看戏与改计 9 月间,在野司驻地的一所小学校里,召开了西北野战军前委第三次扩大会议, 讨论加强请示报告制度,研究秋冬两季继续向胡宗南集团进攻的作战方针和新区政 策等问题。 西北野战军前委报请中央军委批准,增加了5 名委员:野司参谋长阎揆要、1 纵政委廖汉生、3 纵司令员许光达、4 纵司令员王世泰、6 纵政委徐立清。 第三次前委扩大会议从9 月12 日至23 日,接连开了十来天。我们白天开会, 晚上都想松弛一下,正巧某部一个评剧团从河东的山西运城过来,演了一出评剧《 玉堂春》,请各纵各旅干部观看。 晚上,在一片空场上搭起戏台,挂上汽灯,敲响了锣鼓家什。我们席地而坐, 兴致勃勃地看戏。彭总也来了,坐在我们身后。 这个小剧团,原来是个跑江湖的戏班,不久前刚刚在山西被收留入伍。 他们演的这出《玉堂春》,演到苏三和王三公子在庙里相会,穿插了一些噱头。 当时这类旧戏都是这么演,我们看戏时谁也没有在意是否合适,光想着轻松、娱乐 了。 第二天,会议继续举行。 彭总宣布开会后,严肃地看了看到会的干部,气冲冲地问:“昨天晚上的戏是 谁点的?”接着说:“这是什么戏嘛?眉来眼去,打情骂俏,低级情调!你们都是 指挥员,是要带兵打仗的,看这种东西,会起什么作用嘛?这是消磨革命意志!我 不反对大家看戏,我们应该多看一些歌颂英雄、歌颂人民、鼓舞士气、增强斗志的 戏。”彭总越说越火,大大地发了一通脾气。 昨晚的戏大家没有多少印象了,经彭总一批,这才意识到确实有些不好的东西。 大家见彭总发那么大火,一个个面面相觑,闷不作声。会议一时僵在那里,不能进 行。 这天的会议轮到我第一个发言,我首先说:“昨天是我们点的戏。彭总批评的 对。我们看戏光想到娱乐,没有注意到这个问题,今后一定警惕。”彭总点了点头。 于是我开始发言,会议继续进行下去。 在后来的一次前委扩大会上,彭总为自己常发脾气的事向大家征求意见。我给 他提了一条:“你批评人是对的。但你在批评时骂人,人家对你就敬而远之。”彭 总虚心接受了这条意见。 我们根据彭总的指示,让纵队和各旅剧团排练、演出了一批有教育意义的优秀 剧目。其中,歌颂晋绥女英雄的《刘胡兰》、反映农村剥削关系的《白毛女》、《 血泪仇》和揭示战斗英雄刘四虎成长道路的《刘四虎》等戏,对部队教育很大。 在我军休整期间,胡宗南为阻挡我军继续南下,亲自飞赴大荔,部署整编第17 师、38 师及36 师残部在大荔以北、洛河以东地区,依托城镇村落,构成正面宽 20 公里、纵深30 公里的防御带。 野司下达了荔北战役作战预案:第1 纵队沿澄城至大荔公路实施正面突破,2 、 3、4 纵队分两翼进行围歼。 我纵能不能首先突破敌防御带,关系全局。为此,贺炳炎司令员和我召集各旅 干部对野司的预案进行深入研究。 会上,358 旅旅长黄新廷提出了不同看法:从敌人防御正面突破困难很大,不 如从侧翼打进去,分割围歼。他建议纵队报告彭总改变预案。 为了摸清敌军防御情况,我们派侦察科副科长刘桐树带领侦察队,潜入预定作 战地域进行战役侦察。 侦察队时而身穿便衣,时而身着国民党军服,深入到敌区。他们发现敌防御正 面是其整编17 师的守备重点,兵力集中,工事坚固,我纵若正面突破很难成功。 他们又绕到敌人侧后,很容易地插入敌腹心地带,将其防御纵深摸了个透,还捉回 了几个俘虏。 纵队立即召集各旅干部开会,根据黄新廷旅长的建议和刘桐树的侦察报告,再 次讨论作战预案,一致认为应把从敌正面突破改为从侧翼插入其腹心,将敌防御体 系割裂,各个围歼。 我打电话向彭总报告了黄新廷旅长的建议、刘桐树的侦察报告和大家讨论的意 见。 彭总听了以后,立即表示:“谁的方案好就用谁的。黄新廷提的好就按他这个 主意办。”并要刘桐树带着从敌区捉回的俘虏向他当面报告。 野司首长重新研究后,否定了原来预案,制定出新的战役指导方针:集中野战 军主力,从侧翼直插敌心脏和侧后,割裂包围,各个歼敌。 10 月5 日晚,我纵以两个旅齐头并进,急行军十几公里,直插敌后。2 、3 、 4、6 纵也分割包围了敌军。敌军的整个防御体系倾刻间土崩瓦解。 黑夜中的敌纵深,四处都是敌人,四面都在响枪。我纵毫不迟疑,大胆穿插, 按照预定路线在敌阵中分路展开。 358 旅先头714 团与弃阵撤逃的敌48 旅旅部300 多人遭遇,该团以第3 营扑 上去全歼这股敌人,活捉旅长万又麟,团主力则一步不停继续穿插,割裂了敌17 师所属48 旅与12 旅联系。我纵歼灭48 旅大部,而后协同兄弟部队包围、追歼 敌17 师师部及12 旅。 7 日,我纵协同2 、3 纵队向位于二线的敌38 师进攻,一鼓作气攻破其防御 阵地,迫歼该师大部。 10 日后,胡宗南调集13 个旅的兵力反扑过来。西北野战军集中主力歼灭其 中的整编65 师大部,而后转入抗击战。 敌军集中了全部大炮并配以10 余架飞机向我军阵地狂轰滥炸。13 日这天敌 人的炮火空前猛烈。我带着侦察科副科长刘桐树和警卫员孙占明正在土坎下观察战 况,一发炮弹打过来在我们身边爆炸,把刘桐树的一只眼炸瞎了,我的警卫员孙占 明也被炸伤。就是在这么猛烈的炮火下,我纵顽强抗击,许多同志负伤不下火线, 涌现出众多惊天地、位鬼神的英雄。阵地上到处回响着“为穷人报仇!为刘胡兰报 仇!为牺牲同志报仇!为我们自己报仇!”的口号声。 荔北战役前后共10 天,西北野战军在彭总正确决策和指挥下,歼敌25000 人, 先后给予敌4 个整编师歼灭性打击。我第1 纵队毙伤俘敌6500 余名,自己伤亡2663 名,其中伤亡党员1340 名。在任务繁重、战斗激烈、伤亡相当大的情况下,我纵 全体指战员表现出了英勇顽强、机智灵活的战斗作风,空前高涨的阶级觉悟和战斗 意志,对革命的高度负责的态度和充分的军事民主。 为此,野战军司令员兼政治委员彭德怀和副司令员张宗逊、赵寿山,发出通令 嘉奖: “此次荔北战役,在战前我1 纵侦察人员捕获敌俘、数次深入敌之纵深,确实 查清敌之部署及其阵地内之地形道路,对我军歼敌计划部署上起了重大作用。在我 军进攻开始时,该纵第358 旅714 团,于10 月5 日之夜,以勇猛果敢神速机敏之 行动,从敌48 旅防御阵地西观、寺前两据点间,钻入敌之纵深火网,消灭敌48 旅旅部,俘敌旅长、参谋长等主要军官,同时迂回到48旅与12 旅之间,控制要点, 隔断两旅之联系,完成我军分割围歼敌人之战役任务,对我歼敌17 师、38 师起 了决定作用。特此通令嘉奖,作为我全军学习之范例。”彭总听到我纵侦察科副科 长刘桐树负伤的消息后,写来一封慰问信: “贺、廖、陈转刘桐树同志:瓦子街、西府、冯原和此次战斗中,1 纵侦察工 作在孙科长及你的以身作则下,不怕危险和困难,完成了历次的侦察任务。 特别是这次消灭17 师、38 师战役中,你们提供了很好的意见,使战斗顺利 进行,保障了战役的胜利。你们创了全军侦察的模范,号召全军向你们学习。 当战斗结束之际,忽闻你身负重伤,我们以同志之热忱,向你表示亲切的慰问, 望静休养,祝你早日健康。”接到野战军首长发来的嘉奖令和慰问信,我纵全体指 战员深受鼓舞,同时想到战前彭总认真吸收来自下级的意见、果断修改战役方案, 我们从中又一次感受到彭总虚怀若谷、善于听取不同意见的高尚品格,彭总为我们 做出了军事民主的表率。 1948 年严冬到来之前,西北野战军为配合中原的淮海战役,于11 月下旬发 动冬季战役。1 纵与4 纵组成右翼兵团,出击铜川、耀县。我纵冒雨在陈炉镇、康 庄、军台岭连打三仗,击毙敌17 师师长王作栋以下1162 名,俘敌副师长王恒英 以下2969 名。与此同时,由2 、3 、6 纵组成的左翼兵团全歼敌76 军。战后, 西北野战军转入两个半月的冬季整训,告别了战略反攻的1948 年,迎来了夺取最 后胜利的1949 年。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