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居金兰(4) 他认为:“必须牺牲这个,才能成全那个。”他已清楚地认识到,在自己的余 生中,什么是自己能做也愿意做的,什么是自己不能做也不肯做的。“畸形的环境 使我认清实际政治活动已与我无缘(帝乡不可期也),富贵也非吾愿,案牍劳形的 学院生活也讨厌,与人的任何交往格于环境,不能施展。除非海晏河清,我余生将 过一种休斯式(隐)、爱因斯坦式(孤、愉、淡、高)、萧伯纳式(一世之雄,但 独来独往)、威尔斯式、罗素式、丘吉尔式等大量立言家,也是立德家的生活。” ①因此,他一个人在自己的书房里,每天不抽烟、不喝酒、不养猫、不见客,也不 见三分之二的家人,从不午睡,以全套的翻江倒海的作业,遁世(又大破又大立)、 救世(又悲天又悯人)、愤世(又呵佛又骂祖)、玩世(又尖刻又幽默),就像是 以色列复国前的犹太人,忧患余生,满怀仇恨,但又斗志不衰。他开始进行小说和 剧本的创作,并拟用影射法来与国民党的专制作斗争。他给自己规定每天专注十小 时,写作不少于2000字,将大部分时间放在写作上,“因写而看、随看随写”, 以此来要求自己、强制自己,使自己的作品达到“世界性、永恒性、普遍性、代表 性、生命性”的目标。 1978年月12月16日,中国与美国正式建立外交关系,对台湾国民党当 局来讲无异于晴天霹雳。 李敖收听了当天上午11点的新闻广播,新闻说早上两点钟,美国大使将此消 息通知蒋经国,蒋经国即时提出最严重抗议。 听到这一消息,李敖的心情是激动的。他回顾1949年以来国民党所走过的 道路,从美国第七舰队协防台湾,到在联合国失位,到蒋介石死去,到美国承认中 共,这个专制政党在国际上所走的道路基本上是每况愈下。他似乎已看到了国民党 必然灭亡的末日。和这样一个政党酱在一个岛上,自己又能做点什么?“当它变得 什么也不是,你跟它同在一起,你也变得什么也不是。你不必对陨石做什么,如果 你不与陨石同碎,你还是做你自己的世界性普遍性永恒性生命性的工作罢。”① 在一年半的隐居生活中,李敖曾有过五个半月不下楼的记录。在独居长考中, 他已有了个人修养的全套理论,并努力施之于行,在实践中强大自身,终于把自己 打造成了一个有着丰富精神生活的充溢着刚毅和悍气的“千手千眼”的“大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