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风云激荡 时隔五年,道格拉斯的困境和他的出现又唤醒了林肯沉睡的雄心。出于希望把 事情作得更好,同时也出于对那个由于私利而出卖了事业的人的不满,此外还有一 种道格拉斯注定就是他的敌人的老感觉——因为道格拉斯有的,他都没有,而他有 的,道格拉斯没有——都使做作出决定,充分利用道格拉斯在党内地位被削弱的时 机和他竞争参议员的职位。在背后,他称那个对手是:“自由最危险的敌人,因为 他最最诡计多端”,还说:“一座金字塔,不容易被推倒,我们只能削弱它,而这 就是我现在的目的。”他写上面这段话时表现出的自信不同寻常。他坚信自己比任 何其他人更有前途。此后他还试着给重要人物们写信以帮助自己实现目标。 欲望的火焰也在玛丽胸中熊熊燃烧着,成为参议员夫人是她梦寐以求的;她希 望能去华盛顿,比以前更加风光,更受尊宠,生活也更优裕。因此,在丈夫此次以 及下次的竞选斗争中她都勇敢地站在他的身边支持着他。只是他不属于民主党这点 让她不受用,因为这个党派的人历来德高望重;此外,按照气质和教育程度来说, 它的党员也跟她更加相似些。在写信给姐姐时,她说:“你别以为林肯跟他党派中 的很多人一样是个什么解放者。他还差得老远呢,他只不过不愿意看到蓄奴制继续 扩展下去罢了。我这颗女人瘦弱的心太过于南方化了,除了和民主党人之外,跟别 人都难以产生共鸣;我始终都是南方的拥护者……还有,在肯塔基,你们也受过那 些小疯子们(仆人)的气吗?我们这里的家庭主妇们可经常得受她们的气!” 像过去那次一样又是关于奴隶的:这个醉心于权力的女人两次短促的叹息都是 因为和仆人们的摩擦而发出的。 林肯总是抽出时间参加党派活动,从中学习过去很多不懂的待人接物的技巧。 当“保守派的报纸”在斯普林菲尔德给一个社会团体形成了过多的影响,而这个团 体却没有意识到它的危险性时,他尝试着用计谋打破了那份报纸的影响。他把一家 南方报纸上的一篇极力赞颂蓄奴制的文章转给了那家报社的编辑,并诱使那家报社 发表了它,通过这么一个恶作剧,这家报社的声誉便被摧毁了,许多过去对它颇为 赞赏的人纷纷弃它而去。 党派的界线日益模糊;辉格党也搞不清楚他们的影响力将会有多大。有一半的 民主党人,无论是在伊利诺伊还是在其他地方,都开始筑地为营攻击道格拉斯,反 对蓄奴制。这使得林肯的处境发生了转变。最后,大梦初醒的民主党人强迫本党提 名了另一个候选人,他就是林肯的老朋友,反对蓄奴制的布尔。或许是因为害怕党 派四分五裂,自己无功而归林肯放弃了竞选机会,建议一个本党派的朋友替他竞选。 于是,玛丽原本为林肯的当选而准备的宴会便成了川布尔的庆祝会了。 林肯是出于什么动机隐退的呢?其他人做的一切不都抵不上参议员反蓄奴制的 一票吗?或者,他不愿因此而以一个务实者的姿态为民主党人的分裂推波助澜,再 或者就是,他已经凭借一种政治家敏锐的目光预见到了旧党派也包括他所在党派解 体的危险了。无论他的想法如何,总之他写下了这样一段话:“我对自己的放弃深 表遗憾,可是我还没有失去理智!” 两年以后的下一次总统竞选,乃是众人关注的焦点。几年来道格拉斯就一直在 为此暗暗较劲。民主党色厉内荏,而辉格党则也沦落到了解散的地步;最后人们决 定组建一个新党。两个老党里的“自由工人”和反蓄奴制的人们在美国的一批精英 们的倡导、鼓动下联合了起来。他们自命为共和党,以示将继承杰斐逊的遗志。二 十年来杰斐逊一直都是林肯的偶像。他们选择费城作为党派成立的地点,是想显示 本党是建立在宪法基础上的,约翰。弗莱芒特这个伟大的英雄和冒险家,开路人和 先锋被推举为总统候选人:无论从外貌还是年龄,经历还是思想他都能和当时民主 党派候选人,年迈的布坎南旗鼓相当。 在共和党成立时,林肯的德高望重是不言而喻的:共和党其实就是他的党,从 一开始,人们就有这种强烈的感觉,以至于在费城这个他个人影响力并不大的地方, 他也差一点被提名为副总统的候选人。他认为,在自己个人人生轨道上,是命运安 排他走到今天这一步的。道格拉斯的野心孕育出了堪萨斯的法律,导致了大妥协案 的瓦解,又引发了民主党的危机,从而形成了一个新的党派,而建党初期这个党又 在很大程度上依靠在林肯强壮的肩膀之上。这样看来,党派成长起来之后,林肯也 就无疑可以站到它的肩膀之上了。这种优先权没有任何头衔作为标志——因为林肯 没有成为哪怕是某个最小的委员会的主席——建党前后,这种脱离了等级观念的权 力却不经意地落在了他的头上,一个刚刚成立的委员会建议他作为伊利诺伊州州长 候选人。 大家,包括他本人都清楚,这是通往总统宝座的重要一步。可出人意料的是, 他拒绝了这一提议:“如果我当选了,那么民主党人就又会说,你们成立的共和党 只是想让辉格党死灰复燃而已;即便当选了,我也还是个辉格党人的代表,建立共 和党的新思想便会不复存在了。”于是他推举了一位完全可以为共和党取胜的上校 作了候选人。这种审慎,在林肯身上并不陌生,现在也已经不再是同样多的谦虚和 聪明使然了(虽然后者的成分可能更多一些);从多种多样的事实中人们可以发现, 他现在有多么自信! 因为他已经是第四次为总统竞选进行宣传(当然也是最后一次),所以许多城 市包括布鲁明顿都邀请他去演讲。他在布鲁明顿市进行的演说很可惜没有被记录下 来,这里事出有因:林肯讲了几分钟后,所有报社的记者们都扔掉了手中的笔,呆 呆地听着。他们受到那样强烈的震慑,就仿佛当年海伦出现在特洛伊的城墙上时一 样。荷马不就是通过描写当时坐在城前的男人们的表现来描绘海伦的吗?这次演讲 的所有在场者都这样描写了林肯,他看上去仿佛正在接近人生中的危机。开始有些 犹豫,后来就变得十分坚定了,他挥动着双臂,从后面走到台前,慢慢地,双手叉 腰,面无血色,目光如焚,声调激昂,在场的人都相信,这个人将来肯定会干番大 事业:“是的,一时间他居然像是个神灵一般踮起了脚尖。”一位法官这样写道, “现在对我来说,他是我曾见到过的最美的人。” 他之所以如此激动的深层原因在于南方一场运动的迅速蔓延,他们公然叫嚣着 要脱离合众国;凭借他先天的预测本领,他看到了这次运动的危险性。他害怕后果 会无法收拾,一心希望能阻止南部脱离联邦。这里林肯更多讲到的是合众国而不是 蓄奴制,在这里他更多地是使用警喻式的而不是说服式的口吻,这座小城的人们都 想抓住时机,去听一听他关于民族价值观的先见性的言论,因为一般情况下,这种 言论只有在那华盛顿封闭的内阁会议里才听得到。的确,他所讲的人们都理解了, 也很容易地接受了;这些经济和道义上的问题都演变成了一个基本的生存问题。布 鲁明顿人第一次听到了脚下的阵阵雷声,掌声和喝彩声掩饰不住人们喜忧参半的心 情。“我们不会脱离合众国,你们也休想!”最后,林肯仿佛面对着敌人一样吼出 了这句话——此后这句话被他无数次使用,以表达内心的气愤。 不久,这次演讲便传遍了整个伊利诺伊州,人们都想拜读这篇讲稿,却不能如 愿,几个听过演讲的学者当时这样说道:“一个新的总统正在这里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