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千头万绪 宣言产生的影响是灾难性的。北方一片混乱,交易所关闭,选举结果欠佳,民 主党人更是在一旁煽风点火:成千上万的白人就要去为无理地掠夺国人的财产而抛 洒鲜血了!南方,更是没有人为之所动,他们无需派士兵制止奴隶们逃到北方去, 因为这些奴隶正安安静静地在田地里耕作呢,就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南方 的报纸则在大肆宣扬:南方没有一个奴隶想要被释放,因为,奴隶主们对他们是那 样的好,他们感到心满意足。欧洲各国也纷纷来函施以威胁,只有一个声音向此举 表示欢迎:英国的数千名纺织工人,虽然因为棉花匿乏,工厂倒闭,无衣无食流离 失所,却依旧感谢林肯在处理这件事情时所表现出的爱心。只有他们能够理解林肯, 因为林肯和他们的想法很相似,因为他曾说过:“财产乃是身外之物。” “我担心,我们最终将发现困难实际上不在某几个将军身上,而在于我们自身。 我不想贬低任何人,起码不想贬低关心和帮助过我的人。但我必须坦白的说,比起 同情,我更需要胜利;比起那些被谴责没有给予我同情的人来说,从同情者身上我 也没有更多的收获。在我看来,就这两类人在战场上的所做所为而言,他们只是半 斤八两,没有多大差别。在用鲜血来证明自己的忠诚这一点上,贝克等共和党人可 谓不遗余力了,但他们是否就比那些非共和党人,甚至曾被视为脱离联邦的同情者 以及遭到严厉谴责的人做得更多呢?” 林肯这里暂时没有一点动静。他给副总统写信说:“宣言发表已经有六天了。 虽然报界以及知名人士对它赞誉有加,颇可以让好虚荣的人踌躇满志,但是汇率却 连连下跌,军队的征召速度也慢了下来。如果我们正视这种状况,会发现,现在有 很多不尽如人意之处。比起六天前,我们战场上的军队大为减少。……北方只是口 头作答,说说而己。哪知道说几句无关痛痒的话根本杀不死叛军呢?我多么希望自 己能以更加乐观的心态给您写信啊!” 此外发表这篇宣言还引起了党内的动荡,因为几乎各个政治团体都极力扭曲他 的观点。而除了奴隶解放者们对他的举动表示欢迎之外,就连他的老朋友们和一些 党内同仁们都对他大加批评。一个很典型的例子便是卡尔。舒尔茨。林肯在给他回 信时,阐明了自己周围的诸多困难因素。 “如果我本来能够做得更好些却没有干好,那我应该接受别人的指责。而我认 为我已经干得够好了,所以该指责你而不该责怪我了。就我看来,你愿意接受那些 非共和党人的自愿帮助。我是完全同意的,我也希望有这样的人协助。但是有谁能 对别人的心灵做出判断呢?如果我必须放弃自己的判断接受你的意见,那我同样也 必须接受别人的意见。一旦我拒绝了别人劝我拒绝的一切时,我不就一无所有了吗? 甚至连您也失去了。所以,亲爱的先生,请您相信,有些有心人认为您所扮演的角 色就像你认为我所扮演的角色一样蹩脚……” 在整场战争中,精英们之间的问题就是这样棘手,就连舒尔茨这样忠心耿耿的 同僚都跑来质问总统,这种谴责使得总统所面临的问题更为麻烦了。什么也无法使 他从挚友的谴责中走出来。写了这封信的几天之后,林肯便请舒尔茨来他这里。早 晨七点,林肯穿着他那巨大的拖鞋在卧室里接待了舒尔茨。在壁炉跟前,他拍了拍 老朋友的膝盖,说:“现在,坦白地说说看,年轻人,您是不是真的把我当成是个 卑鄙无用的人了,像您来信所说的一样……在您面前我还像是个总统吗?虽然对您 的说法我其实不太在意,原本也不该在意。不过我想,我们还是能够彼此理解的, 这样我们之间的问题是不是就可以解决了呢?”接着,他又向他解释了在处理新任 将军们的一些问题上他的原则。 因为,安提塔姆一役胜利之后,北方军队未能像林肯在加急电报里所说的那样, 像整个北方的人民所希望的那样,乘胜追击,一路进攻直至叛军的首都。麦克莱伦 在阅兵时给了总统一匹劣性马,目的是在战将们的面前,让这个倔强的平民总统出 出洋相;机关算尽,却白费心思,当那位将军在他的随行人员中间,伴着鼓乐声和 礼炮声上马时,只见那位平民总统一只手托着他的礼帽,威风凛凛地骑着马走在他 的身边,检阅着将士,显然这位农夫的骑术也不赖啊! 现在,麦克莱伦那一直时隐时现的企图已是欲盖弥彰了。早在安提塔姆战役打 响之前,在半岛上,他就会见了民主党的代表,纽约市市长,当时,民主党人说要 推举他作为候选人参加1864年的总统大选;而为此,他所要作的只是和南方和解并 结束这场战争。几经考虑之后,他书面接受了这一提议,后来在另一位将军的建议 下,才又临时把那封回信毁了。战役结束之后,当那危险的客人再次来拜访他,并 带走了他肯定的答复时,几个长期主张进攻的军官听到风声后马上辞职了。麦克莱 伦的卖国行径到底有多严重,在这场内战中似乎很难说清;但是倘若林肯还想打败 李的话,那他就不得不撤掉麦克莱伦的官职,这一点林肯已经很清楚了。一次他说 :“麦克莱伦根本不愿意去碰叛军!”在此期间,他和朋友在军营里过了一夜,第 二天一早,二人观察着士兵起床时的情景,林肯指点着他们问朋友:“那边的那些 是什么?” “是波托马克军团。” “不,那是麦克莱伦的保镖护卫队。” 五个星期过去了,这位“拿破仑”仍旧不愿进攻,理由是,马匹疲乏,不适作 战,这时,林肯简洁地给他发了封电报:“我有个问题,说出来您可别怪我,在安 提塔姆一役之后,贵部的马匹都干了些什么,以至于它们现在如此之疲乏?”他又 写道:“敌人进攻走得是圆弧型路线,您的路线则是这条弧线的内侧一弦。而你们 双方的道路好坏程度相当。若是换了我,我会尽可能地逼进敌人的路线……并尽力 在里士满对它进行打击。如果我们不去努力,不就根本不会取得什么成功吗?”在 这样的讽刺之后,他的结束语是:“这封信绝非命令。”同时,林肯让哈勒克以厉 令命麦克莱伦进攻。紧接着,他又给麦克莱伦发电报说:“请您如实回答我这个问 题,在所征集的军队到达之前,不采取进攻行动,是您的意思吗?” 十一月份,林肯终于下定了决心,撤掉了民主党人麦克莱伦的职务,让共和党 人伯恩赛德接替了他。但为时已晚,因为当时,叛军的力量已经得到了巩固。伯恩 赛德十二月份亲自率兵进攻,却在费雷德里克斯堡被打得大败。 就仿佛命运硬要和林肯以及整个美国作对似的,这时,内阁又爆发了危机。参 众两院的反对派纷纷对赛华德表示不满,说他对几个参议员做出的决定不关心。他 们找到林肯,要求撤去赛华德的职务,而后者当然马上向林肯递交了辞呈。因为蔡 斯和斯坦顿个人也跟赛华德有龌龊,所以他们二人也提出辞职,这时的林肯,被他 这三位左膀右臂似的帮手的隐退搞得确是有些狼狈,深思熟虑之后,在首先保住斯 坦顿和蔡斯的前提下,他从中斡旋,以巧妙的手段成功地平息了这场风波。 当九位参议员来找林肯,向他控诉赛华德的种种不是时,他们惊讶地发现,自 己面对的是除赛华德以外的整个内阁,他们每个人都必须在内阁面前陈述自己的想 法,而蔡斯则须在一旁为赛华德辩护。在全会上,林肯本人也为赛华德作了辩解。 紧接着,林肯又派威尔斯去拜访赛华德,告诉他不该辞职,应该来找林肯商量。 而后他又派人找来了蔡斯和斯坦顿。于是,几个人要在总统处碰头了。蔡斯和斯坦 顿来了之后,威尔斯也赶了回来。 “您看到那个人了吗?”坐在壁炉边的林肯迅速地问他道,他是想知道赛华德 的情况,却又不愿在蔡斯和斯坦顿面前提起赛华德的名字。“是的,他同意了。” 蔡斯对林肯说他要辞职,因为他是此次内阁危机的发起者,林肯目光闪烁地盯 着他问:“那您的辞呈呢?” “在这儿,今天早上刚写好。” “请给我!”林肯伸出长长的手臂。蔡斯一下子犹豫了,仿佛想把辞呈再收回 来,但林肯已经把它接过去了,而且马上就把它打开了。林肯说:“这可是个快刀 斩乱麻式的好办法!”这时,一直站在壁炉旁边的斯坦顿开口了,仿佛在这场骑士 般的战斗中他也不想退缩似的:“辞呈我昨天也写好了,但我没有带来。现在,就 请您当做已经把它拿在手里了吧。” “您还是回您的国防部吧,我不需要您的什么辞呈,这儿没有您的事。我手里 的这份才是我想要的。我的观点非常清楚。”林肯又转身对蔡斯说:“内阁风波已 经结束了,我也不想再留您了。” 他们走后,林肯分别给他的两位部长赛华德和蔡斯写了两封类似的信,信中说 :“我的先生们,你们二位分别把辞呈提交给我。我当然知道该如何处理这种问题, 以满足二位的个人愿望。但是,经过十分慎重的考虑,我郑重决定,为了公众利益 我不能那么做。我不得不请求你们继续负起你们各自的责任!你们忠实的仆人!” 开始时的那个庄稼汉,船夫,后来的小律师,当然首先是一个通晓人性弱点和 要害的人:林肯就像是泰勒兰德或者古代的其他外交家似的平息了这场内阁风波。 尽管那些外交家们的本质和活动对他来说既陌生又讨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