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闯出一条路 那天,陈子寿也觉出自己说话唐突,有失公允,加上他对这祭孔闹剧也心存不 满,他强拉刘道原去喝酒,一则赔礼二则解闷,自此,二人竟做了40年的好朋友。 刘道原正是从那次文庙受辱后,反而对身上这件蓝布大褂看透了许多。 从这世间人情的纷扰中,刘道原似乎领悟到,人善人欺,马善人骑,若想不被 人欺负凌辱,必须遵从一条真理——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 恶人如此,以恶混世。好人呢?在这邪恶当道的年头,又何必用礼法斯文捆绑了自 己,非但不能惩恶扬善,反而使得无法无天的恶人更加横行霸道。自己一介布衣文 人,不能手提三尺清霜剑行侠仗义,只要舍去穷酸斯文遮羞布,凭着满腹文章和伶 牙俐齿,如何就不能在这花花世界的滚滚浊流之中,寻得自己不丧良心,不辱清白 的一条活路呢? 不久,他到“斗店”做事 .在那里,他不但接触到了那些把京津鲁冀的粮食行 情把握在手心里的大粮商,也接触到了那些关里关外的大粮户、大地主,更接触了 那些跑船的,拉脚的,保镖的,各色人等。他识文断字,待人热情,有脑子,有心 计,这些人有个公私麻烦,大事小情,都愿意找他帮忙,和他商量。这样,他也开 始在官衙商会,各业行帮有所走动,借自己的面子摆平一些是非。而一些挨了欺负 的,受了委屈的,见他正直仗义,又有些官私门路,也开始有人请他出面了事。这 样一来,天津卫出了个“文匪”刘道原,专好打抱不平的名声也日渐响亮。 而陈子寿这些年来却是家败如山倒,早就消磨了当年的血气方刚。 刘道原见到陈子寿这副惨相,心里非常纳闷。 他没等陈子寿看到他,赶忙几步迎上,惊讶地问道:“子寿先生,你,这,这 是怎么一回事?” 陈子寿一见是刘道原,只是连连摆手,摇头叹气:“唉,唉,祸福自讨,罢, 罢,不说了吧……” 刘道原有所意会,忙伸手排开围上来看热闹的那些闲人:“诸位,借光……” 他又伸手搀住陈子寿,一指路边他和掌柜熟悉的“春记南纸行”,低声对陈子寿说 :“子寿先生,若无妨碍,你我借个地方说话。” 陈子寿随他到了南纸行,掌柜一见陈子寿的情形,忙把他们请到了清静的后柜。 连刘道原也没有想到,此番邂逅陈子寿,竟听到一段就发生在自己眼皮子底下, 就发生在这华洋杂处、显贵云集的天津卫首善之区的惊魂惨情。他更没有想到,就 为了把这件事理清楚——实际上也没有什么大人物参与其中的冤屈事,自己竟会和 权倾天津卫的袁大总统的亲信、天津警察厅厅长“杨梆子”杨以德,以自己的一腔 雷霆怒,打起了一场轰动津门,最后竟会惊动徐世昌、华世奎这等大人物也介入其 间的恶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