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难言之隐 在何宅书房坐定以后,刘道原装作漫不经心说:“登门祝寿,两手空空,总不 为个礼道吧。” 何某听出话外之音,只怕他闯进正厅胡言乱语,忙赔笑道:“您这话可太见外 了。您是津门名士,屈驾光临,我就承受不起,还敢让您破费……” “既然来了,我身无长物,信手涂抹几个字倒也容易。干脆,在正厅为我备下 文房四宝,也为何公大寿添个景致。” 何某忙又摇头又摆手:“不敢,不敢……” 刘道原见他吓成惊弓之鸟,反而笑了:“何公,何必强拦。但行好事,莫问前 程,我只想为您挥笔大书‘佛心可贵’四字贺语,但不知何公功德事略,还请指教。” 话头紧逼,何某直在心里叫妈,脑门已经热汗横流。他见下人端来了香茶,心 里也寻思豁不出肚子疼难过今天生死关。他忙吩咐下人留下好好伺候,转身冲刘道 原一揖到地:“刘爷,您光临寒舍,有不周到的地方还请多担待。您先慢慢用茶, 我去给您预备……” 茶没喝完,何某匆匆回来,支走下人,倍加小心地双手捧出一个红纸封套,点 头哈腰说:“刘爷,这是龙洋一百块,聊作请您墨宝的润笔。您的贺幛我已吩咐人 摘下,无功受禄,永世珍藏。没别的,过些日子是八月十五,我舍粥半月,给南善 社捐棺材20口……” 刘道原毫不客气,接过洋钱就扔进了褡裢,随手拉过刘思说:“无功受禄,知 羞还算是个进退。来,我无以为报,让小子给您拜个寿……” 何某一把抱住刘思:“使不得,使不得,只怕小公子这一拜,我少享10年阳寿。” 他一眼看到桌上有挂碧玉串珠,忙抓来塞到刘思手里:“来,小公子,这算咱 们爷儿们一点小见面礼……” 刘道原见状,拉过刘思大笑着告辞。 回到家,小刘思乐得又跳又笑,拿着那挂玉珠串儿,把爹爹闯进何家的事半明 白半糊涂地比画着跟妈妈学说。 刘道原一直闷头喝酒,看刘思学他正到兴头处,猛地一拳砸在桌子上,抡起胳 膊就给了爱子一巴掌:“住口,看你还敢再学我……” 刘思一愣,珠串儿落地摔了个骨碌碌满屋,看爹爹变得铁青的那张脸,他也吓 得不敢哭出声。 老娘火了,一手护住刘思,冲刘道原大嚷:“你这是干嘛?撒魔怔啊……” 刘道原也似大梦初醒,一把搂过吓坏了的爱子,轻抚自己刚才下巴掌的地方, 只觉得火辣辣,麻酥酥,从手掌一直酸痛到乱蹦乱跳的心里。 “爸,您别生气,我……我错了……” “不,思儿,是爹……爹屈打了你……你……不懂,你不懂啊……” 说着,刘道原热泪迸发,夺眶而出:“思儿,记住爹的话。爹对你只有一句话, 今生今世记在心里,有出息的别学爹爹……好孩子!爹爹……爹爹白来一世,白来 一世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