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恍然大悟 刘道原也没闲着,他把陈子寿用他的名义撰写,并誊写了若干份的《南皮双烈 女喋血奇冤详情》,东跑西颠,分送华洋各家报馆,还分头登门拜访了他结识的林 墨青、曾任前清直隶提学使的卢木斋、提倡国货办了“国货售品所”的宋则久等天 津卫素有仁人志士名声的士绅名流,他还征得了林墨青的同意,到由林墨青总领其 事的西马路、天齐庙几处平民教育宣讲所去讲说案情…… 这一来,天津街面,市井闲谈,文人墨论,一时皆说南皮双烈女,竟然把那轰 轰烈烈的“公民劝进”都遮掩得有些暗淡。 连日来,刘道原也看到“公民劝进”在天津闹得日益乌烟瘴气。一则,他有自 己的事情缠身;二则,他知道那是自己力不能及的政治之争,他也不想去推敲底细。 但是,那戴富有、王宝珍之流究竟是谁给他们撑腰,竟使得刘虎臣也为虎作伥 呢?连日打听,还是没有得到确实的底细。 这天,刘道原跑了一天,就要抬腿迈进家门了,一个相熟的无赖街邻向他打了 一声招呼,却使他犹如醍醐灌顶般一清二楚。 那人本是在河东“鱼锅伙”帮闲混吃的一个无赖懒汉。平日,破鞋烂袜的,而 今日,看他身上,虽然皱皱巴巴,却是一件半旧的春绸囫囵大褂。脚上,居然是洋 线袜子外套一双巡警穿的半旧皮里皮面的半腰靴子,手里捧的,是油汪汪一包槽子 糕…… 刘道原未免奇怪,问:“行啊,你身上也混上‘软绡儿’的了?怎么,混上什 么好事由了?”(软绡儿,天津人对丝绸衣服的俗称) 那人大大咧咧说:“刘爷,您老别拿我开涮了。嘛好事由啊,跟着混‘公民劝 进’呢,衣裳,人家白给的,就我那副德行,给公民当听差,人家还嫌我恶心呢… …” “这……”刘道原忍不住吃惊,不禁追问:“就你?还……还‘公民劝进’?” 那无赖有些不高兴了:“刘爷,您甭用这个眼神看我。天下万事,都需要有人 去干不是?您这样不去干的,就挡不住我们这号人来干。甭说您疑惑,就是我自个 儿,还犯寻思呢,就是这大总统要当皇上,怎么就和白房子一天拉不上一个客儿的 老窑姐儿,和眼瞎腿瘸的老花子们一个锅里抡马勺了呢。可这年头,就兴这个,我 们这个劝进分团的委员,姓冯,就是在日本地开窑子的杂八地。人家有身价,不露 面。露面的那个襄办,您猜,是个嘛货?傍窑姐儿的兔子,姓王,名宝珍,整天价, 那脂粉抹的,隔着八丈远就能熏倒一头驴。可人家背后,谁大把掏着银子给他们撑 腰?往大了说,当今大总统,往小里说,也是拔根汗毛比你我的腰都粗的主儿,谁? 大名鼎鼎,警察厅长杨梆子。唉,说起来,那窑调唱得有理,好喝酒的刘伶成了仙 体,好耍钱的赵匡胤他就坐了江山,郑元和逛窑子他登了龙虎榜,李荣杰他玩画眉 玩出了当朝的一品官,吃喝嫖赌由他各色的好,行行里边都能占先……” 那无赖哼哼唧唧,胡乱唱着走了。 刘道原站在自家门前愣了好半晌,他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暗自叫道: “敢情,九转百结,这系得最大最死的结,还是他,杨以德杨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