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血溅黄沙尸不全 李莲英住进了南花园养老,老天爷却没有给他留下一天舒心的日子……他一生结下的冤 家太多了……当他死后,他两腿之间的那个“宝”重回了原处,可他的脑袋却又搬了家,在 冥冥之中,是不是老天爷故意安排了这个结局?这只有天知道…… 慈禧太后死了,也葬埋了,李莲英当然也就只能回家养老了。他本来在北京有好几处房 舍,要他居住,也是可以住得开来的,而且他是李家的功臣,没有他就没有李家的富裕,他 要回家养老,那还不是跟皇帝亲政差不了多少。但是,隆裕太后念及李莲英伺候了慈禧太后 几十年,辛劳了一辈子,就赐他居南花园养老。 这南花园可有着悠久的历史,是清朝宫廷奏乐演戏排练的地方。乾隆五年修建的,在其 中设立南府,供太监们排练戏目。道光七年,得“歌舞升平”之义,改南府为升平署,并办 成了戏院形式的,教习太监和民间的戏由爱好者学戏,太监称为内学,民间的被称为外学。 但到了光绪之年,由于义和团和八国联军的破坏,那“不是曲终悲伴侣,似嫌激微杂奏 声,”“词臣想象开元曲,一片承平雅颂声”的升平署,便失去了昔时的效用。但此处的房 舍,园林,由于历朝修缮,既有昔日辉煌的戏楼,又有现有整齐的院落,地方宽阔却无人马 喧嚣,环境极其优雅,不失为一静养佳处。隆裕太后就给李莲英选了这块地方,真可算是体 恤老臣,皇恩浩荡。 李莲英谢了恩便住进了南花园,他的子孙们也都跟进了南花园。弓弦胡同的房舍当然被 卖掉了,南花园又变成了李家的天地。李莲英九岁进宫,自己没有子女,但是他兄弟众多, 而且一个个儿女满堂,所以李莲英就把他四弟的次子成武,五弟的三子福德、大哥的次子福 康和三弟的三子福荫收为自己的儿子。这几个儿子也都随他住在京中,一个个都已娶妻生 子,等到李莲英出宫养老之时,他家中也已是子孙满堂,其乐融融了。 李莲英闲来无事,就带着孙子孙女游玩。整日里既不愁吃,又不愁穿,任意的游逛,尽 情的行乐,这才尝到了活人的真正滋味。 但是,常言道:“乐极必生悲,好景必不会长”,就在李莲英享受天伦之时,意外的事 情发生了。三四月间,北京城万物复苏,杨花飘飘,柳烟依依,正是如画的春天。往年此 时,李莲英正陪着老佛爷在颐和园中观赏艳丽的桃花,感受春天清新的气息呢,可是现在, 这本来使人舒心的春,却使他感到一种失落和心酸,于是他一直闷闷不乐。 李成武身为长子,自然知道老爷子的心思,就过来劝他,说:“爹,这几天您老人家有 什么心思,怎么不高兴?又是哪个孩子惹您生气啦?” 李莲英摇摇头,说“不是!哎——,过去,一到春天,我就陪着老佛爷在颐和园呀,北 海呀,万胜园呀,到处游玩,现在想起,这心里就不舒服!” “爹,过去在皇宫里,您陪着老佛爷游玩,高兴是自然的,但我觉得皇宫里还不如外边 呢!宫里那些风景啊,山水啊,都是人做出来的,没有外面的眼界宽。我看,这几天西山脚 下那桃树都开花了,可好看呢!明日我陪您去外面转转,散散心,别自己和自己过不去!” “哎——,你懂啥呀!想当初老佛爷对我多好呀!”李莲英不无感慨。 第二天,吃了早饭,李成武让车夫套上车,陪着李莲英,带着李莲英的几个孙子,到西 山踏青去了。一路上,小孩们叽叽喳喳,一会儿指指这边,一会儿又望望那边,李莲英看着 活泼的孩子,不说话,只抿着嘴笑,笑容里夹着几分苦涩。 “爹,看那边的桃花,开得多艳呀!”李成武说着,朝右边远处的桃林指了指。 孩子们看到了桃花,都欢叫起来:“爷爷,爷爷,快看! 那桃花多好看呀!”一个小家伙还说:“爷爷,我们到跟前去看,好吗?” “好,好!”李莲英慈祥地答道。 车子到了桃林边,李成武向车夫喊道:“老胡,就停到这儿吧!” 车停了,孩子们争先恐后地跳下了车,李成武搀扶李莲英下了车,对老胡说:“你可以 歇着了!” “你们去玩!小的就在这车上歇会儿,昨晚上跟他们打牌,快四更才睡的觉。”老胡躬 着身子答道。 孩子们早已冲进了桃林,李莲英由李成武扶着,慢慢地走着,看着,回忆着。突然他又 想起了老佛爷,想到了颐和园的春夏秋冬,想到了照相,便叹道:“这么好的景色,能照张 相该多好啊!” “您老怎么不早说呀?照相的那吉我认识,早说了带着他来就行了,他的相照得可好 了!” “是啊!他还给老佛爷照过相呢!老佛爷还夸过他呢!”李莲英又陷入了美好的回忆之 中。 “爷爷,爷爷!”他的沉思被孩子们的叫声打断了,”我们要去爬山。看,山上的草都 绿了。 “好,好!成武啊!你带着他们去爬山吧!”李莲英吩咐道。 “那您呢?”李成武有些迟疑。 “爷爷,一起去吧!”孩子们看着李莲英央求着。 “爷爷走不动了!你们去吧!”李莲英答道。 “我们搀着您走!”孩子们说。 “算了!你们去吧!成武,带着他们去!”“这——,那你怎么办?”李成武站着没动。 “去吧!我都六十多岁的人了,还照看不了自己?你们去吧,让我一个人呆一会儿!” 李成武带着孩子们走了,李莲英又回到了他和老佛爷的世界。等到李成武带着疲惫的孩 子们回到桃林,已经是日薄西山了,一个个喊“饿”不迭。李莲英早就回到了车上,和坐在 车辕上的老胡聊天呢。等孩子们上了车,便急急往回赶。 孩子们都喊饿,李莲英便叫老胡快点赶车,老胡便把车子赶得飞快。快到西直门了,迎 面跑来一匹飞奔的马,马上坐着一位全身着黑的大汉,用黑巾蒙着面。眼看到了李莲英的车 前,那黑衣的大汉手一扬,一道寒光闪过,一把飞刀便插在了车辕上,刀上带着一张纸,在 风中飘动。老胡吓得捂住了脑袋,孩子们哭喊着围到了李莲英身边。那黑衣大汉的马根本没 停,早已跑出很远。李成武也用惊恐的眼神看了看李莲英,李莲英却显得异常平静,对老胡 说:“拔了那刀子,把那张纸递过来!” 老胡已吓得浑身发抖,哪里还有胆量拔那把飞刀;李成武毕竟见过些世面,跨上车辕, 拿下了飞刀和纸条。车子一刻都没停,径直向城里跑去。李成武看了看那边纸条,脸登时变 得白得可怕。李莲英见他神色不对,急忙从他手中抢过了纸条,一看,他也一下子惊呆了。 原来纸条上写道:“李氏老贼,昔日宫中,仗势作恶,杀吾之父,今吾誓取汝性命。” 没有落款。 这真是晴天惊雷,对刚刚享受到天伦之乐的李莲英打击太大了。是谁呢,李莲英想不明 白,过去在宫内,自己确实是作过恶,害过好多人,但他没有明里害过任何人呀!都是通过 慈禧太后,借她的手除掉和自己过不去的人,现在怎么能有人指明与他有杀父之仇而来杀他 呢?真是想不透。 车到了家,已经掌灯了,李莲英下了车,回到房中,往靠着墙的太师椅上一坐,就起不 来了。李成武忙叫人端茶送饭,给他压惊。李莲英既不吃也不喝,谁也不理,口中喃喃道: “我招谁惹谁了,自己觉得没有对不起过谁,怎么能有人竟然要杀我?”语气中流露出怯怯 的味道。 “爹,您老别怕,没准儿还是谁跟你玩儿呢?吓唬吓唬你。” 闻讯赶来的李福德说。 “别瞎扯,都什么时候了!”李成武顶了他一句。 “能是谁呢?”李福康在暗自思忖。 “想这个有什么用啊?别人要杀你,怎么着都能找个借口,如今别人找上门来了,我们 应该早打主意,趁早防着点,别只在那瞎想。”李成武又顶了他一句。 “对,对!还是大哥说得对!趁早找几个人,找镖局的!” 李福荫赞同地说。 “对,对!”其他人都附和着。 “爹,您老别担心,也别瞎想,在这北京城,天子脚下,谁能把咱们怎么样,是不是? 您老先吃饭,都饿了一天了!我这就去找保镖,镖局的镖师跟我挺熟的!喂,喂,你们几 个,陪爹聊聊天,给爹夹菜!爹,您老累一天了,该好好歇歇!我去振远镖局去找镖师!” 安顿好了,李成武又叫老胡套上车,跳上车,风风火火地找镖师去了。 北京的振远镖局,是个老字号的镖局。始于乾隆年间的王维阳,一代封门的大师,膝下 三子,个个英豪,镖局名声远扬千里之外,远行的商客,只要由振远镖局押镖,在货物上插 上“振远镖局”的旗子,路上的匪徒都不无忌惮。经历数朝,镖局生意兴隆依旧,庚子年的 八国联军之乱,镖局的镖师们大多加入了义和团,抗击八国联军。有几个好手都在战争中丧 生。到了辛丑以后,镖局的总镖局师王铭礼重整旗鼓,又树起了振远的大旗,收罗过去振远 的旧人,吸收新的成员,使镖局的事业又兴盛了起来。 李成武的车子到了振远镖局门前,停下了。李成武向老胡交待几句,便朝镖局的大门走 来,恰在这时,镖局的二掌柜走了出来,一看是李成武赶紧一抱拳,说:“李兄,久违了!” “郭大侠,一向可好!”李成武还了个礼说。 “李兄这么晚来,是有什么事吧,可有用到兄弟的地方,尽管吩咐!李兄,里边说 话。”郭掌柜把李成武往里边让。 李成武一边往里走,一边说:“无事不登三宝殿哪,不瞒大侠,舍下出了些麻烦,想请 贵镖局兄弟帮忙。” “李世兄有何指教,尽管吩咐。”一个精神昂然的老者从里间走了出来,冲着李成武抱 抱拳,说。 “王老侠客!一向可好!生意兴隆。”李成武抱了拳,深施一礼。 “习武之人,只不过凭功夫混口饭吃!李兄世有何麻烦,快快讲来!”王老侠客果真豪 爽。 李成武简单地向他们讲述了白天的遭遇,两位镖师大为吃惊。王老侠客说:“竟有此种 事情,怎么会呢?” “哎,人家都要找上门来了。在下想请二位大侠派几个弟兄驻舍下,保护家严安全,至 于酬金,二位说多少就多少。不知二位意下如何?”李成武说出了雇用镖师的要求。 “好说,好说!如果派别人不敢,那就我带几个弟兄去吧!” 郭大侠看了看王老侠客,说。 “那先就这么办吧。李世兄,是不是今夜就要住进贵府?” 王老侠客问李成武。 “是,是!早去早安心,要不家父连饭都吃不下!”李成武说。 “那好吧!我去叫几个弟兄,咱们这就走!” “多谢,多谢!” “要不李兄先行,兄弟们随后就到!”郭大侠说完,到里面去安排了。 李成武便告辞了王老侠客,径自上车回南花园。李莲英听到镖师马上就到,心里稍稍稳 当了点,慢慢地恢复了往日的表情,低声骂了地句:“他妈的,老子跟着老佛爷风光一世, 如今竟落得如此境地。” 时间不长,振远镖局的镖师们来了。共六个人,带头的便是镖局二掌柜郭天义。相见之 后,施过礼,郭大侠向李莲英一一介绍了他的五个随从:这位是彭大侠,是东北长白山派正 宗传人;这位是尹少侠,是峨嵋派的门下;这两位是姜少侠是王掌柜的嫡传;这位悟性大 师,来自少林。 李莲英和他们一一见礼,令家人又是上酒,又是上菜,好不殷勤。看看这几位镖师,他 高兴地说:“有了几位,只要刺客敢来,定叫他有来无回!成武,快,快给几位大侠斟酒。” 李成武给几位镖师斟了酒,李莲英接着说:“几位想必都是武林中的好手,能不能让老 朽见识见识?” 郭大侠心说:“这李莲英真不简单,一来就要先试大家的本事,好,那就给他看看 呗!”于是说道:“屋内地方太小,李老爷如果真要让兄弟们献丑,那就外面院子里请吧!” 于是李莲英命在院中摆放了桌椅,也顾不上初春夜寒,到院中落座。郭大侠问:“几 位,谁先来?” 姜氏兄弟一抱拳,说:在下献丑!” “好,不愧为王老侠客嫡传!” 只见那姜氏兄弟,一人使一对钢钩。两人杀到一处,走四象,窜八挂,斗得丝丝入扣。 四只钢钩上下翻飞,使人眼花缭乱。李莲英不禁喊出声来:“好,好!” 二姜练完一套,收了势,向李莲英拱了拱手说:“献丑了!” “八封门的武艺果真了得,在下出自峨嵋,峨嵋剑法堪称天下一绝,还请诸位指教。” 尹少侠话还没说完已经拉开了架式。剑随身行,身寓剑中,一套峨嵋剑法练完,大家无不喝 彩。 “彭大侠,你的气功练到哪一层了,到底有多大功力我可见没见啊,今天可得露一手 了。” 那彭大侠也不说话,双掌下沉,气集丹田,调息片刻,突然一抬手,朝桌上一拍,那桌 上的茶杯直飞而起,又落回到桌上,杯中茶水竟一滴不洒。如是重复三次,皆是滴水不漏, 在场之人无不叫绝。 悟性大师见别人都已显了能耐,说:“贫僧出于少林,少林武功博大精深,贫僧只得皮 毛,见笑了。”说着一指点地,双腿一缩便倒立在院中,观者无不惊叹:“啊,一指禅!” 悟性大师一指点地,全身倒立,但他谈笑自如,容颜依旧,站了许久才收了势。 别人都已试过,郭大侠一抱拳,说:“诸位大侠皆师出名家,在下本山野之人,只会一 些雕虫小技。献丑了!”说完,一纵身,人已在房脊之上,再见他纵了几纵,就消失在黑夜 中,片刻又回到了大家面前。 李莲英说:“诸位大侠身手不凡,老朽总算放心。来,来,屋里坐。成武再去准备酒 菜。” “李老爷,不必了!饮酒过多,会误事的。”郭大侠拦住了。 “还是郭大侠想的周全,那快给大侠们……”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郭大侠打断了,说:“李老爷,天也不早了。您也累了一天,早 点休息吧!我们几个就住在这外间吧!有我们几个在,您就安心歇息吧!” 李莲英向大家拱拱手说:“有劳诸位了!”便回里间歇息。 外面的大侠们也都休息了。虽说有振远镖局的六位好手保护,但李莲英还是一夜没有睡 着,他想了一夜,终于想到了他的老友袁世凯。于是,天刚亮他就对前来请安的李成武说: “成武,你去找一下袁宫保。他很有计策,看能不能想想方法。” 李成武草草收拾了一下,便又坐上老胡的车,带了份厚礼,到袁家来拜访袁世凯。袁世 凯上朝还没有回来,长子袁克定就和李成武闲聊。 “李兄,世伯出宫后,身体还好吧!一直都想到府上去看,只是公务太忙,脱不开 身。”袁克定略带歉意。 “哎,一言难尽!我正是为家父的事来找袁世伯。”“如此说来是世伯贵体欠安?” 李成武摇了摇头,说:“不是!是仇家要杀他!” “啊!有这么严重?” “是谁要杀谁呀?”袁世凯从外面走了进来,问。 “袁叔叔,多日不见,一向可好!”李成武急忙见礼。 “好,好!我那老友一向可好!”袁世凯问。 “好是好,只是……” “只是什么?只是有人要杀他,是吗?”袁世凯笑笑问。 “是!” “谁呀?” “还不清楚!只是听他说与家父有杀父之仇。”李成武说。 “那你现在准备怎么办?”袁世凯问。 “已经请了振远镖局的镖师,家父还不放心,就让我来请教您。” 袁世凯想了想,说:“这样吧,明天让克定送几条枪过去,万一打起架来,还是这玩意 好使。晚上就排班巡夜,让刺客插翅也飞不进来。你看这样成吗”” “可是那洋枪不会使啊!” “这个好办,明天让克定教你,一学就会!”袁世凯说完笑了笑。 “多谢袁叔叔!” “都自家人,谢什么谢!你回去跟我那老兄说,让他别怕,只要有袁某在,谁也把他怎 么不了。但他得特别留意,尽量少出门。” “袁叔叔说得极是!” 袁世凯留李成武吃了饭,才让他回家。第二天,袁克定送来了六支洋枪,李莲英摸着袁 世凯给他送来的新式装备,心中总算踏实了。可是,自此之后,李莲英果真像袁世凯说的那 样,足不出户了。 李莲英过去在宫中,是大总管,又得慈禧宠幸,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自由惯了,现在却 不能出门。于是他就呆在家里,回忆着自己在皇宫里那光辉的岁月,越想越觉得以前那么荣 耀,越觉得现在活得不像人样。想得时间长了,便想出病来了。不但病了,而且病得很重, 以至卧床不起。看到这种情形,几个儿子商量,决定为李莲英准备后事,修建陵墓。 修建陵墓,对一个人来说可是件大事,所以,儿子们还必须征求父亲的意见,于是,弟 兄几个围到李莲英床前,来和李莲英商量。李成武是老大,当然应该先由他开口,说: “爹,您老现在是这般情形了,我们几个商量了一下,准备先把以后的事预备停当,到 时候也不至于慌手慌脚的……” “你们能有这种想法,也就不枉我疼你们一场了。有你们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没等 李成武说完,躺在床上的李莲英就开了腔。 “不知道您老人家选中了哪片地方,告诉我们,好找工匠,择日子,早日动工?”李成 武说。 “恩济庄是皇家赐给我的地方,我早就去看过了,关帝庙后面那块地最好!”李莲英有 些自豪地说。 这恩济庄是清朝太监的墓群所在地,地处八里庄以西。雍正七年,清世宗赐给内监做墓 地,共四百六十多亩,并命名为恩济庄。乾隆年间,在此地修建了一座关帝庙,户部尚书海 望在殿中题名“咸灵普护”四字。殿堂富丽堂皇,其后地方宽阔,地势南低北高,是修建陵 墓的好地方。历朝太监都想占这片地方,都因资格不够,没有如愿,就是这块宝地,又被李 莲英看上了。 儿子们听父亲早已选中了墓地,倒也省了自己的一份心事,就异口同声地答道:“那就 定在那地方吧!明天就动工!” “孩子们,你们听我说。我活着都有人要杀我,死了肯定还有人要掘我墓,到那时我就 不得安宁了。”李莲英说。 “那怎么办,不如来个明修栈道,暗渡陈仓,我们再修一个墓,一个真的,一个是假 的,让盗贼真假难辨!”李福康想了想说。 “这个想法不错,我看这真墓和假墓不但要同时建,而且假墓的建造声势要更大些,这 样就更能吸引盗贼!”李成武说。 “不错,就应该这样!”其他人附和着。 商议已定,便开始行动。由李成武主持修建陵墓,其址选在德胜门附近离北苑不远的地 方。李成武大张声势,在此修墓;另一方面,为了不引起人们注意,李莲英命他的八侄李甫 廷监督修建真墓。李甫廷脾气古怪,但对李莲英极其孝敬,为了保密,李家人都不许到恩济 庄这边来,如若有谁来,必遭他谩骂。所以,这两项工程都在顺利进行着。 整整花了一年时间,两座陵墓都修成了。李成武所建的疑墓,占地三亩有余,周围用墙 圈着,形成了一个小院子,院子南面有座铁门,门上书“李氏住城”。院内松柏成行,墓室 全是由汉白玉砌成,其上花纹都是经过精雕细琢的,墓地方宽畅,可纳百十人,其中设有祭 坛,以备后用。 再看恩济庄陵园中的真墓。虎皮石墙内,进了院门,先要过一座单孔石桥,再过一道牌 坊。牌坊的横额上书“钦锡李大总管之墓,”左边书“阆苑风清,”右边书“仙台缥缈”。 再往前走是碑亭,是供死后主碑用的;过了碑亭,便是坟墓,坟墓后面,是祠堂,院中 空地,多栽种松柏。 墓室建筑更是富丽,按当时的讲究,叫“两门王楦”,全是用汉白玉建造而成。第一道 门,门框上有一幅对联: 通幽向明昭垂千古,大中至正巩固千秋。 第二道门的门框上也有一幅对联: 秉性惟真承眷厚,居身克谨得安心。 西门相距不足一丈,构造基本相同,门后皆刻有石槽,当把石门关上时,一个巨大的石 球便滚落到石槽之中,使石门再无法开启,以防盗贼入内。第二道石门上边还有一个三寸多 长的铁销,别在石缝之间。 过了两道石门,便是墓室。墓室长一丈二尺,宽一丈,四周的墙壁,全是用石头砌成, 地面上铺的全是汉白玉。由于人还未死,其中只有一架棺床,别无他物。棺床是停放棺材用 的,长约一丈,宽约四五尺,高约一尺,上面刻着六角形的花纹。在棺床的正中间,有一个 圆孔,但没有打穿,圆孔四周,刻有弓水纹形的图案。 最独特的是,在棺床下面有一口水井,棺床正中的圆孔正对的井口中央,这是宫廷里埋 葬的讲究,称之为“金井玉葬”。在当时,这种讲究有两个好处,一是说这种葬法,象征着 源远流长,自已的后代辈辈兴盛,人财两旺;另一种说法就是借井水和冷气,防止遗体腐 烂。但作为太监,李莲英是够不上“金井玉葬”的资格的,所以棺床中央那个本应打穿的孔 没有打穿。即使这样,在中国历代的太监中,他的陵墓也算是一流的了。 陵墓修好了,李莲英非要亲自去看看不可,几个儿子非常担心,都劝阻他。他反驳说: “这可是我以后的家,不让我睁着眼看,我怎么能放心?” 几个儿子没有办法,只能由着他。李莲英主张大张旗鼓地去看北苑的假陵,再偷偷摸摸 地去看真墓,自然是先看假陵。这日中午,李莲英被扶上了轿车。轿车里还坐着李成武,他 旁边放着袁世凯送来的洋枪。轿车四周,是骑在马背上的振远镖局六大镖师。姜氏兄弟在前 面,左面是彭大侠,右面是尹少侠,后面是郭大侠和悟性和尚。再后面,跟着四五十个李家 的家丁。 轿车过了闹市,向北,直奔德胜门,一路上平安无事,回来一路,也平安无事。李莲英 对假墓的建造颇为满意。 当天夜里,又由六位镖保护着,李莲英来到了恩济庄,来看自己死后的寝地。一路上都 很顺利,回来的时候,到家门口了,却发主了意外。姜氏弟兄走在前面,一边走一边闲聊, 眼看到了家门口了,警惕就放松了。就在这时对面冲来两骑,由于天黑看不清服饰,只听姜 家老大“哎哟”一声,就跌落马下,姜家老二已经和一个来者接上了兵器,“叮叮咚咚”在 黑暗中厮杀。另一个黑影则直扑轿车而来,只见一道寒光,剑就要刺到轿车之上,右面的尹 少侠眼疾手快,拔剑迎了上去。 两人杀在一处。左面的彭少侠和后面的郭大侠和悟性和尚也赶了过来,五个人把两个刺 客圈在当中。 李成武趁机让车夫将车赶回了家,让家丁从两面出去,手中火把,将整个街道,照得亮 如白昼。两名刺客确实身手不凡,振远镖局的五名好手联手,才能和他们交个平手。战了许 久,不分胜负,只见那刺客各在腰间一探,随着手轻轻一摆,十只飞镖直飞五大镖师,五人 急忙躲闪,只听两个刺客同时喊了声“起”,便从马背上腾空而起,落在了街旁房屋的房檐 之下,再一点一纵,已无有了踪影。那两匹受惊的马,突出重围,奔驰而去。眼前的情景, 使李家的家丁目瞪口呆,各位大侠也无可奈何。 刺客已去,只能搀了姜氏老大回李府。再看姜家老大的伤,伤口并不大,但疼痛难忍, 痛得姜家老大“嗷、嗷”直叫。悟性和尚拿过那把飞镖看了看,说:“这种飞镖,好像不是 中原之物,刀柄处此种标记,郭大侠可曾认识?” 郭大侠看了好大一会,说:“难道是红花会?红花会不是早已退出江湖,为何要再现江 湖?” “不过这镖是红花会的确实没错。”悟性和尚说。 “难怪来者如此身手不凡,原来是红花会的传人!以后大家遇到,可得千万小心!”郭 大侠叮嘱道。 李莲英被拉回南花园,战战兢兢地下了轿车,奔入卧房,命李成武:“快,快把房门关 上!别让刺客进来!” “爹,您老人家放心,好汉难敌四手,况且我们的那几位也都是好汉,一定能把刺客擒 住,您老人家就等着好消息吧!” 李成武尽力安慰他。等到六位镖师空手而归,李莲英急切地问:“刺客呢?抓住了吗? 最好还是杀了他们!” 但得到的答案是刺客逃走了,李莲英垂头丧气地说:“跑了!他们还会来杀我的!你们 可得看紧了,别让他们闯进来!” 经这么一次惊吓,李莲英哪里都不敢去了,就是在李家庭院中也提心吊胆。 李莲英深居简居简出,无事可干,又加上自觉一生罪孽深重,过去在宫中受到老佛爷的 濡染,便一心向佛了。 在他刚出宫时,就让李成武在他的卧房的壁橱之中设了佛龛。每天早晚,都焚香一炉, 一则求神保佑,二则消磨时光。到了被人刺杀之后,他便每天无数次地参拜,手里总是拿着 一串檀香木的念珠,念完了经,便一颗颗,一粒粒地数那念珠,念完了经,便一颗颗,一粒 粒地数那念珠,看那念珠。因为,这串念珠是老佛爷在最后一次生日时赐给他的。本来,他 可以学着老佛爷的样子,悠闲地游玩参禅,就是因为那些仇家,他才没有自由,生活失去了 光彩,只有老佛爷赐他的念珠陪伴着他。 李莲英一生之中,结下的冤家那可真是数也数不清,如果每个仇家都来寻仇,就是有一 万个李莲英也被杀光了。但是,有一点小矛盾、小过节的总犯不上来要他的命,所以,能来 寻仇的,必定是有深仇大恨的。那么谁又能和李莲英有深仇大恨呢? 要说想杀李莲英的,第一个当数清朝最未一代的大阿哥,也就是清政府最后一位太子, 清废“大阿哥”爱新觉罗·溥儁。在别人看来,李莲英曾从北京保着大阿哥,当然主要是保 慈禧太后于西安,又在西安与大阿哥相处一年,彼此之间毕竟是有些感情的。至于大阿哥被 废,那主要是因为他的父亲端郡王载漪是义和团的首领,本来是该杀的,念其是皇亲,才免 死流放新疆的,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因为其父,才有其子被废,怎么都把这笔帐记在李莲 英头上呢? 原来,当初在西安,八国联军要求清政府斩杀拳首,否则不退兵,由于慈禧太后在战争 开始后即向洋人宣战,如即不令斩杀拳首就等于自己掴自己耳光,犹豫不决。慈禧太后看到 老佛爷不高兴,便力劝太后斩杀拳首,取悦洋人。当时在商量此事时,谁也没有想到在身边 乱窜的大阿哥能记在心上。大阿哥也是偶然间听到自己父亲的名字,起初还以为太后要嘉奖 父亲,自己还在西安行宫舞枪弄棍学着扮义和团,结果被慈禧太后训斥了一顿,才知道眼前 可能是祸而不是福。 于是,他便经常偷听李莲英和慈禧太后的谈话,才知道了慈禧太后的许多政策都出自李 莲英。于是暗暗地发誓,如果自己当了皇帝,第一个杀的就是李莲英。待到大事已定,他的 父亲被发配新疆。这就更加深了他对李莲英的仇恨。 回銮途中,到达开封,本来就可以自向北行,回到京师了,却又有一批大臣要求废掉大 阿哥,原因是因为其父是拳首。结果,他被废了,被送去找他的父亲,而不再是皇帝的接班 人了。不用偷听,他都知道李莲英只会在太后面前说他坏话,而不会替他说好话,墙倒众人 推嘛。于是当他离开回銮队伍的那一刻,他已发过誓,一定杀了李莲英。 所以,到后来,端郡王没有去新疆而是北逃到蒙古,溥儁也跟到了蒙古。在蒙古,他漠 南一趟,漠北一趟,四处拜师学艺,为复仇做准备,而端郡王受的打击过大,心灰意冷,整 天骂儿子,不争气,没出息,却又不让他出去乱闯。 有一次,溥儁出家门一个月,没有音信。这可急坏了端王夫妇,但四出寻找,还是没有 踪影。一月以后,溥儁风尘仆仆地赶回家来,本来想让父母看看自己这两个月来所学的本 领,却不期回家来便是一顿毒打,打得他皮开肉绽,再也不能出门。 一月以后,溥儁才能从床上爬起来,再静养了一段时间,伤口痊愈。溥儁觉得在父母身 边,父母一直把自己当孩子看,而且觉得父母只知道疼爱,也不知道儿子心中的事,这样下 去何时才能报仇呀?要报仇就得有真本事,能闯深宫才行,照这样怎么行?于是心一横,趁 父母没有留意,在桌上留个纸条,说明自己的行踪,便离开了家,骑上马,一直向西,去寻 师了。端王夫妇不见了儿子,却发现了桌上的纸条,知道儿子决心已定,只得随他去吧! 再说溥儁西行,在沙漠和草原交接的地方遇到了狼群,饿狼围着他和马匹死死不放,但 他势单力薄,只能坐以待毙。正在此时,前面两骑飞来,一男一女,手持钢鞭,左右开弓, 抽散了狼群,救下了溥儁。 那马上少男问溥儁道:“这大漠深处,你怎能一人独行,如非我二人经过此处,你焉能 活命?” “多谢二位英雄相救,我是出来求师学艺的,不想遇到了狼群……” “你从何方来的,求什么师,要学什么艺?”那马上少女说话了,声音是那么的清脆。 “哎,说来话长……”溥儁提起了伤心事不禁泪流满面。 那少年说:“看来你也是个苦命人呀!在沙漠里跑了不知多远,一定人困马乏了。”又 转过脸对那少女说:“姐姐,看这位大哥那么可怜,我们还是带他回去,不然他迷在这里, 一辈子也别想出去。” 那少女看了看溥儁,脸上微微泛出红晕,说了声:“好吧!” 于是溥儁就跟着这少年姐弟来到了一处庄园。这庄园的庄主便是红花会首领赵半山的后 代,自从赵半山死后,他的后代就再也没有出过疆,在回疆繁衍生息。赵半山那“千年如 来”的武功,也在这里繁衍。溥儁出得家门,一直往西,沿河西走廓,直走到了新疆,竟让 他遇上了红花会的后代。救他的那一男一女,便是庄主的儿女,奉父之命出外访友,不期遇 到溥儁。 后来,溥儁就拜庄主作师傅。五年之后,也就是光绪三十四年,他已是满身功夫,已经 是一个铁骨铮铮的汉子了。他的师傅又作了他的岳父,救他的那个女子便是他的妻子。由于 出门数年,现已功德圆满,溥儁便想到了回家,便向师傅说明意图,他要走,妻子必然相 随。庄主真不舍得自己的爱女离去,便命儿子和他夫妻一同出来,先见父母,后到京师报仇。 三人奉命来到蒙古,五年前的蒙古包已不知下落,留给他们的只是一片绿草。溥儁三 人,找遍了整个漠北漠南,也没有找到父母。于是决定先到京师复仇,然后回来再找。于是 三人在宣统元年年底赶到京师。此时,慈禧太后和光绪帝早已死去,李莲英已早赐居南花园 了。溥儁便和妻子、妻弟商量复仇的计策,得知有振远镖局的六大镖师护卫,他们觉得要硬 闯,一定要坏事,便想到了伺机而动。于是,就在李家的当街,收买了两个人,给他们探听 消息。于是,就发生了李莲英视察他的陵墓的归途中,在家门口险些被杀得场面。 一次未成,溥儁便再找机会,准备再次行动。 要杀李莲英,除了溥儁,便是赵舒翘,庚子之乱时的军机大臣的后代了。赵舒翘博学多 识,位居军机,本来是深得慈禧太后赏识的,但庚子之乱,他和载漪、刚毅、毓贤等都主张 以义和团击洋人,结果洋人占了北京后,给清政府列了个名单,要求将名单中之人全部杀 死,方才同意和清政府谈判,这名单中便有赵舒翘。慈禧太后先是把赵舒翘监禁起来,并没 有想杀他,但洋人逼得很紧,没有办法,只能下令赐死。 赵舒翘本人也知慈禧太后厚爱,决不会让他去死,所以,当执刑的官员让他自决时,他 只服了少量毒药,由于他身体好,少量毒药终不能奏效,就在此时,慈禧太后派李莲英来看 他是否已死,李莲英见他安好,便把执刑官叫到一旁训斥,并教他快点下手。那执行官没有 办法,只得用浸过酒的纸塞其喉,致赵舒翘于死地。这一切赵舒翘的夫人都看在眼里,铭记 在心。事后不久,赵夫人病倒在床,临终交代后事,留言其子为父报仇。 母亲的遗命,儿子岂能不遵?况且是杀父之仇。但赵家后代没有习武的,于是便四处打 听,后来在武当派门下找了三位武师,在李莲英居住南花园后不久,来到北京,准备替父报 仇。武当派的人一向做事正大光明,这也是张三丰的遗风,在刺杀之前给李莲英下了个帖 子。这就是李莲英在游西山归途中得到的那张纸条。 发了帖子后,武当派三位高手曾多次夜探南花园,但此时的南花园已被镖局的镖师们保 护起来了。而且夜里轮流值夜,都无机可乘。有两三次,还与值夜的动上了手,但李府人多 势众,刺杀当然没有成功。 由于刺客屡犯,虽然没有能够得手,但李莲英却过得越来越担惊受怕,他在心里思量: “这活得哪像人呀?整天提心吊胆的!不如偷偷地换个地方。”于是,他就想到了再退避。 想了半天,也想不出哪个好地方,最后想到了老家。于是,就叫来了李成武商量,他 说:“成武呀,你看这样过日子,多难受呀!我可是受不了了!” “爹,这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你说说还有别的什么法子。我看,也只有这样了。” “孩子,常言说得好,打不起躲得起,你看……” “你说的是到外面避一避,可是外面不知道哪儿都有刺客,往哪里去呀?”李成武有些 不耐烦。 “回老家!就是回到老家,死了,也值了。”李莲英接着说:“不过要保密!” “这……” “落叶归根,回乡也是理儿。不过千万保密。这次回去,什么也不带,你只准备一辆轿 车就行了,找一个镖师给我赶车,其他的要他们远远地跟着,别护那么紧,太显眼。” “是!”李成武去准备车辆,准备好了,来问李莲英:“什么时候走?” “今天夜里走,明天就到了!”于是一辆轿车从南花园飞奔而出,在黑夜里出了京城, 向大城方向奔去。车辕上坐着赶车的,是振远镖局的二掌柜郭天义,在马车前面一二里路 处,有两骑并辔而行,这是姜氏兄弟,他们是李莲英的探路先锋;在马车后面一二里的地 方,有三骑并辔而行,这是彭、尹两侠和悟性和尚,他们是断后的。 再说溥儁安插在李家附近的探子,一看李家门里出来一辆车,便飞奔到溥儁住的旅店里 来报告。来京已经数月,家仇未报,溥儁心中闷闷不乐。今日晚上,本想夜闯李府,弄个鱼 死网破,可是妻子担心不测,便执意阻挠,结果溥儁没有拗过她,先呼呼地躺在床上主闷 气,妻子便百般温存,给他消气。就在此时,有人敲门。 “谁呀?深更半夜的?”溥儁问。 “客官,是我!有个大爷找你说话!”是店主的声音。 溥儁开了门,看到门外站着的探子,便向店主道了谢,招呼探子进屋。进了屋,关了 门,探子向他报了李家的情况。 “那你看这老狗是不是在车里?”溥儁问。 “这个,小的也不大清楚。” “他们朝着什么方向走了?” “好像是出了城!” “不好,这老贼要跑!”溥儁说着便开门到隔壁去找他的小舅子。两人合计了合计,便 出了店门来追。一直追到芦沟桥上,也没有踪影。小舅子说:“大哥,我看咱们干脆去闯李 府,这样逛来逛去,真没意思!” “我也正有此意!”溥儁说。 两人说走就走,打马如飞,片刻便到南花园,找个僻静之处拴了马,几个起伏便落到了 李府院中。李府静悄悄的,两个人察看了周围地形,发现是一处花园,便向园摸索。这在这 时,一个黑影在对面的房子上晃了晃就落到了他们前面不远处。那黑影左右看了看发现了他 们,走上前来,也不说话,便向他们攻来,两人急忙迎战。三人在黑暗之中你来我往。数十 招后,两人擒住了一人,说:“好好的镖不去押,却来保护李莲英这老贼,就你这身手,都 不怕丢了振远镖局的人!说出贼住处,惹你不死!” 那人一听此话,笑了。“笑什么笑?做老贼的走狗,还这么得意!”溥儁说。 “原来二位也是来报仇的”那人问道。 “不为报仇,我们夜闯你李府,是吃饱了撑的?别罗嗦,快说李莲英住在哪里?” “二位,在下也是来找李莲英报仇的,不是李府的人。”那人说。 “别花言巧语!你跟李莲英有什么仇?”小舅子问。 “本人是武当山与武当派的与李莲英无冤无仇。受西安赵家之托,来杀李莲英。” “哪个赵家?”溥儁问。 “前军机大巨赵舒翘的后人。” “哦,赵家也来报仇,那真是再好不过了。只是你这般身手,也实在次了点!”溥儁说 着放开了他。 “在下功夫确实不佳,不过,我师父和师叔随后就到。” 话音未落,两个黑影已落在了院中。那人低声叫道:“师父,师叔!” 那两个黑影闻声围了上去,见是三个人,便问道:“那两位是……” “他们也是来找李莲英报仇的,刚才徒儿进来,还以为他们是李府巡夜的呢,就和他们 动了手。没想到他们也是来报仇的!” 那师父、师叔说道:“原来也是来报仇的!是为自家报仇还是受人之托?” “为自家报仇!”溥儁说。 夜已经很深了,李家的院子里静得出奇。也没有发现巡夜的。五个人只能在院中摸索, 忽然发现西北角上的屋子里还亮着灯。溥儁纵到了窗前,把手指在嘴里含了含,然后在纸窗 上一戳,戳了个洞,透过那洞往里边看。 只见房中摆设华丽,床上一个四五十岁的男人在一妇人身人抽搐,那妇人轻声骂道: “你个死鬼,轻点!”那男的听也不听,只一味地动作,那女人也不骂了,只在男人身下扭 动,喘息。幸福的巅峰过后,两人的气息便平静下来了。那女人说:“这事要让李成武知道 了,还不杀了你个死鬼!” “不怕,不怕!他不是不在家吗?今天亏得没有让我给那老家伙赶车,要是叫我赶车, 这今晚上的快活就没有了。”那男人道。 “这死老头子,还不死,整天那么多刺客来杀他,难受不难受啊!又弄得一家人都担惊 受怕的!”说着往那男人怀里偎了偎。 “这不回老家去了吗?还怕什么?刺客又不来杀你!” 溥儁听到这里,便知李莲英已回老家了。想必保镖们也走了吧,想知道究竟,便一脚踹 开了房门,床上两人吓得抱作一团。溥儁到了房中,那男人赤裸着身子在床上磕头道: “大爷饶命,李老爷已经走了,回大城老家去了。” “那他的保镖呢?” “都护着他走了!这里一个都没留。” 得到了李莲英回乡的准确消息,一行五人出了南花园。溥儁弟兄骑马往回走,那三个人 也骑马跟在他们后面,且都到了同一店门前下了马。原来他们竟住在同一个旅店。 再说刚才房中那一男一女,早已吓得魂不附体。这男的便是李家的赶车夫老胡,女的是 李成武的妻子。李成武脾气不好,对其妻经常拳脚相加,妻子敢怒而不敢言。一次出行,使 她与车夫老胡勾搭成奸。李成武出外之时,老胡便成了李成武老婆房中的常客。今天夜里, 李成武陪李莲英回老家去了,老胡便趁夜深来和李成武之妻行乐,没想到竟被刺客撞上。溥 儁他们已走了多时,老胡还跪在床上不敢抬头,那女敲着他的脑袋说:“刺客早走了,你还 跪着呢!” 老胡这才醒过来,急忙穿了衣裤,连道:“晦气,晦气!” 自己回房去了。 李莲英深更半夜逃出了北京城,这一路上既无人拦截又无人追赶,顺利回到了大城李贾 村。李莲英回到了自己的家,想想自己这些天来的遭遇,不禁放声大哭。李成武在一旁劝慰 着。 “爹,您老人家别哭,这不平安到家了吗?您老人家又一天一夜没睡好觉了,先歇歇 吧!”李成武说。李莲英哭道:“仇人要杀我,他们一定还会找到这里来的,到时候还不是 一样要死!” “爹,您的大孙女不是嫁到山东去了吗?过两天,我们再去山东,仇人不就找不着你了 吗?” …… 经过李成武的劝慰,李莲英稍稍心宽了一点,吃了点东西,就歇息去了。李成武这才出 来招呼六位镖师,说:“各位大侠,小地方,难免照顾不周,请多包涵!” 各位镖师也累了一天,草草地吃了些东西,也都去歇息了。李成武不放心,安排他的兄 弟李福儁带着家丁在李府四处巡视,自己这才找了个地方歇息去了。 溥儁三人与武当派的三位武师回到了旅店,连夜商议。武当派的小徒弟说:“李莲英回 老家去了,那我们也追到他老家去,杀了他不得了!” 他师父说:“你说得倒轻松,就凭你那两下子,还想和振远镖局的高手过招!”接着又 说:“王爷,您看这事怎么办?” 他已经知道了溥儁的身份。 “梁师傅,我倒算是哪门子的王爷!从出宫的那天起,我就和朝廷没有任何关系了。你 我共谋一事,还是以兄弟相称为好!” “王爷……不,溥兄所言极是!只是这种情景,我们该怎么办?”梁师傅说。 “依小弟之见,李莲英生性狡猾奸诈,他回老家也不是长久之计,一定是以回乡为借 口,寻找更安全的地方。如果不及时抓住他,以后恐怕就再也找不到他了。天下这么大,他 随便找个地方藏身,我们又从何找起。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溥儁朝两位武当师傅看了一眼。 “溥兄所言极是!那我们收拾收拾,这就出发!”两位说。 “就这么办!” 于是各自回房收拾去了。溥儁对妻子说:“你留在这里,我们两三天就回来的!” 妻子执拗地说:“不,我也要去!我也有一身武艺,凭什么不要我去!” 溥儁没有办法,只得答应。一行六人,快马加鞭,打听着向大城飞奔而来。到了大城县 城,找了家旅店,安顿好了住处,便出来打探消息。没费多大力气,便得到了李莲英回家的 确切消息。溥儁还和他小舅子骑着马在李贾村周围转了一圈观察地形。但见李府高墙固垒, 确是个易守难攻的地方,便回来和其他人商量。 溥儁说:“我看李家的院墙挺高,而且四角都有堡垒,可是个难攻的地方。两位大侠可 有什么妙计?” 那小徒弟抢着答道:“已经到这份上了,拚吧!谁吃亏谁占便宜还没准呢!” “不要多嘴!”师父骂道,接着说,“依我看还是想想办法,最好我们不闯李府,让他 们自己出来。” “那还不好办,给他放一把火,烧了他房子,就不信他不出来!”那小徒弟又插嘴道。 “对呀!就用火!”大家向小徒弟投去赞赏的目光,小徒弟骄傲地昂着头挺着胸。 商量已定,便各自去做准备,并买了放火用的火药,硫磺等物,只等晚上行动。 夜终于来临了。李家庄园中,只有几个家丁在懒洋洋地转悠着,每个房间里都传出鼾 声,奔波了一整天的人们都进入了梦乡。在县城的旅店中,六个人已经全部收拾齐备,都穿 上了夜行衣,心中有一股说不出的兴奋。 梁师傅说:“溥兄,你和令内弟轻功好,烦你二人去放火!” “行!”两人答道。 “我也要去!”妻子又凑了上来。 “这……,成,那就麻烦三位了!”梁师傅说。 两男一女,带着所需物品,几个起伏,就消失在夜幕中。 梁师傅三人也紧随其后,来到李府门前,找一暗处隐蔽起来,等待里边火起。 时值初春,北方的风还是那么冷,李府的人们都在沉沉地睡着,就连值夜的也缩着脑袋 打瞌睡。溥儁早打听到了李家的东北部是仓库,其中存放着粮食,牲畜的草料及四时农具, 就选东北角放火。到了李家墙外,三人一纵身,人已到了墙头,再一纵身已到了墙内,摸到 了草料房前,点着了火,扔了进去。接着几个起伏,分头到各处放火。正赶上东北风紧,火 借风力,“噌、噌”地往上窜。一时间,东南起火,西北起火,西南起火,李家庄园,成了 一片火海。喊声,哭声,叫骂声,牲畜的鸣叫声,交杂在了一起。李成武真的累了,倒头便 沉沉睡去了。外面人声嘈杂,他被吵醒了,隔窗看到冲天的火光,一骨碌爬了起来,向李莲 英的卧房奔去。 李莲英早就醒了,刚一起火,他就发现了,但他不敢喊,也不敢出去,怕被刺客遇见。 他盖着两层棉被,蜷作一团,缩在炕上,全身瑟瑟发抖。李成武慌慌张张地冲了进来,见李 莲英安然无恙地缩在炕上,才放下了心,急忙喊几位镖师,又忙着指挥家丁去救火。可是风 很大,火势根本无法控制,再加上李府的房屋一重重,一进进,间间相连,一旦着火,就没 有办法。眼看着火就要烧过来了,郭大侠对李成武说:“李兄,这个地方没法呆了,快和李 老爷商量商量,先找个地方躲一躲吧!” 李成武来到炕边,问:“爹,您看我们去哪里呢?这个地方不能呆了!” 李莲英哪还有心思想这些,只坐在炕上“唔、唔”地哭。 李成武一看再不能拖了,便叫人去备车。车子备好了,李成武抱着李莲英上了车。这次 仍由郭二掌柜驾车,其他人在前后护着,李成武陪李莲英坐在车厢里。一切准备好了,便开 了大门,车子便冲出门来。 但一出门便停住了,在车子前面,六个黑衣人坐在马上,挡住了正路。正是溥儁等六 人。郭大侠勒住马,问:“几位朋友,为何挡住道路,几位可听说过振远镖局的名号?” 溥儁打量了他一番便问:“想必足下便是振远镖局的二掌柜了?” “正是!” “郭掌柜,李莲英是何种角色,你也明白,却为何要护着他?”溥儁问。 “习武之人,只能凭这一身本领吃饭,受人钱财,不能不为人消灾。”郭大侠答道。 “郭掌柜,本人与你本来没有过节,还请你自己走路,为个李贼你我伤了和气是小事, 如果因此丢了性命,那可是大大的不值了。”说着右手一抖,一支钱镖向郭大侠面门打来, 郭大侠侧身躲过,那钱镖却直飞到车厢内。只听到“哎哟”一声,原来那钱镖打中了李成武。 “果然是红花会赵半山的传人!”郭大侠叫了一声。 姜家老大忽然想起眼前此人,便是曾经以飞镖打伤过他的人,便抡着双钩扑了过来。溥 儁动也不动,只手腕一抖,两枚铁棘藜已打在了姜家老大的两个腕上,双钩落地有声。 姜家老二见兄长吃了亏,便扑了过来,溥儁也只手腕一抖,姜家老二竟落下马去,再也 爬不起来。 片刻之间,连伤两人,郭掌拒心中有些怯了,再也平静不下来,从车辕上跃起,直扑溥 儁,在空中翻腾,双掌向溥儁面门拍去。溥儁头一昂,双掌迎住郭掌柜,再一提气,大喝一 声,把郭掌柜抛了出去,亏得郭大侠轻功上乘,不然必是跌落在地,郭大侠趔趄一下,才站 住了,已是气喘吁吁。 其他三位,见掌柜被欺,全部扑了上来,双方斗在了一处。李成武见双方只是酣战,却 没人注意他,便爬到了车辕之上,在马背上狠抽两鞭,马拉着车子飞奔而去。车子一跑,恰 恰被溥儁的妻子看见了,便催马追来。拉着车子,马跑起来很不方便,自然不一会儿就被追 上了。李成武见事不妙,端起了放在车厢中的一杆洋枪向溥儁的妻子射击,由于车子颠簸的 厉害,没有瞄准便扣动了枪机,结果打到了马腿。马一下子就栽倒了,她便摔到了马下。李 成武死命地抽打着马,车子在黑暗中飞奔。 溥儁听到了枪声,怕妻子出意外,便赶了过来,找不到妻子,便大喊妻的名字,“绛 儿,绛儿!” “师兄!”妻子在地上喊,“别管我,快去追那车子!” 溥儁马到了妻子跟前,也不下马,一弯腰,便揽住了妻子的腰,一使劲,便把她扶上了 自己的马背。马根本没停,还在向前飞奔。过了好一阵子,李成武又被追上了。这回,还没 等他开枪,便中了溥儁的飞镖,从车上摔了下来。没有了赶车的,马也累了,便慢了,最 后,停下了。车内的李莲英早吓得昏了过去。 溥儁下了马,又扶妻子下了马,又把驾车的马卸了套,一并交给妻子,这才从车厢里揪 出了李莲英,把他扔到了地上。 李莲英倒给他摔得醒了过来。这时天已微明,李莲英抬起头看了看四周,发现了溥儁, 吓得往后挪了挪。 溥儁抓住李莲英的衣襟,吼道:“老贼,你睁眼看看老子是谁?” 李莲英看了看面前这位大汉,觉得面有些熟但又想不起是谁。便摇摇头说:“不认识。” “瞎了眼的狗,看清楚了,你爷爷是溥儁!”李莲英听到“溥儁”两字,觉得耳熟,忽 然想了起来,再看了看他,才说: “真是大阿哥!” “狗屁,谁喜欢做大阿哥!李莲英,如果没有你在老佛爷面前说坏话,我父王也不会被 整得那么惨!如果没有你,我可能都是当今万岁了!就是你,害得我好苦好苦!我恨死你 了!”溥儁边吼边拔腰间的佩剑。 “大阿哥,看在往日的情……”“份”字还没有说出来,李莲英的人头已经落地了。溥 儁扯下李莲英身上的长袍,包了李莲英的头,绑在马颈之上。然后和妻子一人一骑,飞弛而 去。 在晨风里,从车上摔到地上的李成武被冻醒,他一瘸一拐地朝李莲英的尸体奔去,扑倒 在那具无头尸上,嚎啕痛哭…… 几天后,李家向外传出了李莲英病故的讣告。在这几天里,李莲英的干儿子们绞尽脑 汁,也没能找回来李莲英的那颗充满了“鬼点子”的脑袋,……最后,只好花重金在乡下请 了一个好木匠,用上等的楠木,仿着李莲英的照片,雕刻了一木头脑袋,按在了李莲英血肉 模糊的脖子上…… 在李莲英入土时候,李家请高僧诵经念佛地将李莲英两腿之间那个阔别了数十年的 “宝”,“请”回了原处……可是,此时李莲英的脑袋却又换上了一个木头做的。冥冥之 中,是不是老天爷故意安排了这个结局? 这只有天知道!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