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特勒的将军 “我穿着一身新的将军制服,作为一名新的将军离开了帝国总理府。”埃尔温· 隆美尔在给露西的信中自豪地写道。 1939年8 月25日下午3 点45分,他作为元首司令部的指挥官正式向希特勒报到。 整个柏林沉浸在酷暑的热浪中。仅在四十分钟前,希特勒和外交部长格特鲁德·冯· 里宾特洛甫走出了会场,并宣布他将在拂晓时进攻波兰。 下午4 点45分,遵照希特勒的命令,隆美尔出动警卫营向巴德波尔辛推进,那 是波美拉尼亚的一个小火车站,纳粹部队正在那里集结,准备发起进攻。警卫营共 有十六名军官,九十三名军士,二百七十四名士兵。全营装备有四门三十七毫米口 径的反坦克炮,二十门二十毫米口径的高射炮以及其他武器。 那一天,隆美尔给当时已经十一岁的曼弗雷德坦率地写道:“你是怎么理解这 一局势的呢?”后来的信件明显地表露出他那坚定的乐观主义。他相信战争只会持 续十四天;相信希特勒正在做对德国最有利的事,相信英国和法国会对此不闻不问 ——即便他们想插手,德国也能轻而易举地对付他们。大概他由于自己得到提升而 有些飘飘然了,但希特勒确实曾有过指示,隆美尔的提升应该从1 月1 日算起,这 是对他宠爱的最大表示。“我觉得这很不错。”隆美尔写道,并对他在意大利战役 中的对手舒尔纳仅被提升为“名誉”上校一事暗自庆幸。他在两星期后发出的一封 得意洋洋的信使我们更为了解他的性格。“我经常和元首在一起,我们甚至进行十 分亲密的讨论,更有意义的是,他对我特别信任,这远比提升为将军更为重要。” 那天晚上,隆美尔到达巴德波尔辛时获悉,两小时前帝国总理府打来电话,入 侵波兰的计划突然推迟了。隆美尔感到迷惑不解。现在我们知道,那天下午希特勒 的全部政治设想都证明是错误的。英国坚定地批准了与波兰签定的条约,意大利拒 绝站在德国一边进行宣战。一种离奇的僵持局面延续了一个星期,而希特勒却躲躲 闪闪,犹豫不决。隆美尔的部队帮助当地农民进行收割,他和其他许多将军却感到 有些焦跸不安。27日,他飞往柏林探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除去有和元首同桌进餐的特权外,没有别的新消息,” 他向露西透露说,“部队在焦急地等待前进的命令,然而我们军人需要的就是 忍耐。意外的障碍是不可避免的,得花费一定的时间去加以清理。毫无疑问,无论 元首做出什么样的决定都是恰当的。”四天以后,隆美尔谈得更加具体了:“我倾 向于认为,这次进攻可能告吹,我们会象去年收复苏台德地区那样来了结收回(有 争议的波兰)狭窄地带的问题。 如果波兰、英国和法国真有勇气行动,那么最后这几天对他们采取这种行动无 疑是最好的时间了。” 1939年8 月31日,隆美尔接着又说:“等待令人心烦,但又不能不这样。元首 知道怎样做对我们更有利。” 几乎就在同一时刻,电话来了,命令他准备行动。当天晚上,在他召集军官的 火车站候车室里,电话铃又响了:“明天凌晨4 点45分开始进攻。” 第二次世界大战便这样揭幕了。没有任何人,至少可以说隆美尔本人就没有预 料到,由元首在9 月1 日开始的充满咆·哮和诡辩的演说所暗示的即将到来的军事 行动,竟然会无情地把一个接一个的国家卷入漩涡,延续六年之久,使四千万人死 于非命,整个欧洲和半个亚洲惨遭战火蹂躏。最后以摧毁希特勒的帝国,大英帝国 的崩溃,新式武器的涌现和新的世界列强的崛起,以及在国际事务中无视法律的局 面的出现而告终。 第二天,隆美尔兴奋地写道:“你是怎样看待9 月1 日事件和希特勒的演说的 呢?我们能有这样一位人物难道不令人感到欣慰吗?”然而露西的感情却是暖昧的, 这一半由于她是个女人,是妻子和母亲,一半由于她是希特勒的追随者。她曾在那 个时刻问她的朋友和客人:“你们也每天晚上都为元首祈祷吗?”9 月4 日,她在 从维也那·诺伊斯塔特写给隆美尔的信中说:“不管怎样,我们所希望的最终结局 是能够避免第二次世界大战——但愿那条理由能够说服英国和法国……元首昨天夜 里已经动身到波兰前线去了。愿全能的上帝保佑他和你,我亲爱的埃尔温。”她信 中提到,她和所有的朋友以及商店售货员都讨论了希特勒的演说,并且一致同意他 的决定十分恰当。“他们全都求我转请你恳求他不要使自己暴露在不必要的危险中, 我们这个民族经不起失去他这样一个伟人的打击。这种想法会使人不寒而栗!” 9 月4 日凌晨l点56分,希特勒的专用列车——它的代号很不合适地取名“美 洲号”,谁也不知道是为什么——驶进了火车站。十五分钟后,希姆莱的指挥车亨 利克号以及其他纳粹高级部长也到达了。隆美尔的部下戴上了“元首大本营”的臂 章,整个车站布置了安全警戒线,高射炮士兵也已各就各位。 隆美尔希望希特勒对前线只是作一次正式的礼节性的访问,然而这位纳粹独裁 者却在那里呆了三个星期。希特勒几乎每天都要钻进一辆半履带式装甲车驶往前线, 穿过仍旧有波兰狙击手出没的森林,沿着留有波兰人遗弃的军用物资的残骸前进, 来到塞恩河岸观看他的闪电部队过河。隆美尔的视线同样接触到了每一个角落,他 观察,评价,吸收——学习在自己过去的战绩中所不知道的那些战争装备和技巧, 诸如快速运动的坦克群和突击部队的使用,以及对密集的后勤补给进行俯冲轰炸。 希特勒对他下属所许下的秘密诺言一个接一个戏剧般地成为现实。正如他强调 的那样,英国和法国根本没有为波兰开过一枪。 “我认为整个战争将会逐渐平息,一旦波兰完蛋,战争就不会再延续下去。” 隆美尔在9 月16日这样写道。三天后,他更是自寻烦恼地写道:“我相信在冬季来 临之前就可以回家,战争正按照我们的计划进行。事实上它超出了我们最大胆的设 想……俄国人或许会很快进攻波兰,有二百万人!…… 这里每天晚上都要召开一次冗长的军事会议,我被允许出席这些会议,并时常 发表意见。能够亲眼目睹希特勒处理问题的那种坚决和果断,实在令人高兴。”在 访问丁华沙前线之后,他这样写道:“此刻可能是元首情绪最佳的时候,现在我时 常都和他聊天,我们的谈话十分投机。” 到9 月19日,入侵波兰的战争实际上已经全部结束。希特勒声势浩大地进入但 泽,并在十四世纪时由德国工匠修建的阿杜索夫·格尔德霍尔港大楼向德国和全世 界发表广播讲话。“今天我们开进了宏伟的但泽城,”隆美尔草草地记道,“元首 将向全世界发表演说。昨天晚上我有幸和他就军事问题谈了两个小时,他待我极为 友好……我十分怀疑,战争结束后我是否还会继续长期呆在军事学院。” 当希特勒访问波兰的格丁尼亚港时,发生了一件小事,它在隆美尔的棺盖上钉 上了第一颗钉子。经过一场激战,波兰最后的一个要塞被攻陷了。希特勒酌随从决 定把车子开到水边去。街道狭窄,坡度陡斜,隆美尔再次扮演了交通指挥的角色。 他唐突地命令:“只有元首的车和另一辆警卫车可以开下去,其余的车辆在原地等 待!’就象在纽伦堡一样,他站在道路当中确信别人必须服从自己的命令。第三辆 车已经启动,但立即被迫停了下来。隆美尔看到坐在车上的是壮实的纳粹党魁马丁· 鲍曼。鲍曼一边大声嚷嚷一边做着手势,可是隆美尔却一动不动。“我是大本营的 司令官,”他声言道,“这不是幼儿园出外游玩,你得照我说的办!”在斥责声中, 鲍曼气得涨红了脸,为了报复,他等待了五年。 在胜利的喜悦中,隆美尔对波兰失败的许多极为残酷的现象熟视无睹。11日那 一天,他无动于衷地观察着那些到处可见的穿着普通衣服的波兰人群。“他们大多 数很可能是在战斗失利时穿上平民服装的军人扒,他们已经被我们的警察赶到一起, 并一个个地放逐了。”几天以后,他详细地描述了他所目睹的一切:“在波兰,游 击战争不会沿续多久,所有体格强壮的人正在被集中,在我们的监视下从事繁重的 劳动。” 对于一旦被流放的波兰人的命运,他丝毫也没有想过。 一次,露西写信给隆美尔,让他查一下失踪的特殊的波兰人的下落。他回答说, 这一要求必须通过纳粹党适当的渠道才行。“我每天都收到同样的请求。”9 月14 日,他拜访了露西的叔叔,一个名叫爱德蒙·诺斯克兹尼西尔斯基的天主教牧师, 他住在所谓的“解放”区。就在他拜访之后不久,这位牧师竟毫无下落地失踪了。 1940年5 月1 日,隆美尔写信给希姆莱的副官询问这位牧师的下落,几个月后,党 卫队来信说:“隆美尔将军,”信中措辞冷淡,有关牧师的情况杳无音信,“他很 可能已沦为莫测的战争的牺牲品,或者死于严酷的寒冬了。”事实上,这位牧师和 成千上万的波兰知识分子一样,被党卫队的“特遣部队”杀害了。这种恐怖行为隆 美尔在四年之后才知道。 到1939年9 月23日,波兰已经差不多完全覆灭了,只有华沙还在德国空军残酷 的轰炸和大炮的轰击下坚持抵抗。“元首情绪饱满,’隆美尔心满意足地告诉露西 说,“现在我们每天都和他同桌进两次餐,昨天晚上我被允许坐在他的旁边,军人 又重新有了自己的价值。”然而,他在希特勒心目中的崛起,却引起了这位独裁者 手下人的嫉妒。鲁道夫·施蒙特——此人当了隆美尔三年的上司,并且是希特勒在 军队里的主要助手——对此作出了公开的表示。9 月26日,隆美尔随同希特勒一道 返回柏林,第二天早上,他向露西透露说:“眼下我和施蒙特的关系很紧张,我不 知道是为什么,显而易见,我在元首那里的职位太显眼了。在这个方面,情况将会 继续发生变化,这是毫无疑问的……当然我想知道我该采取什么样的态度,我不希 望自己被那些比我年轻的人任意摆布。” 他和自己的家人动身到维也纳·诺伊施塔特小住了几天。10月2 日他飞往华沙 去为希特勒的胜利阅兵典礼做准备。和露西在一起经过几天短暂的休息后,波兰的 首都已经成了一个令人恐怖和讨厌的地方了。返回柏林的那天晚上,他在总理府和 希特勒一道共进晚餐。“华沙已经残破不堪,” 隆美尔给露西写道,“房屋十有八九都被烧成了枯架,商店消失了,里面的陈 列品巳荡然无存,店主们只好用木板把它堵上,已经整整两天没水没电,没有煤气, 没有粮食了……主要的大街均被街垒堵塞,老百姓的来往被隔断,并常把群众暴露 在当时无法逃避的炮火之下。市长统计的伤亡人数是四万……人民的痛苦或许会因 为我们的到来而有所减轻,我们会把这一切结束的。” 10月5 日,经过两小时的胜利阅兵之后——新闻片放映了隆美尔将军恰好站在 希特勒的检阅台前的情景——他又回到柏林军营那种枯燥无味的生活中。第二天希 特勒又对国会发表了一通神话般的演说,这一回他正式向英国和法国提出和平建议 (而这时波兰已经不存在了)。隆美尔相信不久他就能回去和露西欢聚了。“我非 常高兴希特勒的演说正在巴黎和伦敦被人们公开地讨论,”8 号那天他这样写道, “中立者是受宠的。昨天我参加了一个半小时希特勒主持的会议,元首兴致勃勃, 而且信心十足。”也就是在那次会议上,希特勒宣告——如果他要进攻西方的话— —他还要入侵比利时,以便使战争远离他那至关紧要的鲁尔工业区。隆美尔开始感 到天气渐冷,他犹豫不决地让露西把他的冬服送到柏林,以防突然被调到什么地方 去。在9 日的信里他写道:“除去元首那极为有趣并总是长达两个小时的军事会议 之外,我在这里无所事事。根据希特勒的演说,我们仍在等待对方做出决定。” 希特勒与英国和法国取得和解的一切希望都落空了。当一枚定时炸弹一一由一 名古怪的钟表匠格奥尔格·艾尔塞安置的——于11月在离希特勒刚发表完演说几米 远的地方爆炸时,他谴责了英国人背信弃义的做法。“那枚慕尼黑炸弹的企图只是 更加坚定了他的决心,”隆美尔给他的妻子这样写道,“这是一个令人震惊的事件。 ’隆美尔因希特勒的保 安人员不曾严密地保卫这个独裁者而吓得目瞪口呆。“在昨夜元首演说的地点 覆盖着五英尺深的碎石,由此可见爆炸的情形是多么可怕。如果爆炸真的成功,后 果将不堪设想。” 1939年11月底,总参谋部正在延宕希特勒在兵力如此:悬殊的时刻进攻西方的 打算。隆美尔毫不怀疑希特勒是正确的,但其他的将军缺乏这种信念。11月23日, 希特勒把他的高级将领召集到总理府狠狠地臭骂了一通。他严厉地批评了将军们, 并直接了当地咒骂总参谋部。隆美尔对每一个字都加以欣赏玩味,后来,他把全部 经过都向露西作了详尽地叙述:“昨天我亲眼目睹了元首向军事指挥官和他们的参 谋长们发表重要演说的情景,元首的言词丝毫没有矫揉造作的味道,在我看来,这 些话极为必要,因为我在和自己同行的将军们谈话时发现,难得有谁是忠心耿耿地 支持他的。” 在希特勒和隆美尔之间的这种相互恭惟说明,隆美尔是怎样得到现在这个新职 务的。他在10月间曾暗示自己想指挥一个师。总司令私人建议,鉴于隆美尔卓越的 功绩,让他到因斯布鲁克或者慕尼黑指挥山地师较为合适。然而,隆美尔却请求希 特勒委派他更为合适的工作。的确,有一桩很合适的差使:指挥一个真正的装甲师。 总司令个人拒绝了这一要求。 他指出,隆美尔仅仅是一个陆军军官,对坦克一窍不通。希特勒驳回了他的意 见。1940年2 月,隆美尔收到一封电报,让他四天以后到莱茵河的巴特戈德斯贝格 去指挥第七装甲师。 2 月10日清晨七点,透过列车车窗,隆美尔看到了奔流湍急的莱茵河。几小时 后,他手下的军官们在他面前接受了检阅。与他们熟知的其他将军不同,隆美尔用 “嗨,希特勒1 ”向他们致以敬礼。然而这仅仅是个开始。他宣布明天早上要视察 他们的防区,丝毫不理会他们提出的第二天是星期天的异议。 他发现这个师不象一般的师应该有两个团的编制,而是只有一个团——第二十 五装甲团。使他同样感到吃惊的是这个团的二百一十八辆坦克有一半以上是轻型的 并且是捷克造的。师里的士兵大部分都来自图格林根,一个很少造就出有前途的军 人的省份。一直要到第二年春天,隆美尔才能把他们训练得象个样子, 2月17日中 午,隆美尔简短地向希特勒作了汇报。后来他写信给露西说:“约德尔(希特勒的 主要战略顾问)对我新担任的职务感到大为吃惊。”当时,希特勒给了他一件送别 礼物,一册题着“赠隆美尔将军惠存”字样的《我的奋斗》。然后他们和四位新近 任命为军指挥官的将军一起共进午餐。席间,希特勒开始谈论臭名昭著的阿尔特马 克号事件。在这次事件里,一组英国驱逐舰在得知一艘没有武装的德国船只将运载 几百名英国俘虏的消息后,在挪威海域袭击了这只船。纳粹报纸狂叫要对这种侵犯 中立水域的行动进行报复。然而在总理府里,希特勒却称赞英国人的这一勇敢行动。 “历史将由一个人的成功或失败作出裁决,”他神气十足地说,“这就是它的价值, 没有人会对胜利者提问,你是对还是错。” 隆美尔在那天晚上动身返回自己新师部之前拜访了他在波茨坦的出版商,并搜 集了十本《步兵攻击》给他的部下阅读。这是他在即将来临的战斗中打算使用坦克 的一个暗示,象指挥一次突击行动的步兵指挥官那样,去进行大胆的冒险。 多年以后,一名军司令官利尔·盖尔·冯·施维伯格回忆了他的第二个暗示— —那天下午在总理府列队等待希特勒出观时,他偶然听到的一些幽默的谈话片断。 隆美尔用一种舞台上的低音大声问鲁道夫·施密特——在第十三步兵团时他曾是隆 美尔的指挥官——“请告诉我,将军,指挥一个坦克师的最好方法是什么?” 施密特粗声粗气地回答说:“你将发现在你面前总会摆着两种可能的抉择,采 取较为大胆的那一个——这常常是最好的方法。”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