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锐部队 1941年2 月14日,一艘运兵船在意大利殖民帝国最明亮的珍珠——的黎波里港 口处,越过了一艘毁坏的救护艇。隆美尔的士兵们排列在甲板上,第一次看到了非 洲。望着那些熠熠闪光的白色的新式建筑,掌状的植物,宽阔的林荫道和凉爽的树 荫,有些人甚至开始觉得他们将会爱上这个地方。他们是第三侦察营和第三十九反 坦克营——隆美尔的先头部队。 六十吨军事装备在黄昏和黎明之间被卸到码头,打破了这一港口装卸量的所有 记录。这些物资是:卡车、大炮、弹药、装甲车、帐篷和蚊帐等等。 第二天早上11点钟,在政府议会大楼前举行了一次军事检阅。在好奇的意大利 人和阿拉伯人的围观下,身着新式热带军服,头戴钢盔水德国士兵,在灼热的阳光 下雄赳赳地走过阅兵台。隆美尔向士兵们致敬,身边站着踌躇满志的意大利将军。 他矮胖,健壮,面部轮廓分明。他手下的一名随军记者汉斯‘格尔特·冯·埃斯贝 克当时这样描写道:“他有着宽阔匀称的额头,挺直的鼻梁,突起的颧骨,小巧的 嘴巴上有两片绷紧的嘴唇和一副带有轻蔑意味的下颚,从鼻孔到嘴角有几根严厉的 线条,然而,当这些线条舒展开的时候,却显示了一种近乎狡诈的东西。在那双碧 蓝的眼睛里还含有一种清醒、敏锐,善于判断并能看穿一切的气质。” 隆美尔发表了热情洋溢的演说,乐队奏起德国和意大利国歌,随后,士兵们径 直向东驱车而去。随着隆美尔的非洲军开始不断涌进的黎波里,类似的检阅这回只 不过是第一次。 这支部队在数量上虽然很少,但却是一支富于献身精神的专业化的精锐部队。 隆美尔将用那种熟练和异乎寻常的方式去指挥他们,以致18个月后温斯顿·丘吉尔 宣告:“隆美尔!隆美尔!——别的都无关紧要。只要能打败他就行!” 希特勒的亲信耳目,第一副官鲁道夫·施蒙特也被派往隆美尔处。隆美尔让他 把自己到非洲后的最初印象的报告带回德国去。“如果英国人不考虑伤亡,立即向 的黎波里推进,’隆美尔写道,“我们的整个局势将十分严重。”两天后,施蒙特 把文件送给希特勒,随后给隆美尔写道:“我星期天到达伯格霍夫,发现元首已经 在焦急地等待着我们的消息了!我把你要说的事扼要地转告了他,元首显然对你着 手工作所表现出的积极性十分高兴。将军阁下,元首对利比亚战区非常担心,并为 今后的两个星期十分忧虑。” 施蒙特说,希特勒同意了隆美尔的一切要求。他同意立即把反坦克武器、地雷 和第五轻装甲师的主要装甲力量——第五装甲团运往利比亚。此外,第十五装甲师 在几星期后跟着到达。施蒙特也谈到他的威望问题,这对隆美尔来说是极为重要的。 “对此你尽可放心,”他通知隆美尔说,“元首此次对这一问题会加以关注的,荣 誉归谁将不会再出现任何历史性的歪曲了。” 对隆美尔来说,这次最初的集结既缓慢又十分令人痛苦。 在2 月26日写给露西的一封信中,他描述了在的黎波里以东四百七十英里处与 英军坦克的第一次小规模战斗,他接着写道:“今后的两三个星期将具有决定性的 意义,在此之后,局势会更加紧张……敌人现在已经知道我到了这里,他们已经开 始推进了。” 两天后,希特勒和墨索里尼保证说:“只要我们能有14天的喘息时间,英军向 的黎波里发起的任何新的进攻就注定要失败……当我们的第一支坦克团到达时?形 势将会戏剧性地朝苔有刊于我们的方向转变。” 几天过后,第五轻装甲师的坦克团在的黎波里登陆,隆美尔开始真正忙起来了。 宣传性的检阅照例举行。入城的情景是这样的:随着威武的德国坦克在利比亚首都 滚过的轰隆—声,带来了一片可怕的寂静,随后,人群中传来喘息声和欢呼声。坦 克的数量似乎总没个完,这一半因为隆美尔巧妙地命令坦克在向东驶去之前,要象 一支舞台上的“军队”那样围着大厦转上好几圈。“我们要让敌人猜测我们的实力 ——也就是说,让他们揣测我们的弱点——一直到第五轻装甲师的其余部队到达这 里为止。”他这样告诉坦克团的指挥官们。 他暗地里还另有一条诡计。为欺骗敌人的空中侦察,他命令部下用木头和纸板 做了几百辆坦克,有些做得十分逼真,其余只是把原来的沃尔克式卡车装饰了一番。 卡车和摩托在这些“坦克”之间绕来绕去,而真正的坦克,为了避开敌机拍照,却 井井有条地转动着履带开过了沙漠。据第五轻装甲师的战斗日记记载:“窃听到的 敌军电台报告说,发现有中型坦克,这说明我们的骗术奏效了。” 1941年3 月初,隆美尔掌握的有关英军的情报是不完全的。关于托布鲁克这个 远在敌军战线后方的港口,他报告了一个相当令人迷惑的情况:“托布鲁克港布满 了军舰,还有大批军队在该地集结。”但究竟是英国人从海上运进增援部队? 抑或是把部队直接拉出北非投入别的战役?隆美尔并不知道。实际上英国人正 把最精锐的部队从利比亚撤走,用以发动被证明是完全徒劳无益的对希腊的远征。 当敌方从德国空军电台窃听到希特勒事实上已经向北非派出了一支远征部队时,为 时已太晚了。 然而,由于英国在即将赢得的黎波里塔尼亚胜利的前夕撤出部队的做法过于荒 谬,因此隆美尔对这一变化并未加以仔细考虑,相反他反而命令一个星期后到达的 琼汉尼斯·施特莱彻将军带领他的第五轻装甲师先头部队从锡尔特出发,沿着海岸 线向东进行探察。3 月4 日,施特莱彻甚至没有发现敌人的任何踪影,便轻而易举 地到了埃尔蒙格塔。从这里开始是一片盐碱滩——车辆显然无法通行——一直伸延 到自维亚巴尔比尔开始的内陆地带,构成一条防御阵地,从而大大加强了隆美尔方 面的力量。他给家里写了一封轻松愉快的信:“目前前线离的黎波里已经有四百八 十英里……我的部队正在陆续到达。这就是当前的局势。” 从侥幸保存下来的文件可以看到,这种轻而易举的推进连隆美尔也感到迷惑。 他开始做伟大的征服者的美梦了。 3 月5 日,在一次放映《西线的胜利》的庆祝会上,他向观众宣布,总有一天, 他们会看到题名《非洲的胜利》的影片。当一名刚被英军迁出厄立特里亚的年轻中 尉以一名参谋人员的身份向他报到时,隆美尔夸口说:“我们将向尼罗河推进,一 旦局势出现合适的转机,就把这一地区重新夺过来!”3 月9 日,他在一封写回柏 林的信里大胆地预言,他将在5 月初重新向前推进,然后沿海岸一直向东进发,直 到盛夏的酷暑阻碍更进:一步的行动为止。“我的第一个目标,”他宣称,“将是 夺回昔兰尼加,第二个目标是埃及北部和苏伊士运河。”运河在的黎波里东侧,离 当地有一千八百英里之遥。然而隆美尔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算数的。 诚然,与英国人相比,他在兵力上悬殊太大。他总共只有一个装甲团,两个机 枪营,两个侦察营,三个炮兵连和一个高射炮营——仅仅与他曾在法国指挥的兵力 相等。然而隆美尔的野心却不小。在写给柏林的信中,他轻率地忽略了一个最明显 的缺点:“为这样的战斗行动,组织提供给养将十分困难,然而主要的战斗将在昔 兰尼加进行。那里的水源是充足的。”他满怀希望地向柏林寄出了这个雄心勃勃的 征服计戈L 3月19日,他亲自飞往柏林,第二天见到了希特勒本人。 希特勒以给隆美尔胸前佩戴他自进入法国后就渴望得到的橡树叶勋章开始这次 接见。这是唯一愉快的时刻。总参谋部对隆美尔的计划大泼冷水。严峻和内行的总 参谋长弗朗兹·哈尔德将军措词坚决地告诫希特勒不要接受这一揽子计划。 1945年8 月哈尔德在战俘营里的谈话清楚地表明——由暗藏的英国录音机作了 记录——他憎恨隆美尔。 “当时我经常告诉冯·勃劳希契陆军元帅,由于敌人控制着地中海,我们所能 派到那里的部队并能保证提供给养的,最多只能三到四个师……局势迟早会对意大 利不利,但只要我们能把目前这种局势拖延得久一些,可能的话,甚至持续几年, 那对我们就更为有利……隆美尔宣称他不久将征服埃及和苏伊士运河,接着他又谈 到德国的东非。我遏制不住自己,发出了不礼貌的笑声。接着我问他,为了达到这 一目的他还有什么要求。他认为还需要两个装甲军。我问他,即便我们能派出两个 装甲军,你将怎样向他们提供给养,如何养活他们?对于这一点,我得到的是一个 最漂亮的答复:“这对我无所谓,那是你的事情。’” 有一个暂时的机密是不能告诉隆美尔的。希特勒即将入侵俄国,为此他需要尽 可能多的师去执行这一计划。于是隆美尔仅仅接到这样的命令:守住现有的防线, 准备一次严格控制的有限进攻。接到口头命令的第二天——3 月21日,又有一份书 面指示作了进一步的强调。他大为不满,失望地飞回北非,并决心违背这项命令。 在沙漠里,坦克是首要的战斗武器,坦克手是精心挑选的勇士。对于步兵来说, 他们将在空旷无垠的沙漠里,处于完全暴露的情况下进行艰苦疲劳的战斗,他们将 在坚硬无比的土地上挖掩体;将在缺水的地方忍受干渴;将寸步难行地去作战,然 后又疲惫不堪地返回来。而坦克手的情况却令人振奋,甚至使人感到骄傲。指挥一 个重20吨,怒吼的、喷射着火焰的钢铁装甲怪物,能够轻易地隆隆驶过一道道砖墙 或灌木丛,只要路面结实,汽油充足,就能毫不费事地跨过逆片荒野。3 型坦克能 连续行驶一百一十英里,只要“上车”的命令一下达,五个人从厚实的钢铁炮塔圆 舱盖口钻进坦克,然后再让身体进入自己的指定位置就行。驾驶员、报务员和指挥 员互相见不着面,然而坦克里的无线电接收机却把他们联系在一起。炮手操纵着50 毫米的高速炮,填弹手可以通过内部联络系统跟他交谈。他们只能透过甲板上的一 道缝隙看到外部的世界,这条缝隙窄得仅能射出子弹。舱里充满了燃料、炮油和汗 的恶臭味。当舱盖放下的时候,热气几乎使人窒息。 在非洲的阳光照射下,金属烫得炙人,再加上引擎和枪炮的热度,温度上升到 使人无法忍受的地步。坦克手们穿的是黑制服,工作时却只能穿衬衫。 他们的机器本身就是个堡垒,前面装有2 .5 英寸厚的钢甲板,一门由埃森军 工厂制造的大炮能发射出高爆炸弹和穿甲弹,射程远达一英里,两挺机枪能大量杀 伤在进攻中暴露的步兵。倘若这架机器受到损坏——陷进不结实的沙漠沼泽或者履 带被地雷或炮弹炸断——那就只有上帝才能帮这五个人的忙了。坦克舱里有一枚自 动炸弹,他们身后是贮藏着几百加仑汽油的油箱,机舱两边的弹架上备有一百发炮 弹和三千七百五十发串在弹带上的机枪子弹。所有这一切都在等待着一旦敌人的炮 弹在这个空间爆炸,就立即将他们炸毁和吞没。坦克的装甲只有前面的稍厚,两侧 和后面的装甲厚度仅有前面的一半,而顶部和腹下的装甲则更薄。 坦克如潮水般地滚过战场,履带搅起一缕缕浓密的沙雾,座舱里的嘈杂声震耳 欲聋。随着驾驶员把操纵杆压低或抬起,三百二十马力的引擎时而咆哮时而犹如万 马奔腾。滚烫的弹壳围绕金属舱板铿锵有声地跳动着装入箱内。坦克一停住,大炮 便开始吁啸,直到敌人被歼、目标消失为止。在这空阔无边的沙漠上,对于敌对的 双方来说,这一规律完全一样。每一辆坦克的指挥官对其侧翼出现的敌军坦克都本 能地怀着一种恐惧。他和他的对手都力图抢在低矮的高地后面“藏进隐蔽处”,尽 量避免暴露座舱,便于向敌方开火。双方都清楚失误将带来什么样的惩罚——舱盖 堵塞,火舌吞噬弹药架,自己只好被埋葬在燃烧的坦克里。 坦克手们渴望战斗,然而当他们从战斗中解放出来的时候,也会感到无比欣慰。 那时他们可以投入开阔的空间,爬出自己的火炉,进入相对凉爽的沙漠热浪里,在 坦克的阴影下,他们可以舒展身体,调制一杯咖啡。他们是一支精锐部队,是一些 意志十分坚强的人,就象潜水员一样——他们一同经受风险,共享欢乐,在驾驶坦 克进行所向无敌的征战中锤炼了战斗的友谊。 当隆美尔返回利比亚时,他发现作弄人的英军仍在撤退。 埃尔阿格拉,这个离埃尔蒙格塔以东二十英里的港口和供水点,刚刚于3 月24 日被施特莱彻的轻装甲部队几乎未经战斗就攻克了。英国人撤退到三十英里外的布 雷加港,驻守在一个靠近海岸、被沙山隔开的阿拉伯村庄。这是一个战略据点,相 对而言比较容易防守。施特莱彻的进军速度使隆美尔处于进退两难的境地。正如他 在给露西的一封信中阐述的那样:“我现在必须把部队调回来,不让他们再向前疾 驶。” 根据他从柏林得到的命令——还有加里波尔蒂将军的指示——在5 月底以前不 允许他进攻布雷加港,届时第十五装甲师亦将抵达利比亚。然而他的电台侦破连先 行抵达,熟练的英语报务员收听到了敌人的情报。隆美尔从这些情报以及空军的侦 察结果获悉,敌人正在挖壕固守和请求增援。到5 月份,敌人的防御工享将无法突 破。于是3 月31日,他不顾柏林的指示,命令施特莱彻进攻布雷加港。英军放弃了 他们的阵地。隆美尔命令布设一道严密的地雷带和高射炮网,以防敌人反攻。 第二天中午,他怀着舒畅的心情驱车前往施特莱彻的指挥所,“哈,我们什么 时候在阿杰达比亚见面。”他大声嚷嚷。 阿杰达比亚是下一个大城镇,在维亚巴尔比亚上侧五十英里处——远远超越了 哈尔德命令的停止线。施特莱彻摸不透隆美尔究竟是当真还是开玩笑,于是故意不 置可否。“我们大概会看到它的。”他回答道,尽量把话说得和上司的玩笑一致。 隆美尔走后,施特莱彻命令他的坦克师在第二天清晨,即4 月2 日,重新开始 前进。他没有通知隆美尔,而隆美尔也异乎寻常地在下午1 点钟之前一直避免和他 联系。当他追上第五轻装甲师的先头部队时,便佯装大吃一惊地高声嚷道:“这到 底是怎么回事?” 施特莱彻平静地回答:“我想我不应该让一支撤退的敌军有任何机会再重新挖 壕固守。于是我让全师推进到了这里,我要进攻阿杰达比亚。” 隆美尔毫无怒意地回答说:“那不是我的命令——不过我赞成。” 就这样,阿杰达比亚在当天下午4 点也被攻占了。隆美尔又同样准时地在那里 出现,听着有关胜利的好消息。在他的回忆录《没有仇恨的战争》里,隆美尔后来 把一切都说成是他自己的功劳。 后来,施特莱彻多次受到隆美尔不公正的待遇,然而施特莱彻不是那种对一件 事始终耿耿于怀的人。 1976年,当我跑到德国北部的汉堡城外一所养老院去拜访他的时候,发现他是 个充满生机,身材瘦削,很有军人风度的八十五岁高龄的老人——他衣着合身,有 点耳聋,正在和一群年迈的老太太在一起品尝美味可口的蛋糕。这些人不会经常请 他重复和隆美尔在一起的那几个富有戏剧性的星期。我们的谈话并不太多,不过后 来却很有收获。蓦地,一摞厚实的写得密密麻麻的打字稿摆在我的面前,这是琼汉 尼斯·施特莱彻许多年前完成的但从未发表过的《非洲的回忆》。第五轻装甲师的 战争日记也同样出自他的手笔,并且证实了施特莱彻所叙述的那些详细内容。 这时,隆美尔才意识到英国人开始了一次从昔兰尼加这个鳞茎状半岛的总撤退, 他们显然力求使自己剩余的部队不再遭到任何损失。阿杰达比亚是直接通向这个半 岛的许多条道路的起点,隆美尔决定抓紧时机向东推进。4 月2 日,从加里波尔蒂 那里来了一道强硬命令:“你的行动和我的命令抵触,在你继续前进之前,务必等 我到达。” 但是隆美尔没有等待。4 月3 日,他决定用戏剧性的三点出击的办法穿过半岛, 如果他的行动能达到理想的迅速,或许能够全歼那里的敌军。最南边的一线不得不 直接穿过沙漠,沿一条由特累拉巴而闻名的古代商路前进,这条道路沿阿杰达比亚 向前穿过本加尼亚,比尔登格达,比尔哈希姆和比尔戈比到达埃及边境。据推测, 一个“比尔”即是一个水坑的意思。隆美尔让格哈德·冯·施维林们爵,一位难以 对付而又富有经验的上校负责指挥这一线任务的一支德意混合部队。施特莱彻将率 领另一支部队沿着平行的路线前进。由于一位过路的意大利牧师碰巧向他透露了敌 人甚至连昔兰尼加的首府班加西都已经放弃的消息,隆美尔立即派出一个侦察营沿 海岸公路直接向这个大港口进军。那天晚上十点钟,他们在欢呼的人群中驾车出发, 而这时正是加里波尔蒂面对隆美尔不服从他的否决令而不知所措的时候。 破坏和屠杀的狂欢是班加西三个月来第二次更换主人的标志。英国人炸毁了4 千吨意大利弹药,大火一直在四处蔓延。第二天,一名被派去调查这个港口有关给 养船只运载量的德国海军指挥官报告说:“澳大利亚部队和阿拉伯人洗劫了所有建 筑物,并用手枪威逼着抢走了所有意大利居民的财物。”他手下的一名军官写到他 接管的一幢建筑物时说:“在许多房间里,年轻的姑娘遭到杀害,在清洗血迹之前, 我安排人把那一滩滩的血迹拍了照。”隆美尔出其不意的进攻,把菲利浦·尼姆将 军那混杂的“昔兰尼加”指挥部挤出了这个半岛。 隆美尔无疑知道,他这样做是违反命令的。那天他在给露西的信中夸耀说: “我在的黎波里、罗马,或许柏林的上司们这时肯定处于一种无可奈何的窘态中。 我冒险违背一切命令和指示,因为机会摆在那里叫人心烦意乱。或许这一切以后将 被证明是正确的。他们将会说,处在我当时那种情况下,他们也会做出同样的事情 来的。” 在柏林确实引起了一阵惊湟。这位鲁莽的将军何曾知道,他的战功使几个月来 纳粹为干涉巴尔于和俄国而处心积虑拟定的秘密计划失去了平衡。德国最高统帅部 通过各个环节严厉地申斥隆美尔的莽撞行动。凯特尔4 月3 日用所渭“艾尼格马” 密码电告他,希特勒严肃地指示,隆美尔的任务是巩固阵地并钳制英国军队。“任 何必要的有限进攻行动均不得超过小股部队的兵力……总而言之,你要避免在你开 阔的右翼采取任何冒险行动,束缚自己,不要北上进攻班加西。” 如果敌人的装甲部队开出昔兰尼加,必将出现一种新的形势—一然而,即使在 那种情况下,隆美尔也必须等候新的命令。 现在,历史尝到埃尔温·隆美尔的一点滋味了。这位善使诡计、刚愎自用的冒 险家总是一意孤行,自以为是。同一天晚上九点钟,肥胖的意大利指挥官加里波尔 蒂在他的阿杰达比亚活动指挥车里正和隆美尔僵持不下,他的白手去由于愤怒而嗦 嗦发抖,他要求隆美尔绝对服从命令,而隆美尔只是咧着嘴笑:“不管怎么样,没 有必要为我们的给养情况担心。”他态度坚决地声言,两人几乎动手打起来。三个 小时后,从凯特尔那里发来的电台。乎号打断丁两人的争吵,电报命令隆美尔留在 原地不动。隆美尔看完电报后竟通知加里波尔蒂说,电报声明元首已经给丁他“行 动的绝对自由”。这与事实相差实在太远,可加里波尔蒂过于迟钝,一时未能识破 这个诡计。 看来隆美尔甚至也在说服自己相信这一点,因为他在信中告诉露西:“从元首 那里传来了对我们意外成功的祝贺,此外还有一项对下一步行动的指示,这和我自 己的想法完全吻合。” 他属下的指挥官们被立即跨过沙漠半岛的打算吓坏了。 施特莱彻反对说,他至少需要4 天的时间给第五轻装甲师补充给养。但是他们 的全部军需品还远远地堆集在后方的阿尔科费勒尼“大理石拱门”那里,这是墨索 里尼1937年在的黎波里塔尼亚和昔兰尼加的边界之间修建的一个巨大的白色胜利拱 门。隆美尔简短地命令把全师卡车上的货物立即卸在沙漠上,把空车派回去,每辆 车乘载一组后备人员(由各坦克编组抽调),整整一天不间歇地从那些军需品堆集 点,收集汽油和弹药。施特莱彻忧郁地警告说:“那我的师至少得掉队一天。” 隆美尔坚持说:“这是避免流血,征服昔兰尼加的唯一办法!” (这些话在非洲军日记里有记载)他随即打定主意要摆脱这位爱争吵的将军。 接着,跨越昔兰尼加的战斗开始了。 当时,一位空军将军写道:昔兰尼加是一个差不多草木不生的地方,因此看不 到月光阴影下的风景。杰布尔阿卡达是个荒芜的断裂山区,由几道山谷把它劈开, 白色或红黄色的沙粒常常席卷这些山谷,阻碍一切植物的生长。机械的力量在沙漠 路上几乎完全受限制,于是,在这贫瘠的沙和石头的荒野上要想飞越那些没有一个 欧洲人知晓的阿拉伯人的帐篷、羊群和骆驼是令人惊讶的。 这些人使用的是一条什么样的商路?他们怎样生活?他们遵循什么样的法律和 风俗?你越是沿着沙漠之路向东走,景色就越发变得荒凉。而离班加西以东大约三 十英里的地方,意大利人开拓殖民地的劳作仍清晰可见,在德尔纳和托布鲁克周围, 看不到一个居民的踪影,甚至连矮小可怜的松树也很稀少,多刺的灌木赤裸裸地挣 扎着,屈服于上苍的意旨。 1941年4 月里的整整一个星期,隆美尔的小股部队艰难地跋涉在这片沙漠之中, 穿行在闪烁跳跃的热浪里。正午的太阳使干燥的空气上升到华氏120 度,更有甚者, 夜晚的冷空气竟能在一小时内使气温降到零度,还有沙漠里的毒蛇、蝎子和令人讨 厌的苍蝇大军。而赛过这一切的最危险的敌人则是在那令人痛苦的干渴之后,突然 刮来的沙漠风暴。 风暴开始时只是一小点古怪的旋风在灌木丛之间旋转,转瞬就变成时速七十英 里的狂飙,搅起几百万吨滚烫、细小的红沙,铺天盖地地卷过沙漠。这种风暴会一 连持续好几天。细小的沙粒能渗进一切东西里去,甚至士兵们戴的手表也不例外。 它阻塞引擎的过滤器;涌进帐篷,塞满人的眼睛和鼻子;它象大雨一样遮住了 挡风玻璃、切断人的视线。“在风暴中看不出三码远,”隆美尔的一个连级指挥官 在日记里这样写道,“感谢上帝,下午风暴平息了,我们都象鼹鼠似的从自己的洞 里爬出来,然后把一切东西再重新挖出来。” 隆美尔的大冒险于4 月4 日开始。施维林已经接到命令开始向东运动,直接穿 过半岛到特米米尼的另一个海滨(隆美尔永远也发不准这个词的音,只能结结巴巴 的把它说成“迪米米利”),开封锁海岸的道路以阻止撤退的英军士兵。下午两点 钟,古斯塔弗·波纳斯的第八机枪营也向东插进了荒凉的沙漠.随同一辆载着足够 汽油、粮食和水的卡车走了三百英里。他们的目标是德尔纳,也在另一个海滨。隆 美尔曾向施维林保证他们的给养从空中运送。由于第五轻装甲师的卡车尚未从军需 品堆集地返回,隆美尔只好去找施特莱切。他发观施特莱彻正在自己的卡贝尔指挥 车里打瞌睡,于是通知他说:“你去把你剩余的油桶全部腾空,把油装进战斗车辆 和坦克里,然后立即跨过本格尼亚向德尔纳和托布鲁克之间的海滨前进,你师里的 其余部队在卡车从燃料储存地返回后就能赶上。”一位意大利将军焦急地打断隆美 尔的话说:“可那条道是一条死路啊!两月前我们撤退的时候,曾在那里布下了热 水瓶式地雷。”可隆美尔对他的意见却置之不理。 黄昏时分,只习惯在欧洲柏油路上轻松行驶的驾驶员们一个接一个地撇开坚固 的维亚比尔比亚公路,跋涉在沙粒和砾石之中。由于坦克驾驶员都已去军需品堆集 处装运汽油,所以施特莱彻部队的坦克里尽是些替手。没多久,几辆设备车几乎连 车轴都陷进了沙堆,跟在后面的卡车企图从它们身边绕过,但也同样陷了进去。拖 拉机只好在前边摸黑将这些车辆逐个拖出来。几小时内,施特莱彻的全部兵力便分 散在这片荒芜的地区,失去了战斗能力。这一情况使他深感不快,于是命令开亮所 有的前灯,把卡车串起来,尽量使车辆互相联接在一起.不久,沙漠道路在他们眼 前消失了。事实证明,意大利人提供的地图毫无用处。在指南针和星斗的指引下, 有些部队设法走到了前面,而其余被绳索串在一起的部队只好滞留在后面,面对沙 漠的干渴和饥饿。当第一枚热水瓶式地雷突然被踩响爆炸时,火光照亮了整个天空, 一辆弹药卡车在一闭火球中爆炸,把周围几英里的沙漠照得通明透亮。到天亮时, 施特莱彻的大部分队伍再次耗尽汽油,动弹不得了。 太阳的热量带来了新的问题。在本格尼亚:当发动机里的油由于温度过高而变 得稀薄时,坦克只好暂时停止前进。 确切地说,一切无线电通讯联络都已失灵,因而隆美尔无法与他的指挥所取得 联系,他们也得不到他的任何消息。持续不断的混乱日子开始了——经过二百英里 的跋涉,究竟还有多少驾驶员能够到达那边的海岸呢?隆美尔乘容克52运输机或轻 型斯托奇飞机在沙漠上空来回巡视,企图掌握部下的行动。他两次忙乱地撞进敌阵, 误把敌军当作自己的部队。 隆美尔降落到自己的部队中间,指责将军和上校的行动太慢,诅咒敌人向东逃 窜的行径,竞想逃出他们的手心。一次,施维林看到斯托奇飞机从头上飞过,不由 得咒骂道:“那肯定是隆美尔!”又一次,一支奋力挣扎的摩托部队竟敢停下来休 息,于是斯托奇飞机几乎擦着他们的肩膀掠过,紧接着一张纸片飘到地上,上面写 着:“如果你们再不立即行动,我就下来! ——隆美尔。”对那些迷了路的人,一经他发观,就指绐他们正确的方向。然 而究竟哪一个方向才是正确的呢?在沙漠中央仅有一个唯一的路标——但不见道路 和踪迹。 进入沙漠的关键仿佛是梅奇尼古老的土耳其式要塞,一座在碎裂的白石堆上升 起的沙漠海市蜃楼——在它的中心,十条沙漠小道有如乾辐似地通向海岸和遥远的 内地。隆美尔相信那里的防御很薄弱。5 日清晨4 点钟,他起床后便给露西写信: “重大的事情正在非洲发生着,但愿现在已经派出去的部队能努力实现我们的计划。” 那一天飞机侦察发现,梅奇尼终于被一支十分强大的敌军占领。隆美尔决定无论如 何首先必须集中兵力对付梅奇尼。 从阿杰达比亚返回的下级军官不同意这样做:“我们宁愿,”他们表示,“把 托布鲁克看作我们的目标,切断那里的海岸道路,阻止敌军逃跑,而只在梅奇尼留 下一支伪装的部队。”隆美尔踌躇不决。6 日,他给波纳斯的机枪营下达过两次截 然不同的命令:起先是“进攻梅奇尼”,接着又改变为“向德尔纳前进”。随后, 他派出一架飞机去拦截冯·施维林伯爵的部队,一名军官匆匆给施维林送去一份电 报:“隆美尔命令你率部向北,进攻梅奇尼!” 4 月6 日清晨6 点半钟,隆美尔离港口只有十五英里了——然而实际上他不过 是一支孤军而已,他的非洲军仍旧困在沙漠里。过了一会儿,他的助手,埃及通贝 兰德中尉带着几辆卡车赶来了,这是施维林的先头部队。隆美尔派他向梅奇尼迂回, 切断敌军向东的退路。另一名参谋7 点半时找到了施特莱彻,他正在几英里外一个 干涸的盐湖边休息。隆美尔把施特莱彻和施维林叫来,召开了一次大发雷霆的会议。 两位指挥官穿着土黄色的短衣裤,而他却全身披挂,穿着马靴、马裤和厚实的 灰色紧身短上衣。在灼人的酷热中他暴跳如雷,命令他们下午3 点钟进攻要塞。施 特莱彻拒绝接受命令,并指出,由于自己的坦克、运输车机件损坏,发动机温度过 高和缺乏汽油,因而至今仍分散在后面一百英里之遥的沙漠上。隆美尔咆哮着骂他 是个懦夫,施特莱彻扯下骑士十字勋章——这是他1940年因为作战勇敢而荣获的— —怒气冲冲地说道:“从来也没有谁敢对我说这种话,把你的话收回去,否则我就 把这枚勋章扔在你的脚下。”隆美尔不置可否地作J让步,可他表面的举动却丝毫 没有妥协的意思。 当天下午晚些时候,隆美尔在返回来的时刻掏出一只怀表朝施特莱彻嚷嚷: “现在是5 点正,你在6 点时和施维林的部队一起进攻梅奇尼,并且要占领它,我 将命令意大利人用炮火支援你们。”当时施特莱彻只有两辆配备有轻型高射炮的卡 车,此外再也没有别的什么武器了。而施维林的装备则更少,大概只有几挺机枪。 他们怎么能在7 点钟日落之前,以惯常那种出其不意的方式推进十五英里到达梅奇 尼呢?而施维林眼下又在何处?施特莱彻只好带领卡车出发,去寻找施维林。 可是他失败了,中途迷了路,天黑以后很久才回来向隆美尔报告。后者一言不 发(同一时刻,他也力图找到意大利人,可是也同样失败了)。当天夜里,隆美尔 试图带着他手下的几个排亲自去占领要塞。“这次行动失败了。”施特莱彻在战争 日记里冷冰冰地叙述道。隆美尔自己的回忆录对此却只字未提。 4 月7 日,他两次派一名中尉带着最后通牒到要塞去威胁英国人,这位军官两 次都被蒙着眼睛给送了回来,第二次还带回一封字迹潦草的信,上面写道:“决不 投降。”第二天,隆美尔三番五次乘坐他的斯托奇飞机去寻找主力部队——奥尔布 雷奇上校的第五装甲团。直到太阳落山以后,他才发现这个团正在围着一片荆棘丛 生,甚至连坦克也无法通过的地带择路而行。他勃然大怒,私下决定奥尔布雷奇今 后也不能留在他的身边。天黑以后,他在施特莱彻的指挥所附近降落。这时恩斯特· 波尔布林克少校指挥的一个八辆坦克的连队到达了。隆美尔又简单地命令道:“明 天你们必须占领梅奇尼!” 天亮前,他疲倦地从床上爬起来,按惯例给露西写信:“不知道日期对不对, 好几天来,我们一直在跨越一片无边无际的沙漠,我们已经没有时间和空间的概念 了……今天将是又一个具有决定意义的日子。在沙漠的沙土和石子上经过二百二十 英里的行军之后,我们的主力部队正在到达,并准备投入战斗……现在将要出现又 一个现代风格的戛纳了。”戛纳战役是汉尼拔最著名的一次胜利。 大约六点钟,他又乘坐他的斯托奇飞机去视察战场。他的副官赫尔曼·阿尔丁 杰中尉几天以后写道:斯托奇飞机起飞去迅速侦察前方的战线和战斗部署。飞行员 收到一道指示:“低飞。”可他刚一下降,意大利部队就误以为是敌机,连忙用所 有的武器朝飞机射击。子弹打在机翼上,全亏一阵特技飞行,飞行员才好不容易让 飞机逃出射击圈。就在这时,西边远远地扬起了一片灰尘,那肯定是我们的部队。 然而等飞近一看,将军不由得大吃一惊一—那是一支朝西开拔的英国部队。他们是 掉队的士兵呢?还是英军在组织反攻?他必须提醒我们的部队注意这一来自西线的 危险。又飞行了八英里后,将军才看到我们的先头部队,我们立即在队伍中降落下 来,由于飞行员没看清前方有一块大岩石,结果损失了半个尾翼,发生了一次“沙 漠飞行事故”。 我们的部队带有一门88毫米的大炮,可他们告诉将军,昨晚在与英军交火时那 门炮却发挥不了作用。他们正在向北运动,试图和其他部队联系。将军问道:“你 们的运输工具是什么?”“一辆卡车。”“那我们必须赶快撤离,5 分钟后英军将 到达这里,他们不一定会发观我们。但我们得在沙漠上迂间,我熟悉道路。” 所有的东西都被卸下车来,一次古怪的旅程开始了。途中我们又碰到三四辆迷 路的卡车。尽管经历了许多危险,将军还是安全地回到了指挥所。与此同时,我们 发观一场沙漠风暴即将来临。将军指挥所正准备迁移,但还没走出八百码,我们便 突然被猛烈的风暴吞没了。我们手下的人全被吹散,仅孤零零的剩下我们几个人。 于是我们只好靠指南针和示速器探测道路,几个人成之字形前进,竭力注视着前方。 这时,天空时而发亮,时而变得黑红黑红的。在风暴中,我们发现三名通讯兵,他 们正埋着头,摩托车也被风沙盖住了,我们带上这几个人,摸索着赶往到机场去的 路。我们在那里发现了更多的掉队士兵,当询问他们进攻情况如何时,谁也不知道。 我们渐渐察觉自己正沿着一条电话线前进,突然间,我们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梅奇 尼要塞的外围。地上摆满了武器和装备,几百名俘虏在地上嗦嗦发抖,而风暴仍在 怒吼,遮盖了一切——就象浓雾中的暴风雪一样。 在要塞的院子里,师指挥官施特莱彻将军向将军报告说,“梅奇尼已攻克。我 们俘获一千七百多名敌军,其中包括七十名军官和一位将军。缴获了大批武器、汽 车和粮食。” 就这样,隆美尔未能在梅奇尼赶上自己的部队。奥尔布雷奇上校的主力部队也 同样如此,他们一直到下午才抵达目的地。他的坦克的炮塔已被沙粒紧紧塞住。隆 美尔同意了拆下炮塔清洗的建议,并派施维林和一支追击部队沿沙漠小道向海岸边 的德尔纳出发。头一天,贝兰德中尉已经带着八辆坦克沿通往德尔纳去的同一条沙 漠小道出发了,并直接开进了这个造型美丽典雅的港口。英国军队已经撤走,阿拉 伯人披着色彩艳丽的斗篷,成群结队地围拢在德国军队的车辆边出售鸡蛋、桔子、 枣子和其他鲜美的食物。古斯塔夫·波纳斯的机枪手们紧跟着贝兰德的足迹,经过 ——场激烈的枪战,在德尔纳机场建立了一个据点。4 月8 日晚6 点30分,当隆美 尔驱车驶进机场时,波纳斯上校得意地宣布说,他们俘获了九百名俘虏,包括四名 将军,其中之一就是理查德·奥康诺本人。波纳斯接着说,他们每一挺机枪都只剩 了最后一条子弹带,士兵们已经精疲力尽。然而隆美尔却表现得冷酷无情,他命令 波纳斯立即继续沿公路向东挺进,目标是特米米尼和托布鲁克。 由于对毫无特色的施特莱彻将军和奥尔布雷奇上校不再抱有幻想,隆美尔把自 沙漠到达公路的先头部队的指挥权交给了海因里希·冯普里特威兹少将,他指挥的 第十五装甲师刚刚提前到达利比亚。这对施特莱彻无疑是一种公开的侮辱。 然而隆美尔在与一支惊恐万状而又不堪一击的敌军作战时,如此轻易便赢得的 胜利,使他狂妄而又危险地过高估计了自己的能力。速度是决定一切的重要关键。 隆美尔4 月9 日的打算是,让一个意大利步兵师在托布鲁克以西扬起灰尘,而第五 轻装甲师则从内陆进行迂回包抄,接着出其不意地从东南方向发起进攻。“我估计 第五轻装甲师已经开始行动了。”他后来这样写道,——忘记了正是他自己批准卸 下炮塔进行清洗的。 下午6 点,他发现坦克团仍旧在梅奇尼干着这一工作,于是他返回梅奇尼,再 次冲着那位性情温和的施特莱彻将军大发雷霆。 隆美尔这次跨过半岛出其不意的进攻,毫无疑问钻了英国军队的空手——其中 有一个他做梦也疫想蓟的原因。他与德国最高统帅部的全部秘密通讯一直由艾尼格 马密码机传送出去,这是一种很象个小木盒的电动打字机。纳粹密码专家宣称这种 机器对敌人的密码侦破机是绝对安全的。电文通过这种密码拍往罗马,然后再通过 电线传送到希特勒的大本营。 然而,远在英国乡村,英国人建造了一种更为先进的机器,它象一所房子那么 大,能够把艾尼格马的秘密信号译成电报。无数个电台监听站把德国的信号送给这 种机器,一个庞大的多功能的服务机构把这些信号用一种奇异的效应翻译出来,然 后标上“绝密”的字样,再把它传送给与隆美尔对峙的英军指挥官们。这是这场战 争中的最大的秘密。 然而,隆美尔不止一次地违背由艾尼格马电码发给他的命令。例如1941年4 月 期间,英国人只知道下达给隆美尔的命令是固守在班加西,而对隆美尔的真实行动 却一点也不了解,他们设想隆美尔肯定是会执行这一命令的。这就清楚地解释了当 隆美尔向前推进的时候,为什么镇守在昔兰尼加的英军会如此令人吃惊地溃败的原 因。然而此刻温斯顿·丘吉尔已从伦敦发来命令,必须“誓死守住托布鲁克,决不 允许产生撤退的念头。”8 日夜晚,从昔兰尼加撤退出来的澳大利亚军队的主力已 到达托布鲁克,并按照丘吉尔的命令开始进入意大利人先前修筑的防御工事。 隆美尔对此一无所知。4 月10日早上他依然十分自信,并断言说:“敌人毋庸 置疑是在撤退,我们必须尽力追击他们。 我们儿目标是苏伊士运河,要把这一情况通知每一个士兵。” 正当他在口授这些话记入非洲军的战争日记时,波纳斯的机枪营已经到达维亚 巴尔比亚公路十八公里处的里程碑那里了。它距离托布鲁克只有十一英里。波纳斯 付出了极大的努力,力图把它的闪电部队再向前推进两千码,可这里势不可挡的反 坦克炮火和机枪火力封锁了整个路面。德军士兵跳进现有的小掩体内。等待着重型 火炮的支援。远在后山的柏油公路上,普里特威兹怀着一种困惑的心情来到施维林 的指挥所。“隆美尔派我来接管进攻的指挥权。不过我刚刚才到非洲,关于部队和 地形我一无所知。”施维林向他作了简单的介绍,将军又抽空睡了一会儿。 太阳升起的时候,隆美尔已经站在这位新来的将军帐篷前敲门了,他大声嚷嚷 要查清为什么向托布鲁克发起的进攻停顿了下来,“英国人正在逃跑。”他怒气冲 冲地说。普里特威兹困惑地红着脸。施维林把自己的小轿车和司机借给他,看着他 们飞也似地开下公路,朝托布鲁克驶去。他们驶进了一个不知名的地带,隆美尔没 带地图,手头也没有从空中拍摄的有关要塞的照片。他不曾留意过这一地区的防御 工事,或许几分钟后,他侥幸还能活着,可普里特威兹却不象隆美尔那样有九条命。 惊惶的机枪手们看到插着将军三角旗的小轿车从后面追过他们。最靠近公路的一个 机枪组士兵尖叫着警告说:“停车!停车!’普里特威兹在飞驰的汽车里站起身来 向后高声喊道:“跟我来,前进!敌人正在逃跑!”就在这一瞬间,一发英军的反 坦克炮弹猛然落进他的小车里,把他整个地撕裂开来,他和司机均当场一命呜呼。 施维林马上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我看到了血,”他1976年时说,“我径直走 进隆美尔作为指挥部的那幢著名的白房子。 隆美尔站起身来。我通知他说,刚才他派往前线去的那位将军已经死了。我第 一次看见他那样心烦意乱。他脸色苍白,急忙转过身去,一言不发地坐上汽车又出 去了。” 隆美尔驱车到托布鲁克南边,打算证实一下那里的谣传。 一队汽车和一门20毫米的大炮尾随着他。一个监视哨发现两辆小车颠簸着沿他 们的车道从后面迅速追上来。从望远镜里,隆美尔看见一辆英军的指挥车,另一辆 看上去和他的德国车相似。隆美尔虽然是个英勇无畏的人,但也十分谨慎。“准备 射击!”他命令道。于是所有的卡车都停了下来,不一会,两辆奇怪的小车驶到他 们的前头刹住车,从一辆车里跳出施特莱彻将军,他气得涨红了脸,大声报告普里 特威兹阵亡的消息。 隆美尔冷淡地打断了他,“你怎敢在我身后驾驶一辆英国小车?我已经准备向 你开火了。” 施特莱彻也毫不示弱:“要是那样,”他反唇相讥地说,“你是想在一天之内 把你的两名装甲师指挥官都整死,将军阁下。”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