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挥官们的反抗 这段时期,隆美尔经常取道巴尔波元帅修筑的公路,从托布鲁克往东沿美维亚 巴尔比亚到达另一个大城镇巴迪亚。这需要一个小时的快速行驶,公路左边不远的 地方就是大海,右侧则是高高的悬崖。过了巴迪亚,要爬十英里的坡路,直到与特 里卡普诺接界为止,这是一条跨越这片高原的骆驼古道。意大利人曾在这里修建过 一座石头要塞雷道塔卡普诺,用以守卫两英里外与埃及接壤的边界。原先修筑这座 要塞的目的是为防止反叛的撒纽西士兵逃出利比亚,它一直伸进沙漠,肉眼也能看 到。 在边界几百码外,一进入埃及,道路就开始变成一条陡峭曲折的通往萨卢姆的 悬崖坡道。深蓝色的地中海衬托出它那布局松散的码头轮廓。海滨公路的左边,眺 入眼帘的是令人眼花缭乱的白沙和海洋,右边是再次突起的悬崖,陡峭而不规则, 高达六百余英尺。这条路一直通往开罗。然而过了萨卢姆几英里,另一条道路岔向 右边,把悬崖分割成夹发针形弯道——德国人把它们称为s 形曲线。这就是哈勒法 亚隘口,由冯·赫尔弗上校指挥的隆美尔的部队于1941年4 月底攻占。 只有在萨卢姆和哈勒法亚.坦克才能轻易地爬过悬崖进入沙漠高原,夺取进入 利比亚的通道。萨卢姆前线的重要意义就在此。如果这里失守,隆美尔就很容易遭 到来自埃及的英军进攻,从而迫使他放弃包围托布鲁克,退到埃尔卡热拉‘线或向 更西的方向撤退。按照保罗斯的命令,早在5 月他就制定了萨卢姆前线防御的行动 计划——根据几天前在炮火中观察到的托布鲁克地堡的式样,隆美尔自己绘制了防 御工事的草图。 5 月22日,隆美尔乘指挥车取道这条路去看望赫尔弗和他的部下。他的副官赫 尔曼·阿尔丁杰当天记下了一幅非洲军生活的生动图画:经过萨卢姆( 卡普诺) 几 天的激烈战斗之后,将军今天亲临这一防区巡视并看望他的部下。我们在拂晓时离 开他的指挥所,跨过砾石和驼刺灌木丛,走了四十五英里无道可循的沙漠路。指挥 车颠颠簸簸地向前行驶,我们就象站在海洋的波峰浪谷上面,不管我们抓得多紧, 仍然在车厢里被颠得东倒西歪。将军和我爬上车子的顶篷——上面有三个天窗出口 ——从那里可以观察外面的一切情况,因为敌人的飞机是个很大的威胁。裹在尘雾 中的运输车到处可见,无论白天黑夜,驾驶员们都得从事他们那艰苦而又危险的职 业,因为前线还尚未封锁,敌军的装甲车和骚扰部队经常在周围活动。 士兵们立正敬礼,当将军跟他们讲话时,他们都非常高兴。我们到了维亚巴尔 比亚,还得再向东走几英里。道路十分糟糕,路面上的坑洼大得足以吞下半辆汽车。 我们到达萨卢姆前线不久,便召开了一连串的会议。随后,将军急于要见那些曾和 敌人面对面经过实战的士兵,他必须跟他们谈话,必须直接爬进他们的散兵壕与他 们聊天。当这些普通的士兵被允许面对面地和自己的将军谈话,并能向他讲述几天 来所经历的浴血奋战时,可以看到他们脸上浮观着一种真正的快乐。地面是一些坚 硬的岩石,无法挖掘。掩体只能用岩石垒成,一块粗帆布伸向掩体外,以便在灼热 的太阳下可以有一块遮阴的地方。这也就是士兵们为什么都穿得很少的缘故——通 常只穿一点短衣裤。小伙子们被晒得跟黑人一般。就这样,我们从一个阵地走到另 一个阵地,看望步兵、炮兵、坦克兵和观察兵等等。几天来我们所取得的胜利以及 防御上的成功,给全体士兵带来了极大的希望。 5 月22日,就在隆美尔视察这一前沿时,冯·赫尔弗上校刚好给了英军一个毁 灭性的打击。( “当隆美尔来访问我们时,他告诉我,”赫尔弗写道,“他为我们 捏着一把汗,因为他无法给我们什么帮助。”) 一个月前,隆美尔曾命令赫尔弗采 取一种进攻性的流动防御,把突袭特遣队派往敌军战线的后方。这位上校显示了极 大的创造性,他在第一次刮沙漠风暴时向英军发起进攻,偷走了他们的卡车,他挖 筑阵地,训练了六干名德意混合部队。他对意大利人有过极高的赞扬:“他们有耐 心并充满活力,”几星期后他记录道,“我成功地在他们中间培养了一些杰出和勇 敢的士兵,他们与敌人战斗到最后一刻,并知道如何大无畏地献出自己的生命。” 这一胜利的取得正逢其时,因为英国人已决定在隆美尔的新坦克师·——第十 五装甲师到达之前,投入第七装甲师和第二十二警卫旅的五十五辆坦克向该地发起 进攻、战斗在5 月15日拂晓时打响。英军的坦克里至少有十辆是可怕的马蒂尔塔坦 克,德军反坦克炮对它们毫无办法。隆美尔从情报部门侦听到的消息得知,这显然 是从敌人后方援救托布鲁克的一次主要行动。几天后他承认:“那真是干钧一发的 时刻。” 然而,赫尔弗做出了正确的决定,在英军发起最初攻击的时候出发——尽管这 样做意味着放弃阵地——接着在天黑之后避开敌人,第二天早上再出其不意地向敌 人侧翼发起进攻。赫尔弗接着叙述道:“中午时(5月15日) 我已经把一切安排就绪。 那天夜里,我把所有的部队撤出阵地,16日一大早,我让八辆坦克返回去冲入敌军 侧翼。黄昏时,除了哈勒法亚隘口外,我又重新占领了全部丢失的阵地。” 萨卢姆的第一战对隆美尔来说是一场难以应付的战斗。 随着战局的危急和好转,他在两三小时内向柏林发了一连串令人心惊肉跳的电 报,一会哄骗,一会哀求;一会让人放心,一会儿又在告急;刚刚还在如泣如诉, 请求支援,但随着赫尔弗在第八装甲师一个营的援助下恢复了有利的战局,隆美尔 又在报道胜利了。隆美尔的神经质几乎使他的非洲生涯猝然告终。他已经被一片阴 云笼罩。因为有关托布鲁克伤亡情况的截然不同的信件纷纷到达柏林。冯·勃劳希 契元帅5 月25日亲自给他发了一份六页纸的电报,要求这位将军今后的报告“慎重 一些”,要有“一定的连续性”,当敌人发动突然袭击的时候,不要喋喋不休。 “在突然事件的影响下,你应该避免让自己的报告时而沾沾自喜,时而悲观失望。” 勃劳希契这样指示道。隆美尔恼怒地认为总司令的电报是“一种难堪的指责,这种 现象完全与我无关”。 对于隆美尔的声望来说,十分幸运的是,在萨卢姆前线他属下的指挥官此时发 起了反攻,并给了敌人一个沉重的打击。英军把第二十二警卫旅留下驻守哈勒法亚 隘口。5 月26日晚间,在第八装甲师的再次支援下,赫尔弗决定第二天清晨以迅雷 不及掩耳之势向驻守隘口的英军发起进攻。“5 月27日清晨4 点30分,天一亮我们 便开始行动,”赫尔弗说,“6 点15分时隘口已控制在我们手中,英军沿着海岸平 原逃往锡迪—北拉尼。我们缴获了大批的战利品,首先是大炮( 九门) ,坦克( 七 辆马蒂尔塔式,其中有三辆还能工作) 以及我们急需的卡车。” 这对提高隆美尔的声望是十分有利的。他写了一封踌躇满志的信以回答勃劳希 契的电报——这封回信没有存放在档案里,然而毫无疑问,他这一举动是想摆脱非 洲在他的名誉上留下的污点。5 月29日,他在写给露西的信中曾讥讽:“我遭到总 司令的一顿狠狠的斥责——我认为这极不公平——出于万幸的是,我们取得了胜利。 对此,我决不会等闲视之,我已经写好一封如何回答冯·勃劳希契的信。”几天以 后他又对此作了进一步的阐述:“我与总司令之间的分歧仍在扩大,要么是他们信 任我,要么是与之相反。如果他们不信任我,我已经请他们对此做出恰当的结论。 我怀着极大的兴趣等待着事情的结局……如果你没有在这里付出过辛劳,无端的抱 怨是再容易不过的事了。” 在帝国内部,隆美尔的声誉正在扩大……这一切均出自新闻大军和他手下摄影 师们的辛勤鼓动。并非由于巧合。他的主要副官就是36岁的阿尔弗雷德·伯尔恩德 中尉,一如他的前任卡尔·汉克,他也是纳粹宣传部的高级官员之一。伯尔恩德粗 壮结实,一头卷发,皮肤黝黑,有着熊一般笨重的步态,是个生理上畸形的人—— 一只脚上有六个指头。但他风度翩翩,善于舞文弄墨,四处伸手。他的职务是负责保 管隆美尔的日记。在他加入隆美尔部下作为一名党的“政委”之前,就已经是个顽 固而又野心勃勃的纳粹狂热分子了。伯尔恩德的性格急躁直率,仿佛不那样就会怠 慢了自己的感情。 譬如有一次在4 月里,伯尔恩德曾厚颜无耻地笑着劝隆美尔说:“将军阁下, 如果我是您的话,我就不再向前推进1 ”作为回报,伯尔恩德巧妙地给隆美尔的神 话添枝加叶。当有什么不愉快的事要禀告阿道夫·希特勒的时候,隆美尔便把阿尔 弗雷德·伯尔恩德派去,因为他是个勇敢的人。1945年伯尔恩德在匈牙利的阵亡便 证明了这一点。 信件象雪片似地飞向隆美尔。纳粹妇女组织寄给他许多巧克力,——尽管在沙 漠的酷热中吃这样的食物是难以想象的。一个十岁的小女孩在新闻记录片中看到她 的这位偶像后,从奥格斯堡写信给他:“……我并不害怕象别人一样,从您那里得 到冷淡的回答。对于您——隆美尔将军,我可以从心底倾吐自己的语言,我非常崇 拜您和您的非洲军,并热切地希望您赢得最后的胜利。”隆美尔,这位将军,用同 样的热情回答了这个孩子。 然而,他明白胜利还十分遥远。空军正在竭尽全力摧毁托布鲁克的供水系统和 阻止英军给养船只进入该港。他承认非洲军碰上了真正的对手,“澳大利亚士兵打 起仗来十分惊人,他们远比我们的士兵训练有素,”他私下告诉露西说,“就我们 的现状而言,用武力是不能征服托布鲁克的。”于是他设下一个长期的令人疲惫的 包围圈,并开始让他的部队运用第一次世界大战时期在同样情况下取得成功的“旧 式”步兵战术。他教自己的部下怎样挖壕固守,怎样避免不必要的流血牺牲。 “他是个搞蒙蔽和伪装的老手,”伯尔恩德在一次广播宣传讲话中说,“他总 是干那种很少有人意料得到的事。倘若敌人认为我们在某地的兵力最强,那么你可 以肯定那里恰好是我们力量最薄弱的地带。而当敌人认为某处是我们的弱点并冒险 接近的时候,我们又会变得确实十分强大。‘和你们这位将军打交道,我们简直不 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这是一位英军俘虏所发的牢骚。如果他发起的进攻同 时又有佯攻伴随,敌人就总是把假的当成了真的,并把他们的炮弹全部倾泻到佯攻 的地方。如果敌人根据判断,认为是典型的佯攻而采取行动的话,那么下一次的情 况就很快会发生变化,他们接着又得上当。如果他们把这些进攻看成是摆样子而加 以忽视,而实际上这却是真正的进攻。” “有一次,”伯尔恩德接着说,“我们把托布鲁克的敌人惹恼了,他们用炮火 轰击了我们的观察哨。于是隆美尔命令架设观测塔。所有的电线杆都被锯倒,一夜 之间在托布鲁克周围竟出现了30个这样的塔楼,而且都有全副武装的假人在不停地 细致观察着敌人,不时地顺着楼梯上上下下——这些假人由躲在防空洞里的士兵用 绳子操纵。敌人感到十分迷惑,向这些观测塔射出一连串猛烈的炮火,在以后的几 天,他们把自己的全部炮弹都射向这些观测塔,有些塔楼被炮火打塌了,但有些依 旧伫立在那里。过了不久,英军放弃了这种尝试——而就在这时,我们把假人换成 了有血有肉的真正的观察兵。” 隆美尔在北非取得成功的秘诀是什么? 他虽然是个天生的沙漠勇士,并且拔到 了他先前就不曾怀疑过的自己身上的那些才干。在缺乏界标的地带,他发明了一种 离奇的定位方法,在他的记忆里似乎登记着每一个空油筒,圆锥形的石堆和铺满砂 石的被烧毁了的坦克。他还获得了沙漠居住者的第六感官。一天,他和他的参谋长 驱车驶过远处的沙漠,突然,他叫道:“赶快撤退! 半小时内敌人将到达这里! ” 不一会儿,在远处的地平线上便扬起了一片尘土,敌人的装甲车正在向这里推近。 在这个新的环境里,他创造了一种新的战斗指挥风格。 他喜欢把混合作战部队放在后方,让意大利高级军官及下级指挥员之间保持着 一种永久的联系,然后率领指挥部的一小部分成员乘坐几辆敞篷车离开部队,后面 跟着无线电流动卡车,以便和作战部以及部队之间保持联系。这种做法自然会带来 许多问题,因为电台在异常的气候条件下经常失灵,同时电池也会很快耗光。由于 在汽车的挡泥板上插有黑、白、红的三色指挥旗,他那乡间马车式的“吊桶”汽车 就显得十分惹眼,从这辆车上他制定进攻的方位和速度,如果他的车子被打中或碰 到地雷,他又去指挥另一辆。这样他可以在任何一个战斗最激烈的地方出现,并亲 临现场,这就不用花费大量时间等待别的指挥官——尤其是敌人——所相信的情报。 一旦战斗打响,隆美尔就很少睡觉和吃饭,他只要几片面包或是勤务兵赫伯特· 根特尔下士给他预备的一份冷餐,就能一连维持好几天。坚定、顽强,实际上是他 的本能,同时他也要求自己的指挥官们具有坚毅和勇敢的品质,一次,他发观一位 将军在清晨6 点半钟的时候还在用早餐,于是便怒气冲冲地对那人嚷道:“你应该 回德国去! ”起初,达不到他的要求的指挥官人数很多,随后便发生了很大的转变, 由他指挥的意大利部队也逐渐崇拜起他来了.这些士兵和军官很少看到哪一位意大 利将军会出现在战场上,因而乐意看到他对待那些顶撞他的脑满肠肥、无所用心的 意大利将军们的粗暴态度。’隆美尔意识到意大利人有他们的局限性,把难以应付 的战斗任务交给他们是缺乏同情心和愚蠢的。“他们在生活中的优点让比做一名士 兵多得多。”那年夏天他这样提醒他的副官伯尔恩德中尉。1943年10月,德国情报 局的一份报告记录了这样一个惊人的事实,意大利士兵表达了这样一种观点:意大 利应该由“象戈林或隆美尔”这样有才干的德国人来领导。 1941年6 月的上半个月,隆美尔撤换了他的指挥官,并准备应付更为严重的挑 战。第十五装甲师的其余部队也已到达,在年轻的瓦尔特·纽曼—西尔科上校的指 挥下被派往萨卢姆前线。在第五轻装甲师里,隆美尔采取了严厉的措施,以排除他 称之为“来自军官中的危机”。他曾对一名坦克营指挥官进行军事审判,指控他在 向托布鲁克发起的一次徒劳的进攻期间——5 月1 日——大流眼泪,并拒绝对“坚 不可摧”的马蒂尔塔坦克发起攻击。在奥尔布雷克上校称病以回避他描述的对隆美 尔的“进一步奉承”之后,他任命厄思斯特·波尔布林克少校担任坦克团的新指挥 官。同时他还抛弃了施特莱彻。5 月底的一天,他给施特莱彻的指挥车打了个电话。 “施特莱彻,”他说,“我已经让别人来替换你的职务了,不过,在替换人到达之 前,你仍旧继续担任指挥。” “将军阁下还有什么别的吩咐吗? ”施特莱彻冷冷地问道,不等隆美尔回答, 他便挂断了电话。 隆美尔之所以要撤销施特莱彻的职务,原因在于他对隆美尔的命令提出过许多 质疑,并进行过“冗长的辩论”。他的继任是琼汉尼斯·冯·腊芬斯坦少将,他于 5月31 日到达。 此人出身名门,瘦削而且英俊,有一点纨挎子弟的味道,不过他和隆美尔一样, 也曾荣获过功勋奖章。利比亚蒸气浴似的气温对他那脆弱的体质来说实在够呛,初 到的头几天,他一直是精疲力尽地躺在帐篷里的床上度过的。 几天后,施特莱彻离开了非洲,他的军人生涯由于和隆美尔之间存在着争议而 累遭挫折。当他们分手的时候,隆美尔粗暴地训斥他说:“你未免太关心你的士兵 的身体了。” 施特莱彻生硬地敬了个礼说道:“我可以想象得到,对一名师指挥官你是不会 有什么赞扬之辞的。” 当他的指挥车颠簸摇晃着行驶在沙漠上的时候,隆美尔本能地感觉到,英国人 将要发起一次更大规模的进攻。他告诉意大利人,他已经有了“一种预感”——事 实上,他的电台监听员已经截获了足够的情报。6 月6 日,监听员预先通知他:敌 人的部署有了变动。除了萨卢姆和哈勒法亚之外,哈巴达是坦克能够爬上利比亚沙 漠高原的唯一途径。隆美尔给露西写道:“英军已经进入沙漠纵深40英里,我不知 道他们是在撤退呢? 还是在组织新的进攻? 对这两种可能性我们都已做好了准备。” 这就是英军的“战斧”行动计划。根据丘吉尔的命令,这次行动将一举消灭隆 美尔。英军的一支运输船队已经驶过地中海,在亚历山大港卸下了二百三十八辆新 坦克,从而大大增强了英军的兵力。英军西线沙漠部队的司令官诺爱尔·贝雷斯福 特·佩尔斯决定迅速发起进攻.6 月14日,隆美尔的监听员获悉,每一支英军部队 都从电台里接到“比特”将于第二天开始的通知( 这一相同的代号在5 月中旬英军 进攻之前也同样使用过) 。于是当天晚上隆美尔令萨卢姆前线的部队处于战备状态, 并命令机动后备部队做好行动准备。 翌日清晨4 点半钟,英军的两翼进攻沿着海岸平原和高原展开了。9 点,一切 已经一目了然,这是敌军的一次主要进攻。隆美尔和他的非洲军——确切地说,整 个现代化的纳粹军队——第一次真正地遭到了进攻,同时也是第一次不得不进行一 场以防御为主的战斗。全世界都在注视着隆美尔,他本人也确实意识到了这一现实。 1941年6 月15日,在第一天的战斗里,坦克和步兵猛烈而残忍的厮杀在灼热的 高温和令人窒息的尘雾中,席卷了整个沙漠。隆美尔的前景并不乐观。他的坦克比 敌人少——大约是150 辆对英军的190 辆——而且只有95辆是真正的3 型和4 型战 斗坦克。而英军大约有100 辆凶猛的马蒂尔塔坦克——装甲的厚度是德军的两倍, 37毫米的反坦克炮对它们无可奈何。第八机枪营的日记描述了那一天8 辆马蒂尔塔 坦克是怎样发起进攻的;我们的37毫米反坦克炮又一次失去了威力。炮弹被坦克厚 厚的装甲弹回来:只有幸好命中履带或炮塔时才能有一点作用。于是这些坦克隆隆 地滚动着冲进我们的阵地有一百码,然后停下来,一门接一门地摧毁我们的反坦克 炮。我们伤心地看着一门门大炮接二连三地被打哑,在这种情况下,个人的勇敢也 无济于事。第七连的炮手布朗克在五码之内还在向马蒂尔塔坦克射击,然而丝毫不 起作用,庞大的钢铁怪物从他身上和大炮上碾过。他的战友把这位勇敢的小伙子带 回来交给我们,外科医生不得不在战场上锯掉他的双腿,因为两条腿已被压成肉酱, 后来这个战士由于伤势过重死去了。 类似的事件充分说明,隆美尔业已把这种精神贯输给非洲军的全体将士。然而 精神是不能代替一切的。自从托布鲁克的战斗打响以来,他就没有休息过,他知道 只有88毫米的高射炮能够对付马蒂尔塔坦克,于是隆美尔在哈勒法亚布署了五门这 种稀有的武器,同时又在”台菲德山脊安置了四门,把余下的另外四门交给守卫萨 卢姆前沿后的第十五装甲师。沿萨卢姆前线的其它战术据点,他布署了一种新的38 型反坦克炮,这是一种把37毫米反坦克炮改装成50毫米的武器。在这次战斗中,整 条战线只有一半部队能得到弹药、粮食和水的补给。然而北非最不屈不挠的人物之 一,威廉·巴赫上尉却坚守住了这条战线。他是第一百零四步兵团第一营的一位个 子瘦长,爱抽雪茄烟的指挥官。巴赫过去是个牧师,他举止文雅,说话和气,在士 兵中激起了一种独特的情感。 6 月15日的战斗毫无结果,然而那天晚上隆美尔却很乐Ⅲ。德军不仅守住了哈 勒法亚隘口,而且十二辆从高原一侧Ⅲ攻的大型马蒂尔塔坦克,有十一辆被巴赫隐 蔽得很好的88毫米高射炮击中,另六辆从海岸一侧逼近的马蒂尔塔坦克,也有曰辆 在隆美尔的主要阵地前被击毁。那天夜里,瓦尔特·纽曼—西尔科上校报告说,第 十五装甲师摧毁了敌军六十辆坦克。这时他开始计划进行反攻了。隆美尔克制住自 己急切想冲入萨卢姆战场的心情,一直呆在一百英里外的军指挥部里,用无线电下 达了进攻令,随后度过了一个不眠之夜。“这场战斗将由今天激烈的争夺决定胜负。” 他在凌晨两点半钟给露西的信中这样说。 纽曼—西尔科的坦克于6 月16日拂晓开始反攻。他的计划是冲过卡普诺的废墟, ——英军头天晚上已占领该地——跨过前线的铁丝网,再向敌军漫长的侧翼进攻。 然而他的进攻却没有多大进展。上午7 点45分,隆美尔的电台监听员报告,一场激 烈的坦克战正在进行。那天早晨的晚些时候,第十五装甲师被迫退出战斗,因为八 十辆坦克仅剩三十五辆可以运转了。中午过后不久,第五轻装甲师在靠近锡迪—奥 马的边境地带,又遭到英军强大的坦克火力的狙击。 毫无疑问,正如隆美尔后来所描述的,这是这场战斗的转折点。如果英军这时 不顾一切地集中兵力紧逼过来,那么他就不得不放弃包围托布鲁克的计划。因此他 作出了一个决定——也是他一生中最重要的决定之一。他把赌注押在英军对自己侧 翼明显感到不安这一点上。晚上12点35分,他电告第十五装甲师撤离卡普诺,与第 五轻装甲师的前沿平行向南推进。拂晓之前,这两个装甲师必须插入敌军侧翼,然 后冲向哈勒法亚海岸。这样既解除了敌军对巴赫上尉的包围,也切断了英军的整个 远征部队。与此同时,他派出一架战斗机给哈勒法亚的守军散发了激动人心的消息 :“我军的反攻正在西线取得节节胜利,敌军被迫处于守势,整个胜利取决于你们 能否守住哈勒法亚隘口和海岸平原。” 第五轻装甲师在清晨4 点半钟准时出发,6 点便到达了第一个目的地锡迪—苏 莱曼。第十五装甲师也同样抵达指定位置。截获的无线电情报告诉隆美尔——他仍 旧在一百英里外的指挥所里——敌军遭到了挫折,举止失措,陷入一片恐慌之中。 上午? 点45分。电台监听到英军第七装甲旅报告弹药告罄,“形势危急”,并听到 一名坦克指挥官请求塔曼尔·贝雷斯福特·佩尔斯爵士由开罗前往战场。隆美尔把 这些重大消息反复地通知他的坦克师指挥官们,催促他们迅速行动。 正午,他们隆隆地驶过哈勒法亚隘口,从而结束了巴赫经受的严峻考验。就这 样,隆美尔赢得了坦克激战第一个回合的胜利。 第二天,6 月18日,隆美尔离开指挥部,驱车前往看望他那些精疲力尽的德国 和意大利士兵,并向他们致谢。看着这些喜气洋洋的面孔,他不由得感到欣慰,受 到鼓舞。在这次战斗中,他仅把每天的战斗情况向柏林做一次扼要的报告,而现在 他可要沾沾自喜地宣告自己这一难忘的胜利了。他声称自己的部队摧毁了敌军一百 八十到二百辆坦克,几天后又把数字改为二百五十辆。然而,真实的数字远比上述 两项都少得多。不过,由于他仅仅损失了二十辆坦克,所以他认为,自己获得的胜 利是不能低估的。“英国人,”他向露西夸耀说,“尽管拥有四百辆重型坦克,并 且在兵力上大大超过我们,而我们又没有能与之匹敌的重型装甲,但我们德、意军 队的战斗部署和顽强抵抗——虽然它被切断了好几天——却使我不致把我的全部机 动部队投入严酷的战斗。让敌人再次发动进攻吧,他们将遭到更加惨重的失败! ” 隆美尔以卓越的战术和严格的训练赢得了胜利,他用反坦克炮引诱敌军的装甲 部队,然后进行伏击。他在夜间进攻敌军的侧翼,并且制服了马蒂尔塔怪物。( 一 名被俘的英军少校要求看一看摧毁他坦克的大炮,当88毫米高射炮摆在他面前的时 候,他说:“这太不公平了,竟然使用打飞机的高射炮来打坦克!”) 不知道这一 秘密的英军猜测,这是3 型和4 型坦克发射的一种令人震惊的炮弹。于是国外每每 谈及隆美尔和他的坦克时.都不免流露出敬畏的神情。 在国内,隆美尔的声誉也同样达到了顶点。而在1941年4 、5 、6 这三个月, 隆美尔的声望在沙漠上曾连续三次一落干丈,但每次都终于证明他比敌人更有能耐。 当宣告隆美尔胜利的嘹亮的喇叭声仍在帝国广播电台里回荡时,许多人认为,现在 可以给隆美尔写一部完整的传记了。“我想着手写一部有长远价值的作品,”一位 上校写信给他说,“它将表现我们时代一位典型的年轻将军,要把他作为后代子孙 的榜样,为激励尚武精神高潮的到来提供一个起点。” 希特勒提议把隆美尔晋升为坦克上将。但总参谋部对此坚决抵制。隆美尔在两 年之内已从中校提升为中将,这种迅速的提升大大激怒了他们。在过去几个月里, 他们对隆美尔的忌恨丝毫没有减少。哈尔德对过去长期结下的宿怨仍耿耿于怀。5 月,他在自己的日记里叙述道:“隆美尔没有应付复杂局势的能力。”他还私下建 议勃劳希契对隆美尔的行动进行严密控制。哈尔德曾建议把第二总参谋长阿尔弗雷 德·高斯中将派往利比亚的意大利最高统帅部,同时迁谈到有必要在利比亚设立一 个由陆军元帅威廉·李斯特指挥的总司令部,此人是希腊战场的胜利者,也是隆美 尔在德累斯顿时的上司。 然而,无论怎样密谋策划,命运之神再次照顾了隆美尔,设立总司令部的建议 没有得到批准,而高斯将军却被派到了非洲。事实上,高斯是个沉默寡言、态度和 蔼的人,他不仅没有难为隆美尔,反而成了个相好。他碰巧于6 月15日到达隆美尔 的活动住房——这是萨卢姆战役开始的第一千’竺对隆美尔控制战役的能力感到惊 异,认定非洲军的司令官“很能应付复杂局势”,并立即把他部下的四十三名军官, 二十个侨民,一百五十名普通土兵和四十六辆运输车全部交给隆美尔指挥。哈尔德 把高斯召回柏林进行磋商,然后对高斯的报告作自己的评语:“由于隆美尔将军的 怪癖和病态的野心,人事关系搞得相当复杂,”哈尔德声言这是高斯如此说的, “隆美尔的错误使他表现出一种异常令人讨厌的性格,由于他那种蛮横的方法以及 得到最高阶层的支持,没有一个人敢和他争论。”将军们对隆美尔能轻易接近希特 勒是多么的嫉妒! 然面最终的鲒男是,陆军统帅部决定设立一个“隆美尔装甲兵团”。装甲兵团 在建制上仅次于军团,它的设立除了把隆美尔晋升为上将之外,再无别的选择。他 将指挥其旧部非洲军和由几个步兵师组成的意大利第二十一军。几天后他才知道, 正是他的一位很有影响的副官通过、J(最上层”的关系帮他取得了这次晋升。他给 露西写信说:“我刚从伯尔恩德中尉那里弄清楚,他曾拜访元首和戈培尔,对最近 的这次晋升,我所应该感谢的只有元首……你可以想象我是多么高兴——我所做的 一切以及我做这一切的方式得到了元首的认可,这远远超出了我的梦想。’一个只 有四十九岁的人成了一名上将! 这就意味着,尽管在托布鲁克的那几个星期有过难 堪的争论,但隆美尔确实已经象玫瑰花一样芬芳了。“这么年轻我就被提拔到了如 此高的地位,这太令人高兴了,”这是他在晋升令生效之后的想法,“然而如果可 能的话,我将在自己的肩章上添上更多的星。” 与此同时,隆美尔也获悉希特勒已入侵苏联,他的指挥官们都不免大吃一惊, 施维林私下对自己的部下说:“没什么可说的,这场战争我们是输定了! ”隆美尔 还是一如往常那样乐观,他巴望能尽快取得胜利,并为挫败丘吉尔的打算而欣喜。 当然,他向露西承认,这意味着他回德国的打算要推迟了,(c目前我带着这么多的 问题是无颜在元首的大本营里露面的。” 过去希特勒和总参谋部何以拒绝把大批装甲师、重炮和给养运往北非,现在终 于很清楚了。实际上,希特勒、德国最高统帅部和总参谋部正在企望“巴巴罗沙” 之后的纪元——随着俄国人的失败,希特勒的不可战胜的德国将沿着亚历山大大帝 的远征军两千年前的①进军路线,开始一次征服世界的战役。早在6 月初,一个阴 雨连绵的日子,在元首重兵防守的巴伐利亚山间住所伯格霍夫,希特勒就曾对自己 的密友们宣布:“俄国人在西部前线已经集结了他们的全部力量,这在历史上是最 大的一次兵力集结。倘若巴巴罗沙行动出了乱子,我们就会彻底完蛋。这场战争一 结束,伊拉克和叙利亚便得考虑自己的出路,这样我便可以腾出一只手来,一直向 土耳其挺进。”这些梦想于三天后直接秘密地传到最高统帅部,然后就制定成具体 的草案。这份草案将隆美尔在利比亚的任务正式纳入这一远景规划。首先,他必须 占领托布鲁克,然后弄清从西线入侵埃及的道路。德国军队在征服高加索后,将南 下从东线入侵埃及。6 月28日,哈尔德指示隆美尔为此拟定一个草案。“我们在俄 国正取得巨大的胜利,”隆美尔30日写信告诉露西,“或许比我们料想的还要快得 多。从我们这望来说.最重要的是.我们必须一直坚守到俄国的战役结束。”隆美 尔是否过早地露了马脚? 现在他终于明白,他在春季时的许多设想都是不着边际的, 因为他没考虑到进攻苏联的战役。 ①亚历山大大帝( 公元前356 —323),马其顿国王,曾率领大军进行征服欧洲 和世界的远征。 这一时期,在柏林隆美尔的个人档案材料里,尽是些其他军官们充满愤怒的信 件和各种埋怨。许多军官在返回非洲之前曾私下与总参谋部的人员有过交谈;这些 人当中,有性情温和的施特莱彻将军,寇彻海姆将军,奥尔布雷克将军,隆美尔的 参谋长冯·德姆·波恩上校,还有一名坦克营指挥官科恩少校,以及格哈德·冯· 施维林。施维林警告总参谋部说,托布鲁克正在堕落为“一个小小的凡尔登”,并 呼吁在别的地方组织一个有活动力的团队。他讥讽地写道:“在这里,将军和指挥 官们的浪费如此惊人,以至我可以计算出我的归期将在什么时候到来。’冯·赫尔 弗上校批评隆美尔的“错误指挥”和“荒唐的决定”,以及他那种随意把自己认为 行动欠果断的军官送上军事法庭的不受欢迎的作法。他说:“这在德国军队的历史 上是不曾有过的。我们全都为此感到惶惶不安。’施特莱彻把这种作法称之为“彻 头彻尾的专制独裁”。陆军总司令勃劳希契在希特勒的大本营里问施特莱彻:‘难 道那里的气候真热得使你们一个个都心烦不安了吗? ”将军回答;“不,绝非如此, 元帅阁下。但有一件事必须讲清楚——作为一名勇敢无畏的连队指挥官与作为一名 有杰出天才的战地指挥官,两者之间的差异是巨大的。” 陆军人事部长鲍德温·凯特尔将军极为温和地指责这种草率地在背后诋毁每一 个坦克指挥官都必然面临的非洲那种折磨人的气候和紧张战斗的做法。“然而,” 6月间他在一份机密的备忘录中说,“非洲军还有另外一个相当沉重的负担,这就是 那位将军的人格问题,以及他的个性表现和下达命令的方式。”确实,隆美尔时常 下达一些不着边际的命令——这种命令任何人也无法认真执行——然后又立即撤回。 他毫不考虑侮辱诸如寇彻海姆这样的高级指挥官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受命于隆美 尔的军事法庭几乎每一次都宣告他指控的军官无罪。“第五装甲团一名营指挥官的 案件尤其能说明问题,” 鲍德温·凯特尔说,“授与这位军官骑士十字勋章的推荐书和指控他胆怯从而 解除其军职的报告,在短短的时间里一个接一个地呈送上来。而另一位荣获过功勋 奖章的高级将领,曾在电话里莫明其妙地受到威胁,说要解除他的军职,然而就在 第二天清晨,( 隆美尔) 却当面抵赖他曾对这位将军使用过那种语言。”( 这无疑 指的是寇彻海姆将军。) 然而,不管他如今是不是上将,7 月9 日隆美尔照样收到 了冯·勃劳希契陆军元帅一封措词严厉的信。总司令教训他:“我认为我有责任告 诉你,所有这一切不仅仅关系到非洲军的利害得失,同时也关系到你本身的利益。” 然而隆美尔的复信却丝毫没有谦虚的表示。 或许他乐于有这样的争论。“由于我新近的晋升,我已经越过了我的一大批战 友,”他在7 月12日的一封信中这样夸耀,“这无疑会引起许多人的嫉妒——许多 许多嫉妒。”事实也确实如此。这一年的年底,戈培尔在一次秘密会议上抱怨说, 当一名微不足道的德国空军公职人员的生日在纳粹报纸上大肆张扬、表示庆贺的时 候,德军新闻检查当局却禁止在报纸上提到任何有关隆美尔五十寿辰的消息。 由总参谋部组建的装甲团现在被称为非洲装甲兵团——从8 月15日起生效一— 它成了一个畸形物,装甲兵团到底算什么? 作为这个兵团指挥官的隆美尔的津贴和 权利又将是什么呢? ‘我不太明白这是否证明我是一个总司令,”8 月11日他困惑 地写道,“正规地说,这种军衔只能委任给军团指挥官。’作为隆美尔,两种军衔 他都采用,并等待着人们的反映。 他的信笺的抬头仅以“司令官”三个字以满足他的权欲,然而3 月15日他发出 第一道命令时却用了一个自命不凡的题款:“第一号军团令”。 象往常一样,他又侥幸猜中了。六天以后,他做出了明确的推断,“和我平级 的同僚,全是‘四颗星’的上将,如果这里的一切都能按计划实行,到战争结束时 我或许也能够成为他们当中的一员。”9 月底,他仔细研究了自己的第一张津贴单, 发现他得到的是军团指挥官的薪俸。“有时候我觉得自己是在做梦。”他欣喜若狂 地告诉露西说。隆美尔这种先斩后奏的战术起了作用,因为现在谁都明白他有希特 勒替他撑腰。 此外,利比亚离德国太远,而德国军队的领导人眼下正醉心于他们在俄国取得 的胜利。 ’然而,在意大利的将军中间,隆美尔的迅速提升引起了他们的不安。 不知为什么,这位在2 月里抵达,率领一个轻装甲师来帮助他们扭转危局的将军, 现在实际已成了轴心国在北非的指挥官,并被授予管理这块极为辽阔的领土的行政 权力。这样一来,隆美尔和意大利最高统帅部之间就出现了一种明显的敌对情绪。 意大利最高统帅部目前远在后方的那座古代昔兰尼加大理石建筑的宫殿里。7 月12 日,意大利的战地指挥官加里波尔蒂——这个逐渐引起隆美尔喜爱的和 蔼、温顺、 如叔伯一般的老糊涂蛋,突然被墨索里尼那位风度翩翩、留着唇髭的私交埃托尔· 巴斯蒂柯将军所取代。有个德国人形容巴斯蒂柯,说他是个“难对付的、蛮横的独 裁者”。 十分清楚,在这个沙漠舞台上,不可能同时容纳他和隆美尔。 作为隆美尔的正式上司,? 月底巴斯蒂柯把这个风尘仆仆、头发蓬乱的沙漠之 狐召到他在昔兰尼加的宫殿里,明确地向他表示,他要给这只狐狸带上口络。“到 柏林去已势在必行了。” 隆美尔在一封写给家里的信里这样怒气冲冲地说。 7 月28日,隆美尔飞回帝国,在维也纳.诺伊斯塔特军事学院和露西呆了两天。 露西觉得他看上去身体欠佳,催他去看一下病。隆美尔知道她是对的,但拒绝到医 院去。“我不相信医生,”他咯咯地笑着说,“1915年,他们曾打算锯掉我的一条 腿哩! ”于是他于31日又飞往东普鲁士狼穴——希特勒的大本营。 希特勒的握手本身就是一剂补药。元首祝贺他在萨卢姆取得的胜利,并把俄国 前线的作战地图拿给他看。在那里,大规模的包围战正在突破斯大林军队的后方, 这使得隆美尔不得不竭力把自己的思路沿着这些战线加以思考:他在北非又该怎样 引诱和包围英军呢? 在隆美尔动身之前,希特勒批准了他为进攻托布鲁克将采取的特殊措施而提出 的全部要求——只有一件例外,不得使用德国科学家发明的一种具有巨大穿透能力 的空心炸药炮弹,这种武器的密码代号叫“红头”。虽然库存品已经送到利比亚, 但由于这种武器还是一个绝密,所以希特勒拒绝隆美尔使用它。不过希特勒命令空 军在隆美尔全面进攻开始时,向托布鲁克第一次投掷一种两吨半的新型炸弹。同时 他还指示海军向地中海出动六艘潜艇和部分鱼雷摩托艇协助封锁托布鲁克。他要求 外交部长勘察并使用比塞大和突尼斯其它港口的道路——这些港口仍控制在维希法 兰西人手中——而且提议轴心国在地中海丧失的运输船舶必须得到补充,同时建造 几百艘四百到六百吨的简易军用船只以弥补这一损失。尽管希特勒向隆美尔承认, 看来无论怎样劝说,要想使意大利的造船厂建造这样的船只,不会有多大指望。 事后,希特勒派隆美尔去见墨索里尼和休果·卡瓦利诺将军——一位自负而又 低能的意大利罗马最高统帅部司令。 卡瓦利诺的仪表看上去与其说象一位将军,倒不如说更象一个穷酸的家庭律师。 德国武官林特伦是这样描写的:8 月6 日上午,隆美尔将军在我的陪同下与卡瓦利 诺将军和领袖进行了会谈。不用说,话题始终围绕着巴斯蒂柯将军的报告。他们承 认,由于运输上的困难和我们对比塞大的排斥,在可以预见的将来不进攻托布鲁克 是合理的。与此相反,他们审议了放弃萨卢姆和托布鲁克并退守托布鲁克以西的后 备战线的可能性。 然而隆美尔将军那充满自信的描述深深地打动了领袖,他认为萨卢姆前线具有 光明的前景,我们能守住这一阵地甚至打败敌军的优势兵力。他确信只要能得到充 足的后勤补给,胜利是完全有把握的。领衲认为,英军的下一步行动将取决于俄国 战场的形势发展。 象往常一样,隆美尔又一次侥幸获得成功了。在一切准备就绪之后,经过精心 策划的进攻托布鲁克的庞大计划将提前进行。墨索里尼指示卡瓦利诺和林特伦立即 飞往利比亚进行必要的布署。 离开罗马之前,隆美尔从镜子里留意到自己的眼睛和皮肤已经变成了黄色。由 于担心总参谋部或他的意大利朋友会以此为借口阻止他飞回利比亚,他对谁也没提 起这事。 在返回利比亚的飞行途中,隆美尔的飞机发动机发生了故障,不得不在雅典降 落检修,一整夜,英军的空袭使他在旅馆里无法入睡,直到8 月8 日飞机终于在他 那石头建筑的新指挥部附近的巴迪亚机场安全着陆时,他还在埋怨飞机出的毛病。 第二天——就在隆美尔跟卡瓦利诺和林特伦研究他们在利比亚的共同战略时——— 他听说一架同样型号的德国飞机在火焰中堕毁,机上人员全部死亡。 自然,他为全体死亡人员感到惋惜,而且对这一意外事故带着点哲理意味地告 诉露西:“它恰好表明这样的事会多么快就降临到一个人的头上,”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