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阿拉曼进军的序曲 现在,隆美尔离英军在亚历山大的强大海军基地仅有一百英里之遥了。在英国 人看来,隆美尔越过埃及的可能性相当大,为此他的对手奥钦莱克将军曾开列了一 张当这种可能性发生时必将遭到破坏的项目表:电台,电报和电话系统,石油和汽 油装置,交通以及动力供给系统。防御工事正在金字塔附近修建,埃及首都已宣布 进入紧急状态。德国特工人员通知隆美尔,英国军队已经接管了开罗,以便维持国 内秩序。隆美尔的威名在他本人之前启程了。他知道,厌恶英国统治的埃及人正怀 着难以抑制的兴奋心情等待着他的到来。他希望随之而来的反对英国人的骚乱将导 致英军的失败。在他与里宾特洛甫的外交部保持永久联系的特别通讯车里,一份情 报拍发到柏林:“陆军元帅隆美尔要求在埃及尽快展开积极宣传”。 在伦敦,温斯顿’丘吉尔首相正在为自己的职责苦斗。议会里暴躁的威尔士议 员安尔林·贝万曾对丘吉尔提出抨击,当时丘吉尔虽然在辩论中一次又一次赢得胜 利,但在战场上却一次又一次地失败。现在丘吉尔的保守党成员们也提出了一个反 对他和他的战争措施的“指责议案”。约翰·瓦德洛—米尔恩爵士站起身来对他提 出指责:“对任何一个公民来说,现在已经十分清楚,过去几个月来的一连串灾难 一,确切地说是过去两年来的一连串灾难——都是由于军事总部的根本错误造成的。 海军上将基斯( 他的儿子在突击队进攻隆美尔设在贝达利托里司令部的无效行动中 阵亡) 向他提出了动议案,温特顿勋爵也对这项议案表示支持。“实际支配纳尔维 克行动计划的大臣是谁呢? ”他问丘吉尔,“是现任首相,亦即当时的英国海军大 臣……类似目前这样一连串的灾难,我们在上一次战争中从不曾有过。现在来看一 看这个政府用以推卸责任的借口吧:因为‘元首总是正确的’。” 第二天,1942年7 月2 日,议会对丘吉尔的攻击更是群情激愤。一位议员指责 英军的失败在于军队有按部就班的思想,“在这个国家里,人人嘴边都挂着这样一 句富有讽刺意义的话:如果隆美尔是在英国军队里服役的话,他将仍旧是一名中士。” 然而当丘吉尔站起来讲话时,把这些责难全部都推到他的将军们——克洛普里特奇 甚至奥钦莱克身上。这是一次才华横溢的雄辩。接着他叙述了北非失败的经过,但 很少谈及那些令人伤感的细节:“倘若有那种自称是灾难投机商的人,认为可以用 更加暗淡的色彩来描绘这幅图画,无疑他们完全有权这样去做。”他这样说道。… 丘吉尔继续把第八军团的厄运直接归结于隆美尔的才干。就这样,丘吉尔幸免了那 一天的灾难。 在德国,丘吉尔的狼狈处境引起了一阵嘲笑和喧哗。《柏林经济报》用大标题 报道说:“丘吉尔说——怪隆美尔! ”在遥远的东普鲁士,希特勒一面捣着他那不 开胃的素食晚餐,一面评论着丘吉尔如此吹捧一个敌人的将军的战略错误:‘人们 时常问,隆美尔是如何享有这种遍及世界的伟大声誉的,” 他说,“这倒并非由于丘吉尔在众议院的演说,而是因为英国。首相总是在那 里把隆美尔描绘成一个军事天才。”希特勒抿着嘴轻声笑着说,“仅仅是一个名字, 却突然开始赢得了一种价值。请设想一下,如果我们一直大肆宣传苏联元帅提莫申 科。 那将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最终我们的士兵会逐渐把他看成是一个超人。” 就在英国议会的议员们鱼贯进入投票厅的时候,隆美尔的部队和奥钦莱克的部 队已经形成了僵持局面。仅仅有五十五辆德国坦克和三十辆意大利坦克的德军装甲 军团到达了阿拉曼防线。疲劳几乎使士兵们躺倒,烈日和干渴也在无情地折磨着他 们。隆美尔让自己享受了两次海水浴,然而水温太高,根本感觉不到丝毫凉意。当 第九十装甲师为自己的步兵要求允许得到同样的享受时,隆美尔拒绝了他们的要求, 并冷酷地把他们驱向新的战场.7 月1 日,午夜过后三小时,步兵、机枪手和第九 十轻装甲师的其他士兵重新爬进自己的卡车,编成宽阔的队形出发进攻阿拉曼。一 场沙漠风暴使他们失去了目标。隆美尔的士兵在慌乱中正好闯入了英军的防御阵地。 “惊慌’这个字眼第一次出现在德国师的日记里。第九十轻装甲师的分队溃不成军 地逃往后方。指挥官们逼迫他们返回各自的阵地,但士兵们却原地不动。后来隆美 尔亲自驱车上阵,重新组织进攻,并马上体会到英军炮火对他这支仅有二十辆卡车 和装甲车的小部队进行着何等猛烈的轰击。 “实在太可怕了,”那天晚上阿尔布鲁斯特写道,“一颗炮弹刚好在离总司令 小车六米的地方爆炸。在密集的炮火下,我们发疯似地挖着坑,以便在随后的三小 时里可以把脑袋藏起来。直到天黑,我们才从这种困境中解脱出来。”为了加剧他 们的痛苦,夜幕降临的时候,天又下起了大雨,无休无止的空袭也随之而来了。 非洲军仅剩下三十七辆坦克,而且离这里还有很长一段距离。意大利人一直没 有露面,而可怜的第九十轻装甲师只有正常兵力的六分之一.可是隆美尔依然命令 这个师在月亮升起时重新发起进攻。空军司令部的消息使他受到了鼓舞:在亚历山 大的英军舰队已经起锚,前去保卫苏伊士运河的安全。 隆美尔显然认为,轴心国的士气要比英军的更为高昂。 “夜里更加糟糕,”阿尔布鲁斯特写道,“从午夜到凌晨4 点钟,轰炸机对我 们进行了六到八次不间断的空袭,我在自己的散兵坑里睡着了。”天亮前一小时, 第九十轻装甲师疲惫不堪的步兵们在没有任何炮火掩护的情况下又尽忠职守地开始 了一次新的进攻。但仅仅前进了两千码,进攻就被英军势不可当的炮火和机枪扫射 阻住了。早上10点钟,隆美尔得知了这一消息。当天下午,他不顾一切劝阻,命令 非洲军的两个装甲师进行一次打开通往海岸突破口的尝试。然而到了清晨4 点30分, 第九十轻装甲师仅仅推进了五百码。进攻便又再次受阻。与此同时,非洲军的两个 装甲师与英车的装甲旅一直拼杀到天黑。这时,奈宁损失了十一辆坦克,坦克的数 字下降到只有二十六辆了。 第二天, 7 月3 日,隆美尔在各地的进攻都遭到了挫折。 大约中午时分,他的日记记述了他在空袭之下如何试图进一步折磨那些精疲力 竭的坦克指挥官的情况。“总司令确信两个装甲师都在无所事事,中午12点50分, 他命令整个非洲军全速向前推进。”然而,隆美尔此时不过是在对一些聋子或丧失 感觉的人或者是死人说话罢了。这时候,甚至意大利师中最勇敢的阿雷艾特师也开 始崩溃了。猛虎般的新西兰人那天早上与阿雷艾特师展开了白刃战,几乎缴获了阿 雷艾特师的全部大炮并抓获了三百八十名俘虏,其他意大利士兵不得不扔下武器, 望风而逃。 隆美尔的一名最优秀军官的死——冯·霍姆叶上尉那天晚上被炮弹击中——似 乎使隆美尔深切地感到他正在打一场寡不敌众的仗。“不幸的是,局势并不象我所 希望的那样有利,”他私下向露西承认,“抵抗十分顽强,而我们的力量已经耗尽 ……我相当累,疲乏极了。”第二天,7 月4 日清晨,他向感到宽慰的军团指挥官 们传达了他的决定:他将把残缺的装甲师拉出这条战线,用步兵顶替他们,这些士 兵基本上是意大利人。坦克手们可以休息一段时间,给坦克加足燃料,并进行整编。 随后隆美尔将重新发起进攻。 墨索里尼和一批法西斯的重要人物已经飞抵利比亚,焦急地等待着他们进入开 罗的庄严时刻,领袖的白马已经在嘶鸣。电报在罗马和柏林之间来往穿梭,商谈着 有关任命意大利驻埃及总督的人选,以及这位总督同隆美尔和“占领军” 之间应有的关系。与此同时,英军的宣传机构却到处在散布他们编造的谣言, 说什么埃及被征服之后,一切财富都将落入德军手中。这一谣言是引起隆美尔手下 的许多意大利部队骚乱的原因之一。 7 月中旬他们向柏林报告说,战斗中出现了 “整营”开小差的情况。现在,真正的分裂开始在轴心国的伙伴中出现了。阿尔佛 雷德·伯尔恩德从隆美尔司令部里私下给戈培尔写信说,由于纳粹报纸把荣誉不适 当地加在意大利士兵身上,给德国人带来了极大的苦难。( 戈培尔告诉他的部下: “我们将向隆美尔解释为什么元首认为有必要夸大意大利人的作用。”) 隆美尔本 人对这种政治活动表示哀叹,他选择了对此置之不理的态度。一切等他占领了开罗 再说。他非常清楚目前这一局势相当难以对付,他的弹药和汽油已快耗尽,部队兵 员也大大不足。 6 月份有八百四十名士兵死亡,三干三百一十八人负伤;他的后 勤补给线过长,而敌军的却短得多,并且有很好的防卫。在此之前,尽管德军缺乏 武器装备,但由于在武器质量上占着优势,仍旧能够控制局势。可是眼下,德军武 器质量的优势正在减弱。最近的战斗还表明,英军的指挥官在与非洲军的战斗接触 中受益不浅,改进了战术和作战的程序。 意大利师驻守的防线,从阿拉曼地中海的蓝色海域一直延伸到盖塔拉低地三十 八英里内陆低凹、干燥而又难以跨越的盐碱沼泽地带。这片荒芜的低地是隆美尔百 看不厌的奇观美景。1942年7 月间,他曾无数次聚精会神地就站在这片荒野的边缘 俯瞰着这片茫茫的空地。无数的沙丘象平展的波涛涌向闪闪发光的远方,在沙丘后 面,耸立着寂静可怕的平顶山峰,人类或许从不曾在那里留下过自己的足迹,戈培 尔的摄影师拍下了隆美尔凝视着脚下六百英尺深的低地时的情景。他是否在计划横 跨这片荒野到达尼罗河呢?7月间,他曾对那位战前是埃及通的中尉情报官说:“贝 兰德,我想让你夺取一座跨过尼罗河的完整桥梁!” 中尉笑道:“元帅阁下,您应该在1939年的时候把这个任务交给我! ”阿尔佛 雷德·伯尔恩德插话说:“如果你去的话,我也要去! ”贝兰德摇了摇头——他知 道那样一来荣誉将归于谁。 隆美尔打算于7 月11日在战线的南端用装甲师冲开一个突破口。两天前他在巴 卜·卡塔拉附近占领了一个敌军放弃的战术据点,在这个布满地下通道、混凝土地 堡和精心修筑的漫长掩壕的复杂区域里,隆美尔与第二十一装甲师那位固执的指挥 官俾斯麦交换着意见,并用他那杆众所周知的彩色铅笔画着装甲师即将开始的进攻 方位的草图。他把装甲军团的前沿指挥部就地设在地堡的医院里,可是他发现地堡 里到处是成群的跳蚤。“最后总司令还是决定在他的小车里睡觉,” 7 月9 日隆 美尔的日记结尾时这样说,“这一夜算是平安无事地过去了。” 在睡梦中隆美尔听到了雷声。清晨4 点又听见一声远远传来的雷鸣。当他头脑 清醒过来时,他意识到这根本不是什么雷声,而是野战炮以一种他自第一次世界大 战以来就不曾再听到过的连续爆炸在猛烈地呼啸。隆美尔眼前正置身在爆炸声以北 四十英里的地方! 英军向海岸附近的两个山脊一—特勒艾莎和特勒马克哈德发起了 出乎意料的突然进攻,这两座山脊均由意大利步兵防守。隆美尔主力部队的位置离 那里肯定不会太远。“难道我们落入了陷阱? ”阿尔布鲁斯特在日记里这样问。 隆美尔意识到有这样一种危险,敌人会直接突破防线,摧毁军团的补给线。 “我们立即带着自己的战斗班和第十五装甲师的一个战斗组向北驶去,”阿尔布鲁 斯特在日记里写道,“总司令亲自率领着这两个战斗组开赴战场。”在他离开的期 间,代理作战部长梅伦辛把所有的德军部队都派去堵截缺口——参谋人员,高射炮 手,通讯兵乃至炊事兵——因为意大利沙布拉萨步兵师适才后退了六千码。瓦尔道 很斯文地叙述了当时的情景:“在意大利部队中出现了令人遗憾的土崩瓦解之势。 第一次真正的抵抗是由西波姆的无线电侦破连组成的。” 阿尔布鲁斯特的日记反映了隆美尔更为直接的说法:“英国佬包围了沙布拉萨 的两个营。西波姆失踪了。这局势确实棘手。” 西波姆上尉的死对隆美尔来说是个可怕的打击。西波姆指挥着出色的无线电侦 破连,常常给隆美尔提供击败英军的有利条件。现在他死了,他那些训练有素、无 法代替的部下也被俘了,他们收集的秘码本以及敌人的作战命令也全都丢失了。这 一损失给他随后的几个月带来了巨大的困难,况且被缴获的材料肯定会使英军察觉 自己通讯联络的安全措施是何等地欠精密。现在德军的装甲军团只能盲目作战了。 使局势更为糟糕的是——可以说糟糕透顶——来自美国驻开罗武官的极有启发作用 的侦破情报“小家伙”也一去不复返了,敌人已经发现漏洞,于是把费尔斯上校召 回华盛顿去了。落款为6 月29日的柏林“西线外国军队’备忘录在结束这一章时说 :“在今后很长一段时间内,我们将不可能再指望有这样的侦破情报了。失去这些 情报的不幸在于,它正好告诉了我们所要知道的事,关于敌军的每一个行动,它都 会毫不延误地提供我们。” 第二天早晨,即7 月10日,澳大利亚部队向特勒艾莎发 起进攻,中午便占领 了这个山脊,一支坦克和步兵的小部队在德军阿比亚德与意大利军队交战时取得了 更为可观的战果。当时在军团司令部的阿尔布鲁斯特对此大发牢骚:“意大利人应 该尝一尝皮鞭的味道,六辆英军坦克就围歼了特兰托师的一整个营。这个该死的民 族应该全部枪毙,而我们仍旧得为他们打仗。这些家伙在完蛋之前全都变得很胆怯。 这真是一个奇耻大辱,我们为总司令不得不和这样的部队合作感到遗憾。” 英军的这些有限进攻给隆美尔带来了极为严重的战术后果。它使装甲军团失去 了平衡,并把隆美尔计划用来作为自己进攻用的库存汽油和弹药也耗尽了。 7 月13日,他再次命令俾斯麦的第二十一装甲师向英军防线发起进攻。该作战 方案是准备切断阿拉曼那个防御坚固的“盒子”,然后加以突破,继而将其全部摧 毁。进攻将在正午开始,这时沙漠上一切东西的轮廓都在高热中闪烁和融化——再 好的炮也无法瞄准目标。在进攻发起的同时,瓦尔道的轰炸机摧毁了“盒子”西南 方的英军炮兵,坦克也开始隆隆前进,直到一场有利的沙漠风暴把它们吞噬为止。 隆美尔动身到前线去,以便掌握战斗的整个进程,可是他什么也看不见。 直到下午5 点钟,隆美尔才获悉装甲团在卡萨巴以南的一个高地停止不前,同 时空军也在闲等着进一步的命令和指示。最后,6 点30分,瓦尔道第二次派轰炸机 发起攻击,坦克又才开始向前推进。 在此之后,战斗被分成了零碎的小块。大约晚上8 点,隆美尔打电话给瓦尔道, 情绪显得很激动,他宣布,装甲师将在轰炸机出色进攻的掩护下直接插进敌军的防 线——“我们要争取在今天夜里到达阿拉曼以东的海岸公路。”然而严峻的现实, 正如第二十一装甲师一个步兵营的战斗日记所描述的那样,却并非如此:“我们正 好在敌军的铁丝网前面,由于没有适当的工具,开辟通路的工作毫无进展,只有少 数地雷工兵有钢丝钳,为我们清出了一条狭道。这时差不多已是黄昏了,战场只是 靠摇曳闪烁的火焰和苍白的月光照亮。随后我们的坦克突然掉转了方向,难道是弹 药或者汽油耗完了? 冯·劳登费尔德上尉一跃而起,跑到离他最近的一辆坦克旁边, 以便阻止它向后撤退。一发反坦克炮弹击中他的脖颈把他打倒。深夜,舒特少校带 领我们的营又撤了回来。” 与此同时,隆美尔也从战场上回到装甲军团司令部。“到晚上十点钟,”他的 日记写着,“第二个一装甲师来电说进攻终于失败。总司令随即命令装甲师撤至它 原来的出发线。无论是沙漠风暴,或是选定了目标的轰炸,抑或我们炮火的有力支 援,均未能使装甲师建立什么功勋。这千载难逢的艮机——却让他们吹了。隆美尔 在第二天早晨写回家的一封信里十分激动地透露了他对这一行动计划曾经寄予了何 等的希望:“我对这次进攻所怀的全部希望都令人悲痛地幻灭了,无论如何都不会 取得什么成功了……” 随后,在这种日愈增长的混乱局势下进行的许多个回合的战斗一个接一个地向 隆美尔袭来。但是,这与他本人在那些天选择军团指挥所直接指挥战斗而不是在阵 地上冲杀并无任何巧合之处。然而,两个意大利师,巴维亚师和布雷西亚师崩溃了, 英军的战术已经变得十分清楚。“敌人”,他17日摸黑给露西写道,“正在把意大 利军队一个接一个地围歼掉,这样一来,我们德国军队的力量将会变得极为单薄, 从而无法抵御他们的进攻。为此我真想痛哭一场! ”那天早些时候,他得到消息说, 澳大利亚士兵已经在两个意大利师,特兰托师和特里艾斯特师之间打开了一道突破 口。特里艾斯特师有大批士兵开小差。隆美尔被迫把最后剩下的后备军填补上去。 当意大利最高统帅部——卡瓦利诺,巴斯蒂柯以及空军司令里诺·富热尔将军 ——那天下午拜访他的时候,隆美尔凄凉地告诉他们:“如果再有类似今天这样的 打击,我觉得自己无法再控制这样的局势了。”阿尔布鲁斯特为他们这次九十分钟 的会议作翻译,事后他草草地在日记里记道:“隆美尔把局势描绘得十分暗淡。” 使隆美尔感到欣慰的是,第二天, 7月18日,没有发生什么令人吃惊的享。前 线一片寂静。随后的两天时间,他一直在整个战线上巡视,指挥士兵们埋设地雷和 修筑战术据点,并免不了私下责怪意大利人。他告诉第九十轻装甲师的指挥官: “由于实际上已被歼的四个意大利师的失败,一个暂时的危机已经出现,而且这一 危机将延续到八至十天后德军主力到达这里为止。” 7 月21日,隆美尔稍许高兴了一点。在非洲军里,他还拥有大约四十二辆正常 的德军坦克和五十辆意大利坦克。“前线已经平静下来,感谢上帝,我终于有机会 估量一下局势了,”他私下这样写道,“然而这将是一个长时期的危机,因为在战 线另一侧的兵力集结远比我们快速得多。凯塞林将飞往元首大本营。多么遗憾,我 不能象他一样也飞回柏林。”隆美尔又开始穿上了自己的短裤。天气实在太热,无 法再穿着全套军装。灰尘和苍蝇多得可怕,气候也很潮湿。 奥钦莱克的新进攻是蓄意摧毁隆美尔的装甲师。一名被俘的英军士兵证实了这 一点。这次进攻在那天晚上以猛烈的空袭开始——战斗的规模比想象的更为壮观一 —接着是一阵密集的炮火轰击。夜间,一个新西兰旅从南面插向埃及麦尔洼地—— 在沙漠中央一处有如浅碟似的地形。拂晓时,按计划英军的坦克应该到达了。奈宁 将军不慌不忙地观察着这些进展,并命令他的装甲团——连续前进三个小时——凌 晨4 点15分发起反攻。凌晨4 点,德军,包括为数不多的机枪和步兵营已经等在洼 地周围,他们的手表滴答滴答地接近了进攻的时刻。当时,新西兰人显得逍遥自在, 甚至在洼地上架起了帐篷。4 点15分,信号弹准时地划破长空,拖着一束束的尾光, 高爆炸力的炮弹和迫击炮炮弹雨点般地落在英军密集的人群中,接着装甲车隆隆驶 过洼地的边缘,冲入英军的阵地,但直到此时英军的装甲部队仍不见踪影。奥钦莱 克进攻的第一阶段使他付出了一千名士兵和许多装备的代价。 接着第二阶段的战斗开始。英军从东面向同一防区投入了一百辆坦克,其中有 两个从未参加过战斗的装甲团,两星期前刚从英国抵达这里。上午7 点30分,他们 突破了布雷区,坦克先头部队势不可当地冲到了隆美尔战线后方。隆美尔力量单薄 的步兵阵地被突破。这一情况对隆美尔和奈宁来说,就象他们长久以来所担忧的军 团末日到来了一样。这时,代替俾斯麦指挥第二十一装甲师的布鲁尔上校( 俾斯麦 受了伤) ,赶来营救他们。他阻住后逃的步兵营,令他们转而抵抗英军,接着他的 第五装甲团冲向英军侧翼,这才把危险对付过去。在短短的两个小时内,隆美尔的 指挥官们完全出于职业的本能和勇敢,俘获了二百多名英军并缴获八十七辆坦克。 在德军士兵中到处涌现出骁勇善战的事例。十九岁的根特儿·哈尔姆是一名炮 兵观测手,他操纵着一门俄国造的76.2 毫米反坦克炮,这种炮在德军里—一共只 有两门,权作为英军装甲部队突破德军前的最后一道防线。炮手们无法在坚硬的岩 石地上安置大炮,于是两名炮手不得不把大炮安在炮架尾部以便减轻大炮的后坐力。 一支英军坦克纵队呼啸着向他们扑来,在两分钟内,哈尔姆便击毁了四辆瓦伦丁式 坦克。其余的坦克顿时停下来,搜索毫无遮蔽的大炮,并向他卜开了火。一颗炮弹 在哈尔姆的两腿的前方爆炸,第二颗炮弹炸掉了他的装填手的双腿,另一名炮手立 即接替了装填手的位置。在哈尔姆的大炮被打哑之前,又有五辆英军坦克被打中起 火。恰好这时第二十一装甲师赶来全歼了剩余的英军坦克。一名被俘的敌军坦克指 挥官愤愤地大声叫道:“两年的训练和环绕半个地球的航行,竟然在一个半小时内 就全部完蛋! ”一个星期后,隆美尔亲自给哈尔姆佩戴上骑士十字勋章。 在德国军队中,他是第一个获得这一奖赏的普通士兵。 第二天,7 月23日下午,威尔弗莱德·阿尔布鲁斯特在自己的日记里写道: “局势急剧变化,英军第二十三装甲旅被歼灭了! 英国兵损失了一百四十六辆坦克 和一千二百名士兵。 这是多么振奋人心的事,但是总司令却命令此刻要把重点转向‘后方’,他操 纵着每一名指挥官并做好了一切准备。他已为英军安排了一个绝妙的困境! ” 隆美尔巡视战场,感谢他的士兵并给他们颁发奖章。“各部队的士气都很高昂。” 他的日记这样写道。他观察过英军的新坦克,有些离第二十一装甲师指挥所只有两 千码的地方,坦克仍旧躺在那里,可是坦克手们有的被俘,有的就埋在坦克旁边。 “在最后的这几天里,我们所经历的困难是难以形容的。”他怀着欣慰的心情在一 封信里对露西承认,“当然,安说我们已经越过最困难的阶段那还差得很远,敌人 在数量上远远超过我们。但是两天前我们在阵地前后击毁的一百四十六辆坦克对此 做了很大的补偿,我们已经给了他们沉重的打击。敌人不会再如此放肆了。” 现在,他有时间拆阅自己的信件了。希特勒的副官长鲁道尔夫·施蒙特给隆美 尔送来了作为一名陆军元帅必不可少的十字剑勋章。不过他首先阅读的还是来自维 也纳·诺伊施塔特的信件,其中有许多露西和曼弗雷德的新照片。曼弗雷德已经离 家去一个希特勒青年团的营地生活几个星期。怀着一种父爱的忧虑,隆美尔看了儿 子最近的成绩报告单,最后一张成绩单表明他已有了很大的进步。露西写信告诉他, 冯·俾斯麦太太从波美拉尼亚打电话给她,焦急地询问有关她丈夫的情况,她已经 有三个星期没听到她丈夫的消息了。隆美尔知道从非洲寄出的信要多长时间才能到 达德国,但他还是把这些话转告了冯·俾斯麦将军。( 随着局势的变化,俾斯麦活 在世上的时间只有三个星期了) 。露西还告诉他最近放映的——些新闻记录片:其 中有墨索里尼在非洲的出现,以及隆美尔陪同凯塞林、卡瓦利诺和巴斯蒂柯视察阿 拉曼战线的情况。 隆美尔在影片中看上去很不高兴,他的面部表情很严峻。露西知道这是为什么, 她比其他观影的人都更了解内情。她知道隆美尔一‘筹莫展的原因是给养和意大利 士兵的问题。在露西的那些信件中,有一封谈到温斯顿·丘吉尔最近在莫斯科对斯 大林进行的受罪的访问,“不可——世的大英帝国竟堕落到了如此地步! ”她接着 说,“今天的新闻广播说,你的对手奥钦莱克已被革职,代替他的是——个名叫蒙 哥马利的将军。”当时这名字对隆美尔来说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意义。 1942年8 月初,隆美尔估计,在英军采取另一次行动之前,他可能还有四个星 期的准备时间,同时,希特勒在俄国向高加索的大举进攻势必影响英军在中东的兵 力部署。他知道装甲军团只能抵挡敌军的小规模进攻,但他不得不下达最严厉的命 令,以防止7 月间那种蔓延于德军各条战线的混乱再度出现。“我要求每一名士兵, 军官也包括在内,坚守自己的阵地,决不后退。放弃阵地就意味着被消灭。在夜战 中固守住我们的阵地,我们就能赢得少伤亡的有利条件;任何突破阵地的敌军,都 必须由附近的后备部队彻底加以消灭……任何放弃自己阵地的人员都将被指控为临 阵脱逃者,并送交军事法庭审判。——隆美尔。” 局势十分清楚,阿拉曼的胜利或失败都取决于这里的德国士兵。隆美尔从未忘 记这一点。对那些祝贺他擢升的将军们,他答复说:“这一元首承认的崇高荣誉应 归功于我那些可信赖的德国士兵的勇敢.” 隆美尔与英军的力量差距正在缩短。7 月间,他得到五千四百名补充兵员和新 组建的第一百六十四轻装甲师的两个先头团。一万三千三百名新兵已经空运到北非, 更多的部队正以平均每天一千人的数额逐渐到达。8 月初,一支空军精锐部队,第 一伞兵旅派归隆美尔指挥。这支部队的指挥官赫尔曼·兰克将军是克里特战役中一 位灵巧好斗的老兵。他镶着一口金属制的假牙,原来的牙齿在一次跳伞事故中摔掉 了。 他手下的伞兵装备精良,身体强壮。然而,由于他们是空军部队,隆美尔很少 去看望和关心他们。( 与第一百六十四轻装甲师一样,兰克的部队到达时没有自己 的运输工具。确切地说,第一百六十四轻装甲师是骑着自行车到达的,这些东西不 久便丢弃了) 。但他们毕竟是德国人,而且受过严格的训练,于是他们全都被填补 到隆美尔在大海和大洼地之间薄弱的防御线上。炮兵正在到达,弹药库也正在修建, 密集的布雷区和地雷箱已用计划好的方式细致地埋设妥当。新的意大利部队也到达 了。隆美尔把他们排除在自己的计算之外,“这批到达的士兵实际上毫无用处。” 他这样说。7 月29日,当他会见博罗尼亚步兵师新任指挥官阿莱萨德诺·格罗尼亚 将军时,这位意大利人拍着自己的胸膛宣布说,意大利士兵将永远不会放弃自己的 阵地。“关于这一点,总司令只是冷冷地用—一种对不了解情况的人必须加以解释 的方式开导他。”阿尔布鲁斯特在日记中这样叙述道。( 正是那一天,隆美尔发布 了他对临阵退却者的警告) 。 意大利人投入了一支第一流的部队,弗尔格尔伞兵师。 当他们的指挥官喝令立正向隆美尔敬礼的时候,他们的训练素质( 该部由德国 人训练) 表明它会使一名普鲁士教官为之自豪。至于其他方面,隆美尔对新来的意 大利人仍旧持一种藐视态度。“我这里所需要的,”他在一封信中向高斯解释说, “不是更多的意大利师,——更不用说毫无作战经验的皮斯托里亚那样的师了—— 而是德国士兵和德国装备,仅仅依靠这两者,我也能最终发起进攻。” 一些必须履行的职责束缚着隆美尔作出决定的自由。作为部下对自己劝告的一 种否决——据梅伦辛说——隆美尔坚定地作出了把整个装甲军团押上赌注的决定。 他将从南端突破敌军的防线,并在那里与英军第八军团交战,同时把部队推向开罗 和亚历山大,横跨尼罗河的重要桥梁,发动闪电进攻。在隆美尔的文件里有一张地 图,这张地图标有他为每一个军,每一个师和营推进时应遵守的布署。他们之中的 一部分将从开罗冲向苏伊士运河,另一部分从开罗转向南方,沿尼罗河直接插入非 洲的心脏。在他的活动小屋里出现了一些神秘的客人——埃及军官,这些人向他保 证,当隆美尔的大军进攻开罗和亚历山大时愿为内应,他们将发动武装起义以抗击 英军。然而隆美尔清楚,到9 月份时,第八军团将变得十分强大,远非他隆美尔所 能打败了,于是进攻便选在8 月。由于他大胆地决定在夜间发起进攻,这就要求这 一天必须是月圆的日子,也就意味着在公历8 月的末尾。“然后,” 他在给自己的老副官思斯特·施特莱彻的信中说,“我希望我们在这次突然打 开挡住我们通向埃及沃壤的最后一道门户的战斗中获得成功。” 整个8 月,隆美尔的军队都保持原地不动。沙漠上回荡着连续不断的风钻,爆 破,鹤嘴锄和铁锨的响声。为防止敌军首先发起进攻,他们埋下了成千上万颗地雷。 8 月8 日,隆美尔日记再次透露了他丰富的想象力:“第三十三侦察营接到总 司令交给的任务,查明是否有可能用一个整师或者更大一些的部队袭击盖塔拉低地。” 凯塞林第二天飞抵这里,批准了隆美尔的全部计划。阿尔布鲁斯特的日记竭力想跟 上这位不知疲倦的陆军元帅的足迹:“天气热极了,然而总司令每天都驱车外出。” 10号这天他记录道,“有三只骆驼踩响了这里的地雷,我们抓到了五个阿拉伯人, 他们企图在夜间跨过布雷区。你可以绝对相信,他们都是受英军雇用的走卒,试图 探明我们的情况。” 灼人的高炉似的气温和接近尼罗河三角洲的不利处境,不 仅使装甲军团的士兵付出了高昂的代价,而且使隆美尔也病倒了——这对他来说还 是第一次。 8 月2 日,他开始感到有些不舒服,到了月中,他真的病了。事实上, 在四十多岁的军官中他是唯一在非洲坚持了这样久的一个。 8 月19日,他的参谋 们留意到陆军元帅几乎总是头痛感冒,而且还得忍受喉咙剧痛的折磨。参谋们认为 是流感,当他们跑去找隆美尔的私人医生霍尔斯特教授时,他已经只能躺在床上了。 霍尔斯特的诊断报告说:“隆美尔元帅正受着低血压的痛苦,而且有昏眩的趋势。 这种情况是由于长期的胃病和肠功能紊乱造成的,再加上最近几个星期体力和脑力 的过度疲劳,尤其是不利的气候影响,使得这一病情加重了。在目前这种情况下, 特别是如果他的负担再进一步增加,要想完全康复是绝对不可能的。康复的唯一希 望只能是在德国呆上很长一段时间,并且要有适当的医药和护理。在非洲土地上的 暂时治疗看来也还是可行的。” 8 月21日,隆美尔把诊断结果电告柏林,并推荐坦克将军海因兹·古德里安顶 替他的职务,同时还给古德里安发了一封电报。他相信自己将会有充足的时间来度 过这次“因病离职”。同时,伯尔恩德给他找来一位好厨师,并派飞机每天给他送 新鲜蔬菜和水果——所有这些事都瞒着隆美尔。“否则,他这个人是不会接受额外 配给的食物的。”伯尔恩德在给露西的一封私人信件中这样解释道。他急切地用密 码电报告诉戈培尔:“我建议立即把勃兰特教授( 希特勒的私人医生) 派到这里来 检查一下陆军元帅的病情。”8 月24日,隆美尔的病情有了好转,能够乘车到梅尔 沙·马特鲁做心电图检查了。 当他返回自己的活动房屋时,最高统帅部司令凯 特尔的电报已在等着他了。电文说:“古德里安不能接替这一职务,因为他的健康 情况不能适应热带的气候。( 真正的原因是古德里安已经失宠,去年冬季他违背了 希特勒的旨意。) 这样,隆美尔只好继续留在自己的岗位上。26日,他用密码电告 凯特尔,根据他的医生的意见,在即将发起的进攻中他可以继续指挥装甲军团, “同时进行适当的药物治疗”。在此以后,他将返回德国进行治疗,这一时期必须 有人接替他担任指挥。 隆美尔对整个战线作了最后的视察。然而,就在他准备向正在集结的大英帝国 的兵员发起猛烈进攻的时候,他事实上已经是个病人了。他虽患病,却被胜利在望 和可以返回德国的希望所鼓舞——或许这日子会在9 月中旬——可以单独与露西和 曼弗雷德在一起度过六个星期。或许他会在奥地利的某个山区度假,在那里他能够 睡在干净的被单里,用自来水沐浴,醒来时也不用担心敌人大炮吓人的轰隆声。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