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别了,非洲 隆美尔郑重其事地接受了作为集团军司令的新职务。他退还了赛麦林山的别墅, 他的参谋人员也甘愿近期内不回德国去。他自己无法领悟对他的擢升,这其实是一 个难解的谜。 他的副官伯尔恩德瞒着他于2 月26日写信预先通知露西,阐明此时她丈夫的复 杂心理状态。伯尔恩德声称,光荣和信心在很大程度上促成了这次晋升,他希望这 是一剂额外的补药。 “元首和领袖仍然对他坚信不疑,这是一个新的重要的证明,” 伯尔恩德写道,“我决心借此使他深信——即使经历了漫长的撤退——人们仍 然绝对信任他。可是他本人却始终不以为然。” 使隆美尔大为愤懑的是,凯塞林、阿尔尼姆以及意大利最高统帅部一起始竟对 他这一新的权力和任命置若罔闻。阿尔尼姆不与他讨论代号为“傻瓜”的进攻贝雅 的计划;罗马直接与阿尔尼姆和梅斯打交道;凯塞林亦如此。希特勒的情报署长威 廉·卡纳里斯于27日飞往突尼斯时也不去拜访隆美尔。当然,卡纳里斯具有双重身 份——几年来他一直在秘密进行推翻希特勒的活动——对于反希特勒的组织来说, 隆美尔仍被看成是一名纳粹分子,希特勒为之得意的陆军元帅。 英国政府的档案里有几页卡纳里斯的日记曾谈及他的这次巡视。“驱车进入突 尼斯城,我们从一大队英军俘虏身边驶过。他们看起来精疲力尽,无精打采,可是 却很象善于保养的足球运动员。”这时,阿尔尼姆描绘了一幅暗淡的前景。“我们 可别让眼前取得的局部胜利冲昏了头脑,”他对卡纳里斯说,“要知道我们还面临 着给养问题所带来的巨大困难。目前我们只能获得所需给养的一部分——一个月只 有、二万五千吨,而实际所需应为八万吨。汽油仅靠空投油罐的办法才能得到,因 为油船冒的风险太大。鉴于这种后勤补给状况,在末日来临之前,你也只能纸上谈 兵。” 阿尔尼姆又说:“现在指挥机构一片混乱,谁也弄不清到底是谁在突尼斯坐第 一把交椅。本该离职回家的隆美尔却在计划用两个师的兵力首先向南面发起一次攻 势。他现在是集团军司令,可是却没有配备一套称职的参谋班子。还有凯塞林,他 跟他的陆军作战军官,那位来自罗马郊外弗拉斯卡蒂的威斯特法尔上校难道就不会 插手干预别人的决策了吗? 谁也搞不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 就在同一天,隆美尔理直气壮地打电话给凯塞林,对混乱不堪的指挥机构大发 雷霆。随后,威斯特法尔带着罗马的紧急指示赶来了。隆美尔恳求威斯特法尔留下 第十和第二十一装甲师在已攻占的东多赛尔山口多坚守几天,直至阿尔尼姆向贝雅 发起新的进攻为止。这是隆美尔头一次听说阿尔尼姆的“傻瓜”军事行动。他直言 不讳地说:“要进行这样的进攻,本来就该在我们进攻勒凯夫的头一天打响。”他 怒气冲冲地叫人去找他现在的下属阿尔尼姆。结果他得知阿尔尼姆当天早晨已被召 回罗马去了。隆美尔气得无话可说,他手下的将军竟背着他被召回罗马,而这位将 军竟然也就去了。他决计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挫败阿尔尼姆的计划。他给第 十装甲师打电话,获悉该部队已经开始了阿尔尼姆不愿发生的后撤,隆美尔随即批 准继续撤退。 隆美尔预言阿尔尼姆的“傻瓜行动”力量过于薄弱,不可能取得成功。到了3 月3 日,他幸灾乐祸地告诉参谋们说,事实证明他是正确的。“他们本该把坦克开 到较南边的开阔地带作战,但他们却让坦克陷入了北面狭窄的沼泽盆地。”他这样 指出,“第七装甲团第二营全部被歼,50l 重型坦克营损失了九辆虎式坦克。”然 而对隆美尔来说,更为严重的是“傻瓜行动”使他在马里斯向蒙哥马利发起的进攻 推迟了两天。 隆美尔再次经受心脏病、神经痛和关节炎的折磨,但他已下定决心要在离开非 洲前和蒙哥马利把帐算清。在牧歌式的田园生活环境里,他沉思默想,夜不能寐, 绞尽脑汁地研究着眼前的那些图表和空中侦察照片;他测定距离,写下计算结果。 田野四周是遍布的茂盛的橄榄林和青纱帐。“这是我们德国人多么理想的殖民地啊 I”他这样写道。几天以后他又说:4t 这世界对全人类来说是多么美好。它充溢着 满足和幸福的机遇,等待我们去做的事实在太多了,特别是这里,在非洲这广袤无 垠的土地上。” 他计划于3 月4 日在蒙哥马利未动手前就发起猛烈的进攻。“先下手为强,” 他对指挥官们说,“我们不能仅限于防御,要摧毁敌人总攻前的准备力量……第一 个目标就是梅德宁。” 他知道这并非是不费吹灰之力的战斗。蒙哥马利的部队大部分集结在梅德宁, ——许多公路和沙漠小道的重要交叉口——而且都是些适应沙漠战斗的勇士。在地 形上,隆美尔的马里斯防线并不利于突然袭击。 2 月28日,所有参战的德意两军将军都被请到瓦迪阿卡里特参加作战会议。这 位陆军元帅破天荒地决定不采用惯常的“右肘弯击”战术。他建议来一次两面夹击, 两个师( 第十和第二十一装甲师) 从海岸附近的北线出击,另外一个半师( 第十五 装甲师和第一百六十四轻装甲师的一部) 从南线穿插出山,进攻梅德宁。隆美尔解 释说,蒙哥马利再能干也只能料到来自北边的进攻。 他的计划使与会者哗然。贝劳威斯指出,他们在北线埋设了成千的地雷。“我 们埋设的地雷有真有假,以防他们取走。 要是再将地雷炸掉,就会事先警告敌人我们发起进攻了。’梅斯提出一项相反 的建议,他认为全部兵力应该穿过马特马达山脊。隆美尔不赞成这个建议,理由是 一旦汽油车和弹药车被敌机击中起火,就很容易堵塞狭窄的公路。“两面夹击很有 可能成功,”他明智地提出,“你们必须把全部力量投入战斗,不留一辆坦克,一 辆汽车,一门大炮。”他问梅斯,蒙哥马利的大炮位置在什么地方。这位意大利将 军回答说,空中拍摄的照片表明多数大炮布署在梅德宁和海岸之间,这看来又成了 反对隆美尔计划的根据。 隆美尔仍然不让步。他指出,‘阿拉曼战役中我们吃够了在远距离与英军坦克 作战的苦头。但是突尼斯这里的经验证明,我们的坦克在近距离范围内要比英军的 坦克占绝对的优势。因此我们的坦克需要复杂的地形借以向前推进。”这一点意见 没有被采纳。五小时后,依然什么协议也没达成。于是隆美尔指示梅斯本人拟定一 项作战计划。梅斯坚持采用简单的右肘弯击的战术。于是隆美尔只好洗手不干。 等到称之为“卡普里”的为时已晚的军事行动开始时,已有一些令人不安的迹 象表明,蒙哥马利巳开始从海岸把大炮和部队调到梅斯选择为突破口的南部地带了。 3月5日,卡普里战役打响的前夕,隆美尔向德国指挥官们发表了一通鼓舞士气的讲 话,然后在下午两点沿着景色壮丽的蜿蜒曲折的山路驱车前往713 高地,从这个制 高点上他可以看到十五至二十英里范围内的战斗情况。 事实上,蒙哥马利事先巳从密码破译机获得的情报中掌握了这次进攻的方向和 确切的时间。后来他在回忆录里轻松愉快地写道:“我已算定隆美尔的进攻将按既 定方案展开,我就照自己选择的计划去迎击他。”但这一次并不是隆美尔的进攻, 正如隆美尔预料的那样,它最终还是失败了。 卡普里军事行动,即梅德宁战役刚打响的几个小时里,隆美尔在713 高地上观 察不到战斗的进展,因为整个战场为烟雾所笼罩。“上午6 点,”他的日记写道, “我们开始了炮击.奈比尔威费火箭炮从第十九轻装甲师的地段发起攻击。在晨曦 中,透过浓雾可以看到令人眼花缭乱漫天飞舞的炮火。这是一幅千载难逢的战斗画 面。第十装甲师推进到哈勒夫山谷,可是我们在713 高地上观察不到它的进展。直 到上午8 点,天空晴开了,我们才清楚地看到第二十一装甲师的进展情况。’接着 大厮杀开始了。三个装甲师,后面跟着卡车运载的步兵穿过宽阔空旷的平原,推进 到离梅德宁约八英里的一座山脊上。在这里他们遭到了蒙哥马利老谋深算、严阵以 待的反坦克炮火的轰击。蒙哥马利这样写道:“隆美尔在黎明时开始向我进攻。他 真是个大草包。我在那里设下了五百门可以发射六磅重炮弹的反坦克炮,而且还有 四百辆坦克和占据着要冲的英勇善战的步兵,此外还有大批的重炮。这真是天赐的 礼物。那家伙一定是疯了。”中午时分,隆美尔看见了头一天才上任的非洲军司令 汉斯·克拉默将军。后者报告说,他的坦克仍在原地没动。“这次进攻显然正中敌 人的下怀,’克拉默声称,“地上遍布地雷,而在西南方的正面也有一道火炮防御 屏障。”英军俘虏和侦察营缴获的文件证实,蒙哥马利事先就已对卡普里军事行动 的每一个细节了如指掌。在隆美尔看来,这是意大利最高级的官员出卖了这次军事 行动的情报,但事实上,这是英国情报机关惯常利用杂志封面图片一类题材的报道 以掩盖自己军事情报来源的狡猾伎俩。 下午5 点,隆美尔取消了这次进攻。他的一百四十五辆坦克损失了五十辆,至 于想拖延蒙哥马利的进攻计划,甚至连一天的时间都未有效地争取到。“两面夹击 的进攻肯定会有效得多,”他哀叹说,“从一开始,我们就没能使敌人措手不及, 所以这次行动就失去了它本身的意义。” 那天夜里,本来在接替隆美尔的集团军司令职务之前还需等待很长一段时间的 阿尔尼姆将军,这时却意外地提前承担起了这一职务。3 月6 日,凯塞林发来电报, 这是最后的一击:“陆军参谋长( 阿尔弗雷德·约德尔) 指出,元首不同意你对( 突尼斯) 局势的估计。” 隆美尔对局势的估计是与阿尔尼姆及其他专家们经过长时间会谈后呈交给希特 勒的一份力量对比的图表。阿尔尼姆曾向他预言:“要是给养物资送不到我们手中, 到? 月1 日,突尼斯这里的一切就将全都泡汤。”隆美尔的集团军现有德意士兵共 三十四万六千人,其中只有十二万人的作战部队。要他们继续战斗下去,每月至少 必须提供六万九千吨给养物资;如果尚需物资贮存,以备将来的军事行动之用,阿 尔尼姆认为起码还要上述数字的一倍。但是在1 月份,虽然意大利商船已作出英勇 的努力,并损失了五十一艘补给船中的二十二艘,却只运来了四万六千吨给养物资, 2月份大约也是这个数字。 隆美尔呈报给最高统帅部的大言不惭的建议的要点是这样的:应该授权他再次 撤退,并在蒙哥马利开始进攻前放弃马里斯防线,同时把梅斯的二十万部队撤到自 昂菲达维尔向内陆延伸的较易防守的小段战线上。第一意大利军团和第五装甲军团 将防守在周长为一百英里的战线上。隆美尔承认这将意味着除了突尼斯城及其外围 的一小块地盘外,必须放弃所有地段及重要的机场。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