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袁世凯设宴 1915年9月。北京。 中南海的秋夜格外宁静,到处都进入了梦乡,连拂在水面上垂柳的柔丝也一动 不动,仿佛已经沉睡。 四面环水的瀛台却灯火通明,阵阵欢声笑语不时从那里传来。也许是因为光绪 皇帝曾在这里被慈禧太后幽禁过的缘故,袁世凯当上民国大总统搬进中南海,就看 着这个地方不顺眼。他把黎元洪从湖北“欢迎”到北京之后,想让黎元洪住在这里, 黎元洪头摇得像钟摆,说什么也不肯,最后这里只好成为饮宴和接待宾客的地方。 中南海的谯楼上已经打过了一更,侍卫和侍女还在瀛台穿梭般进进出出,浓烈 的酒香和烹调的油香,不断从瀛台那三间房子里飘洒出来。 民国总统袁世凯今天在这里设宴招待他的几个心腹和老朋友。今天宴会的规模 并不大,只有十来个人围坐在一张红木餐桌边,但是出席宴会的人却几乎囊括了为 他登基当皇帝鼓噪的民国政府大部分政要。 坐在主人位置上的就是袁世凯。袁世凯,字慰亭,河南项城人,很多人背后都 称他为袁项城或项城。袁世凯今天没有穿他心爱的总统制服,只穿了一件玄色的马 褂,呢子坎肩脱下来挂在了衣架上。老头子此刻满面春风,大脸盘上荡漾着满意的 笑容,圆滚滚的脑门上汗涔涔的,好像刚从浴室里出来。 客人中那个湖南口音浓重、一副学者模样的人叫杨度。他早年留学日本,因为 创办《游学编译》和《中国新报》名噪一时。辛亥革命后投靠袁世凯,和汪精卫一 同组织共济会,成为袁世凯帐下的一位谋士。去年被封为参政院的参议。 几个月前,袁世凯把杨度召去,让他罗织一批国内的超级名流,成立一个研究 国体问题的学术团体,为他复辟帝制制造舆论。袁世凯知道复辟帝制像变戏法,不 到关键时刻不能把蒙在上面的毯子揭开,不然戏法就会被戳穿。因此他叮嘱杨度只 能在幕后操纵,一切要做得不露痕迹,免得授人以柄。 杨度却有自己的小算盘。恢复帝制是改朝换代的大事,自己如果隐身幕后,将 来论功行赏,宰相的乌纱帽肯定落不到自己的头上。在关键时刻,他怎么可能自甘 寂寞隐身幕后?他亲自出马联络了孙毓蕴、胡瑛、严复、刘师培、李燮五人,领衔 联名通电各省,发表组织筹安会宣言,明目张胆地为复辟帝制摇唇鼓舌。一个月前, 他又组织“各省公民代表”,向参议院请愿“变更国体”———翻译成老百姓的话 就是复辟帝制。筹安会的宣言和成立,露出了袁世凯想当皇帝的马脚,全国反对之 声四起,首当其冲的筹安会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许多人都上书国民政府“请 诛”筹安会杨度等“六君子”。杨度自作聪明捅了个大娄子,袁世凯非常恼火,连 声骂杨度是利欲熏心的“混蛋”,好事让他办砸了。袁世凯自己是始作俑者,不好 深责杨度,一口气只能闷在肚子里。当然,杨度在袁世凯心目中的地位也一落千丈。 那个身穿上将军服的中年人是段芝贵,他生得浓眉大眼相貌堂堂,但是凌厉的 眼神儿在他周正的脸上显得很不和谐,使他的相貌大打折扣。他是安徽合肥人。从 袁世凯在天津小站练兵的时候,他就死心塌地追随袁世凯,百依百顺,袁世凯放个 屁,他都说是香的。人们都戏称他是袁世凯的干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