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许月平姨妈 由于母亲常带我去舅妈家走动,相互的关系越来越亲近,因此其中有几位住得 离我家较近的远房外甥,也不时地到我家来坐坐。在闲谈中,母亲常常有意识地向 他们深入浅出地讲些国际国内形势和革命道理,有时还相互辩论,气氛十分热烈融 洽。临走时,还借些进步书籍让他她们带回去阅读。她的外甥女许锦漪,在怀 文中学念书时就加入了共产党,并带着弟弟许锡采同去苏北参加了新四军,我想这 与母亲的影响不无关系。至于母亲的几个嫡亲侄子,那是在我们搬进霞飞坊不久就 来走动了。首先来的是许锡玉、许锡申兄弟俩,还过了夜,没有眠床,就在亭子间 里打地铺。他们是二哥许崇欢的孩子。锡玉表哥要比我大十岁半。他后来当铁路工 程师,1957年被错划为右派。平反后,退休于广州。母亲1968年3月去世, 他赶来吊唁,进屋后哭泣着要下跪行大礼,被我们劝阻。锡申抗战时参军到滇缅公 路,多年以来再也没有遇到过。 母亲还有一个侄儿锡琳是三哥许崇怡号叔和,抗战时病逝于重庆的长子, 上世纪50年代分配到北京,在国家某机构工作。有一次出差广州,按规定可以乘 坐硬席卧铺,他“自作主张”没有享受卧铺,改乘廉价的硬座,往返差额有几十元, 他补充若干,凑起来买了只国产普通手表。这只亮晶晶的手表引起他所在那个小部 门的轰动,他便一五一十地向大家传授了这省钱的经验。不久“三反”、“五反” 运动轰轰烈烈开展,单位就凭这件事定他为“老虎”,遭遇可想而知的待遇。他一 时想不开“便自绝于人民了”。他的母亲那时刚到北京不久,便遭受到这丧子之痛。 锡琳这一“走”,扔下两个正在读书的男孩和一个小女儿,媳妇也正年轻,其悲戚 之状可想而知。母亲对此也无可奈何,除了时加慰抚,惟一能做的便是设法安排侄 媳到民主促进会去工作,以维持生计。 母亲在家族里排行第六,常听到亲戚们叫她“六姑姐”。她有两个嫡亲妹妹, 一位只小她两岁,叫许东平,我将在另文讲到。另一位许月平姨妈,比母亲小了6 岁。母亲离开广东跟随哥哥到天津去读书的时候,她还很幼小。等到1927年母 亲回广州与父亲会合,那时父亲正在市区开了一家书店,需要人手,母亲就让这位 小妹妹前来帮着卖书。 这个书店很小,是为进步文艺青年而开办的,坐落在一条叫芳草街的小胡同里, 租金为60元,二楼,一前一后两间,附带一个小厨房。前房做书店,许月平姨妈 住宿在后间。前房三边矗立书架,中央一个长柜,读者只能挤在书架之间站着挑选。 这就是开张不满半年的“北新书屋”。母亲虽常去书店,仅是帮忙,实际上这书店 是由小妹妹在一手经营着。半年后母亲与父亲赴沪,书店也随之停业。之后母亲似 乎与这位姨妈并无多少联系,也许结婚后忙于家务吧。 “四人帮”粉碎不久,月平姨妈来北京,我们才初次见面。她是从香港九龙参 加旅游团来北京的。姨妈到北京之后,便在东单附近一个部队开办的半内部招待所 那时港澳地区旅客不能任意入宿旅馆住下,我邀请她到家里坐了坐。在那个年 代,一位60多岁的老人敢于只身到一个生疏的刚刚经过“文革”的大陆城市,探 望七八年前去世的姐姐后人,真是需要一定勇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