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抵达香港 从南昌动身,不是直接南下广州,而是绕了一个弯,转道先去长沙。为什么要 那样走?我们不明白也没有问。反正这一路住宿坐车,全由吴企尧先生一手操办策 划。当时又是秘密行动,类乎“潜逃”,大家一路上都提心吊胆,生怕会突然遭遇 什么不测,故想不到那么多。又由于是匆匆路过,对长沙这座城市也没留下什么印 象,能够回忆起来的是车站上卖的土“匣饭”。这其实是一只盛满饭菜的硕大的碗, 小贩们捧着吆喝兜售。碗里盛着热腾腾的米饭,足有250克,上面盖着蔬菜和五 花肉、腊肠、油煎鸡蛋之类,香气四溢,十分吊人胃口。稀奇的是旅客们吃完,就 随手一放,任凭附近的孩子们捡拾而去。这景象是现在所看不到的。 从长沙到广州,乘坐的是长途汽车。也许是为了在车顶多载货物行李,这里的 汽车车厢造得很低矮,沿途的公路又凹凸不平,以致车身不仅在不断地“筛沙子”, 还上下颠簸,乘客是头上吃栗子,屁股打板子。母亲恰遇更年期,月经的流血量很 多,到了站头几乎迈不开步。进入广州,在一个嘈杂的小旅店住下。这旅店的客人 看来三教九流都有,大白天公然兜揽“姑娘松骨”的色情生意。 母亲本广州生长的,现在重返故地,自然成了大家的导游。她首先带领大家去 看她的旧居。为怕被亲戚认出,避免额外的应酬,只在屋外绕了一圈,便匆匆离去。 我们还到黄花岗七十二烈士墓和荔湾、沙面这些地方去游览。 不久,吴企尧先生以重金从黑市买到去九龙的飞机票。飞机原是美国军用运输 机,铝质舱里的座椅都已开裂,想是美国的淘汰货吧,而国民党的民航班机还在当 做宝贝使用,怪不得经常发生空难。 到达九龙后,我们还转道去澳门参观过一家大赌场,它当时很有名气,楼上楼 下场子很大,有各种赌博形式。因为时间尚早,赌博没有开始。赌台上的人看到我 们走近摊位,就交待“托儿”佯装下注,桌上立即显着赢得很热烈,但我们没有赌 瘾,倒将这一切的“设计”冷眼观察清楚了。若是赌徒恐怕目光只注意牌九、扑克、 筹码,认不清他们的设局。事后大家开玩笑说,如果一开始就下小注,赌场为了吸 引我们,必可赢钱。小赢便走,一顿饭钱大概不成问题。 随后,我们平安抵达香港,这次长途行程,便告结束。但有一事这里必须一提。 此次南下,一路上没有让母亲出过什么钱,吴企尧先生事先也没有说要共同负担旅 费,因此母亲以为既是地下党通知我们离沪的,这路费必然也是党所提供的。几十 年来我们都这样认为,故一直心安理得。但近悉吴先生有一篇回忆文章,讲到此次 南下所费一切竟是他姐夫周先生所资助。这样的话,今天我不知道该如何对待和感 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