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篇 “那个伊拉克人说,他可以设法通融,让我和他搬到一起住。能随便要求到别 的监号吗?”“可以,但是,不能两个人住一个监号。要么是一个人,要么是三个 人,四个人也可以。因为两个人打起架来,没人劝架,会出人命的。而且,两个人 干起坏事来也比较容易。”“你们几个人住在一起呢?”我觉得,约塞夫是我目前 惟一可以信赖的人,如果能和他搬到一个监号去住就好了。 “我们有三个人住在一起。一个是奥地利人,从维也纳来的,叫马丁,他今天 没有出来放风;另一个是苏丹人,叫哈桑,人很老实,我很喜欢他。你想和我们一 起住吗?”“可以吗?会不会太挤?”我不好意思地问。“当然可以。”约塞夫说, “不过,我得和他们两个商量一下,估计没有问题。”“狱警会同意吗?”“送一 包烟就解决了。你有烟吗?”约塞夫问道。 “我还有两条中国烟,在旅馆里,怎么办?”我有点着急。 不要发愁,我去想想办法。今天是来不及了,你要忍耐一两天。“ 那个负责放风的狱警,就站在离我们不远的地方,和一个警官在说话。约塞夫 告诉我,那是副监狱长,叫蒙素蒙度,是全体狱警中最有学问和最通情达理的人, 英语说得很好。 蒙素蒙度穿着笔挺的制服,两鬓斑白,留着两撇花白的胡子。他也注意到了我, 用手指了指我,我走过去向他打招呼。他伸出手来说:“关先生,我刚才正和他说 到您,您是我们的客人。我能够为您做些什么吗?” “您……您知道我的情况?” “全埃及的人都知道您!不过我知道得更多,中国大使馆正在到处找您。我们 的总部专门打过电话来,让我们多关照您。您以后有什么要求尽管对我说,您是我 们这里的贵宾。”他的话也证实了约塞夫的确值得信任。 “谢谢您!”哼,我是贵宾?贵宾为什么还要住在监狱里? “我现在想去图书馆看看可以吗?”我马上就想利用我的“贵宾”身份。 “当然可以,我这就陪您去。”他用手向前一摆,说了声“请!” 图书馆很小,其实只是个小图书室。副监狱长说:“我已经向图书管理员打了 招呼,您以后可以随时到这里来借书。我很忙,有机会我们再谈。”说完,他握握 我的手,转身走了。 我在那为数不多的英文书里,竟幸运地发现了我所喜欢的杰克。伦敦、狄更斯、 海明威、巴尔扎克和大仲马的书。我挑了大仲马的《基督山恩仇记》和狄更斯的《 大卫。科波菲尔》两本书,这都是我中学时代最喜欢读的。 约塞夫把我带到他的监号。马丁和哈桑都同意我搬进去住。哈桑是个满脸大胡 子、棕色皮肤、总是面带笑容的人,不会说英语,很老实,因为打黑工被关进监狱。 马丁能说一点英语,但带着很重的德语口音。 和我的七号监牢比,这里简直是天堂。他们每人一个软垫,垫子上铺着白床单, 房间整理得整整齐齐、干干净净,同样的方形便桶上还有一个盖子。 下午十七点是净狱、锁门的时间。那个伊拉克人见我和约塞夫形影不离,不敢 再来纠缠。不知是约塞夫和哈桑买通了狱警,还是副监狱长做了指示,我的监号条 件大有改观,增加了一个软垫床、一条白床单、一个茶几、一把椅子、一盏油灯和 一盒火柴。茶几上还放上了晚餐。食物和上午的完全一样,通心粉,番茄汤。 我点起了油灯,开始读大仲马的小说《基督山恩仇记》。突然,门打开了,进 来三个人:值夜班的狱警,袖子上有两道线的下级警官和身穿高级呢料制服的长官。 下级警官用英语说:“这是我们的监狱长,他来看你了。” 我一听是监狱长,刚想下床站起来,他已走到我床前,用英语问:“这么晚为 什么还不睡觉?” “我睡不着。”我回答说。 “您在看什么书?”他把我手中的书拿了过去,“噢,大仲马的《基督山恩仇 记》。这本书我也看过,写得很好。”说着,又从我床边的小茶几上拿起那本《大 卫。科波菲尔》,信手翻了几页,说:“您的英文很不错啊!” “不太好,但是,读小说不成问题。” “这么晚来打扰您,是不得已的。贵国总理周恩来先生和我们纳赛尔总统都在 过问您的事。今天晚上,我们埃及的全国新闻广播,又提到了您的名字。” “真的吗?他们怎么说?”我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 “中国方面正在通过外交途径和埃及政府联络,要把您递解回国。” “你们准备怎么办?”我问。 “这我不知道,很难说。按照国际惯例,您应该受到我们的保护。”他说到这 里,突然回过头,对那个警官和狱警说,“为什么不给关先生安装电灯?他是我们 的客人。明天一定要装上,听见了吗?” “是!”警官马上立正回答。 “要好好地照顾他。”说完,他和我握握手,走出了监牢。 翌日清晨,狱警第一个打开我的牢门。为了试验一下监狱长说的话是否有效, 没等放风,我就走出牢门,径直朝大楼的铁栅栏门走去。狱警一见是我,二话没说, 打开门,把我放了出去。 -------- 扬子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