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陈出新 三月上旬,在周总理的直接关怀下,梅兰芳全家搬回北京,在护国寺一号定居。 一回到北京、梅兰芳马上就和马少波、罗合如投入到戏曲研究院的筹建工作中去了。 为了庆祝戏曲研究院的成立,梅兰芳特意去荣宝斋订裱空白宣纸册页,分送给毛主 席、周总理和其他中央领导同志请求题词。毛主席送来的亲笔题词是:“百花齐放, 推陈出新”,并题写了”‘中国戏曲研究院”的门原字。周恩来送来的亲笔题词是 :“重视与改造,团结与教育,二者均不可缺一。”毛泽东的题词送来后,细心的 梅兰芳发现所用纸张不是原来送去的册页,就问送题词的人:“我们的纸,大概不 好,所以换了?”那人连忙解释: “主席写的时候,我在旁边。第一次是写在原来的册页上,写完了,不惬意, 就另换纸写,又不满意。这是第三张。”他还说:“主席给人题词,常常写几张, 然后从中挑一张。”梅兰芳感慨起来:“从写字这件事,可以推想出毛主席处理党 和国家大事是如何反复思考,谋定而动。我们必须学习他老人家这种认真负责,一 丝不苟的精神。”接着,他以画家的内行眼光,欣赏起毛主席的书法来。几年之后, 他对这幅题词还是念念不忘。在一九五九年十八期的《戏剧报》上,梅兰芳发表的 《戏曲大发展的十年》这篇文章中,还曾提到这件事:“中国戏曲研究院成立的时 候,毛主席亲笔写了‘百花齐放,推陈出新’八个字送给我们。我拿到毛主席的墨 迹一看,真是龙跳虎卧,笔精墨妙。这八个字就是我们的党对戏曲工作的指示。我 们遵循着这个指示向前迈进,使我们的戏曲艺术大放异彩,各个剧种一天天充实起 来。”细细地斟酌毛主席题词的精神,梅兰芳感动得几乎夜不成眠。他干脆坐起来, 对着老伴福芝芳侃侃而谈起来:“毛主席曾对延安平剧研究院提出‘推陈出新’的 指示,这针对的是京剧改革。现在中国戏曲研究院成立,毛主席题了‘百花齐放, 推陈出新’。这个口号提得好。过去有些人认为京剧是老大哥,我就觉得不合适。 中国有那么多地方戏,都有它的特色,应该按照百花齐放的方针,交流经验,互相 学习。”一九五一年四月三日,中国戏曲研究院成立,梅兰芳被任命为院长,程砚 秋、罗合如、马少波任副院长,马少波、罗合如兼任党总支正、副书记。 那天上午九点钟,中国戏曲研究院成立典礼在大众剧场隆重举行。会场布置得 庄严朴素,一圈台几上摆满各种鲜花,充满百花齐放的气氛…… 担任院长之后,梅兰芳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组织全院同志认真学习了毛泽东主 席的《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一文。 和大家一起学习的过程中,他深有体会地说:“我们今后要为工农兵服务,必 须要了解他们的思想感情,首先要知道他们喜欢看什么戏。我们的戏要经过一些修 改整理。”为此,他专门组织了一个写作班子,带头以梅派名剧《贵妃醉酒》为试 点,从内容和形式两方面进行了修改。 事实上,在梅兰芳持续演出《贵妃醉酒》的四十多年中,从来没有停止过对它 的修改。 在京剧传统剧目中,《贵妃醉酒》是一出别具一格的典型歌舞戏。不但风格独 特,而且含有衔杯下腰、卧鱼闻花、扇舞、云步、醉步、碎步等各种美妙的身段和 步法。 据清人吴太初《燕兰小谱》卷四记载,清代中期北京昆曲班“保和部”的名旦 吴双喜曾以演唱《醉杨妃》知名。清乾隆时期的昆曲名家叶堂编订的《纳书楹曲谱 补遗》卷四“时剧”内也曾载有《醉杨妃》的剧目。所谓“时剧”是当时人对改良 后的变格昆曲的一种称谓,其唱法与昆曲大同小异,然曲谱不合昆曲规律,没有固 定成套的曲牌。 后来,在一八八六年的七月间,一位艺名为“月月红”的汉剧花旦吴红喜来京 献艺,以《醉杨妃》一炮打红,轰动了整个北京城。再往后,京剧就将它移植、改 编过来,成为京剧的保留剧目。当时京剧界的三位老牌名旦余玉琴、水仙花(郭际 湘)和路三宝都擅长此剧。 和梅兰芳同时的筱翠花、尚小云、荀慧生、朱琴心等人也都唱过这出戏,在艺 术表演上也是各有千秋。然而,集其大成使之成为一个理想剧本,仍要归功于梅兰 芳。 首先,他将花旦应工改为花衫演法,废除了踩跷表演;其次,他在一定程度上 屏弃了杨贵妃醉后思春的丑态,而代之以突出宫怨的健康主题;再次,他采用了昆 曲的表演手法,使每一个字的手势动作都达到了准确的程度,每句唱词都有固定的 位置,从任何角度看都具有一种造型美。 而这次的修改又不同于往年,它是一项带有政治性的任务,又关系到梅兰芳在 新中国的舞台上应该显露的崭新姿态,因而梅兰芳不得不采取极其慎重的态度。 在修改之前,梅兰芳郑重其事地提出了他的四点具体要求:一、过去一些含有 暗示性的黄色部分,要变为宫廷妇女的抑郁苦闷;二、改词不改腔;三、改身段表 情而不改词;四、要让观众看了觉得没有什么大的改动,但主题却变了。”梅兰芳 不愧为忠于艺术的大师。尽管他就自己“移步不换形”的观点进行了自我批评,然 而,到了具体实践中,指导他的,仍是使他成功了几十年的经验性理论! 而且,正是由于这种理论的指导,修改工作进行得相当成功。 修改的部分集中在第二场里。第一场结尾,是杨贵妃自斟自饮。酒醉之后,压 抑不住对唐明皇转驾西宫的无可奈何和愠怒之情,转回内宫,改换宫装,准备自己 喝它个一醉方休…… 在这个当儿,修改者们添加了太监高力士和裴力士的一段对话。他们二人一边 搬花布置环境,一边聊着宫廷生活的内幕。这段念白看似枝节,实际上则是精心突 出的主题。 念白是这样的: (高)裴公爷,娘娘酒喝得差不多了,不能再让她喝啦! (裴)对啦,再喝可就要出事啦。 (高)这也难怪。就拿咱们娘娘说吧,在宫里头是数一数二的红人儿啦,还生 这样的气哪;如今万岁驾转西宫,娘娘一肚子的气没地方发散去,借酒浇愁,瞧这 样儿怪可怜的。 (裴)可不是嘛!所以外面的人不清楚这里头的事。以为到了官里,不知道是 怎么样的享福哪!其实,也不能事事都如意,照样她也有点烦恼。 (高)这话一点儿不错。我进官比您早几年,见的事情比您多一点儿;就拿咱 们宫里说吧,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宫娥才女倒有三千之众,都为皇上一个人来 的;真有打进宫来,一直到白了头发,连皇上的面儿也没见着的。 (裴)不错。 (高)闲话少说,办正事要紧。当高、裴二人见杨贵妃沉醉不醒,急得没法, 就虚报“圣驾到了!”想拿“诓驾”来唤醒杨妃。杨妃醒后,老剧本中有两句唱词 :“这才是酒不醉人人自醉,色不迷人人自迷。”经反复推敲后,在不改变唱腔的 基础上,将唱词改为“这才是酒入愁肠人已醉,平白诓驾为何情。”并加上了对高、 裴二人诓驾的不满表情。在旧剧本中,下面一段是描写杨贵妃醉后思春,放荡形骸, 与高、裴二人失态调笑的场面。舞台上杨贵妃的表演是媚眼斜视,先是要拉着裴力 士去同衾共枕,后又要拉着高力士去同入罗帏,且以手势比画着心所欲为的勾当。 高力士在此有一段念白: “娘娘您叫奴才去,那哪儿成啊!不行。奴才是破表缺针办不到啦。”于是, 杨妃上前怒煽其耳光,还是一定要拉他前去,并在醉态朦胧之中,抱住了他的头用 力拉他。事实上她怀中的只是一顶空帽子,待到高力士喊:“那是奴才的帽子,奴 才在这儿哪。”这时,已到下场门的杨妃才回眸一笑。高力士请赏还他的帽子,杨 却仍拿着帽子戏耍,结果一时酒气上涌,就顺口吐在帽子里,然后才把帽子掷还给 高力士。 修改之后的表演则是这样的:杨妃用手比画着要再饮几杯,裴表示担待不起, 不敢再敬酒。杨抢步上前,口里一边念着“啊呀呸”,一边赏给他三个嘴巴,那是 用水袖反复打的。而对高力士,则是要他到西宫请万岁来与她同饮。高不敢去,便 和她装糊涂。杨妃摇头,再做手势仍要他去请。高无可奈何,只好接念:“您叫我 到梅娘娘那里去请万岁爷陪您喝酒啊。”杨含笑点头表示他已猜着,挥袖再让他去 请。高念:“奴才不敢去,那不是碰翻了醋坛子了吗?”又急忙改口说“哎哟,哎 哟,错啦!错啦!”杨妃怒,以袖反打其颊。以后再接演戏弄高的帽子的场景。 以下的几句唱词,原是杨贵妃思念安禄山的一段自白:“安禄山卿家在哪里啊? 想当初你进宫之时,娘娘是何等地待你,何等地爱你。到如今你一旦无情忘恩负义, 我与你从今后两分离。”修改者们将这段词句改为:“杨玉环今宵如梦里。想当初 你进宫之时,万岁是何等地待你,何等地爱你。到如今一旦无情,明夸暗弃,难道 说从今后两分离。”这段唱词修改得十分高明而得体。辙口不变,字数不变,唱腔 不变而意境则完全改变了。一个深居后宫,被皇帝的宠弃无常折磨得郁郁寡欢,只 得对影自怜的宫妃形象,被淋漓尽致地刻画了出来…… 《贵妃醉酒》的修改工作取得了极大的成功。梨园内外的好评纷至沓来: 梅院长抓大方向抓得对,第一炮打响了。从此以后,中国戏曲研究院开始有计 划、分步骤地对很多京剧传统剧目中的内容和形式进行了大胆的修改和革新,在全 国范围内掀起了改革京剧的高潮。 梅兰芳对经常演出之剧目的修改和革新是一贯的,是贯穿在他一生的演员生活 中的。 翻开《舞台生活四十年》一书中的图片插页,就会发现,梅兰芳后期的剧照与 他那些早期剧照相比,在服装、头饰、脸型、表情等方面都有了很大的丰富和发展。 再用梅兰芳后期代表剧目的演唱和他从前的唱腔相比,也会轻而易举地发现它们的 不同。 梅兰芳自己曾在《漫谈运用戏曲资料与培养下一代》一文中回顾过这种变化。 他说:“从不同时期的照片中,还可以了解化装、服装的演变。由于六十年来舞台 光线的由暗到亮,旦角的化装、发髻、服装、图案、式样…… 对美的要求就比其他角色更为迫切,我在这方面也下了不少功夫,拿我各个时 期所照的《金山寺》中的白娘子的照片来看,从头上的大额子改为短额子,片子的 贴法,眼窝的画法……就不难看出这种变化。关于水袖的演变,看老照片似乎太短, 不甚美观,而我的古装戏照片就放长了,成为风气。”梅兰芳到安徽合肥演出时, 在对戏曲界同仁的一次讲话中曾说:“大家说我演的戏常常改动。不错,我承认这 一点。这次我带来了六出戏,虽然都是常演的节目,假如有一位多年不看我的戏的 观众今天再来看看,从剧本到表演都会感到跟从前大有区别了。”他还以自身的体 会告诫大家:“戏要不怕改,一改再改,甚至有各别地方改掉了,觉得不合适再改 回来,也是可以的。”对于从前辈那里继承下来的东西,梅兰芳从来就不是盲目而 全盘接受的,他总是根据观众和时代的要求,进行新的艺术上的再创造。而且,他 从来没有满足过这种创造。平日里他最爱说的一句话是:活到老,学到老,改到老。 为此,池从善如流,哪怕对方只是一个“一字之师”。据许姬传先生回忆,一 九五○年的除夕,梅兰芳和梅葆玖父子在怀仁堂合演了《金山寺》和《断桥》这两 出戏。第二天,齐燕铭先生提了一点意见。他说:“在这两出戏里,青蛇的性格是 统一的。她一直站在斗争的立场。昨天我看到金山寺前哀求和叫骂的一场,白蛇唱 完【出队子】曲内‘休得把胡言乱绕,只为俺美郎君把命轻抛’,就要拔剑自刎, 青蛇上前拦住她念:‘娘娘还是好好地去求他,或者肯放俺官人,也未可知。’白 蛇再接念:‘这也说得是,吓,老禅师,你是佛门弟子,岂无菩萨心肠……’青蛇 这三句念白,好像跟她的性格,不很统一,是否可以修改一下?”梅兰芳听完了对 他说:“您的看法很对,修改昆曲的唱词,因为有工谱的限制,比较费事,修改念 白,是有办法的。”后来,梅兰芳再演此剧时,就把青蛇和白蛇念的词儿进行了改 动。白蛇唱完“把命轻抛”,仍旧做出拔剑自刎的样子,青蛇拦住她念:“娘娘不 必如此,待俺结果了这秃驴的性命,搭救俺官人。”念完了,就拔出宝剑向着法海 那边冲过去,白蛇拦住她念:“青儿休得鲁莽,还是好好地去求他,或者肯放俺官 人,也未可知。”青蛇念:“这也说的是。”然后,白蛇才接念: “吓,老禅师……”一九五○年的秋天,在一个招待国际友人的晚会上,梅兰 芳演出了昆曲《牡丹亭·游园惊梦》。 过了两天,梅兰芳在大众剧场表演《贵妃醉酒》时,王少卿拿着一张报纸来找 许姬传:“今天的《新民报》看了没有?这里面有一段关于‘游园’曲子里‘迤’ 字的读音问题,要跟梅大爷商榷。您把这张报纸带回去,跟他研究研究到底应该怎 么念?”唱完戏,许姬传就把那张报纸带了回来。 吃夜宵时,梅兰芳冲着许姬传问道:“刚才我在扮戏时,仿佛听到您跟少卿在 谈什么迤逗迤逗的。是我念错了吗?”“有一位宋云彬先生提的意见。”许姬传回 答,“题目是《谈迤逗就正于梅兰芳先生》。他认为迤逗的迤字,应该唱‘拖’音, 您唱的‘移’音,是唱错了。少卿是让我跟您来研究这个问题的。”走进客厅后, 梅兰芳显得有些疲惫。他让许姬传将报纸念念,就将头靠在沙发上,闭上眼睛,静 静地听起来。 “昨夜有机会看梅兰芳先生演《游园惊梦》。这是昆腔戏,又是有名的‘临川 四梦’之一。二十五年前我会唱昆腔,《游园惊梦》是最爱唱的一出;现在喉咙嘶 哑,唱不成声了。因为从前爱唱,所以特别爱听。梅先生唱得非常细腻,咬字又很 清楚,我除了赞叹之外实在无话可说。可是有一个字他唱错了,那就是把‘迤逗得 彩云偏’的‘迤’字唱作‘迤逦’的‘迤’字声音了……”梅兰芳听完后说:“我 对这‘迤逗’的‘迤’字的唱法,是有过一段转变经过的。我在北京刚学《游园惊 梦》时,是唱‘拖’音,早期到上海表演这出戏,也还是唱‘拖’音的。等到‘九· 一八’以后移家上海,听到南边许多曲家都把它唱做‘移’音,我提出来跟俞五爷 还有令弟伯遒讨论过为什么改唱‘移’音的道理。俞五爷告诉我,这个‘迤’字, 我在八九岁上听到所有曲家都唱‘拖’音。后来先父与吴梅先生经过了一番考证, 把它改唱‘移’音。不多几年工夫,南边昆曲家,就没有再唱‘拖’音的了。而吴 梅老先生是一位音韵专家,俞栗庐先生是一位度曲名宿,他们的考证,一定是有根 据的。我从此也就不唱‘拖’音了,至于迤逗的‘迤’字,该唱什么音,我们先来 问问这不说话的老师吧。”说着,他拿出了一种韵书。查过之后,梅兰芳笑了。 “这一下可更乱了。现在这个‘迤’字已经有‘拖’、‘移’、‘以’三种读 法。一个阴平,一个阳平,一个上声。在戏里应该采用哪一种呢?真不好办了……” 梅兰芳停了一下,接着说:“这么办。请您代我写一封信给俞五爷,问他俞老先生 当初到底是根据什么改的。再写一封信给令弟源来,请他跟俞五爷细细考证以后, 给我一个具体的答复。同时我要感谢这位宋先生提的意见。因为我从改唱到今天, 总没有彻底去追究它的道理,这次或者可以借此打开这个多少年来的闷葫芦了。” 等俞振飞和许伯遒查了许多韵书,将准确答案寄回来后,梅兰芳才稍稍地将一颗心 放下。他对许姬传说:“关于‘迤’字改唱‘移’音的理由,俞五爷信里已经讲得 比较具体了。可是海内不少音韵专家,能够再提些宝贵的意见,使这种阐幽发微的 工作,做得更深入而明朗,这是我更为希望的。”不久之后,梅兰芳又根据观众的 意见,将他演了几十年的《奇双会》进行了修改和整理。其实,早在一九三三年时, 梅兰芳就曾删去这出戏的第一场和第二场。按照旧戏剧本,第一场狱神先上高台, 再传鸮神,叫它把李奇的哭声送进内衙。第二场的表演是,鸮神站在上场门的椅子 上,手持风旗,当李奇唱时,它把风旗慢慢卷起,又照着李奇的曲子重复唱一遍, 同时慢慢放开旗子,象征着收音的动作。当时的梅兰芳为了破除这些封建迷信场面, 大胆地取消了狱神和鸮神。 近二十年之后,又有观众提出,李奇与桂枝的表演中有迷信的地方。身为县令 夫人的李桂枝,将老人传进内衙,准备仔细询问。当李奇向她磕头时,她原来的念 白是:“罢了。哎呀且住,这一老犯人与我屈了一膝,我为何头晕起来?”说完, 她还有一个站起来往右转身扶椅子背的极其优美的身段。 接到观众意见后,梅兰芳和大家经过了反复考虑,觉得观众的意见是对的,便 将李桂枝的念白改为:“这一老犯人,偌大年纪,与我屈了一膝,我心中有些不安。” 这样改动,一来符合一位深居内宅从未升堂问过案的县令夫人的心境,二来也表现 了桂枝的善良性格。很为新时代的观众们所欢迎……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