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节:引她走向新生活的男人 米勒当时已经同他大学时的女友玛丽·格蕾斯·斯拉特丽结婚多年了,那是一 个对政治和文学有浓厚兴趣的妇女。他们生有两个孩子,他们的婚姻主要是建立在 习惯和理智之上,在落日余辉中携手在林荫路走或在城郊散步的情怀是根本没有的, 看来以后也不可能再有。但在戏剧家穷困潦倒的年月里,玛丽独自维持了这个家庭, 后来米勒才在百老汇和其他地方终于有了出头之日。他非常不忍心抛弃这个安宁的 家庭,但是对梦露的迷恋又无法忘怀,他心烦意乱,无法继续写分镜头剧本,于是 就经常出入沙龙和晚会,对此,他在回忆录里写道:" 我身后留下的是被快乐的毒 针刺伤的斑斑血迹" 。玛丽莲以她" 纯真的不可思议的心灵和情意" 弄得他神魂颠 倒。他望见了他们两人美好的希望之光,但理智最后占了上风:" 我最后一次对自 己说,我必须离开。" 在他的飞机将要起飞时,玛丽莲和卡赞并肩站在他面前。米勒望着她,注意观 察她衣着上的每一个细节,确信如果他现在不离开,那他就会失去自持。他没有想 到,正是在他的羞怯中梦露看到了值得依赖的品格。玛丽莲看着他,像往常一样微 笑着,虽然显得十分自然,但那并不完全是随便露出的微笑。她曾长期练习过这种 微笑,直到笑得恰到好处为止,上唇还微微颤动着,她相信这更能打动男人们。 " 临别时我吻了她的面颊,她吃惊地抽了一口冷气。我开始嘲笑她过分的反应, 而她眼中严肃的神情令我感到惊慌,这时我因自己的嘲笑有些后悔。我赶紧走向飞 机。我必须躲避她的天真的贪欲之情,这种贪欲之情与我的难以控制的渴望是一样 的。" 米勒这样回忆。每一种令人激动、叫人心悸的情感本来都可能成为一个新的 舞台,每一声叹息都可能是一种表白。米勒称他的逃离是向道德堡垒的退却,但却 并不一定就是向现实退让。现在他知道,他洁身自好的堡垒已被攻破,尽管他曾反 抗挣扎。他由此得到的报答是他觉得精力充沛。他此刻全身充溢着的幸福之感也来 自又能重新写作的感觉。 那么玛丽莲呢?米勒走后,她又一次回到卡赞那充满渴望的怀抱,但她依然兴 奋地谈论阿瑟,并在家里挂着一幅阿瑟·米勒的照片,与布鲁克林(米勒的住处) 之间开始了一种小心谨慎而又颇有节制的书信往来。不过一种明确的心迹仍然在字 里行间流露出来:" 大多数人都可能钦佩他们的父亲,而我却从来没有父亲。我需 要一个我能够钦佩的人。" 米勒被打动了,他把玛丽莲的信件看成一种艺术品,不 同的墨迹和字体看来就像是在跳舞,时而向上,时而向下,邮票和印泥的芳香也似 乎沁人心肺,他试图从中嗅出玛丽莲的幽香,这当然是白费力气。然后他坐下来, 终于想出一段言词在回信中表述,这段言词非常言不由衷,否定了他心中发生的一 切:" 如果您无条件地需要一个您所钦佩的人,那您为何不去找阿伯拉罕·林肯? "他六神无主,为对自身的处境和自己内心的平静担忧,也由于希望舒适懒散而宁愿 成为一个相当诚实正派的人,就像他一向对自己所期望的那样,硬充循规蹈矩的塾 师。但事与愿违,天真的玛丽莲对这种冷漠无情的反应像一个顺从听话的孩子,马 上买了林肯的照片。这样,她的墙壁上就悬挂了两张超级父亲的照片,这两个父亲 有着相同之处:米勒总是模仿着林肯的语气说话。后来他还写信说,他并不是可以 引导她走向新生活的男人。 " 玛丽无疑已经觉察到我的不安,她不大能原谅我,我也和她一样不能原谅自 己。" 米勒透露了自己的心曲。但这涉及到写作和从好莱坞赚钱。好莱坞成了一种 隐喻,现在好莱坞就是玛丽莲·梦露。他还感受到了" 一种不容否认的挣脱现有环 境的内在冲动,这种环境成了禁锢我自己的牢笼" 。他们的婚姻关系急转直下,他 初次产生了离婚念头,但没有说出来。他内心分裂,并想维系自己的家庭。但有一 个想法总是挥之不去:家庭,社会,一切角色都不过是一种习俗,这种习俗把我灌 进混凝土里,阻碍了我的本性和我的观点的革命性的转变。这一想法比负罪感更强 烈地,并且日甚一日地折磨着他。 他买了一幢新房子,本意是给自己和家庭造成一个未来的海市蜃楼,就像家人 所期望的那样,他们好在里面装模作样地过日子。他还梦想着:在温馨的晚上,坐 在汽车的方向盘后面,把油门踩到底,向西方疾驰。但这样我仍然不是个好丈夫。 他给玛丽莲的回信总是" 杂乱无章而又生硬机械的" ,但他总还是会给她写回信。 终于他又开始一个新的剧本,《审判女巫》,剧中米勒描写了一个年老的男人 对一个少女的爱情以及由此引起的对他的妻子的罪孽感。米勒的《审判女巫》一剧 是在暗讽当时迫害共产党的恐怖时代,刑讯逼供的时代,朋友出卖朋友的时代。但 他在描写感情时,也在暗指自己。他创造了一种现实,这种现实远远超过了故事的 历史涵义。也正因为如此,这个剧本才产生了很大的影响。观众没有忽略它与生活 的相似之处,它既在生活的门槛之外,又在生活的大门之内。 《审判女巫》成了米勒最叫座的剧目,而且随着演出地点、时间的不同,每一 次演出的意义也在发生变化。 尽管如此,米勒的麻木感并没有减轻。没有人能够想到这一点。他承认,最重 要的是他没有抛开对玛丽莲的思念,但事情并没有像他自己所期望的那样发展,因 为他那" 最孤独的少女" 突然不想再这么完全孤独下去了。此时,梦露遇见了乔治· 迪马吉奥!这个国家的一个宠儿与另一个宠儿相遇了,几乎在长达两年的时间里不 断地有关于这一对情人消息见报,以致人们都看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