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口余生 1938 年7 月,密特朗以优异的成绩毕业,获得法学和文学双学士,以及公法 高等教育毕业文凭。同年9 月底,他开始服兵役, 编入驻扎在巴黎近郊伊夫里的 第23 殖民步兵团。军营生活单调乏味,密特朗常偷偷溜出来找乐会友。“白天我 过军人生活,晚上我仍是老百姓。”一年过去了, 1939 年9 月1 日,希特勒德国 大举入侵波兰。3 日,英法先后与德国宣战。二等兵密特朗随第23 殖民步兵团立 即开赴赫赫有名的马奇诺防线。 出乎密特朗的意料,他竟投入一场“奇怪的战争”。整整八个月的时间里,宣 而不战。且不说巴黎依旧歌舞升平,一派太平景象,连前线也宁静如常,不闻枪炮 声。马奇诺防线与德国境内的齐格菲防线遥遥相望,两军互不交锋。法国大兵在钢 筋水泥构筑而成的地下太平世界里,听音乐,看小说,写情书,睡大觉,顶多是在 阵地前挖反坦克壕。密特朗在家书中开玩笑说: 这是一次“公费旅行”,让他见识见识“对面的邻居”。他埋怨整天听老一套 的通俗音乐,既没有贝多芬,也没有莫扎特。 不过,毕竟身在前沿,战争的阴影一直在他心头索回。他憎恨战争。他在给亲 人的信中写道:“战争是愚蠢的、可怕的事情。战争就是毁灭生命,破坏幸福,战 争就是退化……但愿野蛮人将被消灭;文明人将生存下去,这就算是我唯一的遗愿。” “为了我自己并不信奉的价值去送死,我将感到苦恼。我决意活下去,如果这是上 帝的安排。”1940 年5 月10 日拂晓,希特勒在西线发动闪电战,入侵荷兰、比 利时,终于打破了“西线无战事”的平静局面。接着,德军绕过马奇诺防线,以排 山倒海之势向色当要塞发动进攻。法军总司令部墨守成规,昏聩无能,指挥连连失 误,德军长驱直入。 密特朗所在的部队驻守在凡尔登附近有名的304 高地上。敌军的炸弹、炮弹不 断倾泻在阵地上。在轰炸和炮击的间歇,密特朗匆匆写上几行家书: “要是我受伤,请通知玛丽一路易丝……又来了一两架敌机,我只好搁笔了。 飞机是很可怕的武器,我正在挖一个小小的掩体。但愿明天我还活着。”6 月14 日,德军兵不血刃地占领了“不设防城市”巴黎。同一天,一颗炮弹在密特朗身边 开花,他右肋被弹片击中(弹片很深,一直未能取出),身负重伤,顿时昏迷过去, 倒在血泊之中。战友们把他放在一辆手推车上,随着部队和难民一起后撤。遇上敌 机轰炸、扫射,周围的人纷纷往路旁的沟壑、树丛里隐蔽,他却躺在车上动弹不得, 只好仰望青天,祈求上帝保佑。 密特朗最后辗转来到布鲁耶雷。 18 日,德国军队来了,把所有伤员都送往距德国边境不远的吕内维尔的一所 医院。密特朗向护士让娜·迪雷吐露:“我要离开这里。我要逃跑。”另一个伤员 打算同他一起逃跑。然而,正当两人紧张地进行准备时,德国人突然将伤员全部装 上运载牲口的车皮送往德国,逃跑计划落空了。密特朗懊丧地说:“我是一个不光 彩的军队里的一名战败的士兵。我痛恨所有使法国落到这般地步的人——那些第三 共和国的政客们。”“我经历了这场骗人的战争……我所见到的濒临灭亡的第三共 和国教育了我,使我懂得这个共和国既不值得热爱,也无任何希望。”6 月16 日 晚,雷诺内阁倒台,法国主和派代表人物贝当元帅出任总理,次日宣布“战斗必须 停止”,向德国求和。短短35 天时间,法国便猝然溃败,惨遭沦亡。 在法兰西民族生死存亡的关头,出走英国的戴高乐将军18 日在伦敦电台发出 继续抗德的号召:“我们的失败是否已成定局而无法挽救了呢?不!”“无论发生 什么情况,法兰西抵抗的火焰都不能熄灭,也决不会熄灭!”听到这次讲话的法国 人并不多。当时,有200 万士兵在战场上,有五六百万难民在颠沛流离中,无法收 听广播。这一天,密特朗躺在手推车上,在战乱中转移,像大多数法国人一样,没 有听到戴高乐的声音。在被押送到德国战俘营之前,他才从一名难友那里第一次听 说有位名不见经传的将军在伦敦发表讲话,不承认失败。那人还说:“戴高乐这个 名字多响亮,同美好的历史倒很相称。”密特朗也有同感,但他“茫然不知戴高乐 究竟预示着什么”。 6 月24 日,贝当政府同德国签订停战协定。战俘们满以为这下可以遣返回家 了。殊不知,根据停战协定,150 余万战俘(占法国男性劳动人口的1 /3 )仍将 被关押在德国。密特朗随同大批战俘被押送到德国中部卡塞尔附近的9A 战俘营。 这段战俘生活是他终生难忘的。3 万名战俘被胡乱圈禁在一个小山坡上,头顶苍天, 露宿山野。密特朗的名字消失了,变成了21716 号。 德国人只在每天中午送来一些菜汤和黑面包。饥肠辘辘的战俘们像饿狼一样猛 扑上去,你抢我夺。争吵殴斗不断发生。谁会抢,谁就能吃饱喝足。抢不上的,只 好喝几口剩下的混浊的汤水,聊以充饥。战俘们犹如丛林中厮杀的野兽,强者为王。 不过,这种混乱现象并没有持续多久。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几名代表,在难友们目 光的监督下,把每一块黑面包几乎是按毫米计算,均匀地切成六片,平均分配。这 真是罕见的富有教益的场面。密特朗每一忆及,总爱说:“我算是亲眼目睹卢梭的 社会契约诞生了。”10 月,密特朗被转运到德国东部图林根附近沙拉的9C 战俘 营,编入由250 名战俘组成的劳动队,其中大多是教师、神父、律师、学生,因而 有“知识分子突击队”之称,主要劳役是捆干草和稻草、修公路、保养铁路。整个 冬天,这支队伍多半被派去修路。这里靠近东欧,离法国很远,冬天比法国冷得多。 朔风凛冽,战俘们穿着薄薄的短大衣,脚上缠着布条,默默地服苦役。当队伍穿过 城镇时,战俘们无权走只供德国人走的人行道。一路上,有几个人冲出队伍,到垃 圾堆里寻找食物或是去捡德国人嘻笑着扔过来的烟头。密特朗很不以为然,认为有 失人的尊严。 求生的欲望,求生的意志,支撑着每一个战俘。难友之间的互助友爱显得格外 珍贵和重要,密特朗一度几乎死去,幸得难友相助,才捡了一条命。 他永远不能忘记帕特里斯·佩拉的帮助。“没有他,我早就死在战俘营了。” 佩拉工人出身,曾参加过法共青年组织,参加过西班牙国际纵队反对佛朗哥。 他与密特朗是患难之交,成为终身挚友。 战俘过着非人的生活,肉体横遭折磨,但精神没有被摧垮。密特朗清楚地记得, 7 月13 日,当午夜钟声敲响时,法国国庆节来临了。一种奇特的歌声响彻德国上 空:法国战俘引吭高歌《马赛曲》。德国兵的吆喝声、叫骂声全都淹没在这气壮山 河的歌声之中。密特朗在《战俘的政治抉择》一书中动情地回顾道:“争吵、怨恨 和斤斤计较都烟消云散了。现在只看到法国同胞团结起来,共同缅怀祖国的光荣和 辉煌,共同向战胜者挑战。德国哨兵们在过道里紧张地来回走动,军官们嚷着叫人 住口,但《马赛曲》的歌声越来越嘹亮,这是明天的解放之声。”战俘营里屈辱的 日子是不好熬的。密特朗从被俘的第一天起,就想逃跑。 逃跑的念头日夜在他脑海里翻滚。事隔多年后他回忆道:“任何俘虏都渴望自 由。但敢于冒险赢得自由的人却不多。我平生干过成败完全取决于我自己的只有两 三件事。头一件就是逃离德国。”密特朗何以敢于冒险以赢得自由?一是出于个人 原因。战争把他同心爱的未婚妻分开,他切盼早日同她重聚,以免夜长梦多。不过, 这不是唯一的原因。按他自己的说法,更重要的是,丧失自由犹如身心交瘁的病痛, 使他无法忍受。加之他向往罗曼蒂克的冒险行动,喜欢向不可捉摸的前景迈进。 在他看来,逃跑与否不是有无勇气的问题,而是“血液中有无逃跑的因子。 而我,我的血液中有这种因子”。 逃跑谈何容易。战俘营距中立国瑞士边境足有620 公里。密特朗虽然伤已痊愈, 但身体仍十分虚弱,无法承受长途逃亡之苦。经过一个冬天的精心筹划,1941 年 3 月5 日清晨,密特朗同难友勒克莱尔神父乘天色朦胧,利用战俘出营劳动的机会 逃跑。到晚上集合点名时,德国人才发觉,但两人早已逃之夭夭。两人昼伏夜行, 绕开村庄和城镇,冒着寒风雨雪,在荒僻的小路上足足走了21 个夜晚,好容易到 达离瑞士边境仅4 公里的埃格谢村,胜利在望。可是,勒克莱尔神父病得不轻,密 特朗也已精疲力竭,加之干粮已尽,赶路心切,于是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天已破 晓,两人仍继续前进,穿越面前的村庄。这是个星期天,路经教堂附近,遇到一些 去望弥撤的善男信女。 两人在十字路口又认错了路,于是折回教堂方向。此时,村民们越来越多,见 他们衣衫褴褛、神情异常,就起了疑心。男男女女手持棍棒,一面叫嚷,一面紧追 而来。勒克莱尔神父叫喊道:“快跑!边界近在咫尺,还有希望。”他咬着牙使劲 往前跑,密特朗也撒腿就跑。但身强力壮的村民们很快就追上了,经过6 个月精心 策划的冒险行动顿时落空了。两人被关押在市政府的一个阁楼里。市长是个好心人, 见两人又累又饿,便差他的妹妹送来热汤给他们充饥。一个拿着手枪、佩戴纳粹臂 章的大汉负责看守。此人凶相毕露,不时咒骂他们。不多久,从外地派来的德国宪 兵把他们押回俘虏营。 事后,有个小插曲。1947 年,密特朗作为法国政府退伍军人部长前往德国巴 登—巴登出席军事检阅,他顺便重返这座村庄。村民们列队在市政府前欢迎他。市 政府成员一一同他见面。事有凑巧,新任市长不是别人,正是当年看守密特朗的那 个态度蛮横的大汉。对方顿时颇为尴尬。密特朗则大惑不解:纳粹分子摇身一变当 了市长,而好心的老市长却遭到清洗。 1980 年,密特朗由联邦德国前总理、社会党国际主席维利·勃兰特陪同,沿 第一次逃跑路线驱车旧地重游。终点就是这个坐落在瑞士边境的小村庄。 村里少不得欢迎一番。密特朗从人群中认出当年偷偷来到阁楼给他送书送报的 两位姑娘,这时已两鬓成霜了。战争年代的异国友情是多么珍贵啊!一切感慨尽在 不言之中。 第一次逃跑功亏一篑,密特朗并不灰心。不过,从此德国兵对他严加看管,不 让外出劳动,而俘虏营戒备森严,围着双层铁丝网,还有■望哨、探照灯和巡逻队, 真可谓插翅难飞。密特朗毫不气馁,悉心寻找突破口。8 个月之后,1941 年11 月28 日,他再次出逃。夜深了,四周一片漆黑,只有探照灯光不时掠过高达4 米 的铁丝网。密特朗事先探明,有一处铁丝网近旁新近妥装的变压器正好遮住探照灯 的光柱。于是,趁两次巡逻的间隙,他和两个难友飞快地藏到变压器的阴影里,架 好木板,爬越铁丝网。警报响了,机枪声大作,探照灯把地面照得通亮。德国兵驾 驶摩托车,带着警犬,四出追捕。一个战俘很快被抓了回去,另一个失去联系。密 特朗藏在桥洞下,水深过膝,连狗也嗅不列他的踪迹,总算躲过了追赶的德国兵。 黎明时,他伪装成意大利工人,登上运载劳工的火车,逃到摩泽尔省首府梅斯。 但他仍在德国境内,因为自1940 年法国战败后,地处洛林大区内的摩泽尔省被划 为第三帝国的领土。密特朗几次试图偷越边境,都因遇上德国巡逻队未果,只得析 回梅斯。由于天寒地冻,密特朗不想再在野地露宿,决定冒险在车站附近的一家小 旅馆投宿。多少个月来,他第一次在暖烘烘的被窝里睡了个好觉。不料,旅馆老板 告发了他。德国警察把正在梦乡中的密特朗抓走,关进离梅斯不远的布莱战俘营。 这是一座专门关押不服管教的战俘的集中营,德国人称之为“惯犯之家”。在 这里,战俘们一个个都换上印有特大“战俘”字样的衣服。密特朗说:“我们像是 化了装的演员。”他们只有一个前途:不久被运往波兰。密特朗知道,一旦去了波 兰,就再也无法逃跑了。他决心不惜一切作最后一次尝试。 1941 年12 月10 日凌晨,天色昏暗,大雾迷漫。密特朗混在一批劳工队伍 里,冲出营地大门,飞奔向前。德国兵紧追不舍。子弹在他耳边嗖嗖作响。 他急中生智,躲到附近一家医院里。好心的护士们把他隐藏起来。但医院非久 留之地,因为德国医务长是个坏家伙。护士们知道附近有位卖报女郎玛丽·巴隆曾 经帮助过逃亡的战俘,就把密特朗托付给她。巴隆小姐把他藏了起来。可是她自己 也受到盖世太保的注意,不宜久留,于是很快带他去施滕格尔家中暂避。密特朗在 这家躲了两天两夜。第三天,巴隆小姐同密特朗装作走亲戚的未婚夫妻乘火车前往 梅斯。她把密特朗交给一个专门帮助逃亡战俘的地下组织的领导人埃莱娜修女。密 特朗在教堂里同其他两名战俘一起,被送往梅斯车站。地下联络人员把他们偷偷带 上开往法国边境的火车。巴隆小姐至今还记得, 密特朗上了火车最后说的一句话 :“洛林的姑娘们真了不起!”火车驶离梅斯15 公里处,在地下联络员的指点下, 密特朗等三人在火车拐弯放慢速度时跳车,趁着夜色朦胧、细雨■■之际, 分头 偷越边境,进入德国占领区。密特朗在铁路工人接应下,乘汽车前往南锡。到达南 锡后,他给巴隆小姐发了一张明信片:“包裹业已收到。”密特朗同埃莱娜修女领 导的地下组织的一位修士接上了头。修士给他一份神职人员的假身份证,并指明南 行的路线。 12 月16 日,密特朗顺利越过德国占领区和非占领区的分界线,安全返回祖 国,重新获得自由。 一年多以后,1943 年4 月,密特朗在分界线附近的一家地方报纸上发表题为 《走在通向法国的道路上》的长篇文章,细腻地描述了他踏上祖国半壁河山那一刹 那的心情和感受。文章一开头写道:“那天清晨,法国天气晴朗。 太阳驱散了浓雾。山谷还没有为南方耀眼的阳光照亮。我忘却了多少个日日夜 夜的劳累与困顿,直奔收容中心。前面还有八公里,那又算得了什么!”回到了 “几乎被遗忘了的我的祖国”,“我使劲呼吸祖国的空气,细细聆听同胞用法语谈 话;我要凭听觉、视觉和感觉来辨认展现在我面前的祖国”。 1942 年元旦刚过,密特朗历尽千难万险,终于回到阔别数载的故乡雅尔纳克。 家人意外团聚,使新年的盛餐格外喜气洋洋。密特朗却一言不发。战争和俘虏营的 生活似乎使他变成了另一个人。他在1947 年发表的文章中解释道:“此时此刻, 自由就是意识到不知有多少话要对自己诉说,结果只好沉默,因为不知从何说起, 因为一切都超乎一个人的想象;还因为对每个人来说,自由也许就是最后的归宿, 说与不说,也就没有多大区别了。”一年半的战俘生活是密特朗一生的重大转折。 战俘营是个特殊的学校,在那里,他目睹以往的社会秩序荡然无存,旧日的等级划 分消失殆尽,一个新世界、新社会出现了。用他自己的话来说:“我想,我从这伙 与世隔绝的战俘身上所学到的东西,比我青少年时代从老师们那里学到的要多得多。” 在铁丝网后面,他生平第一次形成了“自己独特的思想见解”。 在战俘营里,他知道什么是一无所有,懂得什么是团结友爱,体会到什么是无 等级的社会。他在回顾这段终生难忘的生活时说:“我们都穿着一样的战俘服,都 干着同样的体力活,都服从德国的纪律。因此,我们可以做乌托邦的梦!我们每天 的生活都是如此,岂不很好吗……? 这种集体生活在我身上打下了深深的烙印。我 原是个极端个人主义者,可是我从这种生活中找到乐趣。不过,我思想上震动最大 的是,我忽然意识到:在我一度生活过的社会里——战俘营的社会里——天生的智 力和体力的等级之分与我在青年时代经历的等级之分全然不同……授勋的等级、文 凭的等级、财富的等级,全都毫无价值可言。真正有价值的档次之分在别处。今天 整个法国社会的等级是从过去继承下来的,而这种等级之分是虚假的。从此,我开 始从根本上否定我们的社会。”否定旧的社会,否定旧的价值观,并不等于转向左 翼。密特朗对社会主义、集体主义仍然是很反感的,他在为战俘营内部刊物《朝花 夕抬》撰写的社论中指出:“对国家主义、集体主义、社会主义等等令人肃然起敬 或令人不知所云的词儿,谁都觉得腻烦。事实上,这些只不过是对同一问题的不同 思考:如何使一个人不去欺凌另一个人(或者,如何驱使一个人去欺凌另一个人) ……? 这个主义那个主义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只有努力改善自我,才能改善社 会。”战俘生活又是通向密特朗长达半个世纪的政治生活的桥梁。 在战俘营里的那些日子里,密特朗不仅向往个人的自由,而且设想在逃离虎口 后建立某种战俘组织。他曾对生死之交的佩拉吐露过:“战争结束之后,政客们得 听我们的。我们在一起大有可为。 必须建立某种组织,以期有朝一日在法国政治生活中发挥重要作用,战俘们如 果聚集在一个组织里,就会形成一支巨大的力量。我们大家都经受过战俘营的艰苦 生活的磨炼,我们决心战斗到底。这个组织将策划越狱行动和协调各级破坏活动。 一旦越狱成功,我们就建立组织,对吗?”密特朗确实这样做了。战俘组织进而成 为他政治上起家的资本。这是他始料未及的。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