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左转 密特朗是个异常坚强的人。他处逆境而不馁,被打倒在地又慢慢爬了起来。 1962 年10 月,戴高乐提出宪法修正案:共和国总统由间接选举改为由全民 直接选举产生。这意味着,总统的极大权力将直接来源于“全体选民”,而不是来 源于“选民代表”,从而使总统得以进一步摆脱政党和议会的掣肘。 同时,当时戴高乐多次遭暗杀幸免,由普选直接产生总统也从体制上为戴高乐 身后的继承问题预作准备。他直言不讳地指出:“那些针对我的密谋和暗杀,使我 有义务尽我所能保证在我身后有一个巩固的共和国。这就意味着,共和国要有牢靠 的最高领导。”10 月28 日,公民投票通过全民直接选举共和国总统的法案。 全民选举总统,扩大了密特朗在政治上的回旋余地。他预感到一个走向权力顶 峰的新机会出现在他面前了。“从1962 年起,即决定全民选举总统后,我知道, 我将成为总统候选人。何时?以何种方式竟选?我无法预见。”1962年11 月国民 议会改选,密特朗在涅夫勒省原选区中击败对手戴高乐派候选人,重新当选国民议 会议员,同时也就在事实上恢复了名誉。密特朗在政治上重新崛起了。 密特朗的目标很明确:坚持反戴高乐,取而代之。可是,戴高乐声誉卓著而又 大权在握,密特朗孑然一身,无权无势,如何与之分庭抗礼,并最终取而代之呢? 密特朗的战略方针是:变他与戴高乐的对立为左、有翼的对立,在“社会主义”的 旗帜下,团结左翼,以左抗右,战而胜之。 密特朗对法国政治形势有一个基本估计:“从社会构成看,左翼是多数;而在 政治上,由于分裂的缘故,左翼处于少数地位。”因此,一旦实现以他为核心的左 翼力量的团结,即可将左翼的社会构成上的多数转化为全国范围的政治上的多数。 那时,左翼将压倒右翼,取得政权。密特朗也就大功告成了。 反对戴高乐和左翼联盟战略促成密特朗政治上、思想上的重大转变。密特朗急 剧向左转,与其说是出于信念,不如说是出于政治需要。很显然,要实施以左抗右 的战略,首先密特朗本人必须向左转;摇身一变而为左翼的代表人物。有人讽刺说, 密特朗为了搞垮戴高乐,“甚至把自己打扮成马克思主义者”。 1963 年12 月,密特朗在一次法国社会党组织的研讨会上的发言,大步向 “社会主义”靠拢:“什么是社会主义?我不折不扣地接受社会党人在历次代表大 会通过的纲领。”他还风趣地说:“对你们的党代会多年来通过的所有决定(至少 从我成年的时候算起),我没有异议,我们之间不存在分歧。”他进而明确表示: “我全心全意地相信,社会主义抉择是对付戴高乐政权的唯一办法。这就是我的基 本信念。”人们对密特朗“左”的表现,将信将疑。多年担任社会党总书记的居伊· 摩勒对密特朗的种种社会主义议论不以为然。他说:“密特朗不是变成了社会主义 者,而是学着谈论社会主义。这中间有着微妙的区别!”针对种种怀疑和嘲讽,密 特朗强调:“我并不期待每六个月进行一次关于社会主义的考试。”言外之意,他 的社会主义信仰用不着别人来鉴定、认可。 密特朗向左转的另一手,是加强抨击戴高乐政权的力度,使自己俨然成为反戴 高乐的旗手和左翼的代言人。密特朗的口才和文采都是十分出众的。 他充分施展他滔滔雄辩的口才和犀利的笔锋向戴高乐挑战。1962 年7 月17日, 他在参议院发言中断言:戴高乐政权乃是“独裁政权”。1963 年7 月17日,他在 国民议会的演说中,强烈谴责戴高乐政府是“设置特别法庭的政府,是没有言论自 由的政府,是个人自由权利的死敌”。 1964 年问世的《不断的政变》一书,既是声讨戴高乐政权的檄文,也是密特 朗政治上冒尖的宣言书。他不仅猛烈攻击第五共和国的政治体制,而且对戴高乐的 各项内外政策统统大加抨击。他指责“戴高乐将军在1958 年5 月13 日至6 月3 日之间成功地进行了第一次政变……推翻了摇摇欲坠的、但毕竟是合法的共和国。” 他把戴高乐上台比作拿破仑称帝,“把第五共和国变成地地道道的君主政体。” “唯有共和国总统指挥一切、决定一切。”“宪法只不过是废纸一张。”结论是: 戴高乐政权是“专制独裁”,戴高乐是个“独裁者”。“我很想用更亲切的字眼来 称呼这位独裁者:(古罗马的) 执政官、(中世纪的意大利的)最高行政官,无冕之王。可是,我觉得,这么 一来,独裁者反而显得更可怕了。”结尾与书名相呼应:“依靠暴乱夺取政权的戴 高乐主义是什么货色?政变乃是家常便饭。”密特朗生前发表过13 部著作。他自 己认为,《不断的政变》是他的得意杰作,这部书好就好在提高了密特朗在全国的 名望,提高了他在左翼力量内部的地位。 如果说,密特朗本人向左转还比较容易,那么要实现以他为核心的左翼力量的 团结,难度就要大得多。当时法国左翼力量处于四分五裂,法共与其他左翼政党、 团体之间的鸿沟尤深,反对戴高乐这一共同点远不足以促进联合。密特朗决定先易 后难,从联合非共产党的左翼力量入手。 1962 年议会选举中,密特朗领导的民主社会抵抗联盟与激进党组成民主联盟。 1963 年5 月,左翼社团“雅各宾俱乐部”同“争取共和战斗同盟”组成“政治体 制行动中心”,以“实现民主理想”为目标。密特朗担任这个小小的政党雏型的主 席。同年9 月15 日,由这两个政治俱乐部出面,仿效19世纪70 年代共和派人士 甘必大反对麦克马洪的做法,在密特朗的选区举办一次“千人午宴”,以联络民主 和社会主义左翼人士,壮大反戴声势。1964年6 月,密特朗把54 个政治俱乐部与 民主社会抵抗联盟联合组成“共和制度大会党”。这还算不上是扎根基层和组织严 密的政党,更多是一个非共产党左翼人士和政治团体的集合体,但不失为密特朗进 一步联合左翼力量的一大笔政治资本。1964 年9 月10 日,共和制度大会党与社 会党、激进党联合组成“民主和社会主义左翼联盟”,各党仍保持各自的独立性。 密特朗担任主席。 1959 年天文台公园事件后,密特郎一度销声匿迹。几乎从零开始,经过五年 的艰苦努力,终于东山再起,并开创了崭新的局面,初步确立了非共产党左翼力量 的领导人的地位。这不能不说是密特朗的一大成功,同时也显示了他的非凡的政治 才能。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