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戈尔巴乔夫一把” 每逢法国总统选举,各国驻巴黎使馆总得化很大力气预测选举结果,有猜对的, 也有猜错的。1981 年密特朗与吉斯卡尔·德斯坦之间的左右翼决战,尤为各方关 注。据苏联驻法国大使馆政务参赞尤里·鲁宾斯坦说,这一回苏联使馆猜对了。可 是,苏联最高当局并不希望左翼领袖密特朗当选,倒是对右翼头面人物吉斯卡尔· 德斯坦情有独钟。早在1974 年总统选举时,在密特朗与吉斯卡尔·德斯坦对垒的 决胜轮竟选活动刚开始之际,苏联驻法大使拜访了吉斯卡尔·德斯坦,引起了轰动。 不管苏方如何解释,很难不使人感到莫斯科希望吉斯卡尔当选。吉斯卡尔·德斯坦 上台后,没有使克里姆林宫失望。他对苏表现软弱。密特朗指责他奉行“讨好”苏 联的政策。1981 年苏联对密特朗当选总统十分尴尬,预期法苏关系将出现阴霾天 气。 密特朗上台后,果然对苏采取强硬政策。两国关系僵冷。从戴高乐以来,延续 多少年的法苏特殊关系一度不复存在。社会党政府以苏联入侵阿富汗为由,宣布停 止实施法苏首脑定期会晤,冻结高级政治往来。密特朗对苏采取强硬路线,首先是 基于战略考虑和安全利益的决策。过去,法借苏抗美,是以美国拥有对苏军事优势 或东西方力量均衡为前提的,而今以苏联部署SS—20 导弹为标志,欧洲地区东西 方力量对比发生了不利于西方的变化,从纠正力量失衡的需要出发,法国在战略上 把联美抗苏置于更加突出的地位,侧重反对苏联“军事帝国主义”。其次,密特朗 宣扬“法国式的社会主义”,同苏联模式的社会主义相对立,“社会主义的法国将 把东西方关系放在反对极权主义的标志之下。”法国突出意识形态对立,也有碍于 两国政治关系的发展。加之,阿富汗事件等因素,法国对苏态度更趋强硬。第三是 出于内政原因。密特朗和美、冷苏,借以消除盟国、特别是美国对法共参政和社会 党政府推行大规模的经济、社会改革的疑虑。 1983 年11 月,美苏中程导弹谈判破裂,东西方出现新的紧张。法国对苏态 度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密特朗公开表示,希望“与苏联友好相处”。对法国外长几 次三番说过的话,他概不认帐。他声明,法苏关系“并未冻结”。 “我从未说过,只要苏联军队不撤出阿富汗,我就不访问苏联。我本人从未作 过这样的声明。”如同谢松外长所说,法国的逻辑是:“恰恰是在国际局势紧张时 期,当两个超级大国相持不下,互不对话时,像法国这样的国家就能扮演重要的角 色,”可以谋求在美苏间起缓冲或疏通作用。 在获悉西德联邦议会批准部署的时刻,密特朗看到美国在西欧部署中导已成定 局,即让外长谢松告知苏联驻法大使,他准备前往莫斯科。1984 年1 月,正当欧 洲导弹危机处于高潮之际,法苏两国外长就密特朗访苏达成协议。 1984 年6 月20 日,密特朗正式访问苏联,恢复了中断三年多的法苏首脑会 晤,打破了社会党执政以来法苏关系的僵冷局面。同时,密特朗成为日内瓦谈判破 裂后第一位同苏联领导人会晤的西方国家首脑,成了苏联的特殊对话者和东西方的 牵线人。这样,法国既显示了在东西方关系中的特殊作用,又在两个超级大国紧张 僵持中找到了有利于法国的平衡点。 密特朗抵达莫斯科的当天下午,就同苏共总书记契尔年科举行会谈。年迈体衰 的契尔年科照本宣科,尽是些指责美国和西欧国家的老话套话。密特朗先是重叙法 苏传统友谊,强调从历史上看,两国没有任何相互敌对的理由。 他表示,法国将忠实于它在60 年前和40 年前采取的主动步骤。接着,话锋 一转,进入正题。“在我看来,SS—20 导弹简直是莫明其妙。把750 枚核弹头对 准欧洲,制造危险局势。请问:为什么把这些导弹对准我们?为什么? 难道您以为我会发起疯来向你们发射导弹吗?真是荒谬绝伦!我宁愿既不要SS —20,也不要潘兴。但是,既然部署了SS—20,那就必须有同等的武器加以平衡。” 契尔年科对这番话并不感到意外,没有作出强烈反应。最后,密特朗提出苏联最头 痛的人权问题。“关于人权问题,必须完整地对待赫尔辛基协议。特别是,我知道, 当人们提到诸如萨哈罗夫之类的问题,你们就非常敏感……我不想冒犯任何人,我 在尊重主权的情况下直言不讳。我提出萨哈罗夫和其他几个人的问题。契尔年科和 在座的苏联人员顿时紧张起来。 晚上要举行欢迎密特朗的国宴,法苏双方都忐忑不安。苏方生怕密特朗在国宴 讲话中公开谈论萨哈罗夫问题。宴会前,苏方将契尔年科的祝酒词法文本送交法国 代表团,并特意说明,苏共总书记对原稿中严厉谴责在自由问题上对苏联说三道四 的那些人的话,将略去不讲。信息是最明确不过的了: 法国总统也别再提萨哈罗夫问题。密特朗在克里姆林宫的贵宾套房里召集助手 们研究。他说:“要么我冒险点萨哈罗夫的名,但我的访问就有中断的危险,说不 定明天一早就得回巴黎;要么我避而不提,访问仍按计划进行。”谢松外长主张谨 慎从事。总统府的顾问表示,如果避而不提,那么“这次访问就完全失败了”。这 句话点破了密特朗的心机。 国宴开始不久,契尔年科站起来致祝酒词,果然没有念事先分发的讲话文本中 的两句话:“那些企图教训我们的人,只能使我们感到可笑。我们决不容许任何人 干涉我们的事务。”接着密特朗讲话。他故意没有事先分发讲话稿,边讲边由译员 译成俄文。他在大庭广众之中,公然点了当时被软禁在高尔基城的萨哈罗夫的名。 一时不知所措的译员急忙用法语问道:“总统先生,您真想把这些话翻译过去吗?” 回答是斩钉截铁的“是”。顿时宴会空气变得十分紧张。密特朗事后说,“眼看着 就要触发外交事件。全场气氛冰冷得可怕。”据随行的法共部长夏尔·费特尔曼回 忆,“契尔年科脸色刷白。 苏共第三号人物阿利耶夫凑到我耳边说,‘还不如吉斯卡尔·德斯坦连任总统 的好,。”不过,宴会还是照常进行。全场死一样沉寂。上过鱼子酱和冷盘后,气 氛逐渐缓和下来。交谈又开始了。密特朗同坐在对面的契尔年科谈起苏联的农业歉 收问题。苏联头号人物没精打采地说了几句,把歉收推在气候不好,说来年就会好 起来的。忽然,坐在密特朗总统近旁的一个人说道:“大家老说形势大好,其实满 不是那么回事。在我国,农业一团糟。确实很糟糕。就像计划经济很槽糕一样。” 那人又说道:“况且,从1917 年以来,计划经济从来没有搞好过。其他事情也一 样。”密特朗好奇地打听此乃何许人也,竟敢同苏联头号人物唱反调。此人乃是党 内第二号人物戈尔巴乔夫。密特朗记住了这个名字。事后说,“这是个非常杰出的 人。”法国总统问他:“我感到很奇怪,您怎么没有参加同我们会谈的代表团?” 回答是:“总统先生,这不取决于我。”原来,戈尔巴乔夫深得契尔年科的前任、 安德罗波夫的赏识。安德罗波夫去世后,他就暂时失宠了。国宴散后,密特朗对助 手们说:“看明天是不是把我们打发回去。”第二天,密特朗一行没有被打发回巴 黎。访问按原定日程继续进行。密特朗邀请契尔年科回访,事实上恢复了法苏首脑 定期会晤。而密特朗在人权问题上大做文章,表明他“丝毫不隐瞒自己的观点”, 显示他不是奉行“一种没有脊梁骨的外交”,捞取了一大笔政治资本。撤切尔夫人 在6 月25 日枫丹白露欧共体首脑会议上祝贺密特朗访苏“成功”;里根总统也打 电话表示祝贺。国内反对派也无隙可乘。 密特朗从对苏僵硬转为松动,原因何在?主要是法苏特殊关系是法国外交棋局 中牵动全局的一个棋子,不能长期弃之不用。自戴高乐以来,法国一直奉行立足西 方,在美苏间搞平衡的基本政策。如果一味靠拢北约和美国而同苏联长期僵冷,不 同两个超级大国保持直接和经常的对话,就谈不上法国在东西方关系中的特殊地位 和作用,也不利于影响和牵制美国。 1985 年3 月10 日,契尔年科病逝。这一天,接替谢松担任外长的罗朗·迪 马正好抵达莫斯科。他原本是为契尔年科回访巴黎作准备的,结果却建议密特朗来 莫斯科参加契尔年科的葬礼。总统犹豫不决。按当时法苏关系的状况,总统大可不 必亲自前往。1982 年11 月勃列日涅夫的葬礼和1984 年2 月安德罗波夫的葬礼, 密特朗均未参加。于是,他先是给予否定的答复。迪马又同总统通了电话,建议总 统借此机会见一见新任苏共总书记戈尔巴乔夫。此人乃是“苏联整个领导层中最引 人注目和最有才能的人”。密特朗动心了。他想起上次访苏时戈尔巴乔夫给他留下 深刻印象,他想同他重新会面。 3 月13 日上午,契尔年科葬礼在红场隆重举行。密特朗姗姗来迟。抵达红场 时,参加葬礼的各国贵宾早已各就各位,足有20 来排之多。法国总统作为西方大 国的国家元首,照例应该站在第一排。可怎么挤进去呢?法国驻苏大使雷蒙(后来 当了外交部长)急中生智,用站在那里的外国人士听不懂的俄语叫嚷着为总统开道, 好不容易才让密特朗挤到最前列,站在英国首相撒切尔夫人旁边。 当天下午,戈尔巴乔夫在克里姆林宫正式接见密特朗。他是第一个被接见的西 方国家首脑。戈尔巴乔夫开门见山,马上进行实质性谈话。根据法国档案记录所载, 他强调,苏联领导人对苏法关系的想法依然如故,十分重视同法国的合作。但是苏 联领导人也不是仅仅用“玫瑰色眼镜”来看待苏法关系的。他表示:“苏联领导人 意识到自己在世界局势中肩负的责任,决心要为改善形势而努力。”在当前核军备 引起的紧张形势下,“有必要采取措施,以便使现代世界不致滑向核灾难的深渊。” 面对这种形势,“苏法两国的合作尤有必要。苏联方面准备在共同努力的基础上, 采取新的步骤,促进苏法对话,以期找到停止军备竞赛的切实可行的解决办法。” 密特朗回溯了法苏传统友谊后表示,法苏虽分属两个不同的联盟,但法国在忠实于 联盟的同时,奉行独立自主的政策。“我们也是一个欧洲古老的国家,希望同苏联保 持建设性的关系。”他申明,对契尔年科的邀请既是对人的,也是对国家的。人变 了,国家依然存在,因而邀请仍然有效。欢迎戈尔巴乔夫访问法国。戈尔巴乔夫高 兴地接受邀请。 密特朗最后归结说:“我们两国关系已进入一个新的阶段。”参加这次会见的 迪马外长说:“那次接触很好。他们两人的关系就在那里建立起来了。”密特朗回 忆说:“一小时的会谈就足以使我相信,苏联换了一个时代。”“那是和一位生气 勃勃的人的接触,相当热烈。他力图讲清道理,而不是感情用事。”戈尔巴乔夫对 这次会谈印象也很好。“我们那天的谈话很重要。第一次个人接触就成了基于相互 理解的关系的起点。我们马上就相互理解了。”“这次会谈是决定性的,促使我选 择法国作为我出访的第一个国家。”密特朗在3 月14 日内阁会议上谈了他的莫斯 科之行:“在克里姆林宫,不再有人怀念契尔年科。看来,随着戈尔巴乔夫上台, 已经从一个时代过渡到另一个时代。戈尔巴乔夫比苏联领导机构的其他成员年轻得 多。对他来说,他对其他政治局成员在年龄上占有优势。在未来的岁月里,我们会 看到有很多人将陆续死去。仅仅就此而言,即使没有加快演变进程的事态发生,戈 尔巴乔夫只要等着死神来收拾他们,坐享其成就行了。”“戈尔巴乔夫反复谈到裁 军问题。这是苏联外交的重点。戈尔巴乔夫很可能谋求在某种程度上同法国接近。 此外,葛罗米柯显得很讨人喜欢。这意味着什么呢?我并不认为,这种和善的表现 意味着放弃苏联推行了34 年的外交政策。然而,在他的考虑中,法国的份量看来 要比过去重一些。这可能是好事,也可能是坏事,这将视情况而定。他大概想寻找 一些出路。就此而言,法国是合适的。”苏联为了分化欧美和打开对西欧关系的局 面,把拉拢法国作为对西欧外交的重点。1985 年10 月2 —5 日,戈尔巴乔夫选 择法国作为他上台后对西方国家的首次访问对象。这是1979 年勃列日涅夫访问联 邦德国以来,苏联领导人首次出访西方。也是1977 年以来,苏联首脑首次访问法 国。 这次访问的最重要的日程是密特朗与戈尔巴乔夫的两次单独会谈。双方都直来 直往,异常坦率。 根据法国会谈纪要,一开头,密特朗表示:“您执掌政权引起人们广泛的兴趣。 您是当今世界最重要的领导人之一。您本人引起一种好奇心。我想这是一种建设性 的好奇心。”“我很乐意同您会谈。我讲话不带任何框框。”“我在每个问题上都 很坦率……您是对立集团的领袖,但您不是我的敌人。 我们是两个主权国家。”密特朗强调:“法国是以独立自豪的国家。我们保持 采取决定的自由。”“我是美国的盟友……但是我并不同意我们伙伴的一切倡议。 我曾在美国国会的讲坛上批评美国对中美洲的政策……我对外空武器也毫无热情可 言。我怎么想就怎么说。我当然不想同美国搞紧张,但是,凡是事关战争与和平的 任何问题,我都有自己的明确的见解。对您,我也是持这种态度。”戈尔巴乔夫也 表示希望直截了当地交谈。“我此行的唯一目标,是给法苏合作以新的推动,扩大 两国在经济、贸易和文化方面的合作。有人说,我来法国是为了分化法美,根本不 是那么回事!”法苏首脑在两个问题上取得某种一致。一是双方很快在反对里根的 “星球大战”计划上找到了共同点。戈尔巴乔夫说:“我想,美国确信自己依仗先 进的技术,特别是电子和计算机技术,能够在空间竞赛中超过和压制苏联。 过去,我们对这种情况见得多了,而美国每次都以失败告终。但是,核心的问 题是:这一切将把我们引向何处?如果这样下去,那就不可能有建设性的谈判,空 间就没有任何遮拦了,谁领先就想动手。”密特朗表示:“我对里根说过:‘要是 您迫使俄国人进行军备竞赛,他们会奉陪的,”。他指出,美苏空间武器竞赛, “有双重危险。领先的一方,会情不自禁地利用其优势,担心对手领先的一方,会 想方设法予以阻止。”他明确表示:“法国反对空间武器竞赛,而且法国不会参加 进去。”戈尔巴乔夫对密特朗反对“星球大战”计划大加赞赏,并想顺势拉拢法国、 西欧一起反对“星球大战”计划: “您讲的非常重要,特别是在现阶段。在我看来,如果苏联和西欧之间没有共 同谅解,如果我们不一起行动,里根政府是不会改变主意的。”密特朗当然不会落 入圈套。他表示:“我不知道什么东西能使它改变主意。它并不那么容易改变的。” 在不许西德染指核武器问题上,双方立场相同。戈尔巴乔夫对法德军事合作的发展 表示不安,担心以法德混合部队为基础的西欧防务最终将导致西德掌握核武器。密 特朗立即予以澄清。强调法德军事合作仅限于常规力量,不涉及核领域。他明确表 示,“法国不能让德国分享核武器,否则将危及欧洲的平衡,首先是同苏联的平衡。 但是,我们之所以不这样做,尤其是由于这不符合我们的利益。”双方在欧洲导弹 问题上各执一词,特别是法国核力量是否纳入东西方核裁军谈判的问题上,双方分 歧依然如故。法国的立场是明确的:坚决反对将其核力量纳入美苏核谈判之中。戈 尔巴乔夫企图将法、英核力量变相纳入核裁军谈判,建议由苏联分别同法、英进行 核会谈,缔结单独协议,遭法方拒绝。密特朗说:“法国拥有一支防御性的核力量, 大约有140 枚核弹头,比苏联要少得多。”“同我们直接会谈吗?为什么不?不过, 你们拥有在一刻钟之内毁灭西欧的一切手段。你们拥有的SS—20 导弹比你们需要 的还多。对我来说,这是生产过剩。”访问结束时,密特朗和戈尔巴乔夫举行联合 记者招待会。在苏联历史上,这还是破天荒第一遭。会后,戈尔巴乔夫急切希望知 道密特朗的反应。法国总统说:“您知道,我很喜欢这种记者招待会。我想,您也 应付自如。”戈尔巴乔夫认为,这几句话发自密特朗内心,是真诚的。他觉得,密 特朗是一个言之有物的对话者。 这次访问,使密特朗与戈尔巴乔夫之间建立了某种特殊关系。两人在哪些国际 问题上取得共识,在哪些问题上各持己见,这并不是最重要的。倒是戈尔巴乔夫临 别时寥寥数语,点出了巴黎之行的要害。10 月5 日上午,戈尔巴乔夫来到爱丽舍 宫总统办公室向密特朗辞行。他把手放在密特朗的手上,眼睛动情地看着对方,说 了几句心里话:“苏联需要自由和主动精神,苏联需要民主。不然,我们将一事无 成。这需要时间。您一定要帮助我。”密特朗寻思:他是真心诚意的,还是玩弄手 腕?密特朗倾向于前者,认为应该认真对待。他把这番话转达给大西洋联盟的主要 盟国,特别是美国总统里根。 戈尔巴乔夫此行标志着法苏特殊关系的基本恢复。在告别宴会上,戈尔巴乔夫 宣布,法苏“已经恢复一年一度的首脑级定期会晤制度。”密特朗也表示,“恢复 两国首脑定期会晤的传统是有好处的。因为不进行对话,不交流信息,会导致互不 了解,这种情况我们看得够多了。”他宣布已接受戈尔巴乔夫的邀请,于来年访问 莫斯科。 10 月9 日,密特朗在内阁会议上谈对戈尔巴乔夫访问的看法:“显然,戈尔 巴乔夫先生谋求通过法国找到同欧洲接近的办法。这符合我们的愿望。 对他来说,这是使美国付出高昂代价的办法。他急于在经济上取得成功,因而 他关心的是不要卷入军备竞赛中去。”“他会长期执政下去。他所表明的立场,很 大一部分是真诚的。”经过几番接触,密特朗对戈尔巴乔夫印象甚佳。自担任总统 以来,戈尔巴乔夫是最使他着迷的政治人物。密特朗认为,戈尔巴乔夫熟悉现代世 界,具有“新思维”,确实想搞“改革”,是一个西方可以与之打交道的新一代领 导人。密特朗公开赞扬戈尔巴乔夫,称之为“富有时代精神的人”,是一个“正视 问题的现代人物”。当他看到苏联的“改革”越来越朝着有利于西方的方向发展时, 对戈尔巴乔夫及其改革持更加积极和肯定的态度。他明确表示,“我喜欢苏联的改 革,而不喜欢莫斯科以往那种僵化的制度。”他断言,“苏联的改革是具有深远意 义和具有胆识的创举。”表示“真心实意祝愿苏联改革成功”。 密特朗一直牢记着戈尔巴乔夫1985 年访问巴黎时临别的一句话:“您一定要 帮助我。”他简直成了戈尔巴乔夫在西方世界的辩护士,逢人便替戈尔巴乔夫说好 话。1986 年7 月4 日,他同里根会谈时说:“戈尔巴乔夫是苏联第一个具有现代 人的举止谈吐的政治家……他可望在位20 年,但是,他在苏联体制中的地位并不 像人们想象的那样稳固。他的前程取决于苏联人的生活水平,而不是取决于导弹的 数量。他的政治生命在此一举。应当在军事上作出让步,以便帮助他成功地发展经 济?还是相反,应当迫使他进一步削减民用开支?我不是害怕危机的人,但我认为, 将他推向失败的深渊是错误的。”几乎与此同时,密特朗对西德总理科尔说:“戈 尔巴乔夫想使他的经济试验获得成功。他的问题是购买力问题。里根不懂得这一点。 他想把俄国人拖垮,实际上却应当帮助戈尔巴乔夫打破框框。”1989 年10 月25 日,密特朗在欧洲议会的演说中大声疾呼:“戈尔巴乔夫先生在自由领域里起着杰 出的、历史性的作用,我们必须帮助他。……趁我们还能帮助他的时候,帮他一把。” 1990 年1 月,密特朗访问匈牙利期间明确表示,“我想,他(戈尔巴乔夫)的处 境是非常困难的。正因为如此,我们更有理由在我们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他一把, 以期能看到他所面临的问题得以顺利解决。”在另一个场合,当记者问他:“帮助” 戈尔巴乔夫是什么意思?他回答道:“因为他是苏联总统,因为他表现出有决心和 真正的能力来改变苏联的制度和机构,显示了大兴自由和对话之风的意志,我们没 有理由对他继续这一事业不表示信任。 当然,要敦促他别使人们失望。”这就是说,“帮助”戈尔巴乔夫,以防止苏 联局势逆转;同时又要通过“帮助”,促使苏联朝着西方所希望的方向演变。所以, 更完整一些说,法国对戈尔巴乔夫的政策是一“帮”、二“促”。 密特朗不仅在口头上帮助戈尔巴乔夫,而且在政治上、经济上助戈尔巴乔夫一 臂之力。1990 年7 月,在西方七国首脑休斯敦会议上,以法、德为一方,以美、 日、英为另一方,在援苏问题上展开激烈争论。美国反对马上向苏提供大量财政援 助,强调苏联必须先进行经济改革,然后才提供援助,并对援苏提出诸如苏联压缩 军费、削减对古巴的援助等条件;密特朗强调,七国首脑会议不要进行鸡(苏联改 革)生蛋(西方援助)还是蛋生鸡的争论,主张立即向苏联提供财政援助,以帮助 戈尔巴乔夫进行“改革”,而“不附带那些令人恼火的先决条件”。如若不然,戈 尔巴乔夫垮台,后果不堪设想。 1990 年10 月28 日,戈尔巴乔夫访问法国。总统府发言人宣布,法方表示 愿“继续对苏联的改革提供最有益的支持和帮助”。双方签订了五项协定,其中包 括法国向苏联提供50 亿法郎的财政援助协定。事实上, 1990 —1991年,法国对 苏援款共约200 亿法郎(约合40 亿美元)。 1991 年7 月,在西方七国首脑伦敦会议上,再度出现对援苏的两种不同意见。 以美国为代表的一派认为,戈尔巴乔夫未必能进行重大的经济改革,西方对苏提供 经济援助的进度和规模应取决于苏联经济改革的进度和规模。 以法国为代表的一些国家认为,既然戈尔巴乔夫在政治“改革”方面已走得那 么远,经济“改革”也是可信的,西方应在帮助苏联进行经济“改革”方面迈出更 大的步子。两者目标相同,做法不一。前者希图以经援压苏加速经济,“改革”; 后者则主张以经援促苏加速经济“改革”。密特朗赞扬戈尔巴乔夫六年来做了“了 不起的工作,完成了决定性的变革”,西方应当帮助他朝着这个方向走下去。尽管 未来的事态发展难以预断,“冒风险也是值得的”。他呼吁西方主要伙伴国从现在 起就向苏联提供大规模经济援助,而不要等待更多的演变的证据。 戈尔巴乔夫果然不负密特朗所望,他的“改革”,既断送了苏联,也断送了东 欧。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