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在拉雪兹的永恒 缪塞的健康状况一天不如一天,他犹如一棵即将干枯的树木,虽然还站立在土 地上,但它已经不再叶茂枝繁,没有了那种蓬勃向上的伸展,生机与活力在逐渐消 逝,不老的精神支撑着衰老的身体。 即使身体每况愈下,缪塞还是没有放下手中那支心爱的笔。往日灵活自如、龙 飞凤舞的笔锋如今显得迟钝,写出惊世之作时的潇洒与从容、激情与灵感已经渐渐 远去,缪塞的晚期创作步履艰难。 从1852 年之后的5 年时间里,他很少创作诗歌和戏剧,主要从事小说写作。 他在一种相对平和的心境中,把他所经历的、以及他所收集到的故事写成小说,但 这些作品已经失去了他原有作品中的那种光彩,数量也极其有限。 这一时期,缪塞的小说创作值得一提的有《痣》。这是一篇描写法国国王路易 十五的宫闱生活的短篇小说。作品对专制君主随意检查民众信件的做法给予了辛辣 的讽刺。国王与王后从信件中知道了许多人的隐私,而一位勇敢的骑士却看到了王 后身上的一颗痣,而这颗痣原来只有国王一人看见过。 小说语言清新流畅、风趣幽默,保持了缪塞以往小说作品中的风格,特别是在 小说中仍旧可以看到缪塞对生活在社会最低层的民众的同情。 但是在他后朗创作的作品中,也逐渐表现出向资产阶级以及宗教势力妥协的倾 向。巴尔扎克在评价缪塞的后期作品时曾说道:“他写了我们当前所发生的事,而 由此看不到这一社会的全貌。”面对日益逼近的衰老与死亡,一代诗魂缪塞竭尽全 力予以抗争,失去了的却永不再来。 身体老化,思维老化,手中之笔也在老化。处在这一年龄段的缪塞应该是精力 充沛、笔走龙蛇、再创辉煌的人,而实际生活中的缪塞却是疾病缠身、心身交瘁、 未老先衰的人。 自然规律发生逆转是因为违抗了自然规律。 酒色欢娱的短暂享乐,失意之后的郁郁寡欢,让缪塞走向了生命的对立面。 即使幡然猛醒,但诗人的性格决定了他在猛醒之后会跌入更难摆脱的消沉。 早熟的彗星理应放射出更加长久的光芒,但却过早地失去了应有的晶亮,这是 缪塞生命中的悲剧,也是法兰西文学史上的悲剧。 心理与生理双重痛苦的熬煎,使缪塞看到了死神的狰狞面目。他躺在病榻上, 拥有了一份凄惨的从容与平静。他所爱过的那些女人的音容笑貌、靓姿傅影一一浮 现在他的眼前。她们所给予的柔情蜜意、午夜香吻至今还记忆犹新。当他闭上眼睛 时,她们一个个向他走来。他可以感觉到她们含情的眼波,急促的呼吸,长青藤般 的手臂徐徐伸展开来。而当他睁开眼睛时,室内空无一人,只有零乱的无法续写的 书稿以及与他相伴的病床。她们是不会再来的,即使病入膏盲她们也不会来的。她 们需要的、喜欢的是英姿勃发、青春年少的缪塞,而不是被病魔折磨得已经衰朽的 缪塞。 一股深深的凄凉从心底涌起,两行清泪滚过脸颊滴洒在病床上。 缪塞又想起了往日的好友,那些与他一起出外游玩,一起研讨文学,一起喝酒 调笑的亲密朋友。然而,来看他、来关照他的也寥寥无几。那么多的旧时好友,难 道都不知道他重病在身,难道都不能来照看他、安慰他,往日的情谊就这样烟消云 散了? 缪塞真想从床上爬起来,站在巴黎大街上,将那些无情的情人,无义的朋友痛 骂一顿。但他既没有了这份力气,也知道没有了这种必要。 世态炎凉,只有酒还是热的,在最后的日子里,他以酒为伴,每天都要喝很多 酒。如果说以前与朋友喝酒,与情人喝酒是为了取乐,现在喝酒则是为了麻醉自己, 使自己不再回忆,不再重温往日的一切。 就这样,缪塞度过了人生中最寂寞、最凄凉、最痛苦的临终时日。 1857 年一个阴晦的日子,缪塞在走完他47 年的生命旅程后,永远告别了崇 拜他、喜爱他的广大读者。 一颗彗星就这样过早地陨落了。 法兰西诗坛失去了一位诗神。 法兰西戏剧界失去了一位巨匠。 在这位文学巨人去世时,他的身边只有几位送终的亲友。安葬的那一天,前来 为他执幡送行的只有20 多人。缪塞被葬于巴黎市区东部的拉雪兹,这是一个同他 的诗歌一样美丽的地名。 缪塞去世之后,他写于1835 年5 月的诗歌《绿西——悲歌》开头一节,被镌 刻在拉雪兹墓地的墓碑上: 等我死去,亲爱的朋友, 请在我的坟墓上栽一棵杨柳。 我爱它那一簇簇涕位的绿叶, 它那淡淡的颜色使我感到温柔亲切, 在我将要在那里永眠的土地上, 杨柳的绿荫啊,将显得那样轻盈、凉爽。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