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我们也许会有好日子” 失去政府庇护的拿破仑在巴黎走投无路。 想起远在意大利的德茜蕾,他创作了一生唯一部爱情小说…… 望着身边仅剩的一名随从,拿破仑说:“我们也许会有好日子。” 自从拿破仑全家仓皇出逃后,科西嘉便一直处于英国人的庇护之下,现在,法 国便准备进军科西嘉岛,把该岛从“英国人的暴虐统治下”解放出来。 波拿巴,作为指挥炮兵的将军,参加了渡海出征。与他一同出征的,是朱诺与 马尔蒙这两位最近与他共过患难的朋友。 拿破仑与朱诺相识是在围攻土伦期间,拿破仑在敌人炮火下构筑炮台,因事起 草公文,征求能够动笔的人。一个名叫朱诺的年轻军士跳了出来,靠在胸墙上记录 下他口授的话。刚写完,一发炮弹落在他身旁。刹时间尘土弥漫,遮住了他和周围 的一切。“好啊,”这位士兵笑着说,“这下子我们可以省下沙子了。”这种冷静 的乐观很讨波拿巴的喜欢,他两眼注视这个人。 朱诺日后成了法兰西元帅,即阿布朗泰公爵。 马尔蒙,则靠着自己的非凡秉赋,也飞黄腾达,成为帝国元帅,但在1814年, 他背叛了拿破仑。 这次出征科西嘉岛,拿破仑的天才无用武之地。法国的舰只,在海上遭遇战就 被英国舰队打败并仓皇退回到法国海岸。这样,波拿巴解放科西嘉的事业,又一次 被无所不在的海上霸主所挫败。同时,他负责视察海防炮兵阵地的职务,也被另一 个科西嘉人卡萨宾卡所接替,所以他对英国仇恨倍增。 波拿巴意识到,他们这样一些科西嘉流亡者的命运,犹如置身于几支汹涌交错 的激流之中,是飘泊不定的。当时流行着一种怨言,说科西嘉的流亡者到法国南部 的陆军中求职的人,未免为数太多。从当时担任意大利方面军司令的舍雷尔将军关 于这位青年军官的表现所写的一段评语看来,波拿巴引起这位将军的怀疑,至少不 亚于这位将军对他的赞赏。评语是这样写的:“此人是炮兵将军,精通其本行;但 野心未免太大又惯于耍权谋,不宜提升。” 经过了全面考虑之后,他被认为宜于调往镇压旺代叛乱的部队。但是这个差事, 正好是他所讨厌的;他决定尽可能逃避不干。 于是,波拿巴在其忠实朋友马尔蒙和朱诺以及弟弟路易的陪同下,于1795 年 5 月启程前往巴黎。 实际上,使波拿巴离开了普罗旺斯的沿海地区,摆脱了那些勾心斗角的科西嘉 伙伴们,来到巴黎这个权势的中心,这正是命运女神对他最大的帮助。 在巴黎,一个干练的阴谋家能够决定政党和政府的命运。而在边疆,人们就只 得听命于拥有最高权力的首都。 拿破仑为了寻求他的新的生活,去了巴黎。 作为一个有着3000 年历史的古城,巴黎雏型始于公元前5 世纪,公元前1 世 纪,在罗马统帅恺撒大帝的手中得以拓展,公元5 世纪时,日耳曼法兰克族萨利克 部落的首领克洛卫夺取了塞纳河流域的统摄权,创立法兰西王国,把巴黎做为了国 都。接下来的漫长的日子中,逐步建立了宫殿、寺院、教堂等,巴黎的规模在手工 业、商业的浸淫中繁荣、发达成了现在这么一座都市。 法国文豪雨果曾形容过巴黎城的兴始:“巨大的城冲破了四周陈旧的围墙,如 同婴儿撕破襁褓一样地成长起来。” 当大革命席卷整个法国的时候,巴黎成了革命的心脏。罗伯斯庇尔尽其全力在 巴黎做了许多事情,如禁止荒淫舞会等等。但当拿破仑此刻来到巴黎后,却再也感 受不到当时那种令人振奋、令人燃烧的气氛了。 法国革命,在经过了像火山爆发熔浆奔流阶段之后,这时已开始冷却凝固了; 这是政治权术家的一个重要时机。 来到巴黎不久,拿破仑惊讶地发现,这里正出现了新时代的狂热和旧时代的旧 风俗习惯结合起来的怪现象。一度曾被罗伯斯庇尔推行的严肃的斯巴达式作风所制 止了宴游作乐的社交活动,这时又循旧习惯的渠道回流了。前呼后拥的车驾又招摇 过市。即使在恐怖时期也还是生意兴隆的戏院,这时更是挤得水泄不通。赌博—— 不论是赌现金、赌股票,还是赌证券——普遍流行于社会各阶层。那些由于把大量 的政府没收的土地都搂到手中而发家致富的人们,与银行家、股票投机商和粮食囤 积投机商,以庸俗的方式,争相炫耀自己的豪富。至于穷人们,他们所碰到的对头 就是巴黎的“金色青年”;这些大少爷手持大头手杖,以随便打人作为富人作乐的 权利。如果当看见“无套裤汉”胆敢试图恢复恐怖时期的那一套,那么巴黎的国民 自卫军就会立即把他们赶回贫民窟。 整个巴黎现在又沉浸在大革命前旧制度下的寻欢作乐之中。在人们的记忆中, 革命的恐怖时期只是噩梦一场,它使得人们现在玩得更加起劲了,在有些社交活动 场合,只是曾有亲属死于断头台的人,才会受到接待。人们还以当时流行的那种令 人毛骨惊然的疯狂寻欢的劲头,搞了一些“牺牲者的舞会”;参加这种舞会的人, 必须出示自己亲属的死刑执行令,才准入内。这些舞会,可以使人们用下述方式寻 开心:或者穿戴上使人想起断头台的那些服饰;或者不时用模拟人头被砍落的动作, 向舞伴点头打招呼。 作为冷眼旁观者,拿破仑的思想发生了相当大的转变。从此以后,他变得更为 冷酷而现实,后人在他的书信中,几乎再找不到他有任何微弱的信念,相信人类还 可能有更美好的前途。他的青年时期的黄金美梦随着革命时代的“红帽子”和恐怖 时期的口头禅的消失而消失了。他的秉性,本来就是重视物质生活的、求实的;既 然对雅各宾主义的信心日趋消逝,现在比任何时期都需要把雅各宾主义这个飘飘荡 荡的气球,系于实实在在的现实上。 显然,革命的势力,现在必须依靠自耕农,依靠他们不肯舍弃既得的、从新近 向教会和逃亡遗族没收来的土地。如果说其他一切都是空虚的、昙花一现的,那么, 这一依靠是有物质利益的坚实基础的,法国最优秀的壮年人势必牢牢地依附在这个 基础之上,不怕国内反动派的种种阴谋和君主专制的欧洲的各方面的势力。波拿巴 要作这些自耕农利益的坚决捍卫者。尽管他后来的政策带有不少空想色彩,但他有 一条是决不动摇的,那就是,他要作这种新兴的自耕农的维护者。此后他一直都是 这种农民的将军,是他们的“第一执政”,也是他们的皇帝。 这种转变也许是潜移默化的,但现在他的内心充溢的是无比的失望。 革命失败后,拿破仑是怀着东山再起的心情来巴黎的。他原想经过身陷囹圄后, 用自己依然才华横溢的大脑来一图发展,重新活出一番气度来。但他显然枉费心机 了。他依然是口袋里没装几个钱,也依然不修边幅。 拿破仑决定自己去闯一闯。 他得知原来的炮兵老上尉奥布里,现在是救国委员会委员,负责国防部的事务, 可以算得上是一位有实力的人物。拿破仑在一天晚上叩响了奥布里的房门。 奥布里是一位心胸狭窄的人,他早就对拿破仑小小年纪就得志耿耿于怀。他看 到拿破仑亲自登门求情,不由一丝得意袭上心头。 奥布里故作惊讶地冲着拿破仑道:“波拿巴,你好有闲情逸致游玩巴黎呀”。 拿破仑沉静地道:“我是一名军人,应该为法兰西人民而战。我不是来巴黎游 塞纳河的,而是希望奥布里先生安排一下的。” 奥布里知道拿破仑学的是炮兵专业,故意在这里耍了个小花招,以慰自己的嫉 妒之心。 拿破仑争辩道:“我是一位炮兵军官,步兵的情况我不熟悉。” “你不是个天才吗?不会有你不懂的事,去吧,步兵需要你,波拿巴。” 奥布里的心里此刻充满了快感。 拿破仑只得愤愤离去。此时抗争实属不妥。 但拿破仑并没有去报到,他借口身体有病,要求延期报到。这样他可以继续留 在巴黎,密切注视政局变化,一面企图得到更好的机会。 他给约瑟夫写信道: “我不得不请两、三个月假,我的身体好了之后,我看看该做什么。” 的确,他因为失望,对前途诚惶诚恐,陷进精神折磨的痛苦。身上没有钱,在 外面压马路,从这个办公室晃到另一个办公室,希望能找到保护,不仅为他自己, 而且为他的兄弟。想起土伦之战,巴拉斯帮助他延长了假期。他又和费雷隆拉关系, 费雷隆曾在马赛对波莱特大献殷勤,甚至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有时候,他对这种 低三下四、摇尾乞怜的行为感到厌恶,他希望得到帮忙,要请人在报告上签署意见。 可来到要求见的熟人家门面前,却又羞于进去,打发朱诺去求爷爷告奶奶。马尔蒙 已经到莱茵军走马上任,并把路易也带走了,路易已经在夏龙炮兵学校找了个职位。 拿破仑身边,只剩下一个朱诺,朱诺家里对此很不高兴。 “这位将军是什么东西,他在哪里服役?没有一个人知道!”朱诺的父亲对不 顾一切非跟拿破仑走的儿子说。 真是鬼迷了心窍,朱诺从他父亲那里只得到一小笔生活费,经常同首长分享。 可怜的将军及其可怜的副官迫不急待地等着从蒙巴尔来的响亮的邮车。要是太饿了, 他们就到布尔里埃纳家里去吃晚饭,布尔里埃纳已经结婚了,更多的是佩尔蒙家, 他们现在搬到菲伊·圣·托马街的“幽静”公馆里住。 “佩尔蒙太太是一个活跃性急,手忙脚乱闲不住的人,她身边总围着一帮科西 嘉人,像阿里吉、阿雷纳、莫尔特多、夏普等人上门来,他就请他们吃便饭。她甚 至把被通辑的萨利切蒂藏到家里,保护了好几天。 调皮的丑姑娘小洛尔从自己房间的窗子上,经常看到波拿巴穿过院子,登楼上 她妈妈那里去。她叫拿破仑“穿鞭子的猫。”“他的脚步,深一脚浅一脚,笨而不 稳”,她描写道,“他那破圆帽子扣到眼睛上面,露出两只胡乱扑了粉的‘狗耳朵 ’耷拉在他那铁灰礼服的领子上,没带手套,穿着做工粗糙、很少擦油的靴子……”, “他又黄又瘦,看上去一身瘦相,但言谈和思想都很活跃,他的眼睛炯炯有光,面 部表情多变,他笑的时候,像孩子笑一样,露出满口白牙,他长得很英俊。” 好一阵子无所事事,囊空如洗,这成了他沉重的精神负担,他悲观泄气了。 “与生活几乎绝交了,”他写信给约瑟夫说,“眼巴巴地看着生活无望,我经常处 在这样的精神状态,好像是处在战斗的前夜,感情上觉得大难临头,一切都完蛋了, 不安到疯狂的地步,一切都让我去玩命,要是这样继续下去,车子压过来了,我都 不会低头。” 此时,远在马赛的德酋蕾也在痛苦之中。 这位刚刚品尝到爱情甘醇的16 岁姑娘,正陷入了离别恋恋的深切的思念之中。 哥哥是个从外表到内涵都是彻底的商人,对一切事情都以自身利益的得失来判 断。他在德茜蕾与拿破仑的恋情这个问题上,也是以一个商人的眼睛来看待的。尽 管拿破仑曾经在马赛短暂的辉煌了那么一下,但拿破仑贫寒的家底使他感到他配不 上自己的妹妹,而此刻的拿破仑又是如此地浪迹巴黎,这更使他决心要阻止德茜蕾 的冲动情感。于是终于在一天下午。他叫起了忧愁地躺在床上的德茜蕾。 “德茜蕾,快准备一下,一会儿跟苏珊一起去见一位客人,一位英俊富有的男 客人。” 德茜蕾脸上挂着跟同龄人不相称的沉静,缓缓地摇了摇头道:“不,我哪也不 去,我正准备给波拿巴写信。” 艾蒂安皱了皱眉,不快地道:“忘了那位波拿巴吧。他潦倒贫困,你不适合他。” “可是他爱我!而我也深爱着他!”德茜蕾激动的涨红了脸。 “爱?爱能换来金钱吗?爱能拥有享受吗?波拿巴爱的只是他自己——他自己 征服世界的伟大而又可笑的志向!” 在房间里,她流着眼泪,提笔给巴黎的恋人深情地写道: “请快给我来信,并非要你保证忠贞——我俩的心早已亲密地融合为一而永难 分开了——只是向我道一声平安。我们分别时,你身体不适。我亲爱的,请善自珍 重,为你的欧仁妮而保护自己,她不能没有你啊!” “每时每刻令人心碎欲绝。它带走了我最最亲爱的人儿,愈行愈远……不过, 你将永远在我心头。不论我在哪里,你的身影无时不萦绕脑际。对你的思念伴着我, 紧随我,直至坟墓。啊!我亲爱的,但愿你的盟誓如同我的誓言那样真诚,但愿你 能像我爱你那样爱我。已是我们共同出游、漫步的时刻了,但你再也不会来找我了。 啊!我空自悲切,悔不该让你离开我。可是,我的恋人毕竟得去奔赴前程。语言难 以表达我有多么爱你……但愿能知道你永远忠实于我……你离开我已像过了几个世 纪。只有你的来信,你爱我这一誓言支持我承受如此久长、如此痛苦的分离……” “你总该抽空给你的小欧仁妮写上几行吧!自你走后,她一直生活在极度的痛 苦之中……你难道不知道她有多么爱你?语言不足表达我的心意,离别也丝毫未影 响对你的眷恋。我此生属于你。” 德茜蕾的火热的信,给潦倒在巴黎的拿破仑极大的慰藉。读着那一行行滚烫的 信,拿破仑似乎觉得巴黎的苦日子有了色彩了,烦闷惆怅的心情也淡了些。他一边 在巴黎称病静观风云变幻的政局,一边把一封封灼热的信也寄给了马赛的德茜蕾。 他在信中写道: “顷接你玉函,它给了我温馨的欢乐。你的每句话说出了我的感情,我的想法。 我无时无刻不在思念你。你的画像铭刻在我心中。我毫不怀疑你的爱情。温存的欧 仁妮,你怎么会想到我不再爱你了?我即将去塔拉斯孔,今晚将在那里给你写信详 谈。此刻已是午后4 时。终此一生属于你。 小姐,要是你看到你的玉札在我心中激起的万种柔情,你就会确信你的责备有 多么不公平…… 我所有的欢乐都跟你联系在一起,我的梦中也必有你作伴。‘痴情女爱了薄情 郎’,此言失之公允,也缺乏善意,这不会是你的由衷之言。你在写这句话时,心 里并不是这样想的。肯定你虽手写此言,内心并不苟同。 怀念,快乐,健康。 已接得你两封动人的玉札。它们有如春风,沁人心脾,让我吮吸到片刻的幸福。 远离你,以及前途渺茫等尘滤杂念顿时消失。我深深感到:有了恋人的爱,我不会 苦恼。……我恳求你;没有一天不来信、没有一封信不保证:你永远爱我。” “再也没接到你的信,我可爱的恋人。你怎么会一连11 天不给我写一个字? 这么些日子,你竟毫不思念我?请赶忙来信,让我释念。你的连日缄默令我深为不 安……。 您对我不感兴趣,不想写信给我了。 对我一切,您已漠不关心。我绝不去多想那些摧残生命、戕害心灵的念头。要 是您感受不到您久久不来信所带给我的痛苦,那是由于您对此没有体会……”。 德茜蕾与拿破仑的相互信件使拿破仑深深激动不已。但他突然得不到德茜蕾的 信了。 在无比不解与不安中,他给约瑟夫写信询问,他写道:“你的信干巴冷冰,从 不对我讲欧仁妮的事情,甚至于我都不知道她今天是不是还活着。” 后来,他终于明白,他的小欧仁妮在匆匆中和母亲一起,迁搬到意大利的热那 亚了。他冷静而平淡地给欧仁妮写去一信,信中写道: 你已不在法国,我高贵的恋人。难道我们相距还不够遥远,你竟渡海而去,让 大洋横亘于你我之间?我并不责备你。我了解你的处境。上封信中你生动地描述你 的痛苦心情,令我泫然。温柔的欧仁妮,你太年轻,你的感情是会淡薄、减弱。一 段时间以后,你就会变心。这就是时间的奇妙作用,也是男女长期分离的必然恶果。 我知道,你仍然会关怀你的恋人,但那只不过是关怀,只不过是尊重而已。不要以 为我会责备你不公允。寻找幸福吧。你的恋人理解你。一颗为感情风暴所摧残的成 年人的心,是配不上你的。…… 无与伦比的朋友,我可无法接受你上封信中反复提到的旦旦信誓。我主张代之 以神圣的坦率。 答应我,当你不再爱我时,请明白对我说。我也保证会这样做。” 拿破仑的天才不仅表现在军事指挥上,他的文学功力也是非凡的。当他与恋人 德茜蕾断了联系后,他埋头在小旅馆里,不拘形式地写了一篇小说,名为《克利松 和欧仁妮》这是用心蘸着情感写成的。 这部小说是他纯朴温柔爱情经过精心剪接的故事。克利松就是他,不过他已经 是战绩赫赫,功成名就之人。他娶了欧仁妮,他率领一支军队出征,离她越来越远。 他在一次胜利的作战中负了伤,他派一位年轻的军官通通知他的妻子。年轻军官出 发后,妻子没有再给丈夫写信。克利松原来自以为要坚强得多,却难以忍受被人抛 弃的痛苦。在一次炮火纷飞的战斗中,他给他写了几行字: “永别了,你,我过去选择你作为我生命的主宰。永别了,我度过最美好时光 的伴侣。我26 岁就享尽了贞洁女人的昙花一现的欢乐。但是,在你的爱情中,我 尝到了男人生命温柔的感情。往事的回忆撕裂着我的心。难道你能生活得幸福,不 再想到不幸的克利松吗?……” 他把这封信交给他的一位副官后,“便低头唉声叹气,心乱如麻,似乎有万箭 穿心……”这篇短篇小说把德茜蕾的音无音信给他内心所能产生的不安大大地悲剧 化了。其实,说内心话,他并不怀疑她。德茜蕾不是朝三暮四、水性杨花的姑娘。 她始终相信他肯定会娶她为妻,困难和挫折之后就会有幸福和美满。 “他倒开心,约瑟夫这捣乱鬼!”拿破仑经常无可奈何地叹气。 一天晚上,拿破仑与朱诺一起在植物园散步,朱诺当着他的面向波莱特求婚。 在昂蒂布那些美丽的夜晚里,他似乎觉得他称心如意,他爱她像个少年狂。波拿巴 却板着面孔严肃地回答他,求婚一事应当缓行: “我不能给我母亲写这样的转达求婚的信,因为,你最终可以得到1200磅的收 入,这好嘛,但你现在没有。你父亲身体壮实得很,你要得到这笔收入,他会让你 等很久。到头来,你一无所有,除了你的肩章……至于波莱特,她甚至还不能结婚。 让我们等一等吧……” 朱诺被他说得低下金头发,愁着眉,苦着脸,拿破仑又安尉他一句:“我们也 许将会有好日子,我的朋友。是的,我们会有好日子过,我要到世界的另一方去寻 找我们的日子!” 他本来是可以有所作为的,但这种作为只能是他所讨厌的。他本可以统率一支 部队,前往镇压旺代省受保王派利用的勇敢农民。但是或者由于鄙视执行这一血腥 任务,或者由于本能地意识到在巴黎可以开始猎取更为高贵的东西,他拒绝到西路 军去,并且以身体不好为托辞,继续留在首都。在巴黎,他把精力用在深入钻研政 治问题和战略问题上。他写出了过去两年的历史提纲;并且为意大利方面军草拟了 一份作战方案,后来他因此而走运。 也许由于这个作战方案表现出了他对地理情况了如指掌,才使得他被委派到救 国委员会测绘局任职。他在听到这个重要的提升的消息时,第一个想法就是,这个 工作可以使他有机会前往土耳其,帮助土耳其苏丹组建炮兵。 他上任几天之后就正式提出前往土耳其的申请;这是他向往东方的第一个具体 证明;他对东方一生念念不忘。但是,正当他眼巴已地望着东方的时候,他却受到 一个严重的挫折。救国委员会要批准他的申请的时候,有关方面审查了他最近的行 为,发现他由于未到旺代的部队司令部去上任而违犯了军纪。就在救国委员会一个 部门授权批准他前往君士坦丁堡的当天,中央委员会却把他从将领名册中除名了。 决定去土耳其,除了要实现在少年时对东方那些古老国家的浪漫情思外,现实 的环境也促使他离开巴黎去捕捉腾达的机会。 巴黎各部队对他的敌意难以改变,一事无成,一筹莫展,又使他灰心丧气,他 的确有一度曾想离开法国,上耳其苏丹那里需要军官以重整旗鼓,他想报名应试, 于是,他又想人非非起来。这一计划可以使他向德酋蕾靠拢,因为德酋蕾的哥哥已 经在君士坦丁堡,而且,克拉里一家被马赛没完没了的混乱吓坏了,也想到君士坦 丁堡安家。 的确他再也不能在芸芸众生中混下去了。他决意离开法国。他此后从未抛弃过 的这个心爱念头,即东方是最牢靠的求荣途径,促使他决定前往君士坦丁堡去请求 为土耳其大君效劳。当此浮想联翩而激动不已的时刻,他有何梦境不曾经历过,有 何庞大计划不曾设想过!他要布里埃纳同行,布里埃纳谢绝了。他把拿破仑看作青 年狂热分子,为不停地动脑筋和亲身感受的令人气恼的冷遇,外加缺少金钱,不顾 死活地决心挺而走险。 他不怪罪布里埃纳拒绝陪伴他,只是说他会有朱诺、马尔蒙和另外几名他在土 伦结识的军官作伴,他们愿意与他同甘苦共命运。 他心怀这种情绪起草了一道致奥伯和可尼的呈文,请求把他和另外几名不同兵 种的军官在法国政府赞助下派往土耳其。几人合在一起具备完整的军事技艺知识, 足以把大君的军队编练得适应当时的局势,因为看来土耳其政府极可能同法国结盟 并因此遭到大陆上奥地利和俄罗斯军队的进攻。 这次呈请未得批复,土耳其依然未获援助,而波拿巴照样无所事事。不过,如 果此文得到批示,“照准”一词或将改变欧洲的命运。 8 月20 日,拿破仑曾写信将这一想法告知约瑟夫。“我若提出申请,我就可 以获准到土耳其去,作为炮兵将军,受政府的委派,组建大领主的炮兵,待遇好, 封个神气的头衔,足以叫人点头哈腰。我将任命你为领事同我一起赴任。”他还准 备把朱诺、马尔蒙、米尔隆都带去。这佯的话,他们大家都可以欢聚一堂,处于有 趣又有利的地位,也可以避开西方的风暴了。 土耳其没能去成,9 月8 日吊销军衔的打击,似乎是致命的。但是,命运之神 似乎有意先让他受到几番挫折,目的在于使他以后可以更加出色地展翅高飞。三个 星期之后,他竟被人们欢呼为共和国新宪法的救星了。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