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不幸的判决 “为防止欧洲和平再受扰乱,决定限制他的自由……以圣赫勒拿岛为其留地… …”拿破仑最后一线希望被这个不幸的判决彻底击碎了。 踏上英舰“诺桑伯兰”号,这位伟大人物脱下帽子,接受敬礼,然后以坚定的 语调说:“将军,我来了,听您吩咐。” 拿破仑途经奥尔以及7 月3 日到达罗什福尔,陪同他的有贝特朗、萨瓦里、古 尔高和贝克尔。军民对他热烈欢呼,这又再激起他的战斗本能。两艘快舰想避开英 国的巡洋舰溜出大海,有两条通道可走,但因当时正刮着西风,无论走哪一条都不 能指望迅速溜走。拿破仑于是再次请求准许许他指挥法军;而法军这时正开始从巴 黎退往卢瓦尔河一线以南。他的提议还是遭到拒绝。同时通知频频不断送来,催贝 克尔把他弄走,离开大陆。这是他最好的朋友们的愿望。7 月4 日,巴黎向同盟军 投降。法国保王分子和普军都急于抓到他。因此,当他坐下来制订在卢瓦尔河二线 作战的方案时,巴黎那个摇摇欲坠的政府却催他赶快上船,并且向他暗示,再拖下 去就要使用武力了。 这样,7 月8 日,他便伤心地登上泊在夏朗特河口对面埃克斯岛附近的“萨勒” 号快舰。 他现在处境十分窘迫。巴黎明令禁止他重登大陆。大城镇多已挂起白旗,他面 临比斯开湾,英国的巡洋舰往来游戈,法国海军军官们对于逃脱是不抱多大希望的。 拿破仑的随从人中,其中包括蒙托龙、拉·卡色和拉勒芒,谈论如何设法逃脱,提 出通过纪隆德河出海,或者藏在当时停泊于罗什福尔的一条丹麦小帆船的货舱里偷 渡,或者乘搭泊在雷岛北面的两只渔船混过去。 但这些打算都放弃了。因为英国的巡洋舰到处都监视得很严。第二天,巴黎来 了一份文件,限令这位前皇帝24 小时内启航。 次日,拿破仑派萨瓦里和卡·拉色带一封信去英国皇家舰艇“贝列罗凡” 号(该舰当时正在奥莱龙岛与雷岛之间的主航道附近海面巡逻),询问是否已 收到允许拿破仑去美国的许可证,是否会阻止他出航。萨瓦里还问,拿破仑要是坐 商船走,会不会受到制止。舰长梅特兰已奉严令拦截拿破仑,但为了争取时间,使 霍瑟姆将军及其他舰只能够赶到,他答复说,他将用武力对付这些快舰;未获上司 明令批准,也不能允许拿破仑乘搭商船启航,这时,“贝罗凡”号、“默尔米登” 号和“斯莱尼”号等舰驶得更近,守住中间那条主航道;南北两条比较难走的通道, 则各有一艘小型战舰监视。 接着是令人伤心和焦虑不安的三天。12 日,消息传来,路易十八已进入巴黎, 临时政府垮台了,法国全境普遍挂起波旁王室的百合花旗。13 日,约瑟夫·波拿 巴来到埃克斯岛,跟他弟弟最后一次见面。约瑟夫主动提出让他留下,叫拿破仑装 扮成他的样子,这样就有可能乘搭中立国的船只从纪隆德河逃出去。但是,在战场 上从来没有犹豫过的拿破仑,这时却踌躇起来了,一下子竟下不了决心。要是英国 人在这艘受到他们监视而企图逃跑的船上把他抓住了,那对他将是一个多么耻辱的 结局啊! 直至此刻为止,拿破仑和他的追随者们还被监视在艾克斯岛上。拿破仑住在一 座阴森而灰暗的建筑物里,这座建筑,还是他在几年前下令为本地的海军指挥官建 造的。各种事件正在向他逼近过来。从二楼的卧室里,他可以看到封锁线上的英国 主力舰贝列罗凡号正在港外追巡着。巴黎已经落人盟军之后,波旁家族也回到法国 来了——拿破仑愤怒地把那份报道了这个消息的报纸摔在地板上。他听到贝列罗号 正在鸣放礼炮,庆祝攻陷巴黎的胜利。他的敌人马上就会带着命令登上他这座海岛 上的避难所,把他当作战俘送到英国去。他镇静地倾听着他的密友们的劝告:到美 国去。在法国的领土之外把英国打败。像平时一样,他一言不发,谁也不明白他在 想些什么。最后——这时已到半夜时分,他终于下了最后的决心:他派人传话给那 条逃出封锁线的监视的法国船的船长,说他不上船,不去美国了。相反,他要把他 的未来作孤注一掷,向英国人作一次戏剧性的呼吁。 13 日晚上,拿破仑口授了下面的信,由古高尔送去给巩固摄政王: “鉴于内有党派纷争之患,外有欧洲列强与我为敌,我决意结束政治生涯,并 一如提米斯托克里斯,投奔托率,仰贵国人民幸予容纳。我祈求殿下同意,傅我身 受贵国法律保护,因敌对者之中,以殿下为最强,最守信义,且亦最为宽厚。” 14 日,古高尔和拉·卡色带着这封信上“贝列罗凡”号。梅特兰当即保 证把拿破仑送到英国,让古高尔乘“斯莱尼”号先行;但又明确表示,这位前 皇帝将完全由英国政府处置。这最后一点,是跟拉·卡色讲得清清楚楚的;他懂英 语,尽管起初装作不懂。可惜梅特兰没有要求他写下接受这个条件的文书。古高尔 被转送的“斯莱尼”号,不久就启航前往托尔湾。拉·卡色则回去埃克斯岛,向拿 破仑报告事情经过。贝特朗于是写信给梅特兰,说拿破仑将于次日登上“贝列罗凡” 号。信中写道: “……倘若司令应您提出的要求,发下赴美许可证,皇上将乐于到美国去。否 则皇上将以私人身分,自愿前往英国,受贵国法律保护。” 要么是拉·卡色误解了梅特兰的言语和行动,要么是拿破仑企图用上述那些话 愚弄这位舰长。梅特兰并未发信去问霍瑟姆要许可证。他也没有表示拿破仑有希望 到美国去。他只是答应把拿破仑送去英国,交由摄政王处置。 拿破仑毫不理会最后一点约定,现在却说以私人身分而非作为皇帝前往英国。 15 日天亮不久,霍瑟姆海军将官的旗舰“雄伟”号已经来到眼前,拿破仑逃脱的 最后一线希望也终于破灭了,他于是采取了去英国这一步。离开法国双桅船“雀鹰” 号时,人们向他最后一次欢呼“皇帝万岁”,欢呼声随着他乘坐的小艇驶近“贝列 罗凡”号而渐渐消逝,几乎转为哀泣。 在“贝列罗凡”号舰上,人们恭敬相迎,但没有行礼。他穿的是近卫军猎骑兵 司令的草绿饰金镶红制服、白背心、军靴。梅特兰认为他“非常健壮,体格匀称”。 他还表现得兴致勃勃,问了一些有关该舰的问题,甚至那么早就请求带他去参观一 番,当时水兵们还在洗甲板。他又询问“贝列罗凡”号是否能打败那两艘法国愉舰, 对梅特兰的肯定回答没有表示不同意。他对于看到的一切,包括挂在舰长室里的梅 待兰妻子肖像,都加以赞赏。那位舰长充分领略了他那善于取悦、令人倾倒的本事。 而对这位伟大人物来说,这种本事决非等闲。 这次航行,一路无事。拿破仑的健康和胃口,整个说来非常之好,而且不像这 一行的其他人晕船晕得那么厉害。那个身穿海军制服的赢弱的拉·卡色,晕得痛苦 万状,水兵们看了好笑;拿破仑因此严命他改穿便装,免得有损法国海军荣誉。对 于这位伟大人物本人,水兵们很快就由衷地尊敬起来。 驶过马桑特岛时,他久久呆在甲板上,默默沉思,忧伤的目光,依依不舍那再 见无从的国土。靠近托尔湾时,这位流放者对这一带的宜人景色赞不绝口,并以波 托费拉约的风光与之相比。哪怕登上“贝列罗凡”号以前心怀疑虑,此刻看来都已 消除。人们完全以礼相待,他只碰过一次钉子,他怂恿讲得一口流利英语的贝特朗 夫人试探梅特兰是否愿意接受一个盒子,里面装有钻石镶嵌的他(拿破仑)的肖像。 这位舰长理所当然地谢绝了。 在托尔湾,对拿破仑一行来说,恼人的事多起来了。24 日,古高尔回来了; 他一直未获准上岸。 26 日,“贝列罗凡”号奉命驶往普利茅斯,海军基地司令长官凯兹勋爵向他 递交了英国政府的书面决定,内称:为防止欧洲和平再受扰乱,决定限制他的自由, “至何程度,视需要而定,务必达到上述首要目的”;同时,决定以圣赫勒拿岛为 其居留地,因该岛既有益健康,又比其他地方可以实行较小程度的限制。 对凯兹来说,这是一件令他特别为难的工作,因为他有一位在滑铁卢战场上受 伤的侄儿,正是得到拿破仑个人的干预才得以保住性命的。 对这个决定,拿破仑愤怒地提出了长篇大论的抗议,声明自己并非战俘,而是 “经与舰长事先磋商”,作为乘客,坐“伯雷勒芬”号前来的。他要求获得英国公 民的权利,并愿在远离海滨的乡间住宅定居。甘受特派官员对他的行动和通信实行 监督。到圣赫勒拿岛,不出三个月他就要丧命,因为他每天骑马跑20 英里格,已 经习以为常;要去圣赫勒拿岛,不如就此死了好。梅特兰的所为,是蓄意设下圈套。 剥夺他(拿破仑)的自由,将使英国永蒙耻辱;因为他来我们英国,是使摄政王有 机会写下一生历史中最光辉的一页。 英国的官员随即鞠躬告退。 他把凯兹叫回来。后者发表意见说:去圣赫勒拿岛比起送回给路易十八,或者 到俄国去,总要好些。这位阶下囚当即大喊:“俄罗斯!上帝保佑,别叫我去那里!” 尽管拿破仑愤怒地表示抗议,这个消息并未使他感到惊奇。拿破仑是一个清醒 的现实主义者,他象平时一样,分析了他的敌手们的情况。他当然明白,英国人是 决不会给他另一个东山再起的机会的。甚至当他还被流放的厄尔巴岛的时候,他说 曾得到这样的报告,说他的敌人们正在维也纳开会,考虑把他流放到一个更遥远的 海岛去,当时就已经提到了圣赫勒那岛的名字。 具有讽刺意味的是:1804 年,正当拿破仑处于他的权力的最高峰的时候,他 也曾考虑过,要派遣一支海军远征队去占领这座圣赫勒那岛。“占领这个目标需要 1200 到1500 人,”他这样估计道。如今,英国人为了看守他,却派出了比他原 来的计划多一倍以上的兵力。 正如拿破仑所考虑的,英国人的确不会给他东山再起的机会。他们的许多理由 对这位曾让整个欧洲发抖的天才倍加谨慎与防范。 事实上,从踏上贝列罗凡号的第一天起,拿破仑就被当作上宾款待,拿破仑也 一再表明,他要换上一个假名——也许就称为社洛克上校或米龙上校,这是他的两 位战斗中牺牲了的副官的名字,然后安静地在距离伦敦三四十英里的乡下隐居。但 事实上,拿破仑想过一种英国乡下绅士的安闲日子的这种愿望在英国人看来似乎是 很成问题的。须知他从25 岁开始,就一直生活在战斗的烽火之中,生活在军事和 政治的各种战场中。只在三个月前,他就从厄尔巴岛发动了一场复辟。他是健康的, 精力充沛的,难道他肯在45 岁这样的盛年结束他的传奇式的事业吗? 总之,拿破仑可能已经考虑到:不管是谁,都不会相信他肯扮演这种英国乡下 绅士的角色。不过,他这个希望得到一个隐居地的要求,却使英国政府感到很为难。 英国人有极多极多的理由害怕拿破仑,在英法两国长期斗争的岁月中,拿破仑 几乎就要把英国打翻在地,而只是在六个星期前的滑铁卢战场上,他也几乎就要以 巨大的优势取得胜利。当时,他率领了一支匆忙集结起来的军队,对抗数量大大超 过法军的英国和普鲁士的联军。要不是他的后续部队的司令官在战斗开始后还在距 离战场数英里之外的地方按兵不劝的话,拿破仑以后会用一次出奇制胜的战术,打 败敌军的指挥官。夺取这场战争的胜利。 一个像拿破仑这样的人,应该被送到远远的地方去,现在正是极好的机会。 不过,这一次要送他去的地方,决不能象厄尔巴岛这种与意大利的西北海岸隔 水相望的海岛;当然,也不能把他送到美国这种地方——这个从1812 年(当时拿 破仑正在远征俄国)起就跟英国开战的前殖民地,美国必然会热烈地欢迎拿破仑的 到来,他必定会在那里闹个不亦乐乎,他们也不能让他住在英国,像厄尔已岛一样, 英国就在欧洲人的眼皮底下,正如首相利物浦爵士所说,如果让拿破仑住在英国, “他马上就会成为一个猎奇的目标,在几个月内就很可能引起英国人的同情。” 在拿破仑被扣留干贝列罗凡号上的短短两个星期中。英国人看到了拿破仑那种 吸引人心的个性的更多的证据。 当英国政府正在考虑着对他的命运的安排期间,旅游者的小船成群结队地围着 贝列罗凡号。甚至也许可以这样说,拿破仑的影响明显地比这条战舰本身重要得多。 当贝列罗凡号载着拿破仑一行,第一次在英国的港口托尔伯靠岸下锚的时候, 旅游者们就开始潮水般地涌来。拿破仑在这条战舰上的消息一传开,英国的绅士名 流们居然包围着皇家海军部,要求让他们登舰访问拿破仑,但是没有成功。各个码 头上挤满了人,都想见一见这个科西嘉的吃人魔王,这个像神话传说的人物一样的 “峰妖”。贝列罗凡号上的候补海军少尉乔治·荷姆刚一上岸,就被一群姑娘团团 围住,向他提出了一大堆的问题:“他长得像什么样子?他真的是个人吗?当他登 上你们舰上的时候,是不是混身沾满鲜血呢?您害怕他吗?”人们有的步行,有的 乘马从像伦敦那样遥远的地方涌来。托尔伯的旅馆全部爆满。在战舰停靠的那个码 头上,一位妇女问道: “他们会把他带出来让我们看看吗?他戴上了镣铐吗?”不一会儿,战舰四周 就围满了乘坐着旅游者的出租小艇。贝列罗凡号的水手们,为了满足旅游者们的要 求,只好在船舷上挂出一块黑板,用粉笔在上面写着这样的消息: “他已经去用早餐了。”“他已经回他的舱房去了。” 当贝列罗凡号到达普利茅斯——拿破仑在这个地方等待着、思忖着他未来的命 运的时候,同样的景象以更大的规模重演了。据海军候补少尉荷姆回忆,当时普利 茅斯的港湾实际全被小艇挤满了。人们居然付出相当于一年房租的价值一60 英镑 去租一条舢板。在舢板上,乐队演奏着法国的流行音乐,企图以此吸引舰上的拿破 仑的注意。贝列罗凡号的舰长弗列德里茨·梅特兰在7 月30 日所写的报告中说: “海面上小船的数目,是我从未见过的。我敢毫不夸张他说,小船的数目在1000 艘以上,平均每条小船乘坐8 名乘客。” 当护卫艇试图驱散这些小船的时候,有一条小船翻掉了,淹死了一个人。拿破 仑的侍从长路易·马尔尚,就曾对英国人这种“粗暴的解决办法”提出了批评。 拿破仑对于此类大多属于向他表示友好的场景显然觉得很愉快。他踮起脚尖, 为的是使那些伸长脖子想一瞥他的风采的旅游者感到满足,不致失望。 每天,尽管他都在为自己的前途操心,脑还是走上贝列罗凡号的甲板,有时一 呆就是一个多钟头。凡在小船上发生的一切,没有一件能“逃脱拿破仑老鹰一样的 眼睛。”候补海军少尉荷姆回忆道,“对那些前来看热闹的人,他尽量使他们满足, 并不显出厌烦。”他穿着帝国卫队上校绿色的制服,在甲板上踱来踱去,注视着那 些抬头张望着他的旅游者。有几次,他微笑着脱下他那顶著名的翘边礼帽,向小船 里的女士们挥舞着。这位落难的法国皇帝对梅特兰舰长说,在他看来,英国人的好 奇心似乎比他们平时表现的还要强得多。 旅游者们之所以蜂涌到普利茅斯这个港口来,只因为拿破仑·波拿巴是闻名全 欧洲的传奇式的人物。他那矮胖的身材和红光满面的宽大的脸庞,他那络横挂额头、 悬在眉峰上的头发,正如曾经主宰过欧洲大陆的他本人一样,此刻也正主宰着欧洲 人的想象力。世上没有一个人像他那样可爱,也没有一个人像他那么可恨和可怕, 没有一个人的名字在他生活的那个时代广为世人所知。 人人都知道那个出身卑微的科西嘉青年的令人难以置信的故事,他在20多岁的 时候,就成了法兰西大革命时代一位战功卓著的将军,领导了一次惊人的、对埃及 的远征,在而立之年便出任首席执政,成为法兰西首脑。在辉煌的四年时间中,解 决了大革命遗留下的各种冲突,为一个新兴的法兰西奠定了基础——制定拿破仑法 典,兴办大中学校,确立行政体制,并给法兰西人民带来了更多发展个人才能的机 会,分享了比任何欧洲国家的人民曾经享受的规模更大、范围更广得多的胜利果实 ;打败了欧洲各国君主组成的几十次联合进攻,并自己为自己加冕成为法产西帝国 的皇、帝;接着,又与英国进行了无休无止的战争,终于在西班牙的群山和俄罗斯 的雪地中丢掉了他的帝位;在“百日政变”中他重新夺回帝位,可是在滑铁卢之战 中又将他的帝位丢掉了。这时候,他还不到45 岁…… 如此人山人海,壮观热列的场面,令英国人着实瞠目惊诧。他们不能不意识到 一种潜在的危机。 在这两个星期内,拿破仑在贝列罗凡号上过着一种王者的生活。他像在战场上 的表现一样出色,充分显示了一个政治家的风度。他向英国人民表明了,他这个所 谓的“科西嘉恶魔”,事实上比人类更像人类。他对人们表现的礼貌是无可指责的, 并且显得神采奕奕。(只是在这条战舰离开法兰西的水域的时候,他从日出到日中, 一直坐在甲板上,默默无言,毫无表情地注视着那逐渐远去的、他已经失去了的帝 国的海岸线)在舰上,他安排了各种适合他的活动,梅特兰舰长努力为他提供法国 式的饮食,而事实上拿破仑对食物并不感到什么兴趣。他整天在舰上踱来踱去,检 查舰上的各种设备,包括舰上的储藏室和病房的情况,询问他们的职务,评论各项 职务在英国和法国之间的实际差别。梅特兰舰长对他丰富的海军业务方面的知识留 有深刻的印象。语言并没有成为障碍,许多英国人用一些法语或意大利语——这是 拿破仑的两种母语——跟他交谈。就是连这两种语言都不会讲也不要紧,一位年轻 的海军候补少尉在若干年后愉快地回忆道,当他对那位法国皇帝张嘴巴可又说不出 话来的时候,“传大的拿破仑”便对他微笑着,轻轻地拍拍他的头,又捏捏他的耳 朵。 拿破仑用一种自然的亲切的态度对待舰上的英国水兵,这是他们从自己那些贵 族化的军官那里从未得到过的。拿破仑比欧洲任何人都更了解士兵们的生活。在行 军途中,他与士兵们同甘共苦;在战场上,当决定胜负的时刻到来的时候,他却跟 士兵们一样亲临战阵,指挥战斗。因此,他现在也可以很自信地、毫无隔阂地跟英 国士兵们交谈。他询问他们服役的年限,询问他们的战地见闻。碰到军医,他会问 :“您切掉了几只手臂啦?”碰到军需官,他会问:“您贪污了多少军钠啦?”当 他得悉一位白头的老水兵多年都没有得到提升的情况时,便表示颇不以为然,他很 激动地向许多英国士兵阐明了这个道理:在法国的军队中,一个士兵凭他的功绩就 可以得到提升,而在英国的军队中,却要靠出身高贵才可能得到提升。有一次,英 国水兵在舰上检阅的时候,拿破仑突然插进他们的队列中,用双手把水兵们的刺刀 拨开,夺过一位吃惊的水兵手里的毛瑟枪,亲自给他们演示法国式的握枪方式。 诸如此类的细节,使拿破仑在两星期内便取得了舰上英国官兵的欢心,看来, 他们似乎会像他自己的帝国卫队一样忠实地追随着他。真的,有一次拿破仑就曾对 他自己的一位随员发议论道:“如果我能有20 万名像他们一样的优秀战士,有什 么事我不能干出来啊!”当候补海军少尉荷姆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暗自沉思道 :“我可怕的皇帝,你想得可真妙。要是真的给你20 万名像这样的勇士,让你再 一次在卢瑟福登陆,我敢发誓,在三个星期内,你就会把威灵顿和神圣的同盟军队 赶得无影无踪。但是不可能的。” 不,一个可以激起敌人的士兵对他表示赞美的人,是太危险了。这种人是决不 能让他呆在英国的。无论如何,必须把拿破仑干掉,现在正是合适的时候。不过, 这又不是英国人处置敌手的方式。对英国人来说,要处分一个不可饶恕的敌手,经 常是在光明正大的决斗中进行的。更何况,在英国人中,还有相当一部分人对法国 大革命表示同情与支持。对于今天得胜而明天又可能失败的胜利者来说,谋杀并非 上策。那些把士兵赶到战场上送死以保护自己的生命的统治者们心里都很明白,只 有保证他们的对手的生命安全,才能保住他们自己的生命安全。拿破仑在滑铁卢的 征服者威灵顿公爵,是最坚决主张杀掉拿破仑的,他并不认为枪毙拿破仑是一种肮 脏的手段。而当时的英国首相,也是少数几个主张干掉拿破仑的人之一,他这样写 道:“我们希望法国国王把波拿巴绞死或枪毙,这是他的一种最好的结局。” 不过,路易十八也不准备把拿破仑处死。说真心话,他真希望用极刑的办法永 远解除拿破仑的威胁,但是他却不好发出这个行刑的命令。路易是一个处于软弱地 位的软弱的国王。在法国,波旁家族是那么不得人心,如果路易不是跟在外国军队 的枪炮后面,他根本就不能回到巴黎来。他们有充分的证据证明,法国的军队依然 忠实于那位在失败之前把光荣带给法兰西的人。 如果波旁王朝在他们第二次复辟的时候就把他们的这位英雄人物处死的话,士 兵们就会把法国闹得天翻地覆。路易明白地表示了,他要英国人替他除掉他的敌手。 剩下来只有一个解决办法:把这个科西嘉恶魔流放到一个他回不来的地方去。圣赫 勒拿岛——这个遥远的、位于南大西洋中的易于防守的小岛恰恰正好完全符合这个 要求。 事实上,到7 月28 日,英国政府就已决定以圣赫勒拿岛为拿破仑的流放地。 该岛前任总督比特森将军7 月29 日发来的一份备忘录,使这个决定最后确定下来。 比特森将军推荐圣赫勒拿岛,因为该岛所有着陆点都有炮台防卫,最近又在各处悬 崖峭壁上设置了信号站,如有舰队驶向该岛进行营救,远在60 英里外,这些信号 站就能发现,用信号把情报迅速发回总督府。因此,拿破仑的呼吁和抗议,都被置 之不理。 同时,根据卡斯尔雷刚从发回的意见,英国政府决定把拿破仑作为全体同盟国 的战俘而非英国的俘虏来处置。于是着手制定有关拘禁拿破仑的协约,卒于8 月2 日在巴黎签署。协约规定:其他同盟国家应派出专员,以见证拿破仑确已妥为拘禁。 被流放圣赫勒拿岛的决定已无法更改,拿破仑发过一通脾气之后,很快又控制 了自己的感情。他走出舱房,走上舰桥。他在这里遇到了梅特兰舰长。 使舰长感到惊奇的是,他和平时一样与海面小船上的旅游者打着招呼,好像什 么事也没发生一样。接着,他回到舰房去。当他的侍者路易·马尔商跟着他走进他 的舱房的时候,马尔商回忆道:“发现舱壁上的窗孔全被窗慢遮住了。这些红色的 丝慢,给舱房里罩上了一种神秘的光线。皇帝已经脱下他的制服,说要休息一会。 在他脱着衣服的时候,他吩咐我继续读鲁塔克的《生平》这本书给他听。书就放在 桌子上,在已经读到的地方作了记号。”拿破仑躺到床上,放下绿色波纹绸的蚊帐, 因此马尔商看不到他的脸容。马尔商心里很难过,他知道皇上——对拿破仑这位忠 实的侍者来说,拿破仑永远是他的“皇上”,“已经在考虑逃脱他的敌手的方法。” 马尔商回忆道,“突然,一个毁灭的念头像触电一样在我心头一闪,我心里感到一 种不可名状的痛苦……在我的眼前将会发生什么尴尬呢?正在这时,皇上并没拨开 蚊帐,就在帐里说道:‘读呀。’我又拿起书,用一种相当沉着的声调继续读着, 以掩盖住我心中曾经出现过的疑虑。读了半小时,当我读完卡托之死这一节的时候, 皇上从蚊帐里面平静地走了出来,穿上他的浴衣。我饱含在眼眶里的泪水也随之消 失了。”过了一会,拿破仑便派马尔商去把他的一位官员亨利一格拉登·贝待兰找 来。拿破仑这个闲不住的人,有的是要做的工作。他把自己关在小舱房里,跟贝特 兰进行密谈,对于他下在英国人身上的赌注的失败,他没有说一句赌气的话。对他 放弃的到美国去的计划,他也不觉得后悔。英国人已经告诉了他在这次流放中,他 最多只能带3 名随员和12 名侍者同行。而这些随行人员,已不能再在法国本上许 多忠实的追随者中挑选;到圣赫勒那岛去的旅伴,必须在两星期前跟他匆匆登上贝 列罗凡号的这群人中遴选出来。 在这3 名官员中,一个可以当选的显然就是贝特朗。他是一个头发乌黑、身材 细长的工兵军官,在杜伊勒里宫中担任大元帅之职。贝特朗的性格沉默寡言,几乎 可以说是害羞腼腆,常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动辄生气。但他对拿破仑却是绝对忠 诚的。从拿破仑远征埃及时起,他就为拿破仑服务了,那时他与拿破仑的年龄相仿, 都不过20 多岁。他已经跟着他的主子在厄尔巴岛度过了第一次的流放生活。可是, 贝特朗的妻子芳妮并不情愿。这个身材高挑的黑眼金发女人,和她父亲一样是个英 国人。自从她在厄尔巴岛失去了一个孩子之后,她很想回英国去,贝特朗也已经准 备跟着拿破仑到英国去改变一下实际的命运。芳妮却想找寻某种她曾在巴黎的王宫 中过过的那种愉快的社会生活。当芳妮·贝特朗获悉要去圣赫勒那岛的消息时,她 不待通报就闯进拿破仑的舱房,扑倒在拿破仑脚下哇哇地哭着,恳求拿破仑答应让 她的丈夫留下来。拿破仑只是说,贝特朗完全有自由决定他的去留。忠实的贝特朗, 当然说他愿意到圣赫勒拿岛去。于是他的妻子便不顾一切地想钻出舱房的侧窗跳到 海里去。拿破仑微笑着问道:“你认为,她当真会跳海吗?”结果是,贝特朗夫妻 还是带着三个孩子到圣赫勒拿岛去了,在那里也从来没有发生芳妮想要跳海寻死的 事故。 另外的两名官员,拿破仑就不那么容易挑选了。这里已经没有一个曾跟他在厄 尔巴岛共过患难的官员。有两个曾跟他在厄尔巴岛呆过的人,已经留在巴黎,想在 波旁王朝的统治者手中取得一官半职,有两个又是大革命前的老贵族,在拿破仑眼 里,只有一位夏尔一特里士但·蒙托龙伯爵可以入选。 蒙托龙现年32 岁,是一位长着卷曲的络腮胡子的美男子。他温文尔雅,颇有 廷臣之风,凭借着他的家族的渊源,他曾经在拿破仑的政府里担任过一系列的军职 和外交职务,但是并没有一项干得出色。他虽说忝位将军之列,但是在那几乎不断 的战争年代里,他从未见过一场战斗。三年前,也就是1812年,当蒙托龙提任符兹 堡大公国的全权大使的时候,他不经拿破仑皇帝的允许,便与一位离过两次婚的女 人阿尔比·德·瓦莎尔结婚。拿破仑当时正好远征俄国,身在莫斯科,正处于一场 生死存亡的战斗之中,因此无法像平时一样行使皇上的威权制止他的行动。拿破仑 生气的是,他认为蒙托龙娶了一个与他的外交官的身分不相配的女人。滑铁卢战后, 蒙托龙穿着一套宫廷侍者的制服重新出现,并宣布效忠于拿破仑。他和那位拿破仑 曾经反对过的妻子,在贝列罗凡号上成功地取得了拿破仑的欢心,于是他们便带着 一个孩子跟拿破仑一起到圣赫勒那岛去了。 拉·卡色- 思曼努尔·奥古斯·宙东纳·马里乌·约瑟夫,也即拉·卡色侯爵。 实际上也是一个新来的人,出身于一个旧贵族的家庭。他有两样有用的资本:一是 英语说得很流利,一是文章写得很好。拉。卡色对拿破仑说过,他们要在一起撰写 一部拿破仑功业的历史。撰写这部史书的机会,似乎是他愿意跟这位落难皇帝去过 流放生活的动机。在所有那些伴随拿破仑的官员中,他是唯一一位个子比拿破仑矮 (1 英寸),年龄比拿破仑大(4 岁)的官员。拉·卡色愿带着他一个5 岁的儿子 一起跟拿破仑到圣赫勒那岛去。 三个随行官员的名单就这样确定了。可是这时古高尔听到了这个消息。 加斯帕·古高尔现年32 岁,与拿破仑一样是位炮兵军官,也是一位勇敢的士 兵。在远征俄罗斯的时候,他救过拿破仑的生命,而且,至少他说他已经参加了滑 铁卢的战斗。当他得悉随行官员的名单中没有他的名字时,便大发雷霆,涕泪交加, 曝曝乱加。在这条军舰上,拿破仑是无法逃脱古高尔连恳带求的吵闹的。因此,他 只好答应在名单上加上他的名字,身分就算作拉·卡色的秘书。古高尔没有带家属 到圣赫勒那岛去。 侍从长路易·马尔商处于受拿破仑最信任的地位,拿破仑的生命,实际上就掌 握在他手里。他是拿破仑的贴身保镖,在贝列罗凡号上,马尔商就睡在拿破仑舱房 地板的一张垫子上。他当年24 岁,单纯得除了知道为拿破仑服务之外,其他一概 不加闻问,他是作为那12 名侍从的领班的资格到圣赫勒那岛去的。 在侍从的名单中,有一位皮肤黝黑、沉默寡言的汉子,实际上,这个人比其余 的那些人都更为重要,他的名字叫弗朗西斯·西伯里阿尼,他跟随拿破仑的时间比 舰上其他的人都更长。以往在科西嘉的时候,年轻的西伯里阿尼就是波拿巴家里的 一名帮助工。西伯里阿尼在拿破仑身边的地位向来有种神秘的色彩,这不仅因为他 们两人用科西嘉的方言交谈时没人能够听懂,还因为在厄尔巴岛的时候,拿破仑曾 派他到大陆上去刺探敌人的情报。盟国准备把拿破仑流放到一个列遥远的海岛去的 情报,就是西伯里阿尼得到的。这个情报,可以说对拿破仑作出他的戏剧性的复辟 决定起了极大的作用,也正是有了这个决定,才最终导致了滑铁卢之战这样的结局。 像马尔商一样,西伯里阿尼也是没带家属只身到圣赫勒那岛去的。 拿破仑还答应一位医生同行。在贝列罗凡号上,他已经跟舰上的医生一24 岁 的巴利·奥默阿拉混得很熟。奥默阿拉是一位爱尔兰天主教徒,他能很流利他讲拿 破仑的母语意大利语,而且,在拿破仑远征埃及之后,他曾到埃及服务过。奥默阿 拉接受了拿破仑的邀请,愿意跟他到圣赫勒那岛去。英国人对此也觉得很满意。这 个医生,在拿破仑的流放生涯中,正可以起一个坐探的作用。 英国人既不提供方便,拿破仑本人也不提出要求,因此,他的妻子和4 岁的孩 子并没有跟他一起到圣赫勒那岛去。玛丽·路易丝——这位拿破仑为了传宗接代以 使他的江山后继有人而与之结婚的奥地利公主,已经带着他们的儿子,在拿破仑流 放厄尔巴岛时就离开了他,在拿破仑短期复辟重新掌权期间,也拒绝回巴黎跟他团 聚。波拿巴家族中也没有一人乐于献身,跟拿破仑一起去过流放生活,虽然这个家 族的大多数成员,在他们这位亲戚得势之时,都从那里得到了名利和地位。 这样,拿破仑便组成了他这个经过压缩的、由27 人构成的奇形怪状的混杂班 子,等待着出发的命令。 由于发生了一件离奇古怪的事件,促使英国提前了放逐拿破仑的时间。 梅特兰接到通知,要他提防3 日夜间有人企图营救拿破仑。这一行法国人当时 确实蠢蠢欲动。他们相信,只要拿破仑能上岸,他必定获得人身保护令所规定的权 利。而且看来有这个希望。 8 月4 日大清早,伦敦来了一个人,带着高等法院的传票,着令凯兹勋爵和梅 特兰海军上校交出拿破仑·波拿巴这个人,让他到伦敦去,在审理当时尚待裁决的 一宗诽谤案时出庭作证。表面看来,事情是这样的:某人因非难一名海军军官在西 印度群岛的行为,被控犯有诽谤罪;有人出了一个主意,说他(被告)要是得到拿 破仑出庭作证,证明法国舰艇那时不顶用,他的申辩就更有力。于是,有个律师带 着传票到普利茅斯来,要找凯兹面交,从陆上追到海上;幸而这位司令长官的座艇 在全体人员一致奋力下跑得飞快,那个律师雇用的船夫们划得气喘如牛也赶不上, 凯兹才脱了身。凯兹还设法告知梅特兰4 日清早的情况。“贝列罗凡”号当即出海, 并由巡逻艇在周围警戒,不让那个带着传票缠扰不休的家伙挨近。 整个事件看来非常可疑。在平平常常、简简单单的一件讼案中,哪里有个被告 会想出这样离奇的一着,竟然要这位前皇帝出庭作证,证明其在西印度群岛的战舰 当时是不顶用的呢?要说是某个有胆识的记者为了猎取“新闻材料”而玩弄的把戏 吧,这种诱人的念头却不能不放弃,因为那个时代显然不会发生那样的事。反之, 可以肯定,在伦敦和普利茅斯,那些赞助拿破仑的人正出尽九牛二虎之力,千方百 计要把他弄上岸,或者延迟送走他的时间。 拿破仑跟西哀那斯、拉瓦莱特和拉·卡色一样,对英国法律所特有的那些规定, 曾经寄予很大希望。7 月28 日,他向拉。卡色口授了一份“足以供法律专家作为 依据”的文件。拉·卡色说,他设法把这份文件送了上岸。如果属实,也许是拿破 仑本人促使他的朋友作出上述那番努力。不然就是那些崇拜他的英国人想出这么个 计策,有意使内阁为难。要是这样,他们的企图,结果并不妙;英国那些反对本国 的集团,为他们所崇拜的外国英雄卖力,通常是没有好结果的。这个计策,害了拿 破仑一行。因为如果不是这样搞,政府当局本来不会那么快行动。“贝列罗凡”号 离港出海,比这一行法国人所预料的早了几天。结果他们作了一次很不舒服的航行, 直到指定代替这艘光荣的旧舰送他们去圣赫勒拿岛的“诺桑伯兰”号准备好了,来 接他们过去。 这艘比较新的军舰,从普利茅斯下来,在斯塔特角附近海面与“贝列罗凡”号 和凯兹勋爵的旗舰“汤南特”号相遇。8 月7 日,在托尔湾的贝里岬下将拿破仑一 行接过去。这位前皇帝口授了一篇庄严声明,抗议对他实行强制措施,然后向梅特 兰道谢,感激这位舰长行为正直,谈到他曾希望在英国买下一块小小的地产以安度 余年,还猛烈抨击了英国政府。 接着,海军少将科伯恩爵士奉正式命令,从“诺桑伯兰”号过来搜查拿破仑及 其随行人员的行李,务求拿走以后可能用来设法潜逃的大宗款项。 这个任务由科伯恩的秘书执行,尽量做得斯文一些,萨瓦里和马尔商也在场。 结果扣留下了4000 枚拿破仑金市(即80000 法郎),作为这位大名鼎鼎的流放者 的生活用费。奥但丝在马尔梅松交给拿破仑的那条钻石项链,这时由拉·卡色藏在 身上,作为神圣的委托继续保存下来了。航行期间,拿破仑的随从都得交出佩剑。 蒙托龙说,凯兹向拿破仑提出了同样的要求,拿破仑只是报以愤怒的目光,这位身 材高大的司令长官当场搭拉着白发苍苍的脑袋,缩了回去。 据凯兹说,拿破仑乘司令长官的座艇到“诺桑伯兰”号去的时候,“心情似乎 十分舒畅,谈到埃及和圣赫勒拿岛,以及其他许多话题,还就晕船一事和太太们开 玩笑。 当他登上船舷,踏上这艘即将把他载去过流放生活的军舰时;舰上全体水兵屏 息肃静。这位伟大人物脱下帽子、接受敬礼,然后以坚定的语调说: “将军,我来了,听您吩咐。”此情此景,谁也不能无动于衷。 这一场面,不但充满对于个人的关注和悲哀,而且富有历史意义。这标志着一 个天翻地覆的时代的终结,一个阴沉混乱的时代的开端。我们不妨想象一下:那位 历史的女神,心烦意乱,不由自主地走出塞纳河畔的宫阙,遥望贝里呷下发生的事 情,不禁惊异;她也许会想起,当年奥伦治的威廉率领舰队跨海而来,也就是在这 个地点靠岸,法国另一位伟大统治者的图谋因而受挫。法国的光荣,现在又一次给 蒙上阴影。 此后一段时间,历史的女神将在拿破仑屡建奇功的各地上空盘桓,有如阴魂不 息,但只会看到取拿破仑而代之的那些顽固不化的人背信弃义,遏制进步,此外就 没有多少可以记载的了。 然而,人类的进步只受到阻碍,并没有停止,不久便摆脱束缚,在喧嚣扰攘的 工业区,在各国开拓的殖民地,踏上新的蹊径。历史的女神,步步跟踪,困惑不解。 她的历程,起初似乎平淡无奇,毫无意义。同拿破仑分手之后,她的纪事一下子为 得索然无味,使人茫然不知所以。但是,气象万千的新境界,终于展现眼前。民主 主义曾被拿破仑利用,同它的姐妹民族主义对敌,达七年之久,实在令人痛心。后 来它才逐渐认识到这个错误使拿破仑和它自身都遭到祸害,开始同那拥戴国王而饱 受苛待的民族主义联合起来。因战争而奄奄一息的工业,恢复了元气,往前发展, 不断扩张,它的业绩比拿破仑这位伟大战士的武功更为持久。 两天后,诺桑伯兰号舰首向甫,开始了到圣赫勒拿岛去的远航。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