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驶向南半球的诺亚方舟 拥有74 门舰炮的诺桑伯兰号战舰有如新世纪的诺亚方舟,载着拿破仑和他的 帝国的幸存者们缓缓驶入无边的暗夜之中…… 46 岁的破仑正式开始了他的囚徒生活。 1815 年8 月9 日,诺桑伯兰号战舰终于出发了,这艘新世纪的诺亚方舟载着 拿破仑和他的帝国的幸存者们缓缓离开了普利茅斯港,驶入了无边的暗夜之中,宣 告了一个史诗般的时代的终结和76 天的漫长航程的开始。 在这艘配备有74 门舰炮的英国战舰上,流放者们的生活,就像是一次圣赫勒 拿岛上的流放生活的戏剧彩排。那些法国人生活在一个半是自由、半是监狱的奇怪 世界之间。他们住的舱室既没有上锁,也没有守卫,所以他们在舰上的生活可说是 自由的。然而,不管是在甲板上还是船舱里,他们随时都面对着几百名身穿红外套、 手持毛瑟枪的英国士兵站在岗位上,防止他们逃跑。当他们向海面上望去时,他们 几乎都能看到另一个场面:另外九艘兵船载着更多的士兵,也正在驶向圣赫勒那岛。 在诺桑伯兰号上的人们的生活,不论是法国人还是英国人,都是围绕着拿破仑 这个身分不明的人物打转的。英国政府为如何对待这位一度作过欧洲的主人的拿破 仑颇感为难。最后他们决定,按照议定书的说法,给他一个不明确的身分,称他为 “波拿巴将军”。 这与沙皇把他安顿在厄尔巴岛的草草安排大不相同。当时他还保留皇帝称号, 君临厄尔巴岛,可以随意在沿岸一带海上航行。 但是这次已没有那么宽大,他的舒适与尊严,都得服从安全的需要。既然皇帝 的称号使他得以要求享受特权,这就和任何监视丝毫不能相容,因此,始终坚决不 予保留。拿破仑之所以坚持不断地提出这方面的要求,毫无疑问也是这个缘故。现 在只是把他作为一名非现役的将军看待。科伯恩已获训令,一方面尊重拿破仑,用 膳时让他占首座,另一方面则切戒承认其皇帝身分的任何表示。 但英国人的“波拿巴将军”的称号是一个令拿破仑颇为痛恨的头衔,而这个称 呼也似乎成了法国人与英国人之间一个无休无止的小争端的根源。这并不是说拿破 仑对这个称呼那么当真。对于这类事情,他是一个很清醒的现实主义者。在他当权 的那些年代里,他曾经用空虚的许诺驱使人们去为他的意志献身,人们会为了得到 他的一条缓带而去卖命。每当有人说这些勋章缓带不过是“廉价的装饰品”时,他 就这样回答说:“人类就是被这样一些廉价的装饰品统治着的。” 不过,他的皇冠是个例外。它是在1804 年由法国人民通过公民投票献给他的。 因此,在欧洲,他是唯一一位合法的帝王。这位最相信“事业的大门向着才能开放” 的信条的人,他本人的事业就是一个最惊人的例子。他藐视那些只是依靠出身而居 于高位的人。法国波旁王朝的历代国王们,他们的头衔当初就并不是人民给的,而 是由“几位主教和神父”授予的,那些与拿破仑作战的其他国家的君主们,也没有 一个能夺取拿破仑从他的人民那里得到的权力。这些君主们可以把拿破仑关进监牢, 甚至可以把他杀掉,但是他们却无权把他的皇冠摘掉,只有法国人民才能做到这一 点。所以,对他本人和他的追随者来说,他不是什么“波拿巴将军”,而永远是 “皇帝”。就是现在,当他这个帝国只剩下27 名由男人、女人和孩子组成的臣民 的时候,他还是他们的“皇帝”。 如今,在诺桑伯兰号上,拿破仑已经忙于日常的例行公事中。不过,这种公事, 与他在巴黎杜伊勒里每天16 小时所做的例行公事是远远不同的。他已经在后桅舵 楼甲板的右舷分到两个小舱房。他的隔壁就是这支开向圣赫勒那岛的小舰队的指挥 官乔治·柯伯恩海军上将的舱房。拿破仑的这两个小舱房要算是这条战舰上最好的 房间了,船上其他的人,不管是法国人还是英国人,都同样挤住在小小的、空气不 流通的小舱房里。不过,在这条战舰上,所谓最好的舱房也好不到什么地方去。拿 破仑的侍从长路易·马尔商,已经在舱房里为拿破仑搭好了他的行军铁床。拿破仑 有两副配有波纹绸蚊帐的行军铁床,每次行军时都是随身携带的。舱房里其余的设 备,包括一只配有洗脸架的梳妆台,一张桌子和一把扶手椅。舱房的四壁上,挂着 马尔商这位业余画家自己画的一些绘画,为的是给他主子的这间阴郁的卧房增加一 点欢乐的气氛。马尔商自己则睡在舱房地板的一床地毯上。不过,这位待者的睡眠 时常被拿破仑打断。拿破仑不是一忽儿要拿一个烛台,就是要他取书籍或笔墨纸张。 这位待者会从他匆忙搭起的“行军图书馆”里拿来拿破仑需要的书来。拿破仑有一 个“行军图书馆”,里面包括600 卷图书,由6 只桃花心木的书箱装着。这个“图 书馆”像那两副行军铁床一样,在他出征时也总是伴随着他的。每当拿破仑躺在铁 床上借着烛光读书和记笔记的时候,他的侍者就睁着眼躺在地毯上。在那些个漫漫 的长夜中,拿破仑除了向马尔商发发命令之外,是很少开口的。 清晨,马尔商给拿破仑送来咖啡。10 点左右,送来有肉和红葡萄酒的早餐。 白天,拿破仑大部分时间都呆在舱房里,他时常会派马尔商去把他的某位官员唤来。 常被他召唤来的官员就是那位会讲英语、在拿破仑的最后阶段才加入他的行列、显 然希望成为拿破仑的历史撰述人的贵族兼作家恩曼努尔·德·拉·卡色。拉·卡色 是一个自视甚高的矮子,其他的官员都讨厌他,把他称为“阴谋家”。他们对这个 后来者被拿破仑如此赏识觉得很妒忌。拿破仑跟拉·卡色在一起,开始谈论他最后 一次战役的得失:在历史面前证明他自己的是非。他穿着晨衣,像一只在铁笼里的 猛虎,在舱房里来回踯躅。 他从他巨大的记忆宝库中,搜寻他历年来的战场上和权力场上的各种往事,进 行口述。“皇上口述的速度很快,就像他平时说话那样。”拉·卡色回忆道。“我 被迫创造了一种象形的记录方法,然后再转述给我的儿子记录下来。” 第二天,拉·卡色把他们父子在夜里整理出来的初稿念给拿破仑听,由拿破仑 加以订正。有时每行字甚至要改动十多次,直到他觉得满意时才罢。 下午三点左右,马尔商脱下他那套普通的绝色上校制服,帮拿破仑穿戴齐整, 走进了隔壁的军官休息官。在这里,拿破仑心不在焉地跟他的一位官员下了两个小 时国际象棋。这位原是战略家的主子,却是一位平凡的棋手,因此通常都是以众所 周知的结果告终。因为,他的思想分明在想着别的事情。 五点钟,正餐在同一层甲板的另一个房间开始了。拿破仑坐在那张大方桌的上 首,在他座椅背后,站着两名仆人。在他右侧,坐着芳妮·贝特朗也就是那位身材 修长、金头发墨眼珠的美人,他的一位高级官员贝特朗的妻子。在他左侧,坐着那 位英国海军上将。其他的官员(包括法国的和英国的),还有阿尔比·德·蒙托龙, 都按各人的身分绕桌坐下。按照上将的吩咐,餐席上的谈话使用法语,必要时,由 拉·卡色翻译。为了使他那些不痛快的法国人高兴,还演奏了第五十三集团军的军 乐作陪,席间拿破仑很少开口,像他平时吃饭的习惯那样,他几乎是双手并举,狼 吞虎咽般的向食物进攻,任那些英国人自去大吃大喝和高谈阔论。 有一天,在餐桌上,拿破仑发现了一张新的面孔。那是陪着诺桑伯兰号航行的 一艘双桅船上的指挥官莱特船长。“您就是那位有人造谣说被我绞死了的莱特船长 的亲戚吗?”“是的,阁下。”那位船长答道,“我很想知道,阁下,那个可怜的 人到底是怎么被杀死的,因为我从来不相信,您会毫无理由便把他绞死了。”“好, 我就告诉您。”拿破仑开始说了。他说,那另一位莱特船长,曾于1800 年指挥一 艘英国船在法国的海岸登陆,他的船上带来了一个“凶恶的阴谋集团”,一些法国 亡命在外的保王党徒就是由这条船送来进行一场暗杀阴谋的。当时,这些人安放的 炸弹,正好就在拿破仑的座车刚刚驶过后爆炸了。“我对所有这些阴谋活动厌烦透 了,因此决定给它们一个最后的解决办法。”拿破仑继续说道,他把那个莱特逮捕。 “我原想把他关在监狱里,等战事结束时把他释放,可是悲代办处和悔恨压倒了他, 他居然自杀了,本来你们英国人对这种事故不应该大惊小怪,因为在你们英国人中, 自杀几乎是一种民族习惯。”说了这句话之后,拿破仑便突然起身离开了餐桌。 正餐过后,拿破仑照例要在他的一名官员的陪伴下上甲板去散步,要不就是由 海军上将本人陪着他上甲板散步。这位身材不高,如今又有点发福的落难皇帝,跟 他那位个子高高的典狱官手拉手走在甲板上,畅谈着他们的军事冒险生涯,那情景 看来真是十分奇怪。乔治·柯伯恩海军少将阁下,现年42 岁,比拿破仑小4 岁。 他是一个身材瘦削、态度严肃的人。他很妒忌拿破仑的权威,但他很了解他的正直。 他曾在土伦跟法国人打过仗,在1812 年侵略美国的战争中,他也曾指挥英国军队 占领了华盛顿特区。柯伯恩在开始圣赫勒拿岛之行的时候,曾决定不让英国的这个 俘虏在他舰上“扮演皇帝的角色”,但他很快就对处于逆境中的拿破仑表现出的耐 心和良好的精神状态表示了敬意。到了这次航行行将结束的时候,他所关心的主要 问题,却是拿破仑已经变成了舰上最得人心的人物,就像几个星期前他在贝列罗凡 号上那样。特别是舰上的那些年轻的军官,都跟在拿破仑的屁股后面转,当拿破仑 坐到那门主力炮(英国水兵们称它为“皇上之炮”)的炮身上的时候,他们竟也爬 上炮身围护着他。 在这场黄昏时甲板上的散步过后,拿破仑又回到军官休息室去,跟一伙人玩纸 牌。这伙人通常包括柯伯恩,拿破仑的一些官员,还有这些官员的妻子芳妮·贝特 朗和阿尔比·德·蒙托龙。他们有时玩惠斯特,有时玩”二十一点”。他们玩牌时 使用的硬币有“拿破仑”和“路易”两种,它们象征着最近的一段法兰西的历史。 拿破仑的牌玩得很死板,他发牌的时候,把每一枚硬币的输赢都看作是场有关国家 命运的战斗。他通常总是输钱,只有8 月15 日那天例外,因为那天是他满46 岁 的生日。这个生日并没有往时他过生日时那种豪华愉快的场面,唯一的标记只是人 们向他敬了几杯酒,再就是当天晚上他的牌桌上打“二十一点”时赢了几场。当他 精疲力竭地回到他的舱房去的时候,他对马尔商说:“我的运气就是我赢了八十个 拿破仑。”马尔商也发现了这个值得庆贺的事实:多少日子以来,他每天早晨都得 把几个拿破仑硬币放在他主子的口袋里,以补足他在夜里输掉的数目。 这种消遣的时间到底是很少的。时间就好像挂在流放者的手上,沉重得不肯动 弹。这艘战舰就象是一匹拖着破车的老牛,慢慢地向它的目的地拖去。 舰队驶过了赤道,那个熟悉的路标北极星座从夜空中消失了。代替它的是人们 从未见过的、形状象风筝一样的南十字星座。流放者们可以记得很清楚: 从一个慢悠悠的白天到另一个慢悠悠的白天之间,海上发生了什么事,细节都 记得明明白白。比方说:哪一天他们看见了飞鱼;哪一天哪个人落入了海里;哪一 天拿破仑上甲板来看水兵们抓到的一条活鲨鱼,为此他的衣服被鱼血溅污了。在马 得拉群岛靠岸的时候,马尔商获得一位水兵的许可,上岸买了一盒水彩画颜料—— “以便在圣赫勒那岛消磨我的光阴。”他在那里看到一幕鞭打当地土人的场面,心 里觉得很奇怪,奇怪人类怎么容忍这样一种野蛮的方式。他想,从此以后,这些被 侮辱的人“对荣誉一定是麻木不仁的。” 流放者们的大部分时间是闲极无聊的。因为无聊,他们便无是生非,吵架斗嘴。 意志坚强而固执的芳妮·贝特朗,跟一度是美人而现在已成半老徐娘的阿尔比·德· 蒙托龙发生争吵;那位性情急躁的炮兵军官古高尔,本能地讨厌蒙托龙,在晚餐席 上总要跟那个文质彬彬摆着大臣架子的蒙托龙斗嘴。他还在他的日记上记下了他对 阿尔比的尖刻评论:他并不认为阿尔比是个美人,照他的看法,她只是自认为是个 美人罢了。她那种骚首弄姿的习惯只有使他感到恼火。没有人喜欢拉·卡色,但这 位短小的历史学家很自爱,自有一种鹤立鸡群之感。所有的人都抱怨英国人的生活 方式——“他们与我们自己的趣味是这么不同!”拉·卡色这样写道。 船上的法国人很少知道,在那个远方的目的地上等待他们的是什么。但是他们 有理由希望,他们的流放生活不会是没有尽头的。一年前,拿破仑曾被流放在厄尔 巴岛——马尔商和贝特朗那时都在他身边——而那次流放只经过10 个月便结束了。 这种事也许还再次发生的,也许法国又会把波旁王朝推翻,再把皇上召回杜伊勒里 宫他的权力的宝座上去;也许在海上会有人救驾——第一天出海的时候,他们就发 现一些法国船只在他们这艘战舰旁边驶过,很快就有流言到处飞扬说,这是一支准 备在半路上劫驾的小舰队。或者,向最坏的地方设想,英国人也许会决定让他们在 离祖国更近一点的某个地方度过他们的流放生涯。他们大多数的人都盼望这次没有 尽头的旅行快点结束。“对我来说”,路易·马尔商写道:“我对这座浮在海面上 的屋子的生活厌烦透了,对那些他们把皇上称作什么将军、阁下的头衔也讨厌死了。 我不管在什么地方过日子,都没有像在诺桑伯兰号上过的这段漫长的日子更令人乏 味的了。”如今,经过两个多月的航行之后,他们终于到达目的地了。 明天一早,他们就可以看到圣赫勒那岛了。 第二天早晨,诺桑伯兰号在这个海岛唯一的港口詹姆斯敦下了锚。拿破仑赶快 穿好衣服,和马尔商一起登上舰桥。在舰桥上,拿破仑和他的追随者们望着这个就 要成为他们的住家的海岛。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堵巨大的、瘦瘠的玄武岩石墙。 很难相信,在这样的地方会有草木生长。这座石墙,就像是一座天然的城堡,把整 座海岛分成两座相等的泥灰色的石头山峰。在他们的正前方,在两座悬岸的裂口处, 好像塞进了一尊大炮,只见几座屋子,在黑色的火山岩石的映衬下,显得有些惨白, 这就是那个称为詹姆斯敦的小港口。这是一幅怀有敌意的令人害怕的风景画,与法 兰西青翠碧绿的原野和拿破仑的故乡科西嘉岛上那深黑色的,美丽富绕的土地远远 不同。那些法国人被吓坏了。“这必定是魔鬼从一个世界飞到另一个世界去的时候 厨下来的臭屎堆。”有一个妇女喃喃地说。就连舰上的英国人,也为他们的国家有 这么一块土地觉得讨厌。军医瓦尔特·亨利写道,这个海岛是“人类所能想象得出 的最丑恶、最荒凉的石头岛。它的崎驱不平、支离破碎的地面,就像是从海洋深处 冒出水面的一个毒瘤。”在马尔商的眼前,这个海岛就像一座坟墓。拿破仑一言不 发地凝望着。马尔商回忆道:“他像这样子审视了几分钟之后,便回到他的舱房去, 不置一词。从他的表情,丝毫看不出他的心里在想些什么。”一会儿后,他在舱房 里对古尔高说:“这不是一个吸引人的地方。我在埃及还可以干得更加出色,我宁 可当个远东国的皇帝。”接着他就派人去把拉·卡色喊来了继续他日常的工作。 海军上将柯伯恩首先上岸,过了几个钟头,他便带着海岛的总督马克·威尔克 斯上校登舰,在军官休息室里会见了拿破仑。威尔克斯是一位著名的人物,现年55 岁,一头浓密的灰色卷发直罩到黑黑的眉毛上,看样子更像一位学者而不像一位官 员。他的态度平易而谦和,因为他的职务将被柯伯恩所代替,所以他的谈话很随便, 和拿破仑很投机。拿破仑就像平时说话那样,连珠炮似地向他询问这座他已经统治 了两年的海岛的各种情况,很快就掌握了他将被隔离的这座海岛的完整的资料:圣 赫勒拿岛是1502 年由葡萄牙人发现占有的,现在则归英国东印度公司管理。它距 离南非的开普敦1750 英里,距离南美洲1800 英里,距离英国4000 英里,离它 最近的陆地,是700 英里外的亚森欧岛——也是空阔的大西洋上另一个属于英国的 火山岩小岛。不说也可明白,圣赫勒拿岛这种孤立的位置,正是英国人所以选中它 作为拿破仑的第二个流放地的理由。 岛上住着些什么人呢?威尔克斯解释道,这个小岛只有10 英里长,7 英里宽, 有居民4000 人,其中包括1000 名驻军。现在,多亏拿破仑的到来,驻军的人数 增加到3 倍。在那些居民中,欧洲人不到800 人,其余的都是黑人、中国人和东印 度水手,而黑人中有四分之三是奴隶。威尔克斯每回答一个问题,拿破仑便紧接着 又提出另一个问题。当地土人的主要食物,是一种被人称作那姆斯托克斯的薯类, 因此这些土人也被称为那姆斯托克斯人。他们居住的这座海岛的地理位置,正好在 英国通往南非和印度的航线上。来往远东的船只,都要到圣赫勒拿岛来补充淡水, 在这里逗留几天。因此之故,开酒店便成了詹姆斯敦居民的主要营生。由于燃料、 工业品、肉类都要从海外运来,因此岛上的生活费用是很高的。 当威尔克斯和拿破仑正在舰上的休息室里讨论这些那姆斯斯托克斯人的时候, 这些土人就在海滨田野里活动着。事实上,远方的外部世界发生了什么事情,对这 个偏僻岛国的土人是没有意义的。早在三个月前,他们就听到了有关拿破仑的消息, 但这个消息对他们几乎毫无影响,当地的舆论并不把这当一回事。但是,这个海岛 的居民们,现在正准备爆出圣赫勒拿岛的历史上最大的一条新闻:五天前,他们就 获悉拿破仑将到达本岛的消息,那是由柯伯恩小舰队中一艘失散的双桅船伊卡鲁斯 号带来的。这条船在马德拉附近海面碰到风暴时,与主力舰诺桑伯兰号失散。实际 上,圣赫勒拿是在同一个时间听到最近几个月内那些重大事件的:拿破仑已经离开 厄尔巴岛重新会回他的帝位,可是一百天后,由于滑铁卢战役的失败,又倒台了, 令人难以置信的是,他就要到他们的海岛上来了。 海岛上居民们的情绪,随着等待诺桑伯兰号的到来而与日俱增,他们的心情是 好奇而又恐惧,因为拿破仑的名气,像远方的雷声一样传到他们的耳里,给人们形 成的却是一个传奇式的,比实际大大失真的可怕的形象。他被称为“蜂妖”。保姆 在孩子不听话的时候,就拿“蜂妖”这个名字来吓唬他们。当时,14 岁的贝特西· 巴尔坎回忆道:“我最初对拿破仑的印象,是一个大的妖怪或巨人。在他的额头中 央长着一只闪闪发光的巨大的红眼睛;在他口里,伸出一排长长的獠牙。这个妖怪 专用他这只獠牙巨口,把顽皮的女孩子(特别是那些功课不好的女孩子)咬碎吞噬。” 每天,岛民们都聚集在詹姆斯敦的码头。等着看这个带着镣铐的巨人。这了两天, 拿破仑终于乘着一条小船登岸,走上了这个小码头的石阶。不过时当薄暮,士兵们 又端着刺刀尽量把拥挤的群众向后推开。岛民们高举着灯笼,都极力想看个清楚, 可是他们失望了。“因为天色大黑,不能看清他的容貌。”贝特西回忆道,“他走 在海军少将和贝特朗将军中间,全身裹在他的紧身长外套里边,除了戴在他胸口上 的一颗宝石星徽闪闪发光之外,我无法看到其他的东西……那天晚上,我们回到蔷 蔽谷,又继续议论着他,晚上又梦到了他。” 在1815 年10 月17 日的《圣赫勒拿岛大事记》上,记载着“拿破仑·波拿 巴和某些国家级要犯”乘着诺桑伯兰号到达海岛的情况,那上面的记录就是那些法 国人登陆时的实况的真实写照。 早在20 几年前,还没有将军头衔的少年拿破仑曾令人惊讶地注意过这个小小 的海岛,他写道:“圣赫勒拿岛,南半球海岛,英国的殖民地。”而今天,命运却 将了送上了这个以后未再留意的小岛,让他在这里了却残生,莫非冥冥中自有不可 抗拒的天意?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