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龙坞宫小朝廷 在囚禁自己的圣赫勒拿岛长林龙坞宫,拿破仑又建立了一个具体而微小的小朝 廷…… 尽管年轻美丽的蒙托龙夫人的颇为称心。但拿破仑却说:“我不太喜欢女人, ……我完全是个搞政治的人。” 天刚黎明,拿破仑就摇铃把那位侍从召来。他的夜晚是没有休息的。一个在通 宵策划之后还要在战斗发生的早晨把一个钟头当作两个钟使用的意志坚强的、不知 疲倦的人物,当然是睡不着觉的。整个夜晚,他总是在他相连的两个小房间里的两 副行军铁床之间来来回回地踱步。在拿破仑隔壁的小房间里休息的待从,应声把咖 啡端了进来。“让上帝的好风透进来吧。”拿破仑说道,于是侍者便打开了百叶窗。 拿破仑穿上晨衣,在一张圆桌边坐下,喝起他早点的咖啡来。 清晨的阳光,漏进了拿破仑这两问简朴的卧室。他的卧室看来更像是一座行军 的营帐,唯一显示一点住人的活气来的,是路易·马尔商挂在墙壁上的画像:有约 瑟芬的,有玛丽·路易丝的,有那位称为罗马王的皇太子的。 拿破仑的两个房间,单独座落在“龙坞宫”的一个角落里。龙坞宫一共包括23 个抹着黄白色灰泥的房间,拿破仑的大多数随员,就住在这座建筑物的另一端。那 些数量比主子多得多的仆人们,则挤住在上面的顶楼上,据说,龙坞宫里一共住了 50 多人。这座建筑物,从它开始存在的70 年间,曾被充作各种不同的用途。最 初是用作牛栏和仓库。后来是作为本岛副总督避暑的住地;最近,才被指定作拿破 仑和他的随员的居住地,英国人又增加了一个侧翼的建筑,并将原来的仓库建为住 房。 龙坞宫并不是一个舒适的居住地,在这片海岛的高地上,雨不特别多,甚至当 阳光已在附近的山谷里照耀的时候,高地上却还是雨水绵绵。因为这座建筑物没有 地下室,因此房间经常是潮湿的。衣服很快就会发霉,墙壁上长满了青苔。那些匆 忙建起来的附属建筑,屋顶盖得太薄,下雨时屋里滴漏不停。更糟的是,龙坞宫里 的老鼠也十分猖撅,就跟圣赫勒拿岛的其他地方一样。住在这里的人,可以听到老 鼠在墙缝中跑来跑去。它们偷吃食物,吓唬孩子。有一座鸡舍被迫作废,因为老鼠 把鸡窝里的鸡蛋都吃光了。仆人们试图用锡把老鼠洞堵死,有时也得用狗来对付老 鼠,可是老鼠们抵抗着,终于还是生存下来了。法国人本想用砷将这些害人虫毒死, 可是还是作罢了: 如果老鼠被毒死在墙缝里的话,人们怎么受得了那种臭气呢! 拿破仑喝过咖啡,就是刮胡子的仪式,这项仪式需要两名侍从协助:一位替他 端着镜子,另一位替他传递刮脸工具。拿破仑从但任首席执政时起,就成了刺客行 刺的目标,因此也养成了亲自刮脸的习惯。刮完脸,他便脱下背心,洗脸,让一位 侍者用香水给他擦背擦胸。按照他对官员所说的,这是“一种防病的措施。”拉· 卡色有趣地注意到拿破仑无毛的胸部和突起的乳房。看来他正在发胖,“就象女人 的一样。” 在马尔商的帮助下,拿破仑穿好衣服出门了,他通常穿着一条高可及膝的骑马 裤。一件袖口和领口饰着鹅绒的绿色猎装,戴着那顶著名的翻边礼帽,佩着荣誉军 团的银质奖章。在他的口袋里,装着一只小望远镜和一只鼻烟壶,还有一些他经常 要含在口里的甘草。他走进花园——这座花园是马尔商利用空闲时间创造出来的, 拿破仑卧室的门就与花园相通。站在花园里,拿破仑可以浏览一下他被限制于其中 的这个小小的世界。龙坞就座落在一片贫瘠的高地上,距离詹姆斯敦5 英里。这一 条弯弯曲曲的傍山小道彼此沟通。尽管雨水很多,高地上草木还是很难生长,只能 见到疏疏落落的几棵耐旱的野草。 少数的几株橡胶树,也被刮个不停的东南风吹弯了腰。对欧洲人来说,这个南 大西洋上的海岛的气候,是没有四季之分的,不只太热,也太潮湿了。在这片荒凉 的高地周围,耸立着黑色的、起起伏伏的山峰。在一座峰顶上,有一座“报警台”, 每当日出日落和船只到达的时候,英国人便在上面开炮为号。 放眼四望,拿破仑可以看到一个以他的监禁地为中心的圆圈景象,在他的正前 方,所及之处,是一处名为“死坞”的兵营,在那里驻扎着英国第53集团军的五百 名士兵。穿着红外套的哨兵,在视野所及的距离内,分布在一堵长达四英里,包围 着龙坞宫及其周围地区的石头围墙上,这些站在围墙高处的哨兵,互相用旗语传达 着龙坞宫内俘虏们的活动情况:“波拿巴将军出去了,不过他处于哨后的封锁线之 外,要特别加以注意,”如果哨兵打的旗语是“波拿巴将军不见了。”那么指挥哨 上就会升起一面蓝色的旗子,命令各军事单位在各自辖区内进行搜索,整个圣赫勒 拿岛似乎全处于。同样的戒备状态。英国已经向这个海岛派来了大约3000 名士兵, 岛上的每条大路都设有岗哨,任何人在夜晚9 点钟外出都要遭到逮捕。4 个可能的 登陆地点都建有海岸的炮台,以防备来自海上的袭击。越过龙坞高地的围墙,拿破 仑可以在武装士兵的帽檐之间,看到英国海军正捍卫着海岛的水域。在詹姆斯墩港 外,有5 艘军舰,其中一艘经常向上风方向巡航,另一艘则向下风方向巡航。 6 艘双桅船,不分日夜地绕着海岛游犬。在这些哨兵、要塞和巡逻的舰只之外, 拿破仑所能看到的一位最实在、最不可改移的狱卒,就是那座空阔无垠、向四周的 水平线延伸而去的灰色的海洋。 当拿破仑凝望着海面的时候,他是否做过逃出这个石头海岛的美梦?这位最伟 大的军事家是否考虑过逃脱这些哨兵,这些要塞、这些兵舰和这个海洋的监视的问 题?这看来似乎是一个不可能解决的问题,不过,跟不可以的问题为伴,原就是拿 破仑的一个习惯。当他清晨独个儿在花园里散步的时候,他可能正在考虑这样的问 题。为什么住在龙坞宫里的流放者们,没有提出一个有关逃跑的计划的讨论情况呢? 拿破仑的思想似乎更倾向于这样的机会: 也许欧洲政治的某些潮流会把他卷回巴黎去。 有时候,拿破仑会在上午骑马出去溜达。在那些穿红外套的哨兵警戒的龙坞高 地周围的地区,以及龙坞高地后面附近的几个富饶的山谷里,拿破仑可以自由活动。 超出这些指定的地区,就必须由一位英国官员陪同,可是拿破仑拒绝了这个条件。 在出门跑马的时候,拿破仑偶而也会心血来潮,走进一家岛民的屋里去。就在一次 这样的短暂的访问时,他碰到了玛丽·爱丽斯·罗宾逊——一位动人的、年方17 的佃农的女儿。拿破仑给她起了个外号,称她是“尼芙神”,每隔十天半月就会来 看望她一次。为此,有关他们的流言竟传遍了欧洲。不久,绕着一个被限定了范围 的圆圈跑马的活动,很快就使这个传奇式的骑士感到厌烦了,他出门骑马的次数越 来越少了。在他没有骑马的时候,他便在花园里闲逛,哼着走调的歌剧歌词,或是 跟他的一位官员交谈。雨天的时候他就退回卧室里去,阅读马尔商在巴黎包扎好为 他带来的“图书馆”里的藏书,或是从欧洲寄来的或向英国人借来的图书;有时候, 则翻阅从英国总督或是某位来访的客人那里弄来的、3 个月前的英国的旧报纸。 拿破仑是一位快速的、贪婪的读者,在沙发周围的地板上,散放着他丢在一旁 的书籍。许多书籍的边缘空白处,注着他书法潦草的评论。 如果拿破仑上午出门跑马,10 点钟左右归来便要洗澡,这又是一件主要的任 务。他可以花几个小时懒洋洋地躺在一只临时浴盆里(它是一只由大木箱衬了锡底 改成的)读书或跟人谈话。马尔商忙着从厨房里提出滚烫的热水,以维持拿破仑所 要求的浴盆里的水温。拿破仑的医生,巴利·奥默阿拉常常在这个时候被他召来。 在流放初期的这段日子里,拿破仑觉得用不到奥默阿拉的医术。除了有时偶染小疾 之外,一般来说他的身体是很好的。再者,他对不论哪位医生给病人的治疗,都没 有什么信仰。他尊重外科医生,而提倡接种牛痘,但是他一向都拒绝医生给他开的 药物。他认为服药于人是弊多利少的。“从你行医以来,你杀死了几个病人啦?” 当他会见医生的时候,他的标准的开场白就是这句话。奥默阿拉的价值,是作为地 方新闻的一个来源。 这位33 岁的医生,身负英国海军的医职。却住在龙坞宫里,他是唯一一位能 在圣赫勒拿岛的这两个世界间自由来往的人物。他坐在浴盆旁边,用流利的意大利 语讲述英国哨兵监视下的龙坞宫外部世界的各种新闻。奥默阿拉是各种各样的消息 的来源。他既负有向拿破仑传达英国总督的命令的责任,也有向总督报告拿破仑的 活动情况的任务。此外还有一项不为人知的使命:用信件向伦敦海军部的上司报告 拿破仑的情况。 午餐一般在11 点左右进行,地点或是在拿破仑的房里,或是在花园里(如果 天气好的话),在15 分钟的午膳时间里,供他狼吞虎咽的食物包括一盘滚热的汤 (拿破仑认为鸡汤是治疗百病的良药)、两盘肉和一盘蔬菜。食物是由拿破仑带来 的厨师在龙坞宫的厨房里烹煮的。不过,厨师们并没有参予烹煮食物的工作,这项 工作经常由马尔商和两名忠实的侍从助手——圣丁尼和阿伯拉姆·纳维拉丝代疱了。 拿破仑午餐时喝一杯加水的葡萄酒,从来不超过这个限量。这些酒经常是由他的私 人供应商供应的康斯坦萨葡萄酒——一种由开普敦附近的康斯坦提亚葡萄园出产的 南非高级葡萄酒。其他人喝的则是法国的普通葡萄酒。大部分的食物,都是由贝特 西的父亲威廉·巴尔坎供应的,因为他被科伯恩海军少将指定为龙坞宫的伙食承办 商。龙坞宫内的伙食管理则委托给大管家西伯里阿尼和蒙托龙伯爵两人负责。 指定巴尔坎作为龙坞宫的食品供应商一事,使拿破仑大大放心了。他认为,英 国人当然巴不得他会死掉,因此,他怀疑英国人会采取措施促使这个愿望变成事实。 他曾经考虑过英国人向他投毒的可能性。他说过,医生和化学家们都警告过他,对 酒类和咖啡要特别小心。但在目前这种情况下,这个担心是可以解除的:“担心食 物中毒这种可能是不必要的,因为巴尔坎是食品供应商,而奥默阿拉和蒲伯普勒顿 (英国派出长驻龙坞宫的官员)都是诚实的人,他们决不会干出这种勾当。”拿破 仑的生命在战场上曾经冒过那么多的危险,因此他对自己的安全并不特别在意。不 过,在他当权的时候,据他说在他一生中。至少度过了“30 次以上货真价实的谋 杀阴谋。”“而终于侥幸保住了性命。这些谋杀阴谋,大多是由路易十八的兄弟阿 尔特瓦伯爵策划的。拿破仑说,他的最重要的预防方法,是真到最后的时刻,都不 把他要去的地点和经过的路线告诉任何人。在圣赫勒拿岛这种地方,他觉得相对来 说还更安全些。他对蒙托龙说:“在美国,不出半年我肯定会遭到阿尔特瓦伯爵的 代理人的暗算……我明白,在美国我除了被暗杀或被人忘却之外,是没有其他前途 的。因此我宁可呆在圣赫勒那。” 拿破仑原想好好跟他的官员共进午餐,但官员们无休止的争吵使他神经忍受不 了。他对他们说:“你们是在天涯海角唯一的一小撮人,至少你们应该互相爱护。” 可是他的话不起作用。官员们的问题是无事可做。虽则拿破仑已经详细地给每个人 分配了任务,但工作量毕竟少得可怜,留下大量的时间他们去追逐这座流亡宫廷中 的荣誉。官员中只有那位年龄最大的历史学家拉·卡色,仍然被拿破仑口述往事的 劲头支持着,终日忙个不停。贝特朗——那位沉静的工兵军官显得郁郁不乐,因为 他的地位正被蒙托龙慢慢取代了去。他终日愁眉苦脸,鲜言寡语,只要可能,便跟 自己的家属呆在一起。从拿破仑远征埃及的时候起,贝特朗就跟随着他。在巴黎时, 他又担任了宫廷大元帅之责。按道理他有权利管理龙坞宫的内务。但是,他那位身 材修长、金发碧眼的妻子芳妮却坚持要跟拿破仑离得远些,因此贝特朗已经把家眷 搬到龙坞宫外围去住。拿破仑为此很生气,便把管官的职务交给了那位文雅的、卷 发的、在最后一个星期才在法国加入拿破仑的队伍中来的朝臣蒙托龙伯爵。就在芳 妮·贝特朗避开龙坞宫的环境的时候,阿尔比·德·蒙托龙却总是显得乐滋滋的, 态度十分温和。于是谣言开始在龙坞宫中传开了,说是这个头发乌黑、卖弄风骚的 阿尔比,在她丈夫的默许下,已经发现了一条踏入拿破仑的床席的路子。“她难道 长得不好看吗?”拿破仑曾这样问贝特西·巴尔坎道。 官员之中感到最无聊的,要算加斯巴·古高尔了。拉·卡色有他的著作和他的 儿子;贝特兰和蒙托龙有自己的老婆孩子,可是古高尔却什么也没有。 这位壮实的、黑黝黝的汉子,才32 岁,全身充满了用不完的精力和感情,他 的最骄做之处,是时常反复吹嘘他曾在俄国救了拿破仑的性命。可是,在圣赫勒拿 岛却没有机会再干这种英雄事业了。不过,在蔷薇谷的时候,贝特西·巴尔坎嘲笑 地报告道:当大家在田野里散步时,一头母牛因为受惊向他们冲了过来,古高尔便 跳到拿破仑面前,拨出剑来宣称道:“这是我第二次救了皇上的命。”在龙坞,拿 破仑分配古尔高负责管理马厩里的十匹战马,检查是否马夫们把他要求做的工作都 做了,因此,这项任务并没有花去他多少时间和精力。他愤愤地骑着马在龙坞高地 范围内奔跑,他自以为他的心已经落入劳拉·威尔克斯——英国前任总督那位年当 妙龄、金发碧眼的女儿的情网,但他却难得见她一面,更不说追求她了。他还跟人 吵架,次数吵得最多的是跟蒙托龙。他也向拿破仑抱怨发火。大部分的时间,加斯 巴·古高尔总是垂头丧气,闷闷不乐,正如他在日记中写的: 星期二,第25 天,无聊,无聊。 星期三,第26 天,与昨天同。 星期四,第27 天,与昨天同。 星期五,第28 天,与昨天同。 星期六,第29 天,与昨天同。 星期日,第30 天,极端的无聊。 吃过午饭,拿破仑便到弹子房去,向他的一位官员,通常是拉·卡色,有时是 马尔商或圣·丁尼口授指示。他力图沉浸在一直是他的最大的热情——工作之中。 但是,这个一度每天度过16~20 小时的工作日的超人,如今每天最多只能干4 ~ 5 个小时。在他口述的过程当中,正当他在解释或改正他口述的内容的时候,他可 能及时地把话锋一转,议论起尤利乌斯·凯撒的军旅生活来,或是转到另一些根本 不同的题目上去。例如教育的改革或是尼罗河谷的水利计划之类。他口述的速度很 快,他一边在房间里踱步,时常停下来摸摸那只大型的地球仪,在上面指点着他的 军队的足迹曾经到达的地方,指点着地球仪上大西洋南部代表圣赫勒拿岛的那个小 小的斑点。要不然就把他的望远镜架在百叶窗的小洞上(这是他亲自弄开来的)向 外窥探,他可以借此看到英国士兵们的活动情况,而士兵们却看不到他在房间里的 活动。“写吧!”他对拉·卡色大声叱道。拉·卡色穿着装有高领的全套制服,身 上佩着剑,很不舒适地坐在一张书桌前记录着。 下午三点,拿破仑穿上制服接见来访者,在流放开头的那段日子里,来访的人 是很频繁的,拿破仑要利用他的客人们之口,使他本人的形象保存在欧洲眼前。这 些来访的客人,通常是殖民地的一些知名人士,他们在乘船回国途中,顺道访问了 圣赫勒拿岛,都乐于花点时间结识这位他们那个时代最著名的人物。他们中有许多 人一回到英国,就发表他们的访问印象,完全不出拿破仑所料。拿破仑在这些访问 者面前,依然摆起他在杜伊勒里宫的一套繁琐的礼仪架子,令来访者不要忘记,他 仍然是那位法国皇帝。来访者必需以一个普通客人的身分先求见贝特朗,由他签发 一张通行证,到弹子房中拜会两位穿着饰有金缨穗带的制服的官员,通常是蒙托龙 和古高尔。然后,由一位穿着饰有金边的绝色燕尾服的仆人,打开那道通向“客厅” 的房间的房门,并通告来访者的姓名。拿破仑手里握着帽子,站在壁炉前面接见来 访者,拉·卡色则站在他身边充当翻译。在整个接见过程中,拿破仑一直站着,即 使接见的时间延续了一个钟头或者更长的时间,即使他的身体感到不适或者疲劳, 也是如此。他的目的,是要强迫那位访问者站在法国皇帝的面前。接见时,拿破仑 经常以询问客人的背景和兴趣开始。在谈话的过程中,拿破仑向客人炫示他的不屈 不挠的精神力量。最主要的,是向来访者夸耀,他远不是一个孤家寡人,而是一个 天生的统治者:是一位帝王!这就是拿破仑通过他的访问者传达给欧洲的消息。 来访的客人中有一位是英国皇家海军“小野兔号”的舰长约翰·世德,他给龙 坞宫带来了一些新闻。当世德告别的时候,芳妮·贝特朗送了他一件纪念品:一只 藏着拿破仑的头发的小金盒子。 拿破仑会见客人时使用的宫庭礼节,对一些不太重要的客人,或者像巴尔坎一 家的人,是不太严格的。巴尔坎一家被当作龙坞宫的朋友,对贝特西本人,就根本 不讲究什么礼节。大约每星期一次,巴尔坎一家便骑马前往龙坞,贝特西便会见了 那位只有她一人才能称呼的“我的老朋友”拿破仑。她记得拿破仑似乎“比在蔷薇 谷时显得更加沮丧,但还是时时闪出他原先的乐观的火花。”她谈起跟拿破仑玩弹 子游戏的情况:“他带我走进弹子房,这是龙坞宫里刚搭起来的一座弹子台。我记 得,这弹子台对大人来说未免太矮,而弹子又未免嫌大了。拿破仑皇帝虚心地教我 怎么玩法,可是我的进步很小,却喜欢用弹子打他的御手的手指,我开玩笑说这比 用炮弹轰他或是别的意外的危险要好受些……当我成功地把他打得唤起痛来的时候, 真觉得没有比这更愉快的事了。” 有一次,贝特西发现拿破仑因为拔了一颗牙齿而忍受着牙痛的痛苦,她便说, 她为他感到羞耻。因为他经历了那么多的战斗,居然还会为拔牙的疼痛抱怨。她向 拿破仑要了那颗牙齿,说她可以把这颗牙齿做成一只耳环。“这个想法令他开心地 哈哈大笑起来。尽管他当时还觉得痛楚,还是止不住发表了一篇高论。他说照此说 来”,他认为我是决不会将我那些聪明的牙齿拔掉的;每当他自觉犯了过失的时候, 他总能用最幽默的态度说一句俏皮话掩饰过去。” 有时在玩耍的时候,拿破仑便跟贝恃西学起英语来。自从乘上诺桑伯兰号开始 这次远航之后,拿破仑就跟拉·卡色学习英语了。现在他已经能阅读伦敦出版的报 纸。不过他讲的英语,在她听来,却是“世界上最奇怪的”。 有一次他想“用英语来表现一下自己的学习成绩”,居然拿他的父亲作为椰榆 英国人的喝酒习惯的嘲笑对象,他说:“要是巴尔坎在这里的话,他一定会喝他one, two ,there ,呃!Cinq bouteilles , eh ?(法语:五瓶,呃) 巴尔坎回到蔷薇谷会锥倒(醉倒)吧?”拿破仑也会用英语考问贝特西的学习 情况:“拿破仑很喜欢从我可怜的知识库藏中抽查我的知识,从我散漫的阅读中检 验我的知识,这使我很害怕。不过,我凭着平时喜欢读书和比较强的记忆力,也能 够勉强对付他几个钟头。‘现在,贝特西小姐,,他会这样说,‘我希望你成为一 个河(好)孩子。门门功课都斜(学)得河。’他这种故意地装腔作势很使我生气, 他好像还把我当作小孩子似的”。 但是与拿破仑会面,也并不都是有趣的。有一次,“我记得我缠住了圣·丁尼, 要求见见拿破仑;可是那严重的气氛使我很不愉快,圣·丁尼回答说,皇上正在等 待那位‘征服者’的大驾光临,说着他走了房间,手里还举着海军少将伯兰平的旗 号。”您会找到他的,圣·丁尼说,“他就在贝特朗夫人的房子旁边,不过今天他 可没有心绪开玩笑,小姐。”虽然得到这个警告,我还是向贝特朗夫人的那间小屋 走去。不久,我心里想说的所有快乐的言辞都变成了悲哀了。像我这样的少年,对 他那种沉重的优郁情绪,尚未能留下深刻的印象……只见他正跟贝特朗将军站在一 起,眼里充满悲哀的神色,正盯着水平线上的一个黑点,那就是那位第74 集团军 的长官的乘坐的战舰。 后来,长大成人的贝特西曾提起这样一件事:“年轻人的无知,或者说在一位 特殊人物身上显示出来的人类的意识,促使我在与拿破仑交谈的时候,不只一次地 去触及一些微妙的、如果说不是被绝对禁止的问题。我向他问起他的一些被世人指 责为残忍的行动,例如,在雅法对土耳其战俘的大屠杀,以及考虑将该地医院里的 病人毒死的罪行。” 拿破仑花时间向她讲述了这些事件的真相,于是长大成了大人的贝特西对这些 事件作出了这样的结论:“这是无边的野心和无限制的权力造成的大量的悲剧的结 果。”在她另一次到龙坞访问的时候,贝特西唱了一首关于德·英格欣公爵被行刑 的歌。拿破仑问她是怎么回事。“我对他说,因为公爵被认为谋杀了那位著名的公 主。他回答说,这是罪有应得,他就曾经下令将一个阴谋家处以死刑,因为这个人 拿了波旁王朝的津贴带兵在法国的港口登陆,准备暗杀他。他认为,对于这种谋害 自己国家的公主的阴谋家,他不能采取其它比处死刑更符合政治方式的处分办法了。 他说,这是一种阻止他们的阴谋再度得逞的最有效的办法。” 下午4 点左右,古高尔下令给那辆6 匹马拉的马车套上马具,准备作下午的驱 车活动。拿破仑同两位妇女中的一位——芳妮·贝特兰或者阿尔贝·德·蒙托龙坐 在车上。有时马车上还坐着其他的官员和来访的客人。拿破仑指挥着驭者——阿参 包兄弟俩用高速度沿着最危险的傍山险道疾驰。贝特西回忆道:“用这种近乎恶作 剧的跑车取乐方式,似乎使波拿巴很受鼓舞。 为了增加我的恐惧感,他还不断向我断定,马儿已经乱了套,我们就要摔得粉 身碎骨了。”不过拿破仑要他年轻的朋友不要害怕。“拿破仑皇帝时时怂恿我父亲 纠正我那种少年人胆小的毛病。他还说,如果我老是怀着这样愚蠢的畏惧心里,是 永远也勇敢不起来的。或者甚至会这样一辈子地懦怯下去。” 如果那天下午贝特朗不在马车里,拿破仑就会吩咐驭者在“哈德门”——也就 是贝特朗住的小屋前停下来,然后下车进屋去跟贝特兰的三个孩子玩一会儿。有一 天,他在贝特朗家屋后的一个绿色的山谷里散步,忽然发现了一处由三棵垂柳掩蔽 着的山泉。这个山谷叫天竺葵山谷。从此拿破仑每天都要派仆人到这山谷里挑泉水 供他食用。拿破仑对贝特朗说:“在我死后,如果我的尸体仍掌握在我的敌人手里, 你务必把我葬在这个山谷里。” “反警台”上的炮声,宣告太阳已经落山。当夜幕降临的时候,英国哨兵便把 龙坞宫团团围住,流放者们都退入龙坞宫内部去了。在灯光摇曳的房间里,男人们 穿着制眼,女人们穿着敞口的夜长袍,或者下国际象棋,或者玩纸牌。拿破仑提议, 赢家要把钱集合起来,作为赎取一位奴隶的自由的基金。但是,正如他曾出力为巴 尔坎的奴隶赎取自由一样,他的这个提议也得不到什么结果。 正餐通常在晚上8 点开始。在这个影子宫廷中,这是帝国的另一个重大的仪式, 一切礼仪会按杜伊勒里宫的正餐仪式进行:西伯里阿尼穿着与现场极不调和的乡花 绿外套和黑丝的骑马裤,打开那间作为餐厅的房间的房门,深深鞠了躬,用法语宣 布道:“御膳齐备。”拿破仑把手伸给那位有爵位的女士(由于贝特兰一家已住在 龙坞宫外围,这位女士通常便由阿尔比·德·蒙托龙担任)一起走进餐厅,官员们 随后进入,按班就座,于是,晚餐席上又为他们提供了一个吵嘴斗口的大好机会。 在这个宫廷里,不再有任何权力了,权力已经留在了巴黎的杜伊勒里宫中。不过, 官员们吵嘴的战斗力,却还异常猛烈,威风不减于当年。在入座次序先后的问题上, 古高尔更发现了可以大发脾气的口实。他在日记中写道,如果拉·卡色这个小老头 胆敢再一次走在他的前头入座的话,他就要在他的屁股上喘上一脚。对蒙托龙他则 写道: “我已经跟我的同僚们讨论了我们在餐桌上的座位问题。我已经对他说过,在 这个问题上我决不会向他妥协,我很快就要跟他进行决斗了。” 晚宴席上的餐具,都是富丽堂皇的银盘和塞尔产的瓷器。瓷器上绘着拿破仑军 旅生活的画面,都是他们离开巴黎时由马尔商负责包装好带出来的。 也许,在这短暂的一瞬间,这些流放者们会忘记了站在外面窗下的哨兵,忘了 那座包围着圣赫勒拿岛的大洋,而想象他们已回到杜伊勒里宫的餐厅中。 可是,当一只老鼠突然从房间中穿过的时候,这个幻影也就被粉碎了。因为点 的蜡烛太多,房间里显得很是闷热。圣·丁尼和纳维拉兹是专门侍候拿破仑的。在 期间供驱使的仆人,还包括一些身穿帝国仆役制服的英国水兵。菜单是相当奢侈的 :有汤,两道正菜,一只烤盘,两道蔬菜和餐未点心,可说是一应俱全。龙坞宫的 食物,是引起流放者们与英国当权者之间无休无止的争吵的根源。法国人抱怨食品 的质量低劣,特别是肉类和葡萄酒。英国人则埋怨龙坞宫的生活水准太高,说法国 人不只滥用了拨给流放者们的预算,也糟踏了海岛的资源,造成海岛上粮食供应紧 张。双方都是有道理的,因为牲畜和葡萄酒,是从南非进口的,昂贵珍稀的食品, 经过长途的海路跋涉之后,牲畜都饿剩了皮包骨头。对英国殖民者和它的驻军来说, 他们是不会过分挑剔的。而对这班昨天还在巴黎大吃大喝的法国人来说,就有些难 以忍受了。 晚宴可以持续40 分钟,要到拿破仑愤愤地站起身来离开餐桌才宣告散席。 晚宴过后,这个影子宫廷回到作为客厅的房间去,在那里一直呆到上床睡觉的 时候。龙坞宫里的夜生活是受到限制的,他们只好又玩起纸牌来,要不然就听阿尔 比·德·蒙托龙一边弹钢琴,一边唱拿破仑喜欢的意大利歌曲,再不然就是听拿破 仑回忆他一生中某个大事件的往事。他重温了一生的历次战斗,到头来,他的思想 总被最后一场眼望就要取胜的战役——滑铁卢战役缠住不放。“在我的一生中,这 是一段多么伤心的故事啊!”他说道。要不,拿破仑就派一个仆人去拿书。有时是 小说,有时是剧本或诗歌来高声朗读。 他特别喜欢盖尔语诗人荷西安的诗和长篇小说《鲍鲁和维尔吉尼》——本描写 发生于印度洋的一个海岛上的故事。“我们到戏院里去看看吗,”如果拿破仑想朗 读剧本,他就会这样说。朗读当中,他还会停下来,发一通他对该作品的评论。对 于拉辛的《一伯利但尼库》,他的评论是结局太突兀了。他说读者没有预见到主角 会被毒死。拿破仑朗读得并不好,他的声音单调乏味,把诗歌的韵律都弄丢了。人 们听他朗读时都会打瞌睡,宁可自己上前去替他朗读。古高尔在他的日记里曾这样 写道:“皇上找来了《蔡尔》(伏尔泰的剧本),一直读到半夜,我们大家都沉入 梦乡,讨厌透了。” 不管你多么想睡,多么讨厌,可是在拿破仑离开房间之前,谁也不能先走开。 最后,他看一看时钟,问道:“什么时候啦?呀,还不太晚嘛,让我们睡觉去吧。” 便起身回卧室去了。不过,他还可能留下一位官员读书给他听,一直到他也想睡觉 的时候,路易·马尔商才吹熄那只插了三只蜡烛、专供读书用的烛台,点上夜明灯, 退回他的小房间里,留下一位侍者的副手,专门在黎明时听着拿破仑摇铃的铃声, 然后宣告龙坞宫中另一个白天的到来。 这天下午4 点钟,拿破仑和古尔高到阿尔比·德。蒙托龙的房里去看望她。几 天以前,她在这里生下她的第二个孩子——一个女儿。他们发现蒙托龙这位可爱的 妻子正在读着(古尔高在他的日记里写道)《拉封丹的寓言和伯利微里尔夫人的故 事》这本书。 伯利微里尔夫人的故事并没有寓言的成分,它讲的是法兰西历史上最著名的一 件谋杀案。玛丽·玛德琳·德琳·奥伯莱,也即伯利微里尔侯爵夫人在路易十四统 治时的17 世纪中期住在巴黎。 1676 年,她被认走用砷谋害了许多人命(包括她的父亲和两个兄弟)而被送 上了断头台。她的尸体被焚烧灭迹。在行刑之前,这位侯爵夫人供认了她犯罪的细 节。 在她的供词中,增加了两个同谋犯,有关的情节就构成了阿尔贝·德·蒙托龙 那天下午读的那本书的主要内容。事实上,这本书就是描述如何用砷一步步地把人 毒死而又几乎不被人们发现的详情,下面就是她的故事的有关情节: 1663 年,玛德琳·德·伯利微里尔33 岁,她长着一对蓝眼睛,一头栗色长 头发,身材小巧玲珑。她脾气急躁,易于动怒,但生活作风却是奢靡淫荡的。有4 年时间,她与一个叫高丁,人称为圣·克拉瓦克斯的骑兵勾勾搭搭。她的父亲—— 巴黎的一位高级官员不赞成她炫耀情人的那种方式,竟把圣·克拉瓦克斯在狱中服 刑的两个月期间,得到了一位名叫易克西利(真名叫易格支第)的意大利毒物学专 家的帮助。这个意大利人曾经作为防毒专家,为瑞典的克利斯蒂娜王后服务过。圣· 克拉瓦克斯出狱后,便开始和候爵夫人去拜访一位著名的瑞士化学家克利斯托夫· 格拉斯尔。格拉斯尔是国王的药剂师,当时住在枫布克·圣·日尔曼区。他们捏造 了一份“拉拉斯尔的处方”前去寻访毒药。接着,玛德琳便带着送给病人的果酱、 葡萄酒饼干等礼物,出现于巴黎的各个医院中。许多吃了她的礼物的病人,都在苦 恼中死去了。护理的医生们证明,他们都属于自然死亡。 侯爵夫人没有忘记她父亲把她的情人关进监狱之仇。3 年后,也即1666年2 月, 她开始给她的父亲眼食小剂量的砷。他抱怨头痛、食欲不振和呕吐,觉得胸中又痒 又痛,脸色也十分苍白。他的医生诊断不出他的病根,无法医治他的疾病。于是, 这位父亲便到他乡下的别墅去住,希望换换空气会使病情减轻。他的健康果然慢慢 好转了,便邀请他那位在巴黎的女儿来乡下跟他作伴。女儿下乡后,父亲的病情又 爆发了,于是决定跟女儿回巴黎去,另请良医调治。在巴黎,父亲的病情日见恶化, 几乎是连续不断地呕吐。他自信自己的死期已经迫近了,便请来一位公证人,立下 了一份新的遗嘱,对女儿的孝顺之心大加褒扬。公证人一走侯爵夫人就按医生的吩 咐,给她父亲喝下一杯催吐的葡萄酒,9 月10 日,也就是侯爵夫人第一次给她父 亲服含砷后8 个月,她的父亲就死掉了。 侯爵夫人的父亲死后,曾进行了尸体解剖,可是并没有发现超出自然死亡的嫌 疑。侯爵夫人后来供认,她一共给父亲服了28—30 次小剂量的砷。同时,她自己 的一位仆人加斯康,也服含了差不多同样数量的砷。 4 年后,也就是1670 年,女侯爵又用砷毒死了她的两个兄弟。她说,她毒死 兄弟的动机,是因继承遗产的问题引起的。她哥哥是被一个叫拉·豪色的仆人毒死 的,这个仆人,是她哥哥听从了她的提议才雇用的。哥哥的生命坚持了三个月,像 他的父亲一样,在最后阶段也经常发生连续不停的呕吐;也像他父亲一样,除了说 是自然死亡之外,医生也找不出他死亡的原因。马德琳的弟弟,也是由这名仆人服 侍,在那年9 月,在相同的情况下死亡的。 然而,这次一位医生在尸体解剖后说,死者是因为砷中毒而死亡的,但是当时 并没有对女侯爵追究什么责任。 玛琳·德·伯利微里尔也准备毒死她的丈夫,也就是侯爵本·人。她在供词中 说,她丈夫显示的第一个症状是脚软弱无力,几乎站立不住,寸步难行。在这种情 况下,侯爵夫人改变了主意,停止了用药,她丈夫也很快恢复了健康。侯爵马上对 她妻子和她的情人发生了怀疑。有一次,圣·克拉瓦克斯跟他们夫妇一起共进晚餐, 侯爵吩咐他的仆人道:“不要动我的杯子,把每次给我喝的酒部给我倒掉并把杯子 冲洗干净。”晚餐结束后,玛德琳和圣·克拉瓦克斯便退进她的卧室去了。 按照侯爵夫人的供状,她在各种不同的时间给她的仆人们和她的朋友以及她的 几个情人服含小剂量的砷。一个女仆在吃了她送的一些火腿之后中了毒,这个女仆 说她“心里就像针扎一样痛楚”;她的一位叫伯利安库尔的情人,也是她的儿子的 家庭教师,据她说也曾参与了杀害她父亲和她兄弟的勾当,当侯爵夫人对他说,她 打算毒死她的姐妹时,他便威胁说要揭发她。玛德琳把他诱进自己的卧室,圣·克 拉瓦克斯正手握短剑在房里等着干掉他。 伯利安库尔虽说逃脱了生命,但并没有去揭发她。 尽管她制造的死者和病人包围着她,尽管某些人正怀疑她,尽管那位医生在她 弟弟的尸体中发现了砷的痕迹,但是,直到圣·克拉瓦克斯突然死亡时,玛德琳并 没有受到起诉。她的情人死后,留下一只保险箱,箱里保存着一引进毒药和玛德琳 写给她这位情人的34 封情信。在这些信里,她描述了她和圣·克拉瓦克斯以及4 个仆人拉·豪色在一起犯下的投毒罪行的情况。侯爵夫人去找圣·克拉瓦克斯的遗 孀,要求取回这些信件。可是,这些信件已经落人警官皮卡之手。皮卡开读了这些 信件,于是侯爵夫人的弟弟的遗孀便对她的姑姑提起诉讼,侯爵夫人被迫逃往伦敦。 又过了4 年,1676 年玛德琳又回到法国,在列日的一家女修道院被逮捕了, 拉·豪色也在同时被捕,并被进行初步的拷问。他矢口否认。但是,在侯爵夫人的 弟媳的要求下,他的双脚被上了夹棍——一种把双脚夹住并慢慢压紧的木头刑具, 迫使他只好说出了实情。在他认罪那天,他被用车轮辗轧处死。接侯爵夫人本人被 提审了,这场审判一直坚持了4 个月。伯利安库尔被带出来作证,玛德琳镇定地、 坚决地否认了她的信件这些实物证据以及对她不利的证词,但她还是被定了罪并判 处死刑。 一位叫皮罗的神父,也是一位著名的神学家,被指定服侍侯爵夫人,他鼓励她 但白她的罪行以拯救她的灵魂。不过,他也承认,她无疑地还得在炼狱中度过一段 时间。“我怎么知道我是该入炼狱还是该入地狱呢?”她反问道。最后,她承认了 自己的罪行。但是尽管她受了水刑——在她嘴里插进一只漏斗,然后向她体内灌水, 使她的肚腹膨胀起来。她还是拒绝供出任何一个同谋者。在皮特的伴送下,玛德琳· 德·伯利微里尔乘着囚车前往刑场,一路上围观者拥挤不堪,是巴黎历史上最热闹 的群众场面之一。她面无惧色,在长达2 小时的行刑过程中,她与刽子手合作得很 好:她让他把自己的头发剪掉,又让他把自己缚到钻板上,刽子手干净利索地一刀 便把她的头截了下来。 在龙坞宫,在拿破仑和古尔高离开阿尔比·蒙托龙之后,也讨论起伯利微里侯 爵夫人的案件来。拿破仑说,他可以理解一个女人毒死她丈夫的动机,但是无法理 解她为什么要毒死父亲。他问古尔高的意见如何,古尔高说:“不管被毒死的人是 谁,毒药其实是懦夫使用的武器。” 回到房里,刚才的故事仍揪着他的心,蒙托龙文子那清脆而颇富感情的朗诵增 加了这个故事的恐惧而悲剧色彩。 拿破仑承认这位美丽而善解人意的少妇比起那位多事的贝特朗夫人还是不错的。 有时,他对她也似乎发生了兴趣,但从这个女人身上拿破仑并不能得到早年时曾有 过的满足,他已不再年轻了。 当然,从根本上,他并不太喜欢女人,权力是他永恒的情人,他曾说过: “我不太喜欢女人,也不喜欢赌博——总之,什么都不喜欢,我完全是搞政治 的人。”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