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绞索在缓慢地拉紧 不论不屈的拿破仑如何抗争,精神的武器毕竟不能慑服残忍而神经质的敌人, 他们决定缓慢拉紧拿破仑脖子上的绞索……拿破仑说:“我的死期到了!” 1817 年的下半年,营救拿破仑的各种传言的确很多,这使谨小慎微的洛爵士 不断加强各种防范措施,套在拿破仑脖子上的绞索在缓慢地拉紧…… 1818 年3 月的一天,贝特西·巴尔坎正跟拿破仑一起在龙坞宫的花园里散步。 时近黄昏,拿破仑手指着那片灰色的洋面,(它就夹在那些顶巅耸立着英国的大炮 的朦胧的山峰之间)面带“病态的笑容”,说道:“你很快就要渡海回英国去了, 留下我死在这个悲惨的石头荒岛上。你看那些死寂的石头,它们就是我的牢房的墙 壁。你很快就会听到拿破仑皇帝死亡的消息。” 贝特西禁不住泪如泉涌。她伸手去掏手帕,可是她把手帕忘掉在马鞍的袋子里 了。拿破仑摸出他的手帕,擦掉她的眼泪。他叫她把手帕收下,就作为他们分别的 纪念品。晚餐过后,巴尔坎一家准备告别了: 他问我喜欢得到什么可以使我记起他来的纪念品。我答道,我希望得到他的一 绺头发,这比他所能给的其他任何礼物都更有价值。于是他派人去把马尔商先生找 来。他要马尔商找来一把剪刀,亲自从他头上剪下四绺头发:一绺送给我爸爸,一 绺送给我妈妈,一绺送给我姐姐,还有一绺送给我自己。我现在仍保存着这绺头发。 在这位伟大的帝王送给我的许多纪念品中,就只剩下这绺头发了。 巴尔坎一家之所以离开圣赫勒拿岛,表面上的原因是说巴尔坎太太健康不佳, 但实际上是因为,总督认为他们一家跟拿破仑的关系太密切了。康廉·巴尔坎作为 龙坞宫的食物供应商,使他得到了与流放者接近的方便。哈德逊·洛怀疑那些在欧 洲引起风潮的信件,是由巴尔坎偷渡出去的。凡是龙坞宫与巴尔坎之间发生的每一 件极细小的、看似无害的小事,都会惹得总督勃然大怒。 今年元旦,拿破仑派了一名仆人,到蔷薇谷给贝特西姐妹送一些糕点,却被一 名哨兵拦截了。哈德逊·洛命令仆人把礼物带回龙坞宫去。去年9 月,拿破仑派巴 利·奥默阿拉给贝特西送去龙坞宫里一匹名叫曼梅吕克的战马,让她参加在死坞 (Deadwoid)举行的一次军事野营的跑马比赛。贝特西骑着曼梅吕克赢得了比赛的 胜利,这个消息传到总督那里,他立即把巴尔坎和奥默阿拉传到他办公室去,狠狠 地骂一顿;还把贝特西单独传到他的办公室里进行训斥。他听到贝特西的申诉,一 言不发地从她身边走开了。经过这件事件以及其他的一些小事故之后,威廉·巴尔 坎觉得自己正处于总督设置的某种险境之中,因此便以妻子健康不佳为借口,要求 回英国去。 对拿破仑来说,失去威廉·巴尔坎,就等于失去了他与外部世界进行联系的有 价值的渠道;而失去巴尔坎的家庭,则是使他失去了在这个英国殖民地圣赫勒拿岛 上结交的仅有的几位朋友。这时候,贝特西已不是那个在蔷薇谷跟拿破仑开玩笑的 小姑娘了,她已经成长一个美丽的妙龄少女,成了英国驻军军官们拼命追求的目标 了。她与拿破仑的关系,已不再是一个孩子与一位慈爱的叔叔之间的关系了。不过 他们仍维持着友谊的关系,有时候拿破仑还会愉快地怀念它。有一次,拿破仑给她 看一架由气泵操作的机器,用这架机器生产出了这个海岛上的第一块人造冰。“他 向我解释机器的生产过程,试图启发我掌握这架气泵的生产原理。他甚至还劝我去 找一本有关基础化学的书籍来学习,说一则可供消遣,一则可使学业得到进步。像 平时一样,他转身向我父亲建议,要他负责督促我每天学一课化学课。”那天晚上, 他们坐在龙坞宫的石阶上,贝特西弹着一架六弦吉它(它是拿破仑的妹妹送给哥哥 的),拿破仑则用他“最无音乐味的噪子”唱着《亨利·卡特永生》这只歌子。这 个情形当然有人及时地向总督作了汇报,说“那天晚上波拿巴将军伴着吉它浅吟低 唱,还有一位女士也伴着吉它吟唱着。” 与巴尔坎一家的分别,是拿破仑在1818 年年初受的一连串打击中的最后一次。 元旦那天,当拿破仑正给贝特朗和蒙托龙的孩子们分发糖果的时候,一个仆人走来 报告说,有一艘从英国来的船刚刚靠岸,它带来了一个重要的消息。奥默阿拉赶忙 动身到詹姆斯敦去。拿破仑非常兴奋,也许是新派来了一位总督,也许英国又组成 了一个新的内阁。“看样子,里根王子一定已经死了。”拿破仑举起他的小型望远 镜,望着逐渐走近的、从詹姆斯敦回来的奥默阿拉说道:“他的马跑得很急!一定 是好消息!总督一定被撤换了,这当然与奥默阿拉有直接的关系——终于盼到这一 天了。如果是别的什么事,他不会这么急急赶回来的。自己的利益第一嘛。” 但是,既没有关于哈德逊·洛的消息,也没有关于英国政府的消息,奥默阿拉 带来的是一个王族死亡的消息。这个消息直到一个月后方才公开,死的并不是里根 王子,而是拿破仑曾寄予莫大期望的夏洛特公主——这位公主在分娩时因难产死掉 了。 2 月末,拿破仑受到了另一个更严重的损失。一天晚上,在吃晚饭的时候,西 伯里阿尼突然跌倒在地上,痛苦地翻滚着。过了4 天,便一命呜呼了。 奥默阿拉说是“得了肠炎”。西伯里阿尼的身分是仆人,因此他的碎死并没有 人提出任何疑问,更不用说进行尸体解剖了。对拿破仑来说,失去西伯里阿尼,就 是失去他一个最可信赖的代理人。他的作用在圣赫勒那岛上是没人能够代替的。他 与拿破仑的关系可以回溯到昔年在科西嘉的日子,在拿破仑第一次流放于厄尔巴岛 的时候,西伯里阿尼就是他在大陆上的代理人。正是他向拿破仑发出警告,说盟国 正准备把他送到圣赫勒那岛去。在圣赫勒那岛上,西伯里阿尼利用到詹姆斯敦买东 西的机会,从各家店主那里收集到各种情报,又安排把信件偷渡出境的事宜。古尔 高称他是龙坞宫的“外交大臣” 和“警察总监。”拿破仑有一次这样评论他:“为了西伯里阿尼,我愿意用我 们大家来代替”。拿破仑从来没有谈及西伯里阿尼替他办了些什么事。他的死使他 的亲密朋友马尔商和奥默阿拉感到很悲痛。奥默阿拉在日记里说“西伯里阿尼是一 位强壮的、没有文化教养的粗人。他虽然有点狡猾,但是但白、率直,被他的主人 视为最亲密的心腹。”在西伯里阿尼死后的一段日子里,拿破仑显得非常沮丧。 拿破仑过早衰退的健康,这时稍有改善。去年8 月份时,一位叫巴西尔·阿尔 的英国旅行家见到他后,发现他的健康和精神都很好,只是脸色像大理石一样苍白, 可是转到9 月,他就觉得有病了;10 月份,他向奥默阿拉诉说“右侧胸肋感到有 一种隐痛。他说昨天早晨就直接感觉肋骨下的软骨隐隐作痛,这是他第一次有这种 疼痛的感觉……他说他觉得右侧胸肋的这种痛感是从来没有出现过的。奥默阿拉认 为这可能是肝炎的症状。两星期后,奥默阿拉的病历报告中说,拿破仑再也没有解 除这个隐痛的威胁,或者说没有消除右侧胸肋下边那种不舒服的感觉。他的食欲减 退了;他的双腿仍然浮肿,特别是夜间更甚。偶而有呕吐的感觉,非常嗜睡。”贝 特西在她的回忆录中曾写到当时她一家人见到他时的情况:“(疾病)在他身上所 造成的大破坏已经使他完全变了样。他的面容显得非常悲戚,脸色就像黄蜡一样。 他的足踝肿得那么厉害,以致浮肿的肌肉都挤到鞋子外面来了。他是那么衰弱,要 是他不把一只手扶住身边的桌子,另一只手搭在仆人的肩膀上,他就无法站立起来 ……我妈妈说——在我们告辞之后——死神已经在他身上每个部位打上烙印了。” 拿破仑认为,他的缓慢的死亡正是英国政府所希望的。他对奥默阿拉说,那些 加在他身上的种种限制,都是一些预定的计划,目的是“用长期的折磨来使我致病, 这种使骨肉分离的长期监禁造成的损害,证明是令人致命的。 我在这种慢性的折磨中苟延残喘,最后死掉,使人看起来我的死是一种自然的 死亡,这就是他们的计划——一种看起来极其自然的谋杀方式。不过,这种谋杀方 式的残忍和罪恶的程度,比用刀剑和枪炮的谋杀还要厉害得多。” 有几次,反复发作的病状,也曾引起拿破仑怀疑有人投毒的疑惧。他怀疑的重 点放在葡萄酒上。去年6 月的一天,古尔高在拿破仑饮用的一瓶葡萄酒里嗅到一种 奇异的味道,这是拿破仑留下来供自己食用的一瓶名酒,平时是难得拿出来跟大家 一起享用的。拿破仑说:“里德(总督的助手)这个恶棍,有可能试图毒害我。他 有开酒窖的钥匙,他可以拔开瓶塞。”古尔高劝他不要单独喝他自己的葡萄酒,因 为没有一个人胆敢将他们所有的人都毒死——这样做,目标未免太大了。拿破仑摇 着头说:“问题是我的死期到了。” 可是当西伯里阿尼对他说,哈德逊·洛给他送来了一批葡萄酒时,拿破仑还是 拒绝饮用这批葡萄酒。早些时候,奥默阿拉曾奉命对龙坞宫的葡萄酒进行含铅量的 检查,但结果未曾发现什么。 总督害怕拿破仑逃跑的戒心,由于有一个报告说在巴西的伯南布哥正在策划一 场阴谋而发展到白热的顶点。1 月份,法国监督官蒙德查努侯爵收到了法国驻里约 热内卢的代办一份有关这个阴谋活动的详细说明;2 月份,俄国监督官巴尔麦伯爵 向他的政府报告说:“波拿巴主义者在伯南哥策动的阴谋已经使总督大为激动起来。 他不停顿地进行各种防范工作,正在各个地方设立一些新的电报站和炮台,并把龙 坞的守军人数增加了一倍。我经常看到他骑在马上,工程兵围护着,出现在各个不 同的地点。” 赶走了巴尔坎一家,洛爵士显然并不满足,这位刻板而又神兮兮的总督一向处 心积虑想找到各种口实,把任何一个与拿破仑接近的人驱逐出圣赫勒那岛。一年前, 有谣言传到龙坞宫中,说总督正准备把蒙托龙驱逐出境。“我会觉得,失去蒙托龙 是最合情理的。因为他是一个最有用处、肯尽一切力量满足我各种需要的人物。” 拿破仑对奥默阿拉说。 洛爵士最终没有调走蒙托龙,但却想把奥默阿拉调走。 8 月15 日是拿破仑50 岁生日。“还在几年之前的这个日子,欧洲各国君王 的大使,都匍伏在他的脚下,转达他们的主子对他的敬意”,蒙托龙议论道:“今 天,他们却要打破他的房门冲进他的房里。”“他们”指的是英国人。哈德逊·洛 像平时一样,因为害怕拿破仑逃跑,又威胁说要打破拿破仑的房门,如果他不让英 国的官员每天见他两次面的话。拿破仑仍然坚持着他唯一的反抗方法,躲在龙坞宫 的房间里不肯见客,并宣称他将杀死第一个胆敢破门而入的人。 这一天像其它的日子一样过去了,龙坞宫里并没有举行什么庆祝活动。 50 大寿的拿破仑,已不是昔日那位在杜伊勒里宫中令全欧洲感到畏惧的伟人 了。他这颗星星的殒落,正如它的过早升起一佯迅速:他30 岁的时候就登上了最 高的权力宝座;而现在年方50,他又在未该告老的时候附落尘埃。 曾经燃烧起他火一样热烈的野心的坚强体质,已经被严重地腐蚀了。3 年懒散 的生活和反复发作的疾病已经使他的身体发胖、软弱无力、毫无生气了。 他的情绪低沉,让无目的的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去。龙坞宫显得比以往更加萧条 了,在那座低矮的建筑物里,有一半已成空房,自从蒙托龙的几个孩子走后,就显 得更加沉寂,他们玩闹嬉戏的声音已经刻进了龙坞宫那单调乏味的日子之中。有时 候拿破仑徘徊着通过这些空寂的房间,心中一股无名火起,便用一根弹子竿狠狠地 敲打着那些家具。他对贝特兰和路易·马尔商说,他希望快点死去。 拿破仑的希望越来越淡薄了。他现在从不谈论恢复权力的事,而从欧洲传来的 坏消息,甚至也结束了他作为一个自由的秘密公民活下去的念头。在3 月份他就获 悉,盟国的君主们于去年11 月在艾克斯一拉一夏皮鲁开会,一致决议将他无限期 地流放,置于英国的拘禁之下,了结他的残生。 洛爵士要求他早晚两次要向英国士兵签到,说这样就可以给他更多的自由。 但是,拿破仑却不肯用政治的代价接受这个条件。照他看来,接受总督提出的 条件,就意味着承认自己是个囚犯,而且,也将意味着放弃他作为法兰西的民选帝 王的地位。作为“革命的化身”的拿破仑,已经医好了大革命的创作,给这个国家 带来了最大的繁荣和兴旺,建立起各种大规模的现代的制度,他本人已经自愿把他 曾经得到的帝位让给他的爱子。要是他放弃自己的这个要求,他的敌人们必定会这 么说:他不过就是波拿巴将军,一个科西嘉的冒险家,一个从波旁王族手里抢走了 王位的篡权者罢了。不行,他的事业可以被推翻,而且仍然可以接受历史的裁判, 但拿破仑将用他的生命,作为圣赫勒拿岛的殉道者,在这场审判到来之前,捍卫他 已经做的,他已经被承认的事业的合法地位。退一步说,如果他接受哈德逊·洛的 安排,他就不能再对洛的作法进行抱怨,这样也就会失去他说服英国人把他从这个 可恶的海岛迁走的机会。正因为如此,龙坞宫与殖民厅之间的游击战争就没完没了 地继续下去。 就这样,直到4 月2 日——几乎过了整整两个年头,拿破仑才第一次接受了一 位来访者夏尔·米尔纳·理查兹——一位从加尔各答回英国去的英国官员。拿破仑 之所以要见他,是因为理查兹是利物浦首相阁下的表兄弟。拿破仑不使用以往的帝 制仪式身着全套制服站着会见来者。现在他正被当作一个病人,而不是一位皇帝。 理查兹由贝特兰陪着见了拿破仑,他这样描述道: “我被引着走进了一个很小的房间,拿破仑就躺在房里的一架行军铁床上。 他的身上只穿着衬衣,头上围着一条有色的手巾,看来已有三四天没刮胡子了。 房里的光线是那么昏暗,以致开头我无法看清他的容貌,不过随后有人掌上蜡烛, 才使我得以看清他的容颜……我没有多少话要说,也没有多少问题要问,可是他却 频频地问我‘Comprenez 一VOus’(你懂吗)?……看来他的耳朵有点聋了。”这 次会见持续了4 个钟头,像平时一样,拿破仑坚持说,他正被圣赫勒拿岛和哈德逊· 洛慢慢地虐杀着。但是,尽管理查兹面对着拿破仑的病榻,但他并不认为拿破仑的 病情很严重,他也将这个意见报告了伦敦。殖民大臣写给哈德逊·洛的信说道: “再没有一件比理查兹先生访问圣赫勒拿岛更妙的事了。”而这个结论对拿破仑是 一次更严重的打击。 事实上,理查兹的观察大体上是准确的。拿破仑当时的健康情况,相对来说是 比较好的。那种无法解释的、在某些日子里特别严重的病痛,自从他来到龙坞宫后 就开始折磨着他了。他的双腿经常敷着热毛巾,因为他总感到脚部冰冷。有时他对 路易·马尔商说,他感到胁下疼痛,好像刀子割着一样。 尽管有这些症状,拿破仑现在的健康情况——在龙坞宫已经没有医生一年之后 ——还是比18 个月前要好。 18 个月前,巴尔坎太太就认为他正在向死神那里走去了。当然,他的较好的 健康状况这个事实,是必须瞒住的,因此,拿破仑命令他两位剩下的官员贝待兰和 蒙托龙,利用一切的机会向外界说明他的病势是多么严重。 拿破仑生病的时候,总是由路易·马尔商侍候。1819 年8 月,拿破仑身边已 经没有医生了。因为哈德逊·洛终于成功地搞到了把巴利·奥默阿拉调回伦敦去的 调令,于去年7 月就把他调回国去了。在总督看来,奥默阿拉对拿破仑可能比对他 更加忠实,而且,奥默阿拉认为拿破仑得的是肝炎。洛总督认为这个观点简直是不 可容忍的,因为肝病正好证明了圣赫勒拿岛的气候恶劣,这正是英国政府引为忌讳 的。总督总听说蒙托龙反驳过奥默阿拉对拿破仑的健康状况所作的描述;蒙托龙还 说,有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人曾经告诉他,这位医生正用水银来毒害拿破仑。 拿破仑在那位年轻的爱尔兰医生离开时,显得非常忧伤。自从西伯里阿尼死去, 巴尔坎一家走后,奥默阿拉便成了龙坞宫这个狭小的天地剩下的几条与外界交通的 渠道之一,他的谈话有助于打发那些漫长的日子。当拿破仑和他告别时,他握住医 生的手——这是这位皇帝难得有的特别客气的礼节说:“Adieu (永别了),奥默 阿拉,我们今生再不会相见了。愿你幸福。” 在伦敦的时候,奥默阿拉曾经对哈德逊·洛进行过反击。他说总督“迫使我发 表了拿破仑·波拿巴的死对欧洲的得失的意见。据他说,他认为这个事件与他的地 位和我的地位有关,而对我更有特别的嫌疑。”这段话向读者暗示了:哈德逊·洛 曾经要他毒死拿破仑。这段话造成的后果,是奥默阿拉被开除出海军,理由是他 “不适合继续为英王陛下服务”。奥默阿拉暗示性的指控从未被进行认真的调查。 在奥默阿拉离开龙坞宫后,马尔商发现了一批他原来打算给拿破仑服用的药膏和药 品。拿破仑对马尔商说,他愿意使用那些药膏,“但是对于任何准备进入我的肠胃 的药物,你可以把它们都丢进火炉里。” 基于拿破仑和哈德逊·洛之间相互的猜疑,双方都力图找一个医生来代替奥默 阿拉的位置。流放者们的健康,确是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一个敏感的、政治性的 问题,这将留下给医生界去做判断。拿破仑和总督都想要一个能单独忠实于自己的 医生。哈德逊·洛曾推荐了两位英国医生,可是被拿破仑拒绝了,理由无非是因为 他们是哈德逊·洛推荐的。另一位叫约翰·斯托克的,是英国海军“占领号”的外 科医生,则处于这两个敌手的交叉火力点上。他以前到龙坞宫去看望奥默阿拉时曾 见过拿破仑。今年1 月,拿破仑病情严重时曾口授了一封紧急信件,由贝特兰派人 送给斯托克,请他到龙坞宫来看病。医生征得总督的同意来了,后来在两个更加偶 然的机会,蒙托龙向他转达了拿破仑要他到龙坞宫当拿破仑的长驻医生的建议。 可是,现在哈德逊·洛却转过来反对斯托克了。因为像奥默阿拉一样,斯托克 也认为拿破仑正受着肝炎的折磨,这是哈德逊·洛所绝对不能承认的。 更糟的是:总督的检查官截获了奥默阿拉在伦敦的业务代理人写给斯托克的一 封信件,其中居然附有一封给贝特兰的信。斯托克也和先前的巴尔坎一样,认为哈 德逊·洛的总部已经向他吹出了一股冷风。他也以健康为理由,登上了一艘开往英 国的轮船离开圣赫勒拿岛。但是,这同一条船也带走了一封公函,把斯托克提交军 事审判。如今,在这8 月中旬,斯托克又乘船回圣赫勒那岛来,接受将在月底举行 的审判。他的主要罪状是“说了有关波拿巴特将军的健康情况的话,而这些原不是 属于他该说的。”他说拿破仑的肝炎已患长达16 个月时间,在一份原始的起诉书 中,竟指责他在医疗报告中用“病人” 这个名词代替了“波拿巴恃将军”这个称呼。 对一个要服从军队的纪律和哈德逊·洛的命令的英国人来说,要当拿破仑的医 生确是一件危险的责任。对拿破仑来说,他对医生的职业向来抱怀疑态度,他之所 以需要一个医生在身边,目的只是想在他突然痛不堪言或衰弱不堪的时候可以求助 于医生解除暂时的痛苦——还有,按他自己的意图,有一位医生也可使哈德逊·洛 受到一点制约。昔日在一年以前,贝特兰就已经写了一封信(经过英国人的允许) 经聚集在罗巴的波拿巴主义者,要求他们派一位管家来代替死去的西伯里阿尼的位 置,再派一位厨师和一位天主教神父到圣赫勒拿来,因为这两种人在岛上是找不到 的。作为不可知论者,拿破仑并不要求得到神父在职业上的帮助,不过他喜欢讨论 神学上的问题,他的仆人中有一些人是忠诚的教徒,而且,正如他在一个星期天对 拉·卡色说的,如果他们可以参加做弥撒,至少也可以借此消磨时间。后来贝特兰 在龙坞宫所需要的名单中又加进了一名医生。8 月份,蒙托龙在写给哈德逊·洛的 信件中,也特别强调龙坞宫需要一名医生的急迫性。罗马来的消息说,一些身分未 明的人员,现在正动身到圣赫勒那岛来。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