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解体的龙坞宫小朝廷、 面对逐渐拉紧的绞索,龙坞宫的小朝廷无可挽回地走向了解体…… 被嫉妒折磨得心理失衡的古尔高,对落魄的皇帝感到厌倦的贝特朗夫人,还有 风流可人的阿尔比夫人都离开了圣赫勒拿岛……顿悟的拿破仑说:“虚荣本是虚幻” 如果说巴尔坎一家、奥默阿拉大夫的离去作为洛爵士阴谋的直接后果,对拿破 仑这个不屈的战士来讲只能激发他更旺盛的斗志的话,那么古尔高等人的离去则使 他由衷地感到无奈和悲哀。 古尔高与蒙托金、贝特朗等人的争斗甚至从登上英国人战舰那一天就开始了, 最初贝特朗夫人是矛盾的焦点。这个自命不凡,总是大吵大闹的女人有时使拿破仑 也倍感难堪,因此,一搬进龙坞宫,贝特朗一家就与这个小朝廷呈现出明显的不谐 调。 由于贝特朗一家并没有驻进龙坞宫,贝特朗也无意过多地在这个小朝廷里争风 吃醋,因而矛盾的焦点又变成了古尔高。 这个敏感的年轻人长期因嫉妒而苦恼。他生性慷慨。但自视甚高,一旦遭到或 自以为遭到冷遇,便满怀抑郁,他的日记于是成了连篇哀叹。 只要拿破仑对蒙托龙夫妇稍表关心,就会惹得“戈戈”大动肝火或彻夜不眠, 就算第二天拿破仑加以抚慰。邀他下棋或玩纸牌,或帮助整理滑铁卢战役手稿,都 难以消除他的怨气,拿破仑再三试图向他讲明蒙托隆夫妇的地位理应比他优先,但 怎么也没有用。 危机终于爆发了。自从这位将军在布里埃纳保驾,使拿破仑免遭哥萨克骑兵的 长矛刺杀,至今已有四年,想起这件事,目前的“屈辱”就无法忍受。 他向蒙托隆挑战,要进行决斗,但拿破仑严加禁止,这使他更感屈辱。 现在拿破仑训告他说:“总之,我只喜欢那些对我有用,能用多久就用多久的 人,我可不管他们心里想些什么!我只对他们向我说的话感兴趣,如果他们背叛我, 他们所做的,也不过如许多其他的人已经对我做过的勾当一样罢了。” 当古尔高抱怨说他没有一个女人,而蒙托龙和贝特兰都有妻子在身边的时候, 拿破仑就说:“哼!女人!当你不去想他们的时候,你就不需要什么女人,就像我 一样。”但是古尔高并不认为他的主子没有女人,他认为阿尔比·德·蒙托龙就是 拿破仑的情妇——他并且还让拿破仑也明白他的这个想法。在古尔高的日记里,他 记录了他这个想法的证据:有一次,他偶然发觉阿尔比去看拿破仑,令他吃惊的是, 当时拿破仑还在寝室里没穿衣服。当古尔高把这个发现告诉她的丈夫的时候,不料 蒙托龙却喃喃地说:“我不知道,我也不说没有。”另一次,拿破仑正在洗澡,适 逢阿尔比来访,在场的蒙托龙便被支使出去了。于是古尔高便对他说:“妙得很, 她一进去,你就被赶出来了。”拿破仑跟这个逗人的、圆滑的阿尔比的关系,把妒 忌不平的古尔高激怒了。“如果皇上高兴,就让他跟这个婆娘去混吧。不过,我可 不想在他们眼面前受侮辱。”古尔高又对阿尔比的丈夫道:“可怜的蒙托龙呀!你 正在扮演一个什么样的角色啊!” 二月初,事情终于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那天,拿破仑有事找古尔高,发现 他正跟贝特朗在弹子房中下国际象棋。“你到底想于什么?”拿破仑问道。古尔高 回答说,他觉得自己越来越受人虐待,因此打算告辞了。古尔高本想得到贝特朗的 支持,但是,那位工兵军官靠墙站着,像平时一样一言不发。这个局面都是因为蒙 托龙夫妇引起的。拿破仑说,他想怎样对待蒙托龙就怎样对待蒙托龙,还说“如果 我想跟她在一起睡觉,又怎么样呢?”古尔高说,他也估计到“皇上陛下的胃口并 未丧失。”于是拿破仑便叫他滚蛋,古尔高便以健康不佳这理由,在三月份离开了 圣赫勒拿岛。不过,在他离开海岛之前,他并没有向那几位外国监督官报告拿破仑 随时都想逃跑的企图,只是说拿破仑宁愿在这里受监禁,也不愿意到自由的美洲去。 这位被嫉妒折磨得心理多少有些失衡的年轻官员似乎并没有背叛他过去一直效 忠的主人,当他回到英国之后,8 月25 日他写了一封信给玛丽·路易丝,说拿破 仑“正在累月经年的极其可怕的痛苦折磨中”逐渐殒灭,是英国的残暴害成这样的! 拉·卡色走了,古尔高又走了,跟随拿破仑来圣赫勒拿岛的4 名官员中只剩下 了贝特朗和蒙托龙。 不久,阿尔比夫人也提出要离开他了。她的离开留下了一串永远无法回答的问 题:她是不是拿破仑的情妇?她那个在岛上出生的女儿拿破仑娜是不是拿破仑皇帝 的孩子?那位经常到龙坞宫来看望她、后来又在布鲁塞尔跟她相会的年轻的英国官 员巴西尔·杰克逊是她的情人,还是哈德逊·洛的间谍? 或者两者兼而有之,或者两者都不是? 认为阿尔比正与拿破仑分享床席之乐的说法,在圣赫勒岛传得相当广泛。这个 传闻,也见诸那些外国监督官给他们的政府所作的报告中。奥国的斯特默尔男爵报 告说:“蒙托龙夫人能够战胜她的敌手并爬上这位皇帝的龙床。”英国长驻龙坞宫 的官员乔治·尼古斯定期地报告阿尔比到拿破仑房里拜访的情况。有一次他的报告 中偶而还说明了,拿破仑在清晨两点钟派侍从圣·丁尼去唤阿尔比。一向讨厌阿尔 比的芳妮·贝特兰,对英国医生詹姆斯·罗奇说,小拿破仑娜一点也不像蒙托龙, 她并且暗示,这个孩子是那修理怀她同名的人的女儿。芳妮认为,蒙托龙在这个流 亡宫廷中的得宠和她自己的丈夫的失宠,都应归因于蒙托龙的老婆与拿破仑之间发 生的故事。 不管阿尔比是不是拿破仑的情妇,她以及她的孩子们的离开,自然而然地使本 来就慢悠悠的日子变得更加空虚了。跟情绪抑郁的芳妮·贝特兰相反,阿尔比·蒙 托龙总是愉快而随和的。如果说这位30 来岁的黑发美人已多少有点褪色的话,但 在龙坞宫这个特别缺少女性的地方,还是相当令人注目的。 不过,她也是一个不容易上当的卖主,在她以健康不佳为理由提出离开龙坞宫 的时候,拿破仑就授权让她提出一个全面的经济安排计划;拿破仑还把那副用象牙 雕成的国际象棋送给了她。 拿破仑通过一扇百叶窗,目送着阿尔比离开龙坞宫。当他转身离开窗边的时候, 几乎一脚踩在一只老鼠身上。后来他对贝特朗说,阿尔比不过是一个“只要有几张 数目可观的支票就可心满意足的私通者”。当拿破仑得知阿尔比已经决定离开圣赫 勒拿岛时,便对她的丈夫说,他也可以一道离开。可是蒙托龙拒绝了;这位有忠臣 风度的贵族愿意单独留下来。而那位沉默寡言的、忠实的工兵军官贝特朗,虽然他 与拿破仑已经相处多年(昔日在远征埃及时他们就在一起),这时也已经愁眉苦脸 地议论起离开圣赫勒拿岛的计划来了。仆人们也一个一个离开了:去年已经走掉了 13 人,其中包括厨师勒巴兹,也找了一个借口回老家,剩下来的人也正在寻找各 种借口,只要可能便设法离开。 只有路易·马尔商,拿破仑的侍从长对他一直是殷勤的、毫无怨言的: 不管是过去拿破仑得意的时候,还是今天他落魄的时候,都是以同样的献身精 神侍候着他。这个漂亮的精力旺盛的年轻人,甚至当他的主子阻挠他与一位当地妇 女结婚(虽然拿破仑答应其他的仆人在当地结婚)的情况下,他也没有抱怨。那个 女人已经生下了一个孩子,他可能是拿破仑的,也可能是马尔商的。马尔商和蒙托 龙,或者说蒙托龙和马尔商,一个是侍从,一个是贵族,这两个人已日益变成拿破 仑的得力的忠实伙伴,拿破仑总是单独跟两人中的一个消磨着日子:早上他可能跟 蒙托龙在花园里散步;下午则向马尔商口授他的历史,让马尔商记录;晚上,或是 在许多难眠的深夜里,这两个人总有一个会被他唤去给他大声读书。在这个半已倾 败的流放宫廷中,已不再举行什么帝国晚宴了,拿破仑不是单独用餐,就是跟蒙托 龙一起进膳。贝特朗每天都会到龙坞宫来,不过因为他住在这座建筑物的外围,并 且受到他那位美丽的、有点厉害的妻子的管制,因此,当拿破仑需要他时,他总无 法及时应命。于是,拿破仑与他这位交情最久的伙伴之间的距离,也越来越扩大了。 现在龙坞宫的小朝廷已不可避免地解体了,但远在罗马的波拿巴家族还及时派 来了一只小小的分队。 滑铁卢战后,罗马便成了从法国流散出来的波拿巴家族成员的大本营。 太后娘娘和她的兄弟——也即红衣主教费什一同住在斯特拉达·吉里亚宫中。 主教收藏的大量的法兰德斯和意大利的名画,也存放在这座宫中。拿破仑那位奢侈、 淫荡的妹妹波利娜也住在罗马。她嫁给了波格斯王子,但是却跟一群情人混着日子。 路易丝和吕西安有时也来罗马走走,而大后娘娘则定期地跟她其余的儿女保持着通 信联系。 红衣主教费什为圣赫勒拿岛逃选的人手都是些怪人。拿破仑流放厄尔巴岛和百 日皇朝时的医生福楼·德·布勒加很想参加圣赫勒那岛的流放生活,但是却被费什 拒绝了,理由是——这个医生要的报酬太高了(除了购买名画之外,主教是个著名 的吝啬鬼),而且还要带着妻子一起走。因此,费什选中了安东马尔西,一个30 岁的科西嘉人。他原在佛罗伦萨的一家医院里工作,在病理学方面,比在药物的使 用方面受过更多的训练,积累了更多的经验。可是以前与波拿巴家族并没有什么联 系。费什挑选的两位神父就更奇怪了,他知道,他本人虽是教会的高级官员,但他 的外甥拿破仑对教会并没有什么感情。拿破仑在日常谈话时,时常对神父特别是对 僧侣表示轻蔑。在他当皇帝的时候,他跟罗马有过斗争,囚禁过罗马教皇,与教会 订阅了协定,只同意教会在法国严格地行使有限的权力——即只在平民中发挥它的 作用。 贝特兰的信中要求的是一个“年龄在40 岁以下的博闻广识的教士”,因之费 什的人选也就不以这条为标准,他找了一位文质彬彬的、能接受教会在法兰西的特 殊地位、又能与拿破仑进行有教养的交谈的神父,一个年老(67 岁) 多病的神父安东尼奥·布拿维塔。布拿维塔大半生的传教生涯都是在墨西哥度 过的。他的谈吐,温文而雅,对于一个新近受到打击的人来说,可说是再合适不过 的了。费什主教派出的第二位神父,是一个半文盲的、年轻的科西嘉人安格罗·维 格那里。由于教会的规章规定传教士必须成双结对,以便两人中有一人可以倾听信 徒的忏悔——才被派与布拿维塔一起来圣赫勒那岛的。至于那位管家杰克·库索, 性情倒是相当温和,不过却是连煮咖啡的事也不会干的;厨师杰克·杭德里尔,手 艺倒是满不错的,不过身体却不大健康。 但是,红衣主教和太后心里都明白,这个小分队的旅行是毫无目的的,成员的 资格也是不合适的。他们知道拿破仑“并不在圣赫勒那岛”。费什兄妹得知这个消 息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拿破仑的母亲对一个消息灵通的德国人所说的话已经深信不 疑。那个人说,他的消息是得自圣母玛丽娅的神示,正如波利娜写给她的朋友的信 中所说,“皇上陛下已经被英国人带走,送到另一个国家去了。他在那里的健康情 况很好。”当费什把那五个人选物色好并最后送走的时候,便给正住在法兰克福的 拉·卡色写信道,“这个小分队离开罗马出发了,可是我们自己却相信,他们是到 不了圣赫勒拿岛的,因为有人向我们证实说,在1 月19 日之前三四天,皇上已经 得到离开圣赫勒拿岛的允许,而事实上英国人正把他送到另一个地方去。我能对您 说些什么呢?在他一生中每件事都是奇迹,我也倾向于相信这个消息也是一个奇迹。” 后来他写给拉·卡色的信中又说:“毫无疑问,圣赫勒拿岛上的典狱官哥贝特朗伯 爵给您写信,说成拿破仑还在他的监房中的样子。”波利娜嘲笑她母亲和舅父的轻 信,但是最后还是表示让步,以保持家族内部的安宁。 如果拿破仑根本不在圣赫勒拿岛、而是跟英国人住在另一个国度并且健康状况 良好的话,显然就不必急着给他派去他要求派去的那几个人。为了逃选这5 个人, 费什花去了一年的大部分时间。这5 个人于2 月19 日离开罗马,花了两个月时间 才穿越大陆到达英吉利海峡,然后渡海前往伦敦。在伦敦,殖民部又让他们等了3 个月。理由是他们不晓得下一班开往圣赫勒拿岛的船在什么时候开航。英国人对他 们说,拿破仑的身体很好,并暗示这5 个人尽可放心静等。安东马尔西利用这段空 闲时间,前丢拜访了那两位曾经服侍过他未来的病人抽事即巴利。奥默阿拉和约翰· 斯托克。(斯托克这时正好从圣赫勒拿岛那回来不久,又准备回去接受对他的审判 以及对热带的医药研究有关的专家。他还到市场去找寻著名解剖学家鲍罗·马斯卡 尼所著的解剖学教科书的英文版本。在那位作者死后,安东马尔西已经把这位解剖 学家未完成的著作全部续完了。) 在前往圣赫勒拿岛的漫长旅途中,这个小分队的5 个成员目击了一个特殊的场 面,这个场面证实了他们将去为他服务的那个落难皇帝享有的世界性声誉。那是当 他们乘坐的“鹬鸟”号将要进入大西洋,在西非的海岸作最后一次停泊的时候。当 时,安东马尔西正站在甲板上,看着那些非洲人乘着独木舟划向鹬鸟号叫卖食物, 那些独木舟又轻又快,那些骑舟而来的人,个个显得威风凛凛,英姿勃勃。那五个 旅行者津津有味地观赏着这些独木小舟和他们出卖的食物,因为船长正在挑选最好 的食品,准备带往圣赫勒拿岛出卖。 这时,安东马尔西听到一条独木舟的人与船长的一段对话: “你们到哪里去?”一个非洲人问道。 “到圣赫勒拿岛去。” “到圣赫勒拿岛去!他当真还在那里吗?” “谁呀?”船长反问道。 那个非洲人轻蔑地瞧着船长,又转向着我们,重复问了一句,我们回答说,他 的确还在那里。他望着我们,摇摇头,终于说道:“不可能!”我们几个人你望着 我,我望着你,我们并不知道,这个能讲英语和法语,对拿破仑有那么高评价的非 洲土人到底是什么人。 “您认识他吗?” “闻名已经很久了。” “您见过他吗?” “在他最得意的时候。” “时常见到他吗?” “在好卫城(开罗),在沙漠的战场上见过他。” “您在他手下服务过吗?” “21 岁的时候,我随着那个英勇的德米伯利格德旅到过比一阿姆一巴尔、撒 马哈、科西尔和科夫图斯等地,凡是这个旅所到之处,我都到过。” “你记得德萨克斯将军吗?” “凡是在上埃及的军营里呆过的人,没有一个会忘记他的。他是一位勇敢的、 精力旺盛的、宽宏大量的人。我在他手下服务过好长一段时间。” “是战士吗?” “开头不是,我原是达尔福王一个儿子的奴隶。我被带到埃及。受尽了虐待, 后来被卖掉了。我落入了‘那个人’(指德萨克斯)的一位副官的手里。他们把我 打扮成一个欧洲人,让我干一些杂务,我干得很好,那位苏丹(指拿破仑)对我热 心的服务觉得很满意,便把我要去了。作为一个士兵,作为一个掷弹兵,我愿意为 拿破仑流尽我所有的鲜血。只要他一句话,就可以给我们全部的努力作了报偿。我 们的希望得到了满足,我们见到他时一点也不害怕。” “您在他的指挥下打过仗吗?” “我在科夫图斯受了伤,被遣散到埃及去了。当穆斯塔发出现的时候,我正在 开罗。军队撤走了,我随军到了阿布基尔。他是一个多么严谨、思想多么美妙、品 质多么贤明的伟人啊;拿破仑被征服了,他被囚禁在圣赫勒拿岛,这简直是不可能 的。” 这只看起来既可以治疗生理疾病,又可以治疗心理隐忧的人小分队到龙坞宫时, 正是这个小朝廷已然解体,拿破仑身心都颇感失落之时。但这两位神父很快便令他 感到失望。 他本来希望能同派来的神父谈论神学上的问题,可是相反,费什主教给他派来 的却是“两个布道者,两个宣传家,好像我是一个忏悔者一样。”拿破仑认为,那 位年老的神父布使维塔不过是到圣赫勒拿岛来送终的,他根本不能听懂他那吞吞吐 吐的谈话,于是拿破仑便叫他回欧洲去,他也就照办了。 而那位年轻的神父,有一次竟说神圣的马其顿英雄亚历山大是古罗马的一位伟 人,拿破仑命令他每天读二百页罗林士写的古代史,并作好笔记,对拿破仑来说, 这可算是他给人的够宽大的处分了。拿破仑答应这位神父,每逢礼拜天的时候,把 餐室改装成一座小教堂,不过他声明,弥撒仪式只能按照他和罗马教皇订阅的协定 规定的原则进行。拿破仑责怪费什主教给他选了两个无用的神父,有一次他向安东 马尔西讲了他童年时代的一个回忆:一家人围在一个亲戚的病榻旁边的情形。他说 当时费什“被一种神圣的热情操纵着”,开始背诵起祷告辞来,弄得那位垂死的病 人哀求道:“让我单独留下来吧! 我只有几分钟可活了,我要跟我的家人一起度过这几分钟的光阴。” 然而,他的态度与其说是对两位神父的反感,而毋宁是对宗教本身的不信任。 早在20 年前,在远证埃及的船上,他便表现了对宗教一种十分含混的看法。一般 他讲,他显然只相信人——特别是像他这样的超人的意志和力量,从不听天由命。 然而在更深刻的心理层次上,他像许多政治强人一样,对那冥冥之中的永恒宿命有 着一种难以言说的恐惧,因而当蒙日等科学家们大谈无神论时,他大声说:“那么 先生们,请问,宇宙的一切都是谁安排的呢?” 在圣赫勒拿岛的最初岁月里,他曾向古尔高谈论起宗教问题。 拿破仑说,物质无所不在,寓于一切事物;生命,思想和灵魂本身都只不过是 物质的属性,人死则一切完结。当古尔戈用宇宙的宏伟安排来证明有造物主的时候, 拿破仑承认他相信“超凡之灵”。他断言,如果基督教是最原始的普遍信仰的话, 他是会信奉的。 但看起来,他仍习惯于从政治功能的角度来评论宗教。他说可是,伊斯兰教徒 “信奉的宗教比我们的更朴素,更适合于他们的道德”。他们的创始人,十年之间 就征服了半个世界,而基督教则搞了300 年才做到这一点。此外,他还提到,拉普 拉斯、蒙日、贝托莱和拉格朗热都是无神论者,虽然他们没有公开宣称;至于他自 己,他觉得上帝这个概念是很自然的,向来存在于一切时代和一切民族之中。 而现在随着身心痛苦的加剧,一切上帝与永恒的想法都让位于这样一种幻灭的 念头,“虚荣本属虚妄!”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