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埃及科学院 拿破仑征服了埃及,但他却说:“真正的征服,唯一不使人遗憾征服,就是对 无知的征服。” 作为他遥远的东方之梦的一部分,埃及科学院在一座土耳其的宫殿里诞生了… … 舰队的覆灭并没有摧垮拿破仑的东方之梦。 在安抚了将士们之后,他决定与他称为“埃及研究院”的专家学者们共同努力, 将埃及建成一个法国远征军的后方供应基地。 这次远征埃及,拿破仑带来了一个专家团,现在,他决定依靠他们了。 舰队的覆灭使他们失去了绝大部分财物和许多机械设备,因此,那些学者、专 家和工程师们几乎不得不从头做起。他们当中有些人努力扩大谷物的耕种面积,或 建造大型烘炉和面包房或建造风车磨房,力图解决粮食供应方面的困难。还有些人 则开辟了葡萄园以作长远打算,或酿造一种土啤酒来满足士兵们的酒瘾。铸造厂和 工场也开始供应工具和机器,尽管速度还是缓慢的。他们还向地里夺宝:泡碱制炼 出来了,制硝厂也建立起来了,这样,他们就以1793 年那种非凡的劲头,为军队 搞到了火药。 波拿巴以他那对学问的二贯热情,每周有好次亲临化学实验室,或去看贝托莱 和蒙日所作的实验。他竭力想把学者专家们的努力结合起来,并对实用的工艺和高 深的研究工作同样尊重;因此,他把这些科学的先驱者联合在一起,成立一个学会, 称为埃及科学院。 科学院于1798 年8 月23 日在一个前土耳耳总督的宫殿里举行了隆重的成立 仪式;蒙日任院长,波拿巴任副院长。他还亲自加入了该科学院的数学部。他确是 想尽了办法来帮助学者专家们进行工作,这些学者们现在就在前土耳其总督的内宅 大厅里,宣读他们的长篇学术论文;而过去,在那个地方所能听到的只是琵琶的珍 琼声和令人厌倦的俏皮话,以及无聊的笑声。 学者们的工作地区并不限于开罗及尼罗河三角洲。德塞在上埃及的几次胜仗把 尼罗河的中游开拓为可以进行和平研究工作的地区。于是,孟菲斯的艺术珍品就展 现在西方学术界的惊异目光之前。较为便于运送的文物就被大批地运到开罗,从那 里再起运到罗塞塔或亚历山大港,以便用以充实巴黎各博物馆的宝藏。但是,这些 文物的命运,却是谋事在学者们,成事在海上实力;现在,除了少数例外,这些珍 品都收藏在大英博物馆里了。 除考古学之外,还做了大量工作,扩大学术的领域,卡法雷利将军的天体观测, 大大丰富了天文学。为了对埃及进行准确的查勘,一系列的测量工作开始了。地质 学家们和工程师们勘查了尼罗河的河道,把河口及两岸的冲积层的发展情况记录下 来,并据此计算出三角洲各部分的地质年龄。 波拿巴曾对利古里亚共和国的官员们说:“真正的征服,唯一不使人遗憾的征 服,就是对无知的征服。”在这位伟大的征服者一生的事业中,没有比这次在埃及 进行的科学研究事业,更恰当他说明他上述崇高的话的真理。 这就是埃及“文艺复兴”的概略。埃及,这个科学和学问的发祥地,在遥远的 古代曾用它的学术丰富了野蛮的欧洲人的生活。但自从被阿拉伯征服以来,它几乎 经历了寂寂无闻的1100 年之久,而现在又由于这些学术的应用而得到开发并且重 现光辉。欧洲人文化上受过埃及莫大的恩惠,如今主要靠波拿巴所创立的事业来报 答了。 他名垂后世、受人景仰的原因很多,这可以说是其中之一。与波拿巴这种包罗 万象的奇才相比,即使是他最有才干的显赫敌手,也相形见继!就在那时,奥地利 的查理大公正在他的庄园里,很无聊地闲居纳福。博利厄和维尔姆泽则已解甲归田, 销声匿迹。纳尔逊在最近打了胜仗之后,自以为“波拿巴已完蛋了”,这时则正在 迷恋着汉密尔顿公爵夫人这样一个荡妇,并屈从于全欧名声最坏的宫廷的专制淫威。 当这位海军上将在那不勒斯纵情声色,不借使自己的名誉受到玷污的时候,他 那伟大的敌手却以他那雄才大略,力挽危局。甚至在灾难的阴影笼罩之下,他还给 非洲这个黑暗大陆投入了一线曙光。他的敌手们充其量不过是些陆军将领或海军大 将,他们受愚蠢的教育和狭隘的民族主义的束缚;波拿已则热切地吸了他那个时代 的新知识,并且看出来这些知识对社会改革可能会产生的影响。他不仅仅是一位将 军而已。就在他把东方骄做的骑士们打得落花流水,并向布律埃斯海军上将指示如 何采取最安全的行动方针的同时,他仍能抽出时间,来大大扩展人类知识的视野。 波拿巴的伟大并不完全在于他是一个卓越的军事天才,一个坚忍不拔,永不倔 服的斗士,还在于他永不满足的求知欲望和对科学、教育事业的远见卓识。 就在去埃及的旅途上,在“东方号”军舰上,他也没有忘记临时建立一个主要 属于他个人的图书馆。 他当时携带了125 卷历史著作,其中,希腊的修昔底德、普鲁塔克、罗马帝国 的塔西忙和李维著作的法译本是反映古代生活的;而近代生活方面,他则着重注意 各国人民的风俗、习惯和制度、机构以及军事名将诸如蒂雷纳、也代、卢森堡、萨 克斯、马尔巴勒、欧根和瑞典的查理十二等人的回忆录。 在诗人中,他选择了所谓的古爱尔兰的奥西恩、意大利的塔索、阿里奥斯多, 希腊的荷马、罗马的维吉尔,和法国戏剧文学的一些杰作;但是他特别喜好奥西恩 语气夸张和声调激昂的风格。 在传奇文学方面,英国文学比例很大,竟有40 本小说,当然都是法译本。 除了几本科技作品之外,他还携有《巴克利的地理学》12 卷和《库克航行记 》3 卷,这两种书表明他胸怀全球的意向。在“政治”项目下的,他却列入了圣经、 古兰经、印度的吠陀经、一部神话集和孟德斯鸠的《论法的精神》! 在航行途中,他任命诗人阿尔诺为他的图书管理员。 “只出借小说”,他对阿尔诺说,“把历史书给我留下来。” 然而不久,他看到周围的人只喜欢读无聊的读物,就生气了。 “贝西埃,你手里拿的什么书?一本小说。布里纳,你呢?一本小说。 贝蒂埃枕着《维特》睡着了。这都是女佣人读的书!”他大声嚷道:“阿尔诺, 从今以后只借给他们历史书。男人不应该读其他的书。” 有一天,他极其无聊,让杜洛克把可怜的图书管理员叫来。 “你没什么事干吗?” “没什么事,将军。” “我也没什么事……你念一段书吧,这样咱们俩都有事干了。” “你想让我念什么书呢?哲学书、政治书还是诗集?” “念诗吧。” “念荷马的诗行吗?” “他是众人之父,就念荷马的诗吧……另外,我还不大了解《奥德赛》,念《 奥德赛》吧。” 波拿巴堵上门,坐在沙发里准备听阿尔诺念诗。 阿尔诺朗读了第一支歌;珀涅罗泊的追求者们,古希腊的风俗习惯使他觉得挺 有意思。可是他又感到失望。荷马,难道就是如此吗?他的志趣在于崇高和伟大的 东西,这些过于简单了。 “你们这些诗人称这为崇高吗?”他大声叫道,“你的荷马和我的奥西昂有什 么区别!念几首奥西昂的诗吧。” 拿破仑从床边的桌上拿起一本烫金的漂亮的书,用洪亮且略微沙哑的声音朗诵 起来。 他念得不好,读得太快,有些词念错了。他那激动的情绪过于夸张,开始还显 得慷慨激昂,后来就变得滑稽可笑了。有时,阿尔诺真想笑。朗读持续的时间很长, 阿尔诺能保持严肃的神情确实不易。 历史、诗歌正是把波拿巴引向东方奇境的动力,在他的想象中充满了历史和诗 歌,从而在他难能可贵地长久保持的平衡中,现实主义的一端减轻了。 这种平衡只是在他事业达到顶峰时才遭破坏,从而加速了他的失败。 晚上,他把被自己称为“埃及研究院”的人士召集在一起。他向跟随他出征的 地理学家、艺术家、东方学者们提出一些讨论的题目,是关于天文学、地球的演变、 各种各样的政府、战争、宗教等方面的问题。舰队越往南行,星斗就越显得明亮, 夜空也越显得湛蓝,海风吹动桅索呼呼作响,清风爽神。 他听着学者们的谈话,有时,一句专断、深沉的话语结束辩论,或又重新引起 讨论。 在知识的殿堂里,在对宇宙、人的本质、宗教和生命的意义等问题的冥想中, 一种伟大庄严的强烈观感使他整个心灵超脱于投机取巧的世俗琐事;在这些时刻, 他对上帝可达到无上崇敬的境地。就昭示他的品格而论,这些超脱于俗务的时刻, 足足可以抵得过他花费在搞战术变换部署和外交诡计上那些整月整日的时间。在他 去埃及的航程中就发生过一个这样的插曲,使我们一下子窥见了他的灵魂深处。 乘坐在他的“东方号”船上的学者们,正在讨论他提出来的一个问题,而他, 作为这种斗智比赛的仲裁者,为了估量他们的才学,经常提出这样的问题让他们讨 论。在这种竞赛中,智力敏捷而不是苏格拉底式的追求真理。 是他们辩论的目标。但有一次,在他们讨论宗教问题,波拿巴却唱出比往常较 深刻的调子:他仰望子夜的苍穹,对那些大谈哲理的无神论者说:“诸位先生,你 们雄辩滔滔,神妙入微,但是,到底是准创造了这宇宙间的一切呢?” 作为对于舌辩家们的反驳,还有比这个提问更高明的吗?让人们抛开舌剑唇枪, 展望那繁星点点的苍穹,这一招确有不可抗拒的魔力的。英国的卡莱尔精辟他说到 波拿巴的“对在自然的直觉本能”和他的“根深蒂固的现实感”。而他的上述的第 一句话,给卡莱尔的说法提供了明确的根据。这大概才是波拿巴这个人的真正本质, 而这本质却深深隐藏在他那自称信奉伊斯兰教的阴谋诡计和与罗马教皇关于教务专 约的讨价还价之由罢了。 当然,他也似乎迷信“命星”,但他从不消极听任命运,他说:“凯撒引述他 自己的鸿运并表示他相信命运,他这样样是对的。这种手段可以给别人的想象施加 影响而不致触犯任何人的自负之感。” 波拿巴忧是这样一个复杂的人,也许这也就是他那久远不衰的人格魅力所在吧! 在进行种种生产和科学工作的同时,波拿巴并没有忽视埃及的政治。他利用一 个由埃及当地人组成的行政会议作为商讨和公布他的主张意图的机构。他一进入开 罗,就指派了9 名伊斯兰教长老组成了一个行政会议,每日商讨关于公共秩序及粮 食供应问题。 他召集了一个全埃及的国务会议,并为各省建立了较小的行政会议。他向这些 机构征询对司法和税收问题的意见。在行政机构中他采用了东方人使用的术语名称, 在策略上无可否认是很巧妙的。但是,不论是法国人、阿拉伯人或是土耳其人都很 清楚,统治大权全部掌握在波拿巴手里。他实施重新分摊捐税份额本领,对埃及的 繁荣起了一些作用,使埃及能够经受住法军的不断征发的负担。他设立了一个造币 厂和一家埃及商业公司,这也促进了这个新殖民地的福利。 这些形形色色的辛劳工作并没有耗尽波拿巴的首创才能。在前往苏伊士的旅途 中,他在沙漠里遇见了一支骆驼商队。他注意到骆驼奔走迅速,因而决定成立一支 骆驼骑兵。 1799 年1 月,这个试验取得的成功是如此之大,以致人们认为能够参加骆驼 骑兵队是一种荣幸。每匹骆驼能载两个人,连同他们的武器和行李;制服是天蓝色 的,头缠白巾。骆驼行走迅速、动作准确,能给敌人以可怕的打击,甚至遥远的贝 督因部落也不能逃脱。波拿巴这位天才,甚至在贝督因人自己的沙漠,也制服了他 们,这使得贝督因人也不得不为之折服。 为了给官兵们提供娱乐活动,建立了一些意大利蒂沃利式花园;在那里,遥望 金字塔,他们可过着巴黎的罗亚尔宫的生活觥筹交错,呼卢喝雉,人们随着东方舞 蹈的猥亵动作而神魂颠倒。一位将军作为一个感兴趣的旁观者,曾到过伊斯兰教长 老埃尔·贝克立的家里去参加庆祝“先生”诞辰。约有100 名长老在那里;当宣讲 穆罕默德的一生圣迹时,这些坐在地上的长老们时而向前卷屈身体,时而后仰,恢 复原来坐态。波拿巴后来又参加了一次东方式的盛宴。 他曾尽力使开罗的伊玛目们相信,他渴望信奉伊斯兰教。据一本可疑的册子叫 做《圣赫勒拿岛发出的声音》所述,波拿巴曾吩咐大伊玛目们商量一下,看看是否 有可能,让没有行过割礼,也没有戒酒的人入教。关于不能戒酒这件事,他说法国 人是北方挨冷的可怜居民,他们不喝酒就活不下去。在一段长时期内,伊玛目们对 这个请求持有异议,因为它比准许不行割礼更加难以解决;但在反复研究之后,他 们作出的决定是,鉴于法国人曾作了大量的好事,对这两项有违教规的事情,都可 不予计较。这一答复含有十分微妙的讽刺意味;与波拿巴的申请颇有异曲同工之妙。 这年年底,波拿巴觉得他已经牢牢地控制住埃及人了,于是他到苏伊士地峡和 西奈半岛旅行了一次。这次旅行既有实际意义又有浪漫主义的色彩;这种行动对他 一向是有吸引力的。在苏伊士,他为了设法重振贸易,降低了关税,成立了埃及商 业公司的一个分公司,并欣然地接见一个托尔地区的阿拉伯人代表团(这些人是前 来要求建立友好关系的)。 在苏伊士的北面,这位司令,由于他在土木工程方面的素养,很快就看出了 埃及古代皇帝塞硕斯特里斯开凿的运河的遗迹。他下面的工程兵的勘查报告,也证 实了他的推断。但重建的工程过于巨大,因此只得放弃任何开凿一条通海的运河的 计划。他回到开罗以后,立即给马斯喀特的伊玛目写了一封信,重申他的友谊。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