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刺向东方的最后一剑 阿克,在这个叙利亚沙漠边缘的东方要塞,拿破仑遭到了他战争史上的第一次 失败,法军将士的尸山血海终结了他的东方之梦…… 他说:“我在阿克倒了霉。” 尽管拿破仑以他特有的天才在短短时间内便在埃及建立了权威,但这种统治总 的来说仍然是脆弱的。 尽管他曾试图以欺诈的手段使土耳其人相信他的远征是一种善意的行为,但土 耳其的苏丹却无论如何也无法理解这种足以动摇自己权力宝座的远征的“善意”究 竟在哪里。 9 月2 日,即阿布基尔湾海战一个月之后,土耳其向法国宣战,而拿破仑过了 很久才得知这个消息。拿破仑即使知道了也装做不知道。其实,这件事是于他极为 不利的。 第一,它使抗法运动强硬起来,这一抵抗运动不仅得到了马穆鲁克的支持而且 也得到了广大农民和贝督因牧民的响应,因为苏丹和哈里发已向这些异教徒发起了 圣战。第二,这就使拿破仑的那些宣传成了一派胡言,因为他一直都声称他是代表 其朋友和盟友苏丹从马穆鲁克的压迫之下解放埃及的。 第三,这还意味着孤守埃及的法军最终必将受到土耳其的陆军和英国海军的联 合进攻。然而,拿破仑对这些危险却视而不见,继续巩固他在整个埃及的权力。在 把易卜拉欣撵到东边的巴勒斯坦后,他在8 月底又派德塞率一个战斗力较弱的师和 几艘炮舰溯尼罗河而上去追击穆拉德的残兵。尽管德塞以巨大的精力和决心执行这 项任务,但仍未取得决定性的胜利。德塞不顾重重困难,把穆拉德一直追到阿斯旺, 在那里他被第一大瀑布所阻。他甚至还派了一支骆驼队去占领红海边的古塞尔,以 便阻止穆拉德获得麦加方向的阿拉伯部队的增援。马穆鲁克及其阿拉伯盟友虽然屡 战屡败,但他们通常都能设法避免死打硬拼的对阵战。 几天来一直谣传着,在上埃及与马穆鲁克骑兵打仗的德塞师已被围困在荒漠之 中。这一消息使得埃及人心中隐藏着的对法国异教徒的仇恨爆发出来了。从开罗许 多清真寺的尖塔,发出了拿起武器抗法的号召,代替了平常日子里作祷告的召唤。 10 月21 日那天,法国在开罗的卫戍部队遭到猛烈的突然袭击,一时局势很 难预料。最后,法军凭借着训练有素,又拥有榴霰弹,终于战胜了敌人。 于是法国人进行了一次东方式的暴力镇压,把开罗和附近城乡居民的勇气压下 去了。法军在开罗及沿尼罗河下游的所有战略地点,都修筑了堡垒;埃及看来是被 征服了。 拿破仑给在罗塞塔的梅努的信中说:“在开罗这边,我平均每天要砍五六个人 头。” 年底,当他结束了对苏伊士的考察回到开罗时,他获悉叙利亚的土耳其总督杰 查(外号“屠夫”)正在集结一支土耳其军队准备入侵埃及。 拿破仑决定先发制人。他计划进军阿克,击败杰查,然后率领新召募的5 万大 军(包括法国人,阿拉伯人和努比亚人)逼苏丹言和,进而协助他进军印度。11 月9 日,他给杰查下了最后通谍:“如果你继续在埃及边界为易卜拉欣提供避难所, 我将视之为战争行为并将向阿克挺进。” 由于未获答复,拿破仑便按计划行事。为了入侵巴勒斯坦,他集结了一支由4 个师组成的远征队,分别由克莱贝尔、邦、拉纳和雷尼埃指挥;杜高留下镇守开罗, 梅努驻防罗赛塔。德塞师仍留在上埃及征讨穆拉德。1799 年1 月25 日,拿破仑 结在塞林加帕但的蒂普苏丹写了一封信,告诉他“一支难以数计和无往不胜的法军” 即将把他“从英国的铁枷下”解救出来。然而,他却未料到四个月后,蒂普苏丹竟 会陈尸于他的要塞的残垣断壁之中,英国的阿瑟·韦尔斯利中校成了那里的总督。 拿破仑于2 月10 日从开罗出发,其前卫雷尼埃师比他早走了两周,但2 月8 日,在阿里什,却受阻于土耳其的边防要塞。与当初相比,法军现在较为适应这里 的水土了,而且为了适应沙漠作战还改善了部队的装备,大多数人都有了水壶,还 发放了热带棉布制服。但这又有不幸之处,因为拿破仑没有料到巴勒斯坦沿海地区 二月份的天气特别寒冷潮湿。这次的气候就非常恶劣,结果部队吃了不少苦头。 在这次出征之前,拿破仑是经过精心策划的。在他看来,土耳其已经对法宣战, 并派出一支军队取道叙利亚去收复埃及;另一支远征军则灭在罗德岛集结。波拿巴 同所有的名将一样,从不甘居于守势。他的信念和他的好斗的本性都促使他主动打 击敌人,而不肯等着挨打。 他认为他能够在冬季强风停止之前出击,并消灭在叙利亚的土耳其军队。若等 到强风止息,那么,另一支土耳其远征军就会试图在阿布基尔登陆了。他如果在 埃及坐等,也许就不得不同时迎击两支来犯的军队。反之,如果进击雅法和阿克, 他就会搞掉敌军的主力。此外,正如他于1799 年2 月10 日给督政们的信里所说 的,他一旦占领了那两个城市,就会使英国舰队失去供应基地,从而使它在埃及沿 海难以活动。就以上各点来说,他出征叙利亚的理由是可以理解的,也是正确的。 他只能调动12000 人来进行这次冒险;因此,这一宏图是很难令人认真对待的。 如不是波拿巴,任何别人想这样干的话,那就会被斥为唐吉河德式的空想了。但这 事发生在波拿巴名下,我们就必须探讨其实际意图何在。因为他从来不让想象脱离 实际;在他风华正茂之时,他的想象也总是为政治和战略服务的,而不是颠倒地来。 也许,他设想了这些光辉灿烂的前景,是为了激励士气并使全国为之着迷。他已经 证明过,对于易动感情的法国人民来说,想象是能够产生巨大力量的。 但如果要认真对待这些庞大计划的话,是可以提出另一种解释,那就是: 波拿巴所依据的,是亚历山大大帝提供的先例。亚历山大大帝当年率领一支人 数甚少而训练有素的军队,曾经摧毁了东方一系列的王侯的国客和土邦。 亚历山大的辉煌业绩一直激荡着他,但他忘记了,亚历山大在他创业之始,兵 力是比较小的;但是亚历山大至少有一个可靠的作战基地,而他据守帖撒利的兵力, 足可制约住雅典,使它不敢把心中的突怨转变为进攻的行动;而这样就可保住亚历 山大的海上交通线。因此,雅典的舰队对马其顿军队说来,从来也没有构成像纳尔 逊和西德尼·史密斯对波拿巴所构成的那种严重威胁。 他不知道,自从法国舰队驶离土伦以来,英国的地位已变得强大多了。 纳尔逊成了地中海的霸主;爱尔兰的叛乱已完全失败;反法同盟正在形成;因 此,在埃及的法军肯定不可能得到人力物力上重大的增援。波拿巴当时还不完全了 解法国处境的危险程度。 2 月17 日,当拿破仑到达阿里什时,他发现雷尼埃师和克莱贝尔师久攻不克, 至今依旧在土耳其要塞面前止步不前,不禁非常恼火。由于过分乐观,他在达米 埃塔把所有的攻城炮都装船海远,预定在阿克卸载供他使用。然而在预定的航线上 却为英国海军所截获。于是,他便集中所有的野战炮对敌人要塞猛轰。2 月20 日, 九百名土耳其和马穆鲁克守军投降,法军继续前进。 24 日,法军未遇抵抗便进入加沙;3 月3 日,法军兵临雅法城下遭到守军的 顽强抵抗。3 月7 日,法军工兵在城墙上炸开了一个缺口,该城遂被攻克并遭洗劫 ;法军在城内大肆奸淫掳掠,其行为也许只有13 年后英军在巴达霍斯的行为才能 与之相比。 占领该城后,拿破仑就为如何处置2500 名(也许是3000 名)土耳其俘虏而 大伤脑筋。显然不能加以信任而把他们编入法军队伍。再说,给养还不够法军自己 吃呢。法国士兵已经开始抱怨了,不肯把任何东西分给土耳其人和阿尔巴尼亚人吃。 此外,也不能把这些战俘都送到埃及、让他们到那里去散布不满情绪;实际上,一 共只送走了其中的300 名埃及人。最后在将官们和士兵们的要求下,在海边把其余 的俘虏都枪决了。有人硬说波拿巴毫不犹豫地下了执行枪决的命令;这种恶意宣传, 是没有根据的。相反,他把枪决一事拖延了三天,一直到困难逐日增多,士兵们抱 怨日甚的时候,他在不得已的情况下,才下了枪决令。 现在法军要面对更加危险的敌人了。在阿里什堡的时候,克莱贝尔师里,就已 经出现了几个鼠疫病号(该师是从罗塞塔和达米埃塔开来的);看来,败退中的马 穆鲁克骑兵和土耳其部队的残骸也可能把那个致命的病疫传给了追击他们的部队。 攻占雅法之后,法军许多营都遭到瘟疫的侵袭。也许正是这个情况,促使波拿巴加 速了向阿克进军。肯定的是,他拒绝采纳克莱贝尔的意见。克莱贝尔主张,向内地 进军,直奔纳布卢斯(即古时的锡切姆城),并从那个居高临下的中枢控制巴勒斯 坦,抗击吉扎尔的武力。波拿巴一向主张迅速直捣敌人心脏;这时他决定向阿克挺 进。在那里,那个土耳其总督赖以顽抗的,只是些并不坚固的城墙,以及他那凶残 的性格在他周围所建立的恐怖气氛。 自从十字军东征的时代以来,阿克港就一直是巴勒斯坦的军事要冲。但是如今 港口几乎已完全被淤泥充塞,就连附近的海法停泊区也已荒废了。阿克的堡垒当时 只是对东方人说来才是坚不可摧的。沃尔内在他的《废墟》一书里,关于阿克就有 这样一段话: “在亚洲这一带地方,人们对棱堡、防线、荫蔽道路、堡垒——总之,对一切 与现代防御工事有关的东西,都是全然陌生的。一艘装有三十门炮的快速舰,就会 很容易地把整个海岸轰为废墟。” 要不是英国人前来救援,阿克城无疑是会陷落的。关于阿克城在西德尼·史密 斯爵士到来之前的情况,英国战舰“塞修士号”的米勒舰长是这样向英国海军部报 告的: “我发现除了对着海的那些炮眼外,几乎每个炮眼都是空着的。全城的垃圾, 倒在城外,多年积累,堆积如山,把进入城门的路堵住了,使该城和唯一从侧面掩 护它的炮群和海岸隔绝了。……他们的炮台都没有暗炮台、旋转装置或防弹装置。 他们的炮倒是不少,但一般都是有毛病的小炮,炮架一般也是有毛病的。” 由于米勒舰长的能力,这些缺陷才部分地得到弥补;但当西德尼·史密斯爵士 于3 月15 日到达时,阿克的城防工事仍然薄弱得可怜。英国在地中海东部的分舰 队已经交由这位热情的青年海军军官指挥,这使纳尔逊十分不满。 史密斯很走运,他在卡尔梅勒山的海角外,俘获了七艘装载着拿破仑攻城炮群 的法国船队。这一事件对围城和整个战役的成败,都有决定性的影响。 这些法国大炮都被赶紧架在城墙上,而这些城墙,正是法军原来打算要用这些 炮来轰塌的。另一方面,法国的炮舰也加强了两艘英国快速舰的战斗力,他们也准 备好了要向战壕里的或冲上去攻城的法国士兵进行扫射。在一个名叫菲利波的法国保 王党军官指导下,城墙也匆忙地得到加固。 这个法国人是波拿巴军校时的老同学,后来却成了西德尼·史密斯的伙伴。他 们一起被法国革命者监禁于狱中,又一起越狱脱逃。菲利波和这位喜爱冒险的英国 青年海军军官是患难与共的,他一同航行到了地中海东部。作为一位有才能的工程 师,他将他的科学知识用于阿克城的城防工作。在勇敢的英国海军军官和水兵的协 助下,他设法修补了被法国野战炮打开的缺口,并在最易遭到攻击的各处,修筑了 内围防御工事。这些内围工事后来挫败了攻城部队多次极其顽强的冲锋。攻城的法 军,先前连战连捷,满怀信心,在他们的伟大司令官亲自督战下更加勇气倍增。他 们接连向城墙的缺口发起了九次冲锋,但是,九次都被英勇顽强的英国水兵和土耳 其军队打退了。 有一次,一个古怪有趣的插曲打破了这种攻与守的单调重复。据说,西德尼· 史密斯爵士在写给波拿巴的一封信中,提出要和他决斗,以此来表示他的厌烦。波 拿巴回敬了一个非常恰如其分的答复。他说,如果英国方面能派一个像马尔巴勒那 样的名将,他就奉陪。 在这些苦战过程中,波拿巴抽调了相当大的兵力,派往内地,去打退一支企图 为阿克解围并入侵埃及的土耳其和马穆鲁克部队。第一次遭遇战是在拿撒勒附近打 响的。在那里,朱诺表现了当年在意大利成名的那种智勇双全的特点。但是决定性 的一仗,是在离塔博尔山山麓不远的厄斯德累伊伦的平原上进行的。 克莱贝尔师的两千人在此地有好几个钟头受到骑兵和步兵的沉重压力,这些兵 是从土耳其苏丹的各个领地调来的杂牌军。克莱贝尔这位身材魁梧的阿尔萨斯人的 英雄气概和他部下的坚韧耐战也几乎抵挡不住这些穆斯林骑兵和步兵的猛烈冲锋。 后来,终于听到了波拿巴的炮声。这位主帅率领着排成三个方阵的援军飞驰前进, 很快地就把云集在法军周围的东方人扫荡开了。 最后,两支法军密切配合,把敌人赶回各个山口,其中有些山口由于波拿巴有 先见之明,法军已先行占领了。 到了4 月15 日这个难忘的日子的傍晚,两师兵力的法军由于作战英勇、部署 巧妙,把近3 万名敌军打得溃不成军、望风逃窜。而这两师人的总数还不到敌军的 1/7 。在近代战争史中,从来没有比这次以少胜多的范例更为接近当年亚历山大大 帝的战绩了。很可能,克莱贝尔就是想起了这些,才在战场上与他的司令官相见拥 抱时说:“将军,您多么伟大呀!” 波拿巴和他的部下当晚在拿撒勒的修道院里过夜。修道院长向他们讲了圣经上 的天使加布里埃尔向圣母玛利亚报喜的故事。当他讲到天使把一根柱子折断的时候, 法国军官们哄堂大笑。司令官对这种不合时宜的失礼行动,绉起眉头,于是立即制 止了他们的笑声。 看来,这一胜仗促使黎巴嫩的基督教徒们下了决心和波拿巴联盟。他们订了密 约供给他12000 名士兵由他来装备、供应,但这个问题最终还要看围攻阿克的结局 如何而定。 胜利的法军在重返阿克城下和他们的战友会合时发现,攻城并未取得进展,有 一段时间,围城军队依靠用地雷爆破的办法攻城,但并无成效。虽然菲利波5 月1 日中暑病倒,英国的道格拉斯上校立即接替了他;这位上校挫败了法国工程兵的种 种努力,并使该城一直坚守到盼望已久的土耳其援军到来的时候。 5 月7 日,远远望去,土耳其帆船正出现在几乎是无风的海面上。波拿巴立即 作出最后努力要把这个“土围子”猛攻下来。英勇的拉纳身先士卒,率领军队攻下 城的东北角,并把法国三色旗插在城楼上;但英国分舰队司令派去的大批水兵挡住 法军,使之无法再前进一步。这时,刮起了一阵顺风,把土耳其援军送到岸边。他 们及时登陆把失陷的东北城角夺了回去。 次日,怯军再一次发起猛攻。人们从英国舰只上可以清楚地看到波拿巴在亲自 督战。但是,尽管法军在拉纳的率领下,插进总督府花园,守军的枪弹、长矛和弯 刀却杀得他们尸体如山,很少有人得以生还。拉纳本人也受了重伤;幸亏一位军官 舍命相救,才免一死。 这场不寻常的攻城战,使两军都筋疲力尽了。5 月9 日西德尼·史密斯爵士在 给纳尔逊的信里写道,“按照战术的规则来看,这个城现在是,也从来都是,守不 住的。但按照任何其他规则,我们必须,也一定会守住它。” 一股凶恶的自然力量正在侵袭围城的部队。随着天气转热,越来越多的法军染 上瘟疫倒下来了。5 月10 日攻城又遭失败后,许多营的士兵拒绝踏着他们战友的 腐烂尸体向城墙缺口处前进。波拿巴在用尽一切力量还打不下阿克之后,终于在5 月20 日夜晚,下令撤兵。 这次长达九周的围城战役给波拿巴带来了严重的损失,其中包括损失了卡法雷 和邦两位将军。但是最大的损失莫过于丧失了他一直享有的百战百胜的威名。 1796 年他在维罗纳附近的卡尔迪埃罗的失败,在官方的说法中已变成了胜利。 但是,这次阿克之战则别无其他说法,只能叫做一次挫败。司令官和他的将佐都极 力宣称:在塔博尔山把土耳其军队击溃以后,再打下阿克就是多余的了。这种解释 完全无用。他在5 月初拼死攻城努力,说明这种解释是言不由衷的。 望着阿克城下法军那可怖的尸山血海,拿破仑知道从青年时代便一直萦绕他脑 际,激荡他的雄心的东方之梦就是在这个叙利亚沙漠边缘的要塞面前中止了。这个 东方之梦似乎直到围城即将结束时,还索回在波拿巴的脑际。 整个围城期间,以及后来,经常可以听见他痛骂那个“小破土围子”。是呀, 正是那个小破土围子从中作梗,使他不能实现命中注定要由他实现的大业——创建 东方帝国。 至于建立东方帝国一事,纳布卢斯附近的各部落公开表示的敌对态度,已经说 明,波拿巴争取穆斯林的努力完全徒劳无功。而他早些时候所作的信奉伊斯兰教的 声明,西德尼·史密斯爵士则在叙利亚的基督教徒中巧妙地予以散发,从而部分地 抵消了波拿巴争取基督教徒的努力。 在埃及竭力想安抚穆斯林,而到叙利亚又鼓动基督教徒起来反对伊斯兰教主— —这种做法确实是徒劳的。这种在宗教问题上见风使舵的作为,带有巴黎的马路掮 客的习气,却全然忽视了东方人宗教信仰的虔诚不渝——在东方,宗教就是人们的 命根子啊。 波拿巴上述那一套手腕的效果如何,在围攻阿克的最后几天和向雅法撤退的路 上,表现得一清二楚:在那些日子里,黎巴嫩和纳布卢斯区的各部落象兀鹰一样在 山上监视着,并向撤退中的法军猛扑下来。 幻想破灭的痛苦再加上对伤病员的同情心,使波拿巴有一次对自己失去了控制。 他下令所有的骑兵一律下马,以便让出足够的马匹来运载病号和伤员。当时有一个 侍卫官来问司令官,要把哪匹马留下给自己骑。波拿巴抽了他一鞭子,骂道,“你 没有听见命令吗?人人步行!”这位伟人从来很少用粗暴的举动来玷污他的高尚行 为。这一事件充分显示出他感情的激动。他的情感一向是强烈的,这时更因为精神 上的失望和身体上的痛苦而过度激动了。当时也确实有许多事情使他恼怒。虽然他 向督政府谎报说,在整个这次远征中他的损失没有超过1500 人,但他在阿克一地, 战死、负伤和得瘟疫的将士,就将近5000 人。在那次可怕的向雅法撤退途中,他 不仅因为时而有些士兵当他的面自杀而大为震惊,而且因为军官和士兵们对于伤病 员的疾苦和需要毫无同情心而激怒。正是为了惩戒这种残忍态度,他才命令全军步 行。 看来,甚至是依仗了他的权威,才制止了一些人想毒死瘟疫病号的企图。 兵站总监米奥的叙述表明,下毒的建议最初是一些士兵在阿克的时候提出的。 他们听说,要承担运送病号回埃及的苦差事,于是提出了下毒的建议。 尽管拿破仑下令给病号服食鸦片,但法军对伤病员的照顾是很周到的;到雅法 之前和离开该地之后,拿破仑都是徒步行军,树立了崇高的榜样,其目的是为了凑 集足够的马匹运输伤病员:几乎所有的伤病员都到达了埃及,而且身体情况都还好 ;此外,英国海军军官在雅法还发现了七名幸存者。 法军远征东方的其余情节,只须略加叙述就行了。在艰苦的沙漠行军之后,法 军于6 月里回到埃及。 7 月14 日,有消息传到开罗说,一支土耳其舰队已抵达亚历山大港外并准备 登陆。拿破仑立即率领一个纵队长驱100 英里沿尼罗河而下至拉曼尼亚。在那里, 他才获悉一个土耳其运兵船队在西德尼·史密斯的海军中队护送下,已在阿布基尔 湾登陆了八千人并俘虏了据守该要塞的法军。不过这支土军没有前进而是在该堡以 南的滩头掘壕据守。拿破仑在集结了1 万人之后,于7 月25 日拂晓向土军防线发 起进攻。缨拉准将率一个骑兵旅冲击,结果突破了土军的防线,他还亲手砍伤并俘 虏了土军司令。土军被撵进大海,数千人战死或淹死,不过仍有少数残余土军坚守 该堡一直到8 月23 日。法军伤亡约1000 人。 在阿布基尔之战结束,双方交换俘虏时拿破仑从西德尼·史密斯送给他的报纸 中得知,法国国内局势正急转直下,在莱茵地区和意大利的法军被奥军和俄军击败 ;举国上下惊惶不安,一片混乱。“祖国处于危险之中!”这对拿破仑的确是一个 很好的借口。他决定返回法国。8 月11 日,他去开罗呆了一周。8 月18 日,他 带了一批精心挑选的人材,乘夜幕悄悄离开了开罗,声称他要去上埃及视察,却登 船沿尼罗河而下。22 日,他抵达亚历山大港,黄昏之后,他在冈托姆将军的陪同 下登上了一艘快速炮帆船。翌晨,他在拂晓的微风中起航,仅留给克莱贝尔一封信, 命令他代理东方军团司令。经过47 天的顺利航行并成功地避开了纳尔逊的舰队之 后,拿破仑于10 月9 日在圣拉菲尔登岸。 这个作法道义上是否正当,曾引起激烈的争论。全军的士卒似乎认为这简直是 开小差。他作出这一重要决定,所考虑的主要是他个人的动机,这一点是不容否认 的。他发动东征的个人目的,曾激起法国人民的遇想并证明督政府的能力,这个目 的已经充分实现。他的东征大业,现已转变为平凡、具体的事务了,即巩固法国在 埃及的势力而已。可是,我们在下凡章里将会看到,他并没有放弃他的东方计划。 虽然在圣赫勒拿岛他有一次很奇怪地把远证埃及说成是一次“劳民伤财的事业”, 但很清楚,他为了保住那个殖民地,倒是花了不少精力。亚历山大大帝的功业,对 他有一种特殊谜力,连凯撒的东征西讨也不能与之比拟。当他在欧洲达到胜利的高 峰时. 他这位奥斯特里茨大捷的英雄曾自言自语他说:“我在阿克倒了霉。” 对拿破仑来说,东方之梦已像沙漠中的海市蜃楼一样可见而不可及,那么,他 就必然重新选择施展他个人才智的舞台,这个舞台就是那遥远的巴黎。 他的两艘快速舰载着他和法国最优秀的一些人才,如:他的参谋长贝尔蒂埃 (为了与主帅共患难,他迫不得已抑制住了他对维斯孔蒂夫人的热恋)、拉纳和缪 拉(最近都受了伤,但他们在叙利亚和阿布基尔立下的战功使他们英名远扬),他 的朋友马尔蒙,以及迪罗克、安德列奥西、贝西埃尔、拉丽莱特、海军上将冈托姆、 蒙日和贝托莱、他的秘书布尔里埃纳和艺术家德农。 他还留下命令;叫德塞(他一直镇守上埃及)应于近期内回国,以免他与克莱 贝尔之间的倾轧使在埃及的法国行政会议不知所从。 他知道,在巴黎,他们这些忠诚而能干的部下将和他一同再创辉煌。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