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主席当然是您当” 当法国人被雾月的突变搞着晕头转向时,拿破仑牢牢地抓住了权柄…… 科迪说:“用不着选举主席,主席当然是您当。” 拿破仑说:“革命已告完成……” 尽管雾月19 日的白天,波拿巴的士兵们勇敢地赶跑了大多数议员,但到了晚 上,他突然发现这一“果敢”的进攻给他带来了诸多的麻烦。现在,他觉得有必要 组织一个能表达民意的机构,以便将他白天的政变镀上一层“合法”的金色。但这 个机构又上哪去找呢? 又是吕西安·波拿巴的机智救了他。 这位已名存实亡的五百人院议长在圣克卢的那个空荡荡的大厅里召集了二三十 位在那天跑散了的议员。这些人他早已知道都是倾向于他哥哥拿破仑的。吕西安大 声谴责了雅各宾派的所谓阴谋,指责这种莫须有的阴谋,对于真正搞阴谋的人倒是 非常有用的。吕西安又对这个立法机构的“残余议会” 提出,要成立一个委员会,就公众安全的必要措施提出报告。人们后来发现, 这些措施包括:废黜督政府,从两院中开除61 名议员,提名西哀耶斯、罗歇·迪 科和波拿巴为临时执政,以及两院休会4 个月。 波拿已总算松了一口气,次日凌晨3 点,他又坐上了返回巴黎的马车。 这时他因几经考验和忧患而疲惫不堪。新的局面展开在他眼前,他全然陷入沉 思,沿途一语不发。到家时他说:“布里埃纳,我说了许多贻笑大方的话。 我宁愿对士兵而不喜欢对律师讲话。那些家伙使我害怕。我不习惯公众集会, 但集会总是要来的。” 经过一晚上的休息,他很快从疲惫中恢复了往日的信心和朝气。他通过那个残 余的议会决定草拟一部新的宪法,这件事交给了这个议会和一个50人组成的临时委 员会。 虽然这些行为并不合法,但这种非法性质却被用一种宽大政策掩盖起来了。执 政府,或毋宁说是波拿巴(因为他的意志很快就压倒了西哀耶斯),向50 人委员 会提出了两项极为有益的改革措施。 一项是停止对有保王嫌疑的村庄拘捕人质;另一项是废除累进税制,这种税制 使富人不胜其扰,却没有给国库带来相应的好处。原来的这两项权宜办法是督政府 在1799 年夏天采用的,本来是用以抵挡外国入侵与粉碎内部叛乱的临时措施,但 是人们认为它们代表了一种永久性的恐怖政策。因此,废除这些做法就大大加强了 新的执政府统治。这去,差不多所有的革命政府都犯过这样的错误,即长期沿用上 届政府的一些苛法,而不知它们早已没有什么迫切需要了。波拿巴极为机敏地看到 了这一点,并且我们很快就可以看到,他决心把他的统治建立在广大的中间群众的 拥护上面。这些群众既非保王党,也非雅各宾派。他们对赤色的严刑峻法和革命前 那个旧制度的贪婪腐败,是一律痛恨的。 就在波拿巴努力争取多数群众之时,西哀那斯却在致力于制订宪法,这部宪法 的概念已在他头脑里模模糊糊地浮现了多年。而布莱·德·拉默尔特则履行了苏格 拉底所谓的接生婆的职责。他费了不少力气,把西哀那斯的那些概念化为具体形式。 这部新宪法的指导原则是:“信任自下而上,权力自上而下”。意思是说,在选举 议员方面,即一切成年男子,都只有最初阶段的选举权,而最后的选择权则由上级 或上级权力机构行使。 这部宪法中,立法机关分为三院:名实相符的立法院只是静静地听取那些参政 院提出的并由保民院予以评议的或者口头同意了的法案。这三个机构不但是分设的 而且是被置于彼此对立的地位,尤其是那两个可以发表意见的机构;它们好像一个 是原告,一个是被告,两者都在一个嘴被封住的法官面前告状。但尽管这样,这部 宪法还不足以防止雅各宾派或保王党人。因此,万一这些互不信任的立法机构被迫 通过了一项危险的提案,元老院就有责任予以否决。而如果大选长或某一高级官员 企图永远独裁的话,元老院还可立刻把这人吸收到元老行列中去。 这一体制在许多方面的复杂性,尤其是有关民众选举和立法机构的复杂性,完 全符合波拿巴的意愿。可是,波拿巴虽然对于西哀那斯使男性公民普选的结果受到 三重选拔的限制,并使立法又受制于行政权这两点,表示同意,但是他对于给大选 长的权限所加的种种限制却完全不赞成。首先,这个名称就是反共和的,因此应改 为“第一执政”。西哀那斯把这位首席官员贬低到一个徒具虚名、无所事事的君王 的地位,波拿巴则把西哀那斯原来规定由文武两执政各自行使的职权差不多全部划 归第一执政。拿破仑瞟了一眼在一旁等着称赞的西哀那斯,笑道:“你以为大选长 除了抱着600 万利弗尔外,就不想为法兰西再做出更大的贡献了吗?”最后,波拿 巴对于元老院有权把大选长吸收到元老行列中去这一点也提出异议。在这一方面他 又成功了。结果,原来是一个具有精巧的均衡安排的官僚制度被波拿巴改变为一个 几乎是权力无限的独裁制度了。 这样一个大转变难免要引起惊异。但在实际上,西哀那斯和他的同事们也实在 精疲力竭,而且自知无力反对波拿巴这位独一无二的“十足的实干家”。对波拿巴 的犀利的辩论和坚决的声调,西哀那斯这位理论家只能报以轻蔑的沉默和偶然冲破 沉默的几句尖酸反驳。对于这位将军的无敌威力,他只能用一介书生的微妙词令来 招架。当奥国的大炮正在尼斯地区轰呜。英国的军舰正在法国沿海侵扰的时候,谁 能设想波拿巴这样的一代名将竟能把一切兵权交给一个什么军事执政呢?所以,那 位垂拱无为的“大选长”之被改为大权独揽的第一执政,以及这些大权必须由波拿 巴本人来掌握,乃是不可避免的事。 按照联合委员会最后决定,第一执政的权力范围如下:他有权直接并单独指定 国家政府成员,各郡、市议会的成员,以及那些后来叫做郡守和县长的官员。他还 有权任命陆、海军军官、驻外使节和代表、审理民事及刑事诉讼的法官(但地方治 安推事不在其内),以后还有权任命最高法院的法官。 这样一来,第一执政就不但掌管了一般政府官吏,而且掌握了陆军、海军和外 交官员。他还有权签署条约,虽然条约须经立法机构讨论、批准。 三位执政住在杜伊勒里宫;但是第二、第三那两位执政,除每年可得15万法郎 的薪俸,并偶尔蒙第一执政与之商讨国事而外,其地位是很尴尬的。 波拿巴就曾老实不客气地对罗德雷说过,这两位执政还不如叫做“高级顾问” 好些。说实在的,这两位执政不过是两个冗员,把他们附加在国家元首旁边, 一是为了对平等精神表示让步,二是为了把新的专制政体这一事实掩盖起来。这三 位执政都是任期十年,期满连选得连任。 1799 年(共和八年)的宪法,大至如此。这部宪法于1799 年12 月15日颁 布,并以公告形式提交法国人民,要求他们接受。这个公告的结束语是: “公民们,革命是以所由产生的原则为限度的。这个革命已告完成。”这末一 句所宣言的事实,其消息一经传播,就决定了地这部宪法的热烈欢迎。在1800 年 年初举行的公民投票中,法国人民以压倒多数——3001007 票赞成,1563 票反对 ——接受了这部宪法。 在公民投票前不久,西哀耶斯和迪科辞去临时执政之职。他们在元老院中获得 了席位,作为报酬。西哀耶斯,由于制宪工作上的功绩,由国家奖给了克龙庄园。 当时诗人勒布伦有一首短诗: 西哀耶斯把王位献给波拿巴, 想把他埋在王位四周的堂皇垃圾中; 波拿巴把克龙赐予西哀耶斯, 既报答了此公,也贬低了此公。 这首短诗未一句的讽刺,确也击中了要害。西哀耶斯接受了克龙,事实上等于 接受了要他从此不问政事的通知书。他以前在政界总是带着哲学家鄙薄世俗的态度 行事的。以后他就堂而皇之地过着舒适日子,一直活到了1836年,以超然物外的态 度静观着法兰西和欧洲大陆上的政治风暴。 新任的两位执政是康巴塞雷斯和勒布伦。前者是一位博学的法学家,同时也是 一位很懂世故的人。以前他曾投票赞成处决路易十六,但是他后来的行动却证明他 是一个温和派。他的法学知识会对波拿巴非常有用,波拿巴所以把监督立法事务的 任务交给了他。关于他很懂世故这一点,可从他拒绝搬进杜伊勒里宫居住一事看出 来,他曾对勒布伦说过,他如果住进去,就会很快又得搬出来。至于第三位执政, 勒布伦,他是一个有君主立宪倾向的温和派。他对波拿巴可说又是一个很有用的附 庸。波拿巴叫他总管财政,并且把他看做与温和的保王党联系的一座桥梁。执政府 秘书长是马雷,一个可靠的政治代理人。此人曾在1793 年和1797 年,力图使法 国与英国请和。 至于各部,也增强了力量,如塔列朗,此时掌管外交,贝尔蒂埃担任陆军部长, 以其埋头苦干的精力致力于军务,后来有一段时间由卡尔诺继任。 吕西安·波拿巴(后来是夏普塔尔)任内务部长;戈丹管理财政,福尔费任海 军部长,富歇任警务部长。参政院由下列几个组组成:陆军由布律纳将军主持;海 军,冈托姆海军上将负责;财政由德费尔蒙主管;立法,布莱·德·拉默尔特;内 务,罗德雷。 第一执政波拿巴不久就显示出他是要采取一种超党派的、彻底全国性的政策。 从前督政府采取对左右两种极端派又平衡又打击的政策,其目的也和波拿巴的一样。 可是,由于上面已经说过的理由,他们失败了。而现在新掌权的是一位精明强悍得 多的人物,他将要成其大事,因为年复一年,革命时代的热情冲刷得越来越淡的时 候,这件大事的成功也自然越来越容易了。人们总不能无休止地演说,煽动,搞阴 谋。总有一天,一位有才能的领袖会成功地打动人们的健全的品性,而那一天如今 终于来到了。波拿巴所要打动的是大多数法国人的心。这些人不关心政治,只要他 们自己的安全和舒适有保 障就行。波拿巴打动人心的工作是悄悄地而又孜孜不倦地进行的,还以极大的 威信和极强的武力作为后盾。在整个执政府时期,当代最有力的人物,最伟大的军 人,所大力推行的却是一项温和政策,虽然这种政策常常被误认为是软弱的表现。 从许多方面可以看出波拿巴的统治是真正全国性的。他任命高级官吏时不要恶 名太大的“弑君者”,只有少数如富歇那样万分机灵,不可或缺的人例外。1791 年的立宪派人士,甚至公开的保王党人,也被欢迎返法,果月政变中流亡国外的人 也有许多人回国了。逃亡国外者的名单上,不许再增添名字,这样就使那些由于政 治上的仇恨或个人的贪婪而把人家的出国旅行硬给定为政治逃亡这一类事就杜绝了。 对待罗马天主教徒的态度是同样宽大而谨慎的。宽容的政策这时也扩大到对待正统 派即“拒绝宣誓派”教士们,只要他们宣誓忠于新宪法就行了。根据这种及时的宽 大措施,正统派教士得以回到法国,甚至允许他们在不会引起反对的地区执行宗教 职务。 拿破仑这种和解愿望甚至对在雾月政变反对过他的人也不例外,雾月20日上午, 他派他的弟弟路易去通知被软禁的前督政戈伊埃,告诉他已获释了。 在雾月17 日晚上,出于以往政变的惯例,政变的胜利者们发布了一项法令: 逮捕并拘禁那61 名代表,命令把其中38 人送往法属圭亚那瘟疫流行的海岸。其 余的获准在警察监视下留居法国。 但波拿巴很快接受了康巴塞雷斯的建议,改变了这项法令。康巴塞雷斯草拟了 一份报告,其中指出这类措施对于维持安宁并不起作用,因此驱逐出境令被撤回, 这批人都置干警察监视下。但这项法令却引起了西哀那斯的抗议。西哀那斯进入波 拿巴的内阁。他说:“听着,布里埃纳先生说动你免于送走的那位莫罗·德·窝姆 斯先生混得不错,我告诉你他是怎么回事——我接到桑城来的一封信,告诉我他在 那里,并且用最粗暴的方式向汇聚在市集上的人群攻击近来的事变。”“你的眼线 十分可靠吗?”“完全可靠;我保 证他们写的都是实情。”波拿巴给看那封信,同时严厉责备布里埃纳说:“司 令”,“你是怎么搞的?” 但布里埃纳很快就向他证明了西哀耶斯对莫罗的指控纯属诬陷。这使他更积极 地推行国内和解政策。 这种国内和解最困难的便是对保王党的招抚。 当初,诺曼底、布列塔尼和旺代等地的农民起来造反,不仅是为了国王,而且 也是为了宗教信仰的原故;波拿巴一方面用上述措施平息他们主要的怨气之一,一 方面也决心要镇压他们的叛乱。那时,法国西北部,还有南方一部分地区,仍是乱 哄哄的,又是叛乱,又是闹土匪。在诺曼底,一个有勇有谋的领袖,弗罗泰,领导 着一大帮不满分子,比这帮人更厉害的是布列塔尼的“舒安分子”,他们是由农民 领袖乔治·卡社达尔领导的。这人是个天生的领袖。当时他虽然只有30 岁,但他 的勇猛早已显示出他是他本族本教的第一条好汉。他的相貌显露出他勇敢、热情有 精神。他那魁梧的身躯使他经得住疲劳与艰苦。卡社达尔继续奋斗,在1799 年的 春天“白党”好象炔走运了;当时叛乱正在蔓延,如果在波拿巴从埃及回到法国以 前,有一个波旁王室的亲王一类人物在布列塔尼登陆的话,法国的保王党很可能就 会把督政府推翻了。 雾月政变的消息使保王党人踌躇起来。开始的时候,他们认为第一执政会把国 王清回来,而波拿巴也很巧妙地助长这种想法。他提出招安,有些窘困的农民也就 利用了这一机会,接受了招安。乔治·卡杜达尔本人曾一度主张讲和,保王党的头 子们在一次会上也曾一致通过,要向波拿巴表示,他们要的是“国王和您”(指波 拿巴)当时,保王党头目之一,伊德·德·纳维尔,在巴黎同第一执政会见过一次。 他后来在书面材料中提到当他看到这位名震法国的大人物原来又矮又小的时候,不 免惊异。开始,他把波拿巴当作一个穿得相当寒伦的仆人,但是这位将军一举目, 用炯炯的目光把他仔细端详了一番,这时这位保王党人才感到自己看错了人,随着 就为这种凝视的目光的勉力所吸引住了,这种硷力是很少人能抵挡得住而不为所动 的。可是,这次会谈并没有取得什么具体成果。 波拿巴的其他倡议收效较大。按照他瓦解敌人的做法,他向教会中人呼吁,要 他们停止内战。这个呼吁深深打动了一个叫贝尼埃的神父的胸怀,或是唤起了他的 野心。此人不过是旺代地方的一个乡村神父,但由于他的才干,他在叛乱分子的宗 教会上取得了优势地位,而这种地位,正是第一执政如今要好好加以利用的。不管 贝尼埃的动机如何,他的行动肯定说是颇有点两面三刀的。他事先没有和卡杜达尔、 布尔蒙、弗罗泰,以及其他保王党领袖打招呼,就秘密劝说一些不那么好斗的领袖 接受第一执政的条件,结果是安排了一个安抚和约(1 月18 日)。卡杜达尔对这 种出卖行为大发雷霆,他也曾想极力破坏停战协议,但都没有用。在诺曼底的弗罗 泰是最后一个投降的,也是最早一个身受波拿巴的报复的人。他被诬陷为阴谋叛变, 随即被急忙送到军事法庭受审,并被枪决。巴黎方面是发过一道赦召令的;但是在 行刑的那天,波拿巴给布律纳将军的一封信里有一句不祥的话;到了这个时候,弗 罗泰该已经枪决了吧。还有,在后来发表的波拿巴致埃杜维尔将军的一封信里也有 这么一句:处决那个不要命的叛乱头子,对完全绥靖法国西部一定大有裨益。 为了把舒安分子争取过来,波拿巴要他们的首领们到巴黎来。这些人来了之后, 备受礼遇。在贝尼埃神父身上,波拿巴看出了非凡的外交才能,这种才能不久就在 一件重要得多的谈判中得到了考验。贵族们,也得到了极为殷勤的款待。这种款待, 一方面满足了他们的虚荣心,另一方面也确定了他们将来的无所作为。这些贵族之 一,布尔蒙伯爵,就是后来滑铁庐战役中的犹大。 与上述的神父、贵族形成对比的是乔治·卡社达尔。他屹立不动,坚如磐石。 拉普把他带进第一执政王要接见的那个沙龙,怕发生行刺意外,连沙龙的门都不敢 关。他不时向里面扫一眼。会谈时间很长,而且争论势如暴风骤雨。为了与旺代人 结盟,他封他一个司令官当,对他谈到光荣,谈到祖国。 卡社达尔对自己的信仰忠贞不渝,断然拒绝拿破仑的利诱。尽管他手持安全通 行证,他似乎害怕被捕,波拿巴坦诚相待让他放心了: “您把事情看错了,您对任何安排都听不进去是没有道理的,但是,倘若您坚 持要回您的老家去,您可以自由地走,就像您已经自由地来巴黎一样。” 卡杜达尔扬长而去,波拿巴训斥拉普: “您于吗把门打开?” 拉普回答说,他不能让执政王一个人同一个如此凶猛的壮士在一起…… 波拿巴挺挺矮小的身躯: “拉普,您想到哪儿去了?” 在这次会面中,这两个斗士,卡布杜尔和波拿巴,摒去从人,面对面地交谈。 一个是北方之强,一个是南方之雄;一个代表着过去,一个代表着现在;两人都是 最凶猛、最坚强的男子汉;他们的顽强意志曾扭在一块儿,搏斗了两小时之久。但 是南方人的圆滑斗不过布列塔尼人的坚贞。乔治·卡杜达尔不屈不挠,昂然离去。 出了王宫,他只对他的友人,伊德·德·纳维尔说了一句话:“我那时真想用这双 手臂把他勒死!”由于发觉波拿巴的特务在盯他的梢,并且听说要逮捕他,卡布杜 尔就逃往英国去了。于是诺曼底和布列塔尼总算有了表面上的太平。 把法国分裂为二的历时将近七年的内战,就这样结束了。波拿巴的所作所为, 就其细节而言,尽管可以有不同的议论,但没人会否认这些行动对法国国民生活的 好处。他和大自然一样,对个人虽然严酷无情,但在他一生的这段时间内,他是促 进了群众的安宁与繁荣的。对一个在一场血腥的革命之后上台的统治者,还有什么 赞扬的话比这几句更好呢? 与此同时,这位第一执政一直在促使新的宪法向独裁政体的方向发展。 参政院本来比一个扩大了的部强不了多少,现在被赋予了一项模糊而又危险的 职责,即:应执行政者们的要求,“发展法律观念”,不久,大家就看出来这个参 政院只不过是波拿巴用来掩盖他运用自己的意志的一个方便的帷幕。唯一有权进行 辩论和批评的公众机构,保民院,受到了打击。1800 年1 月,提出了一项议案, 将保民院开会辩论的时间严加限制。这种对辩论自由的限制,没有遇到什么反对。 新任谘议员中最有才能的一位,斯塔埃尔夫人的好友,邦雅曼·贡斯当曾雄辩地抗 议这个不信任舆论的政策,指出这项政策将使保民院闭口不言,而这种缄默将为全 欧洲所注意。然而他的抗议全然无效。一向被认为是自由天堂的斯塔埃尔夫人的沙 龙很快就无人光临了。原来常上那儿去受启发的自由主义人士都不见了;而那位有 才华的女作家,斯塔埃尔夫人本人,则在官方的要求下,退隐乡村。 中央政权的下一步骤是打击报刊的言论自由。有些报纸大胆地对新政府发表了 些俏皮的挖苦话。执政们就下令,全巴黎的政治性报刊,除13 家外,一律禁止出 版。就连这13 家受优待的报刊,也有3 家在4 月7 日被封了。官方为这种专制举 动所做的解释是:战争时期需要对舆论予以明智的指导,对于任何“不尊重社会契 约、不尊重人民的主权、不尊重军队的荣誉”的文章,需要事先制止。波拿巴已经 悍然搬进杜伊勒里宫去住了,而且搬进去的日子正是他命令全国哀悼美国华盛顿总 统逝世那天,2 月7 日。这种巧合必然会引起不少的议论,只是波拿巴这个伟大的 科西嘉人才敢于这样地冒天下之大不匙。但法国此时非他不行,这一点大家都清楚。 对这一切,其他执政们即使心怀不满,也无济干事。波拿巴的个人独裁作风已 把他们变成了无足轻重的跟班。这一点,甚至在政变后不久,他们便看得清清楚楚 了。在临时执政们的第一次会上,迪科就对他说过,“用不着选举主席,主席当然 是您当”。虽然在座的西哀那斯听了这话皱眉咧嘴,这位将军却不管他那一套,马 上坐到主席的位于上去了。 现在,法国的政局正如一位诗人所讽刺的: “为那些群氓,我保存了 保民院的模样; 为那些傻蛋,我保留了元老院 但只不过是在画面上; 对那个愚蠢的司法官, 我的意志就是他的上司; 若说到参政院全体成员, 他们都站在我的指挥刀下。”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