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圣尼凯斯街的爆炸案 拿破仑的马车刚过去,突然“轰”的一声巨响,一只装满炸药的大木桶在拿破 仑与约瑟芬的马车之间爆炸了…… 被流放的130 人名单中找不到爆炸凶手,但拿破仑仿佛从霍霍磨刀声中,看见 了即将举起的匕首…… 卡杜达尔现在资金富足,有英国人的资助,也有抢劫来的不义之财;西部地区 朱安党人抢劫活动又多起来了。卡杜达尔派了几个人到巴黎谋杀波拿巴。 在契拉基和阿雷纳的阴谋案发生后三个月,保王党徒就在巴黎制造了骇人的雪 月三日谋刺事件。 法兰西共和9 年雪月3 日(公元1800 年12 月21 日)巴黎歌剧院安排演出 海登的作品《创世纪》,第一执政宣布,携全家人去欣赏这部杰出的歌剧。 事先得到消息的保王党人决定在拿破仑去歌剧院的途中下手。 雪月三日下午四时许,日头西斜,余辉中一匹黝黝的老黑马拉着一辆双轮破篷 车缓缓前进,赶车的三个人都穿着蓝色罩衫,其中有一个瘦弱的小伙子,个子很矮, 面颊细长,显出开朗快活的样子,长鼻子长得有点像“小军号”,牵着马笼头在前 面走着。另一个身材修长,步子迈得十分气派,面颊瘦削。半眯着两只近视眼,边 走边察看把货物盖得严严实实的篷布,每当车子的颠簸把篷布搅乱时,他便精心搭 好。第三个是矮个胖子,褐色的皮肤,眼窝深陷,全神贯注,紧紧跟着车子,寻视 路上遇到的石子。当他发现大小合适的石块时,便塞进车里。他的同伴赶忙盖好篷 布,惟恐别人会发现什么似的,显然给人一种神秘的感觉。他们穿过克雷利大街, 又走过胜利广场,最后消失在通往卡卢赛尔广场的居民街道里。 这三人就是卡壮达尔派来的凶手。 矮胖子名叫圣雷让,瘦子叫卡邦,大个子是利莫埃朗。 圣雷让原是卡杜达尔手下的海军上尉,32 岁,身高1.39 米,个头不大。 利莫埃朗,原是贵族,参加叛乱已达10 年,浑号“保五干将”,32 岁,身 高1.7 米,鹰钩鼻子,目光严峻,一头“提图斯式”金黄头发,身材瘦削,风度翩 翩。卡邦是利莫埃朗的仆人,43 岁,身高1.6 米,塌鼻子,目光凶狠,额有伤疤, 满头金发,叛乱期间曾驾驶军舰、行医,多次被捕入狱,每次又以查无实据而获释。 这次活动,他们得到了英国的资助,英国政府曾派人运来了一桶畿尼(英国旧 金币)。 事先,他们已进行了精心准备。 密谋分子在梅斯雷街杂粮商店花200 法郎买了一辆小车,一匹马。然后穿上大 褂,驾车到蒙布朗街,找桶匠让在车上装上木桶,周围扎以铁箍。又驾车到圣德尼 门,卸下木桶,拿到一密室里装上炸药、铁弹、烟火等物,搬上了马车。圣雷让、 利莫埃朗还预先购买了枪支,圣雷让又派人改装了谢瓦里埃的定时炸弹。卡卢赛尔 广场并不宽阔,一片旧式高层房屋把广场挤得十分狭小,几条弯弯曲曲的胡同伸展 开去,把广场和杜伊勒里宫连接起来,拿破仑就住在宫里。 圣尼凯斯街是由利舍里厄大街延伸出来的一条小街。歌剧院坐落在利舍里厄街 上。圣尼凯斯大街是波拿巴去歌剧院的必由之路。 6 时,三个人到达圣尼凯斯大街后,稍稍休息了一下,并相互交谈了几句。利 莫埃朗径自走到街道拐角处,从那儿可以瞥见王宫。夜幕已经降临,王宫的所有窗 户都亮着灯。卡邦察看着街道,寻找一处能停放车子的昏暗角落。圣雷让小心谨慎 地从篷布缝里把石块卸在地上,堆成一堆。利莫埃朗似乎是这辆神秘车子的头头, 他考察完毕后,三个人便聚在一起。 卡邦惴惴不安,问道:“消息可靠吗?不要白等了!” 利莫埃朗瞪了他一眼,答道:“绝对可靠!内线说波拿巴今晚必去剧院无疑。” 卡邦又自言自语道:“今晚是圣诞夜,上边怎么选择这个时候……” 说着用手在胸前面了个十字,祈求上帝保佑。 三人精心布置,格外小心,以防事情败露。 不过,并没有人注意到他。街道上热闹非凡,过往行人和当地百姓都忙着准备 过半夜餐节。这一古老的传统节日,在7 年前令人遗憾地被废除了,今年幸好刚刚 予以恢复。拐角房屋的一层和二层是阿波隆咖啡馆,里边座无虚席,漂亮的女招待 向每个人递送着动人的目光。加工西裤的铺子前面,一个年轻女子在做针线活,旁 边摇篮里睡着婴儿。奥迈兹帽店里,一个漂亮的小姑娘穿着格子土布裙,显得十分 高兴。无论是维特丽假发店,布什纳服装店,还是勒博特尔钟表店,阿尔迈特酒店, 到处都是对生活感到心满意足的人……三个保王分子策划着阴谋,但在如何安置这 烈性炸药的节骨眼上出现了分歧。 利莫埃朗对圣雷让咬了一阵耳朵,说是到十字路口望风,一旦看见第一执政的 车队驶来就发出暗号。利莫埃朗走后,圣雷让叫卡邦留下,自己离开片刻。他怕引 信点燃后马受惊而误了大事,因此想去找一替死鬼看住马车。 他走到塞纳河边,东张西望,瞥见两个卖面包女孩。其中一个女孩大约14岁, 面黄饥瘦,衣衫褴褛,头扎方巾。 “先生,面包要哦?”小姑娘瞪着大眼,兜生意。 “多少钱一个?”圣雷让问道。 “不贵,一个苏,夹心的。”女孩答道。 “一天能挣多少?”圣雷让假惺惺地问道。 “挣不了多少钱。”姑娘答道。 “玛丽·珀索尔。” “我说珀索尔,有一件美差你干不干?” “先生,什么事?” “到前面街上替我看管一辆马车,报酬12 个苏。” “12 个苏!真的,先生?” “大人怎能哄骗小孩,来,跟我走吧!” 天真的珀索尔兴冲冲地提起篮子,尾随着来人,心里暗自忖道:“12 个苏, 我得卖一天的面包哩!妈妈见了一定高兴。”圣雷让把小女孩领到马车旁,对卡邦 说道:“有我们二人足够了,您可以走了!”说完从卡邦手里接过鞭子,交给珀索 尔。 “牵住马缰,别让马动!”珀索尔点头答应。 头朝着墙。这样,路面的三分之一就被大车阻塞了。卡邦从篷布里卸下的石块 堆在地上,堵住了马路的另一侧。女孩遵命照看马匹,不让马移动一下。其实黑马 早已睡着了,四条腿软弱无力地勉强支撑着身躯,脑袋低低地垂下,耷拉在车辕中 间。 这一切引起了街上店主们的好奇心。三个陌生人走来走去,他们照看的篷车在 等待什么?篷车停在昏暗角落里,人们辨认不出看车的孩子是谁。是化妆的男孩, 还是一个小姑娘,或是一个矮个子农民?小女孩呆在马头旁边,玩弄着马鞭来消磨 时间。有个人注意到“这些怪人”中的一个,不时地走到杜伊勒里宫的栅栏墙,再 回到马车旁,绕车转一圈,同女孩说几句话,好像是让她耐心等待。 那天晚上有雾,天阴沉沉的,行人都匆匆忙忙地赶着路。 社伊勒里宫灯火通明。 那天晚上,拿破仑与夫人约瑟芬、女儿、拉普将军、德洛里斯托将军、拉纳将 军、贝尔蒂埃将军一起共进晚餐。第一执政同往常一样很快地吃罢晚饭,在军官们 簇拥下离开了桌子,拉普将军没有起来,仍陪着约瑟芬夫人和奥坦丝小姐吃饭。 第一执政王定好是要去看《创世纪》的,吃完饭后靠着壁炉角上坐着,好像不 想走的样子。奥坦丝和她的母亲已经梳妆打扮好。约瑟芬移步走到丈夫面前,微启 樱桃小嘴,说道:“将军,该起程了!” 拿破仑半卧在沙发上,双眼紧闭,一声不吭。约瑟芬轻轻地推了他一把。 “我睡意正浓,不想去了!”波拿已睡眼惺忪望着妻子说道。“既然如此,我 也只得割爱了!”约瑟芬心疼丈夫,只得顺从。 可是奥坦丝不干,嘴里嘟嘟囔囔;卡罗利娜则在一旁煽风点火。拿破仑执拗不 过,说道:“不要吵了,我去就是了!” 7 时左右,拿破仑与贝尔蒂埃、拉纳和洛里斯托一同登上了马车,向歌剧院驶 来。 快到8 点时,街上的行人更多了,因为附近隆格维尔旅馆举办音乐会。 突然,从杜伊勒里宫方向传来一阵车轮压过石路的响声。圣尼凯斯大街上顿时 沸腾起来,大家呼叫着,行人停下脚步,临街的窗户一扇扇打开了,人们一个个探 出身子,高叫着:“他在那里!”是的,波拿巴的车队过来了:四辆四轮华丽马车 飞驰而来。走在前面的是卫队,青一色的彪形骑马大汉,快步疾驰地进了圣尼凯斯 大街,第一辆马车紧紧尾随在后面。人们似乎透过黯淡的玻璃窗,看到一位面孔严 肃的英雄端坐在里面,并由三名将军陪伴着。 说时迟,那时快,这一切好以一阵旋风席卷而过。有人高呼:“波拿已万岁!” 小女孩躲到墙边,紧贴着墙壁,凝视着这队英俊骑士,吓得目瞪口呆。 站在姑娘旁边的圣雷让,疯狂地翻动了一下篷布下面的东西,便慌忙躲到远处 …… 突然,一声雷鸣般的巨响震撼大地,令人生畏。紧接着一道耀眼的光芒一闪即 逝。随后,就是石块、破璃碎片、砖头、瓦片和泥块,像一场稠密的冰雹铺天盖地 般地溅落下来。霎时间,喊声震天,恐怖笼罩着街头,有痛苦的吼叫声,有焦的的 呼救声。卫队的彪形大汉们手持光闪闪的大刀,像猛虎一样在拥挤的人群中扑来扑 去。几匹马喷着鼻息,紧向后靠,互相碰撞在一起,滑倒或跌在地上。 这种嘈杂和恐慌的局面持续近二十秒钟……拿破仑的坐车飞驰而去,消失在远 方。另外三辆车停在街道入口处。 人群熙熙攘攘,四处逃奔。有些爱看热闹的人,不顾骚动,想弄清究竟出了什 么事…… 丧命的人躺在街头,受伤的人艰难地爬着,呻吟着。阿波隆咖啡馆的女招待, 西裤店的妇女和孩子,身穿土布裙、笑容盈盈的漂亮姑娘,以及其他一些刚才还是 那么高高兴兴的人,都被炸得血肉模糊,漆黑一团,奇形怪状。 那个牵马的小女孩被炸得尸体横飞,只剩下一团光秃秃的肉落在血泊之中。小 孩的脸血淋淋的,没有一块完整的皮肤,头顶被炸开了,胳膊炸飞了,一只落在30 米之外,另一只落在对面房檐上。女孩照看的黑马,只剩下头和一半前胸,前胸上 还挂着一截塞满草的颈圈。那辆篷车呢,什么都没了,只剩下一个轮子和车轴残片, 这还是以后在隆格维尔旅馆屋顶上找到的。 三个凶手并未丧生,他们早就躲藏起来了。 但他们后来才知道,他们暗杀拿破仑的阴谋又落空了。负责望哨的利莫埃朗后 来斥责圣雷让,说他自作聪明,不等前面发出信号就点燃了引信。 拿破仑死里逃生,虚惊一场,这回,是马车夫救了他的命。 其实,当他们来到圣尼凯斯大街中央时,为马车开道的卫队骑兵已经发现了横 在马路上的马车。卫兵与车队相隔20 米左右,利莫埃朗只见卫兵不见车队,当然 不能过早发出信号。卫兵纵马向圣雷让冲来,斥责道:“马车为何挡道?”说完用 刀背猛砍马屁股,迫使马车后撤,疏通了道路,卫兵继续前进,导火线在徐徐燃烧, 正是在这时候,圣雷让丢下马车、姑娘溜之大吉的。 而正当卫队长命令将手推车推到右侧房檐下时,第一执政的车队风驰电掣般地 来了。车夫是位高手,今日略带醉意,驾车来到圣尼凯斯街,见道路狭窄,便勒住 缰绳,猛场鞭,车队如疾箭般地从马车边一闪而过。刚驶过10余米,忽听得轰隆一 声,炸弹爆炸了。执政官的马车被气浪掀翻在地,个个叫苦不迭。波拿巴睡意全无, 探头问道:“有人受伤吗?”“没有!”副官答道。 “剧院!”他无动于衷地命令道。 当时,人们看到第一执政马车上的玻璃全都被震碎了。后来,有人说在这次爆 炸中,杜伊勒里宫的全部玻璃被震碎,好几间屋子倒塌;所有房屋以及附近街道的 一些建筑都遭到严重的破坏。一些碎片甚至飞落到执政官康巴塞雷斯的公馆里。 值得庆幸的是,本该紧随第一执政的马车的车辆均落在后边很远的地方,因为 波拿巴夫人在晚饭后准备去歌剧院时让人回房取了块披肩,拉普将军开玩笑说披肩 的颜色不好看,请她另选一条。波拿已夫人为这块披肩辩护,对将军说,他对服装 的审美如同她袭击一个棱堡一样笨拙。这场友好的争辩持续了一段时间。这期间, 从不等人的第一执政登上马车就出发了。如果第一执政的马车夫不那么着急,哪怕 是拖延两秒钟,他的主人就完蛋了。同样,如果波拿已夫人急着追赶其丈夫,那么 她和她和随行人员统统都会呜呼哀哉。多亏她耽搁了片刻,才救了自己的条一命, 也救了女儿、她的小姑子缪拉夫人和陪同她们的所有人的命。 载着这些夫人的那辆马车没有跟第一执政的车走,当发生爆炸时,它正穿过卡 卢塞尔广场,车上的玻璃都被震破。奥坦丝小姐的脸被玻璃碎片轻轻划伤;怀孕的 卡罗利娜·缪拉夫人十分害怕,最后被送回城堡,这次事故对她腹内婴儿的健康影 响极大。有人说阿希尔·缪拉亲王至今仍常常犯癫痫,或许与这次爆炸有关。 约瑟芬遭到这突如其来的打击,当时几乎昏了过去,声嘶力竭地喊道: “这是要波拿巴的命!” 后来,卫兵前来禀报道:“夫人,第一执政安然无恙,现已到达剧院。 将军请夫人速速回宫,免遭不测。”“不,我不能丢下波拿巴!”约瑟芬热泪 盈眶,命令车夫继续前进。 在歌剧院,人们议论纷纷,说有人要杀执政王,刚刚炸坏了巴黎一个区。 歌剧院内坐无虚席,人声鼎沸,人们纷纷议论着刚才的爆炸声,不少人在担忧 他们的第一执政王的生命安危,也有一些人在暗自笑着等待拿破仑身亡的消息。 大街上更是成了开水的锅。行人们被爆炸声震得头晕脑胀,不知所措。 不少幸免的行人们更如惊弓之鸟,纷纷逃窜。救火的、医院的来来回回,警察 们则赶紧包围住现场,详细盘察周围目击者。当场炸死了20 人,伤60 多人。 而此时的拿破仑却镇定自若地走进了歌剧院内,安详地坐到了他的包厢内。歌 剧院的观众看到拿破仑安然无恙的走了进来,一时间全体齐立,欢呼着:“第一执 政王万岁!” 拿破仑看着泪水汪汪的约瑟芬责问道:“怎么了?这种样子成何体统! 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朱诺贴近他的耳边,向他汇报了爆炸声是因要谋杀他而起。 “多么残暴”,他用一种失望的口气说,“就仅仅为了干掉一个人,却使这么 多人死于非命!” 他终于坐了下来。喧闹声随之平息下来,执政王打了一个手势,清唱剧《创世 纪》开演。波拿巴没看完。他很快离开了剧院,回到了社伊勒里宫。 在这以前,他一直若无其事,极力控制着自己。但一到家里,便火冒三丈。毫 无疑问,他断言是共和党人新的谋杀事件。 这回,拿破仑对富歇大为不满,因为他负责的警务部事先没有任何消息。 事实上雪月三日谋刺案发生之前,富歇利用掌握的眼线,始终密切注意着保王 党分子的动向。 自卡杜达尔见过拿破仑后,他的一举一动就在富歇的注视之下。卡杜达尔与同 党纳维尔密谋在马尔梅松乡问别墅的路上刺杀拿破仑;后又一同赴英国,向英政府 和普罗旺斯伯爵请命,定下里应外合的刺杀计划,并得到英国内阁的批准;又秘密 遣回法国,收集残部,部署落实。这一切富歇都了如指掌。并于5 月间,曾向拿破 仑汇报玉党的密谋。这一次,王党分子汲取上次教训,派人打入警察组织,揪出了 内部的奸细,拉到野外毙了。富歇再派探子潜入,后者窃取情报后竟在大白天回圣 父街汇报,返回时便被悄悄地干掉了。原来,警务部早就受到了王党分子的监视。 富歇失去了眼线,两眼漆黑一片。 富歇在出事地点看后,便匆匆忙忙赶回了杜伊勒里宫。宫里灯火通明,人声嘈 杂,挤满了政府官员。吕西安、塔列朗等人幸灾乐祸,想乘机给他们的政敌富歇以 致命一击。 在一楼的大厅里,部长们,将军们,官员们正成堆成伙地在那里等着,拿破仑 大步流星走进客厅,揎袖捋臂,怒吼道: “这是雅各宾派想暗杀我!他们是些九月分子,他们是浑身污秽不堪的地痞恶 棍,他们同历届政府公开分庭抗礼。若不能迫使他们就范,就必须把他们粉碎!… …” 他的嗓门,通常比较低沉,但很激昂,越来越高,后来变得响亮,有时候收尾 时都嘶哑了。在感情冲动的时刻,他的科西嘉口音暴露无遗。 富歇在他面前站着,他那双死人般眼睛没有屈服,他冷言冷语地断定这是保王 党人的阴谋。 塔列朗,尤其是罗德雷,严词斥责富歇的警务部,因为一般人都认为富歇与恐 怖分子有牵连。如果这些传闻之词是可靠的话,塔列朗会在24 小时内处决富歇。 但是波拿巴宁愿把这两个当代最干练而又最不可靠的阴谋家留下来,以便他们 互相牵制对方的行动。 他对富歇本人早有戒心,但对富歇的警察机构却很赞赏。富歇无论何时何地, 总表现出远见卓识,积极主动,对事物洞察入微。 他灵活机敏,对各种各样的人物及其怪癖都了若指掌,精明程度令人生畏。执 政没有几天,他的耳目侦探己遍布各个角落,对他感恩戴德之人也大有人在。 塔列朗是另一个部的首脑,一旦觉得有必要接近自己的同僚时,便一改趾高气 昂的神态,对他甜言蜜语。此人从小虚弱,他只顾自己的享乐和利益,他曾是旧主 教,背叛了上帝和自己的信仰。他目中无人,蔑视一切,当然不包括自己,尽管他 是腐化堕落的典范。 他的本性是君主主义者,受的又是君主政体的教育,他推动波拿巴巩固专制政 体,而富歇却要波拿巴沿着革命的道路走下去。 波拿巴自有主张,坚持自己的路线,他还有那么多东西要学,还要征求他们的 意见,有时索性照他们的意见办。不管论意志,论干劲,论品行,他很可以认为比 他们高过一头,在这个以挥金如土为特征的慷慨的时代里,他的品行是鹤立鸡群。 这两个人现在对他举足轻重,而且永远不可等闲视之。 他们都比他年纪大,这是一个重要原因。当他还是他们的部属的时候,他就深 知他们身居要津,非小可之辈。在雾月18 日政变中,他们曾强有力地帮助过他, 若无他们的捧场,政变根本不可能成功。最后,他们曾对他面授机宜,使他学会了 如何处理各种事务。很可能他们欠他的人情债不多,而他欠他们的则要多得多,他 对他们多保护少挑剔。这就是他对他们的照顾,对他们的宽容。 富歇请求给他八天时间,将凶手捉拿归案。 拿破仑对富歇持保留态度。但他还是决心对雅各宾分子进行制裁。因为他认为 这是消除反波拿巴体制的无政府主义者集团的大好时机。 一天以后,当参政院将要提出特别公诉时,波拿巴再次进行干预,说诉之于法 庭的行动大迟缓了,大受限制了;对如此卑劣的罪行必须进行迅雷不及掩耳的、非 常的行动: “血是必须流的:无辜的人死了多少,就如数枪决那些罪犯——大约15 或20 人吧;此外还应放逐200 人,以便使共和国从这里获益,变得更为纯洁。” 这一政策此时就公开执行了。在通常情况下唯命是听的法兰西参政院中,这时 也有几名参政宫表示反对这种简单的做法,但并无效果。罗德雷、布莱,甚至第二 执政康巴塞雷斯本人现在也看到,他们在试图改变波拿巴的打算这一点上面,是起 不了任何作用的。参政院中的两派很快决定,应当成立一个军事委员会来审判嫌疑 分子和“放逐”危险人物,政府应把这个决定通知元老院、立法院和保民院。 同时,官方《通报》不厌其详地叙述所谓无政府主义的种种图谋不轨的行动, 以此来精心制造舆论。巴黎的其他报纸也渲染道:“红色幽灵倘若出现,屠杀、混 乱、贫困、恐惧势必随之而来,人民就要陷入深渊。”关在丹普尔狱中的雅各宾分 子顿时成了众矢之的。 事发3 天后,阿雷纳、塞拉希等人过堂受审,翌年初被判处死刑,随即在断头 台上就刑。定时炸弹之父谢瓦里埃当然不能幸免。 但后来,许多人都转过来相信富歇的话:暴行是保王党人受英国人唆使干的。 波拿巴本人在此事发生六天后。也倾向于这种看法。尽管如此,在1801年元旦 举行的一次参政院全体会议上,他还是拿出了“130 名扰乱治安的歹徒”名单,意 欲立即惩处。 他说:“并不是所有这些人都手持匕首的,但人们知道他们会霍霍磨刀,并拿 起匕首。” 参政院拒绝对放逐表态,它声言这是一个“政府措施”。1 月5 日又作为“有 助于维护宪法的一项措施”提请元老院批准这一行动,元老院给予的特别决定写道 : “此提案旨在保卫国家利益,与共和八年宪法不悻,同意批准。” 根据1801 年1 月5 日法命,多达130 个著名的雅各宾分子“在共和国欧洲领 土之外的地方被置于特别监视之下”——这句冠冕堂皇的话,其实的是要他们在法 属圭亚那或塞舌尔群岛的荒野里去过着虽生犹死的生活。 在130 名被逐的人中有舒迪厄和两名前议员塔洛和德特雷姆,波拿巴一直没有 饶恕他们在雾月19 日所进行的激烈抗议。其中还有一些著名的革命家,如被称为 “美国人”的富尼埃、罗西尼奥尔和勒佩尔蒂埃。富歇用拖延时间的方法从中救出 了大约三分之一的人。 26 人直到1804 年才被送往圭亚那,68 人在1801 年以后被运往塞舌尔群 岛;有一半以上的人在流放中死去。此外,其他的共和党人大批受到监视。 同时,富歇也逮捕了大约100 名保王党人,有的被判刑坐牢,有的未经审判就 拘留起来。 不久,富歇的警务部破了案。 而恰恰是卷进这场阴谋的那个无辜的女孩,为警方破案提供了重要线索。这个 可怜的女孩遭到如此悲惨的下场,人们无不为之激愤。如果不是这样,也许永远找 不到这三个凶手。 当时的警务大臣富歇,首先想搞清这可怜的女孩子的身分,但她的肢体已无法 辨认,连她的衣服碎片都未找到。于是,他下令要尽快弄清为坏蛋“献身”的这个 不知姓名的女孩是谁家的孩子。 出事的第三天,巴克大街的小面包商——寡妇珀索尔来到市政厅,寻找她的小 女儿玛丽娜,女儿从谋杀事件发生的那天晚上就没回家,她叙述道: 这个孩子14 岁,红色头发,大宽鼻子,斜眼,脸上有明显的小麻子,身穿蓝 白条粗布裙和灰色紧身毛短上衣,头上系块蓝手绢。女孩平时在街上卖小面包,恰 好在那天晚上,有人派她到这边来干事。 富歇带一名机警的法官,按照这条模糊不清的线索开始了最神秘的、障碍重重 的调查。大家经常谈起,富歇派出最精干的人搜遍巴黎,寻找布列塔尼保王分子。 富歇还命人按照搬进警务部院内的马车残骸的情况,写了告示贴出去: “兹有雌性粟色马一匹,臀、胁部色浅,马鬣磨损,马尾如扫帚,狐狸鼻,耳 背、马背及两侧有白色印记,高1.5 米,有知马主人者,必有重赏。” 一时间,巴黎马贩子纷纷前来辨认。12 月26 日,粮食饲料商朗贝尔来到院 子里,一眼认出了眼前的死马、笼头、鞍辔、颈圈等。他说道:“12 月20 日, 一名商贩模样的人买去这匹马,翌日“又来到商店购买于草、燕麦。” “此人特征?”富歇问道。 “唔,约40 多岁,额有刀疤。”朗贝尔竭力回忆道。 “额有刀疤!对,就是他快拿档案卡片来!”富歇命令道。 卡片取来了,上面有卡邦的画像,朗贝尔凑上去一瞧,大叫道:“就是此人!” 不久,警方顺藤摸瓜,找到了为炸药桶箍圈的桶匠、为马钉掌的马蹄匠、卖衣服给 凶犯的旧货商……根据这些人的揭发,富歇掌握了密谋的来龙去脉,确认主犯是圣 雷让、利莫埃朗、卡邦,后台则是卡杜达尔。 巴黎警察厅悬赏2000 金路易捉拿凶犯。 不久,富歇在圣马丁街310 号卡邦的姐姐瓦隆夫人家逮捕了卡邦。卡邦供出了 圣雷让。在圣雷让处,警察搜出了重要的物证:他与卡杜达尔之间的来往信件。卡 杜达尔在信中命他立即举事。他则汇报了圣尼凯斯街事件的经过。利莫埃朗不久摆 脱了警察的追捕,相传到了意大利。未婚妻以为他已不在人世,出家当了修女。利 莫埃朗闻讯后万念俱息,搭船来到加拿大,后辗转到美国,不久任查尔斯顿修道院 院长。 1814 年,拿破仑下台,路易十八重新执政,他欣喜若狂,大叫“国王万岁!” 后变卖在法国的财产,捐修教堂,1826 年死于异乡。 审判卡邦、圣雷让那天琅索尔寡妇出现在刑事法庭的大厅里,哭得像泪人,全 场响起一阵窃窃私语,寄于无限同情。在焦虑的静默中,母亲回答了庭长的问题: “向陪审员说明你知道的事实。” “我一无所知。只是好几个人都对我说,我的女儿去圣尼凯斯大街照看一辆车, 人家给了她12 个苏……”。 “他们领着你的姑娘见了见你吗?” “他们不愿意这样做,他们领她见过我弟弟。” “你没有听说他们已经分头去哪儿了吗?” “没有。” 不幸的女人被带下去了,全场以同情眼光目送着她。两个保王党人被判处死刑。 当他们被送上格莱维断头台时,仍遭到人群的叫骂和诅咒,这是出于对琅索尔的缅 怀。 1801 年4 月21 日,卡邦和圣雷让身穿拭君者罪犯的红囚衣,被押往格雷夫 广场,走上了断头台。 事实上,从谋杀拿破仑那天夜里起,富歇就已排除了雅各宾派作案的可能性, 他一直把责任归咎于“英国金币”。 当所谓的雅各宾党人遭到指控时,富歇没有任何确凿的证据证明他们的无辜。 在杜伊勒里宫,富歇曾多次向布里埃纳宣称,他确信起先被控的那些人是无辜 的。但是他不敢把这个意见告知波拿巴。布里埃纳时常把他的意见告诉波拿巴,可 是因为缺乏证据,他得意洋洋地回答布里埃纳:“罢了!罢了! 富歇总是爱这样。何况这是无关紧要的。无论如何我也要驱逐他们。保王党人 中如果发现这种罪行,他们也要受到惩处。” 真正的罪犯终于受到了审判。 但是他们的处决却对被流放的雅各宾派人士的判决毫无影响。在被流放到圭亚 那和塞舌尔群岛的许多人当中,后来只有不到20 人得以生还。 圣尼凯斯大街爆炸案到此宣告终结。 波拿巴在阴谋分子策划的暗杀事件中,虽屡遭危难,危在旦夕,但也在迎面刺 来的冷枪暗箭中获得了意外的收获。 波拿已对阴谋所采取的将计就计,利用并击破阴谋活动的对策实际上是一种政 治策略。他对阿雷纳及雪月事件的处理表明,他现在不露声色却坚决取消了派别平 衡政策,而代之以另一政策——粉碎极端共和主义者,同时提高所有可能赞成或容 忍他建立个人统治的人们的地位。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