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阴谋中的阴谋 保王党人、雅各宾分子及英国军官联合策划了19 世纪最出名的阴谋劫杀案, 而拿破仑竟戏剧性地将他们玩于股掌之上,\成了前台木偶的后台牵线人。 听说要外决当甘公爵,约瑟芬恳求丈夫说:“将军,请你手下留情,不要沾上 波旁家族的鲜血!” 拿破仑虽然复函路易十八,规劝路易十八放弃复辟念头,否则要踩着10万尸体 而返云云。但流亡英国的波旁家族一直没有死心。一直在寻机策划推翻拿破仑。 他们知道,他们的行动耽搁得越久,获得成功的可能性就越少。他们曾长期怀 着这样的希望:拿破仑与教皇达成的教务专约,以及他采取的反对革命的其它措施 预示他有恢复波旁王朝的意图。但是,1803 年2 月,普罗旺斯伯爵接到了一些建 议,从而说明波拿巴从未打算扮演蒙克将军的角色。 这位流亡国外的伯爵当时住在华沙,第一执政颇有礼貌地,但又十分坚决地敦 促他代表他自己和王室的其它成员,表示放弃对法国王位的一切权利;作为交换条 件,他将得到200 万法郎的年金。竟然想让他沦为法兰西共和国的年金领取者这样 一种意见本身就触犯了他作为一个波旁王族的自豪感,因而激起他作了下面这个有 力的答复: “作为圣路易的子孙,我将努力仿效他的榜样,即使被俘,也将自爱自重。作 为法朗索瓦一世的后裔,我至少希望能像他那样说,‘我已失去一切,但仍保持了 荣誉。’” 对于这个声明,阿图瓦伯爵、他的儿子贝里公爵、奥尔良公爵路易·菲利普和 他的两个儿子,以及两位孔代王族,一致表示衷心拥护;孔代王族年轻一代的当甘 公爵,于1803 年3 月22 日从巴登选侯国的埃登海姆城写来的信中也表示了同样 的忠心。人们在读到这封同拿破仑对抗的最后书信时不会想到:不出一年,写这封 信的人即将葬身于万森城堡的护城壕中。 波旁王族的回答余音未绝,英法两国之间又爆发了战争,这使流亡伦敦的法国保 王党人希望倍增。他们过敏地幻想法国军队和人民都愿意跪倒在路易十八的脚下。 普罗旺斯伯爵这位未来的国王自己却没有这种幻想。他住在寒冷而寂寞的华沙,如 实地注视着当时的局势,准备等到有朝一日,拿破仑过于自信的野心终于迫使整个 欧洲联合起来反对他。 在人们向普罗旺斯伯爵说明伦敦的激进保王分子的计划以图取得他的支持的时 候,他巧妙地引了两行诗来回避这种令人为难的试探: “若要得到人们的赞同,任何计划首先总要成功。” 这个小心谨慎的答复使得他当时住在苏格兰爱丁堡的弟弟十分瞧不起他,认为 他既然如此软弱无能就不值得再给予信任了。确实,这位后来将成为法王查理十世 的阿图瓦伯爵,生性就不是遇事拖延等待的人;连逃亡国外的种种不幸都不能使他 那顽固不化的脑筋稍带有一点起码的审慎之心。但是物以类聚,这位鲁莽成性的伯 爵在流亡期间身边聚集了法国保王党中一批最敢拼命的亡命之徒。 为了波旁王朝能重新返回法国,在保王党分子的系列冒险失败之后,阿图瓦伯 爵决定再行举事。 进行这样一件阴谋,需要有头脑冷静、手段狡猾、下手不留情的人来干,而在 这方面波旁王公们所唯一能牢牢依靠的实干家,确实只有卡杜达尔这位勇敢的布列 塔尼人了。诚然,皮什格鲁在伦敦附近居住,但他除了年高望重的老孔代公爵以外, 很少与其他的法国流亡分子见面。迪穆里埃也住在伦敦,但他的名声由于1793 年 的叛卖行径而在法国遭到普遍的唾弃,因此无法用他。不过,虚张声势之辈却有的 是,他们可以在法国境内做些准备工作,甚至如果时运凑合的话,也许会自己动手。 于是,一小群法国保王党人,在英国议员温德姆这位狂热的保王分子的赞助下,还 在1802 年年终之前就已开始商量“干掉”波拿巴的计划了。 这次阴谋的目的原非暗杀,而是乘拿破仑外出之时制服他的警卫人员,生擒他 本人。然后用快马兼程强行把他押至北部海岸,迅速送往英国。但是,尽管阴谋策 划者们为了使他们要干的事显得体面一些,把它称做绑架,毫无疑问他们存心想干 的乃是谋杀。 在英国驻慕尼黑大使德雷克的文件中,有一处暗示:保王党人的使者们最初应 该只说是要抓住第一执政并将其押解出境。 英国政府卷入了这次阴谋。出钱资助并参与了具体的谋划。保王党秘书皮塞的 文件,以及英国外交部与内政部的档案,都有有关方面的证据。 英国外交部档案(法国部分,第70 卷)存有一封由流亡的波旁工族的秘书, 罗尔男爵致外交部常务次官哈蒙德先生的信件,1803 年8 月30 日发自伦敦,内 容是请哈蒙德前往贝克街46 号阿图瓦伯爵府邪会晤。在该府邪讨论的问题并非全 属和平性质,这一点1803 年10 月24 日的长篇备忘录可以表明。 在这个备忘录中,阿图瓦伯爵回顾了“那个卑鄙的冒险家” (指波拿巴)的发迹过程,以证明他目前的地位岌岌可危摇摇欲坠。最后,阿 图瓦列举了想要推翻拿破仑的人——莫罗、雷尼埃、贝尔纳多特、西蒙、马塞纳、 拉纳和费利诺;西哀那斯、卡尔诺、谢尼埃、富歇、巴拉斯、塔利昂、勒贝尔、拉 马格和让·德·布里。其他人不会“短兵相接”地攻击拿破仑,但是不喜欢他的称 霸。 上述两个文件证明,英国政府对波旁王族的密谋是知情的。 另一份注明“1803 年11 月18 日于伦敦”的文件,证明英国政府是积极参 与的。 这是一份“已经出发或准备出发”的法国保王党军官名单;上面的人都受英国 政府津贴:两人是每日6 先令,5 人是每日四先令,9 人是每日两先令。 其中之一就是若阿基姆·卡杜达尔。名单是由弗里丁拟定并签署的——弗里丁 是皮什格鲁经常使用的一个化名。 同一笔迹写的还有一份名单,上载“我请求对其预支一年津贴的保王党军官” 的名字——5 位将军,13 名上校,17 名少校和19 名上尉。要求支付的薪俸总 数达3110 英镑15 先令。 在莫罗被捕后,外交部政务官阿巴恩诺特先生致阿瑟·佩吉特写的信(日期为 1804 年3 月12 日)里提到: “我们为重建波旁王朝所作的一切美好计划的可悲结局:……自然,我们为可 怜的莫罗的安全十分担忧。” 当然,暗中纵容这一密谋的,可能不是有相当地位的主管官员,而是外交、陆 军、海军诸部那些头脑发热的年轻官员。 杜卡达尔于1803 年8 月23 日离开了伦敦,前往法国去执行这一阴谋。 而事实上,这个后来被证明是那些阴谋策划者玩火自焚,害人反害已的计划的 一切细节,拿破仑竟都瞭如指掌。拿破仑派出的奸细,梅埃·德拉图什,窃取了这 一阴谋活动的自始至终的全部情报。 酝酿“干掉”拿破仑的计划之初,保王党的两名爪牙,一个到法国不久就遭逮 捕。看来,这两人的幼稚轻信,使法国当局想到可以派一名奸细打进去,以便把法 国流亡分子连同英国官员和雅各宾派的将军们也一网打尽。 派遣奸细,从来都是欧洲大陆诸国政府喜欢使用的手段,但是像梅埃·德拉图 什这样高明的奸细却并不多见。 他在1792 年9 月的大屠杀中充当过凶手,在恐怖时期充当了雅各宾派的奸细, 后被波拿巴列为舒安分子雪月暴行替罪羊的雅各宾分子之一而被流放在外。 正当梅埃在放逐中百般无聊时,他接到了他妻子的一封来信说,如果他愿意为 执政府效劳的话,就可以获得赦免。他立即表示同意,并商定:他假装拥护王朝复 辟,设法钻进住在伦敦的法国流亡分子当中,了解他们的秘密并充当他们与巴黎的 心怀不满的共和主义者之间的联系人。 策划这件事的人,是前警务部长富歇。此人近来已被波拿巴解除了他所肆意滥 用的侦讯权力。他的职权已分别交给大法官兼司法部长雷尼埃和掌管法国内部安全 事务的参政官雷阿尔。这两人没有富歇的那套本领,而且起初并不知道梅埃在伦敦 干些什么。 拿破仑支持富歇的秘密计划。在拿破仑的颔首默许下,富歇对策划阴谋的流亡 分子,英国官员和法国将军布下了罗网。在法国将军中几乎经常有人有所不满;波 拿巴声称曾破获一件阴谋,即有12 名将军企图瓜分割据法国而只给他留下巴黎及 其周围地区。如果这事属实,波拿巴却始终未加以利用。 实际上,在这伙不满分子中,如莫罗、贝尔纳多特、奥热罗、麦克唐纳等人, 他只对莫罗的敌意有所畏惧。 这位取得霍恩林登之战胜利的名将如今住在巴黎附近,闭门谢客,郁郁寡欢; 他拒绝登执政府之门并蔑视那些穿上朝服的人们。他公开嘲笑教务专约;而在荣誉 军团成立之后,他在他的狗的脖子上也戴上了勋章缓带。 拿破仑对这种嘲弄十分生气,他甚至打算向莫罗提出挑战要同他在布伦树林决 斗。挑战书当然并没有发出。这两位军人表面上装作是和解了;但拿破仑暗地里仍 然对他不满,因为莫罗的直言无讳的共和主义态度博得了军队中一大部分人和巴黎 那些对政府不满的人齐声赞扬。 现在,如果煽起一件雅各宾派同保王党合伙的阴谋并把英国官员牵连进去,那 就保险可以毁掉莫罗,同时又使法国保王党和英国政府陷于混乱。莫罗在搞政治阴 谋方面是出名地无能,这一点拿破仑深有体会。 拿破仑正是使用了被当时欧洲各国所惯用阴谋与反阴谋的手法,巧妙地挫败了 这一阴谋。 梅埃首先来到格恩西,赢得了总督多伊尔将军的信任;凭了多伊尔的推荐,他 会晤了住在伦敦的法国流亡分子,并拜见了霍克斯伯里勋爵与国务次官哈蒙德先生 和约克先生。他发现,要使法国流亡分子想入非非,简直易如反掌:对于他建议把 极端保王派与极端共和主义者这两个不可调和的派联合起来一事,这些人趋之若骛。 拿破仑的政权依靠的是法国农民的支持,亦即法国国民的主本的支持;他们立即商 定用左右的两翼的联合行动来包围消灭法国主体所支持的政权。 拿破仑的奸细,梅埃·德拉图什,在伦敦使法国保王党和一些英国低级官员中 了圈套之后,又到欧洲大陆去欺骗对他轻信不疑的英国使节们,他取得了显著的成 果。 梅埃访问了慕尼黑,伪称是为了与英国使节商量安排保王党密谋的准备工作。 这位英国使节有一个十分荣耀的名字:弗朗西斯·德雷克,他是个狂热的阻谋策划 者,与法国流亡分子有着密切联系。悔埃的种种花招骗取了他的大力支持:他对这 个奸细又给钱,又提供了一份化名密码,甚至把隐显墨水的处方都交给了他。梅 埃得到了这些东西以后,就前往巴黎,给出钱贿赂他的使节寄去了一些无关紧要的 报告,而把情况报告了警察部门。然后,经拿破仑口授,他给大使提供了使英国政 府和纳尔逊大上其当的情报。 英国驻维也纳大使斯图尔特也落入了同样的圈套。一个法国问谍向他提出一项 有引诱性的建议:可以提供从每份寄往或发自维也纳的法国文件中得到的情报。斯 图尔特刚刚接受了这一建议,这个人就在法国大使的要求下遭到逮捕,他的文件受 到搜查。这次没有发现牵连斯图尔特的材料;因此,他没有像德雷克那样声名狼藉 地丢官。 这样,正当保王党人阴谋推翻拿破仑之时,他却通过他的问谍给那些笨拙地向 他的堡垒逼进的敌人埋下地雷,并作好准备在他们挤满坑道,即将发起总攻之时把 他们炸个粉身碎骨。保王党人为确保行动万无一失,除派卡杜达尔外,又挑选了皮 什格鲁同去法国举事。 皮什格鲁就学于教会学校,擅长数理化,曾在布里埃纳军校执教,说起来,与 波拿巴还有一面之交哩。 1783 年,他投笔从戎,升为中士。已士底狱失陷后,他倒向雅各宾派,获将 军衔,在阿尔萨斯、比利时、荷兰战役中所向披靡,被国民公会誉为“祖国的救星”。 督政府后期,他开始秘密联络路易十八。 不久,皮什格鲁弃军从政,1797 年人五百人院,出任主席,公开为波旁王朝 摇旗呐喊。 1797 年9 月4 日,督政府发动果月18 日政变,逮捕反对派首领。皮什格鲁 因部将莫罗告密而身陷囹圄,接着发配圭亚那,不久驾独木舟逃至伦敦。 卡社达尔于1803 年8 月23 日离开伦敦,在离迪埃普不远的一处走私者出没 之地比维尔上了岸。从那里,他到了巴黎,花了几个月的时间力图招募可靠的伙伴。 英国的计划是生擒波拿巴,押到伦敦,然后发配圣赫勒拿岛。卡杜达尔心里明 白:在马尔梅松途中拦截执政车队,必将遭到对方卫兵乃至波拿巴本人的拼死抵抗, 生擒很少可能,因此作好了击毙“弑君者”的思想准备。在巴黎5 个月,他一面恭 候皮什格鲁的到来,一面加紧侦察地形,训练敢死队员。 不管他们的具体目标究竟是什么,总之拿破仑及其警察对之是了解的。 1803 年11 月1 日,拿破仑对雷尼埃写道: “你切不可急于进行逮捕;等到布置这件事的人(指梅埃)提供了全部情况, 我们将和他一起拟出计划,那时再看该怎么办。我要他给德雷克去信;为了使德雷 克相信他,可说:在采取那个重大行动之前,他(指梅埃)认为他能够设法从第一 执政密室的桌上偷到他有关巨大远征计划的亲笔原稿,以及其他的一切重要文件。” 拿破仑完全清楚,等到这一密谋完全成熟时,其结果将远远不是抓住几个舒安 分子而已。他必须等到莫罗也被牵连在内时再下手。 翌年,1804 年1 月11 日,皮什格鲁一行6 人顺着卡杜达尔的航迹横渡英吉 利海峡,谁知行不多久,风暴骤起,小艇漂流了5 天才干16 日夜晚到达目的地。 皮什格鲁率先攀登, 1 刻钟后到达顶端。树林里闪出一人影,击掌三下,问道: “来者可是皮什格鲁将军?”听声音很熟,皮什格鲁喜出望外,上前答道:“正是。 您是卡杜达尔将军?”双方拥抱,互庆登陆成功。 “坠下为何不来?”卡杜达尔问道。 “坠下认为时机尚未成熟,命我等先行筹划,见机行事。”皮什格鲁答道。 “坠下前怕狼后怕虎,裹足不前,大事岂能成功?”卡杜达尔叹道。 “将军切莫气馁,我在军中尚有关系。”皮什格鲁劝慰道。 “谁?”卡社害尔问道。 “莫罗。”皮什格鲁答道。 “您去找他?”卡杜达尔惊道。 “正是。”皮什格鲁答道,“如今大敌当前,我岂能拘泥于宿怨旧仇? 若能说服他率兵哗变,推翻执政府便不成问题。” “事到如今,也只得如此,碰碰运气吧!”卡杜达尔表示同意。 后来,有史家评论说:法国流亡分子选择了皮什格鲁做向莫罗进行试探的人, 这是他们表现出唯一有点头脑的一件事。正是皮什格鲁在1793 年战役中给莫罗开 辟了前程,可是他在后来似乎却由于莫罗将军翻脸不认人而吃了大亏。因此,要与 霍恩林登之战的胜利者联系,有谁能比皮什格鲁更合适呢? 一位名叫达维德的教士和拉若莱将军,安排了一次同莫罗的会晤。于是在皮什 格鲁到达法国之后不久,这两位军人就在他们二人曾经多次受到过赞扬的巴黎偷偷 地紧握双手。 1 月28 日,夜幕深沉,大地静溢,明月悬空,街上空无一人。莫罗身披大氅, 头戴圆帽,手拄拐杖,走出大门,来到马德莱娜大街,抬头望去,只见隐蔽处停着 一辆马车。皮什格鲁见莫罗信守诺言,准时赴约,不禁大喜,忙跳下马车,朝来人 走去。卡杜达尔则留在车内警戒。 莫罗目光犀利,看得真切,一眼就认出了老战友,正要上前招呼却瞥见了车内 的卡杜达尔,不禁纳闷起来:“原计划中并无此人,想必有问题。想到这里,转身 便走。皮什格鲁赶上一步,低声叫道:“将军难道不认识我了?” 莫罗无奈,回转身来施礼,双方共叙战斗友谊、别后情景。皮什格鲁竭力恭维 莫罗,说道:“将军功盖天下,如今却在波拿巴之下……”接着单刀直入,说此行 目的在推翻波拿巴,要求通力合作,许诺事成之后必有重酬。莫罗居功自傲,从不 把波拿巴放在眼里,皮什格鲁的一番言语正中下怀,当即同意里应外合,根除暴君。 但是莫罗不肯与乔治·卡杜达尔有任何往来。当皮什格鲁提起推翻波拿巴,恢 复波旁王朝的时候,莫罗坚决地警告他说,“你们对波拿巴干什么都成,可就是别 想叫我去把一个波旁王族弄出来取代他的位置。” 莫罗坚持这一决断,从未动摇。但是他虽然审慎周到,留有余地,却仍然未能 免祸。当时已有几个嫌疑犯被囚禁在诺曼底。按照拿破仑的示意,其中五人被判处 死刑希望以此迫使他们招供。 他们之中最后的一人(叫做克雷尔),终于在2 月使狱吏们达到了目的: 他不仅交代了乔治·卡壮达尔在巴黎的住处,还供认其他阴谋分子(包括一位 法国王公)打算在比维尔登陆,以及卡达杜尔等人会见莫罗的情况。现在,阴谋接 近成熟;反阴谋也是如此。 波拿巴召集属下商量对策。出席会议的有:第二执政康巴塞雷斯、第三执政勒 布伦、外交部长塔列朗、司法部长雷尼埃,甚至还有前警务部长、元老院议员富歇。 与会者听取了事态介绍,同意逮捕卡杜达尔、皮什格鲁,至于如何处置莫罗,众说 纷坛,莫衷一是。不少人认为,只凭一面之词就予以逮捕,甚至严惩,恐怕不能服 人,而且有可能惊动心怀不满的贝尔纳多特,怕引起连锁反应。 但拿破仑已下决心逮捕莫罗。 一天早上,雷米扎夫人在约瑟芬的房间里看到拿破仑。他坐在壁炉边,正把小 拿破仑抱在自己的膝上玩,小拿破仑就是奥坦丝和路易的第一个儿子。他想估计一 下他决定逮捕莫罗可以在公众中引起什么样的反应,遂向这位年轻女人宣布了自己 的决定。雷米扎夫人吓了一大跳。 “这样会引起纷纷议论,”波拿巴冷静他说。“人们肯定要说我妒忌莫罗,免 不了会说我图报复,泄私愤之类成千种无聊的话……我,嫉妒莫罗?……我只要求 与他精诚合作相安无事。诚然,我一点也不怕他,首先,我谁都不怕,而莫罗就更 不在话下了。我早就警告过他,有人要挑拨我们之间的关系……” 他起身走向他的妻子,约瑟芬眼睛已经哭红了,他用手托起她的下巴: “你哭了,约瑟芬,可为什么呀?你害怕了吗?” “不,但我不乐意人家说三道四。” “你要怎么办呢?……我没有丝毫个人的怨恨,没有任何报私仇的意愿,在逮 捕莫罗之前,我已反复思考过。我完全可以睁只眼闭只眼,给他时间逃之夭夭,但 这样一来,人们就可能会说,我不敢公开审判他。我有证据驳得他哑口无言,他是 有罪的,我就是政府。这一切都会很容易通过的。” 2 月15 日上午,莫罗从他在格罗波阿的乡间别墅去巴黎的途中被捕了。 继莫罗被捕后,皮什格鲁也被抓到了。 这件事的成功使拿破仑颇为得意,他希望抓住阿图瓦伯爵本人,立即把他最忠 实而狡猾的一名部下,统率特别宪兵队的萨瓦里,派往那座峭壁——比维尔。萨瓦 里进行了恰当的化装,又从一个走私者处了解到了保王党人的信号,于是他急切地 等候他的猎物波旁伯爵的到来。当赖特上尉的船驶人视线时,他使出浑身解数模仿 “请登陆”的信号,但是无法诱使船员们靠岸。 萨瓦里的努力一无所获,随即返回巴黎——正好赶上了参与谋害当甘公爵。 与此同时,警察当局在追踪皮什格鲁和乔治·卡杜达尔。在2 月的最后一天, 这位将军在一个朋友的家中过夜时,由于朋友的出卖而被捕。然而,乔治·卡杜达 尔是在关闭了巴黎城门之后并进行了挨户搜查捕获的。并且他还进行了拼命的抵抗 (3 月9 日)。紧接着,逮捕了波利尼亚克兄弟二人和里维埃侯爵。 至此,拿破仑与敌人斗智获得了全胜。他深知自己是没有什么危险的。 “我其实一点风险都没有冒”,他对梅尔齐写道,“因为警察当局一直注视着 所有这些阴谋活动。使我欣慰的是,我对安插在这个庞大机构里的任何一个人,都 没有使我感到有不满之处。莫罗是完全孤立的。” 但是,就在这一胜利时刻,正当全法兰西对保王党的行刺、英国的收买和莫罗 的背叛义愤填膺之时,第一执政又急忙着手另一件大事(这件事虽然使他获得了皇 冠,但却在他的皇袍上溅上了无辜者的鲜血)。 这件大事,便是轰动全法国的当甘公爵之死。 在对卡杜达尔的审讯中,当甘公爵被牵连到这起阴谋里。 卡杜达尔被捕后,被关在丹普尔监狱。 巴黎警察厅厅长杜布瓦连夜提审。 “你是卡杜达尔?”杜布瓦照例问道。 “正是。”卡杜达尔毫不隐瞒。 “上次圣尼凯斯案是你策划?”厅长问道。 “不是,我一向反对牺牲无辜百姓的生命。”卡杜达尔断然否认。 “那么,你潜返法国的目的何在?”厅长追问道。 “刺杀暴君波拿巴,解放法兰西,恢复王政!”卡杜达尔直截了当答道。 “同党?”社布瓦追根刨底。 “就我一人。我在此恭候亲王驾到,然后才采取行动,但他至今未来。” 卡杜达尔一人承担责任,拒不交待与皮什格鲁、莫罗的关系。 “由亲王批准并下达命令?”杜布瓦紧追不舍。 “正是如此,法官先生!”卡杜达尔答道。 司法部长得知审讯结果后,急忙进宫晋见第一执政,汇报道:“将军,卡杜达 尔说是有一位亲王要到法国来……” “哪位亲王?”波拿巴吃了一惊,问道。 “卡杜达尔坚不吐实。”雷尼埃答道。 “哼,不说我也知道!”波拿巴自信他说道。 “谁?”雷尼埃问道。 “当甘公爵!”波拿巴咬牙切齿,从牙缝里迸出了这几个字。 这当甘公爵生于1772 年7 月14 日,为法国波旁公爵独生子。路易十六身首 异处后,他成为王党叛乱军队首领之一,与共和国作战,如今蛰居莱茵河彼岸巴登 大公国。卡社达尔所说的亲王并非指他,然而,波拿已出于对波旁家族的成见,想 当然地认定是当甘公爵无疑。 而且,对卡杜达尔的仆人的审讯,也使拿破仑做出这样的推测。 卡杜达尔的仆人供称,有一个神秘人物经常到他主人家来,他进门时不仅卡杜 达尔自己而且连波利尼亚克兄弟和里维埃都总是站起来迎接。这使拿破仑确信是当 甘公爵在指挥这一阴谋。 当甘公爵住在离莱茵河不远的巴登大公国的埃登海姆,他自从孔代军团解散以 来,一直和夏洛特·德·罗昂公主安静地交往相伴,据说已与她结了婚。他的生活 相当单调;公主的妩媚,狩猎的快乐,一小批法国流亡分子的交往,以及偶尔秘密 到斯特拉斯堡去看场戏,这些是他的主要乐事,后来他却由于奥俄两国不久将会对 拿破仑宣战而满怀希望。有消息说他曾不自检点,化装深入法国境内;但是他愤怒 地否认此事。他的其它信件也证明,他并不是卡杜达尔一皮什格鲁阴谋案的同谋犯。 然而,拿破仑的间谍所提供的情报似乎表明他与此事是有牵连的。其中主要的 间谍就是梅埃,他在2 月底曾在埃登海姆活动,并且打听到这位公爵常常一连多日 在外不归。 拿破仑于3 月1 日得到这一消息,他下令进行最周密的调查。一名问谍报告说, 这位年轻公爵与迪穆里埃将军有来往。实际上,这位将军在伦敦,那个间谍把一个 名叫杜默里的无害老头说成是那位将军。 当拿破仑看到迪穆里埃的名字与年轻的公爵列在一起时,他怒不可遏。 “我难道要像一只狗似地在街上给打死吗?为什么不早点提醒我他们聚集在 埃登海姆?谋刺我的人难道是什么不可侵犯的神灵吗?他们想在肉体上干掉我,我 要以牙还牙!” 于是他痛责雷阿尔和塔列朗两人玩忽职守,竟然没有告诉他这些卖国贼和刺客 麕集在莱茵河两岸。逮捕乔治·卡杜达尔和对他的一个仆人的审讯,这些都有助于 证实拿破仑的推测:当甘公爵和迪穆里埃才是谋害他的阴谋的真正主使人,而乔治· 卡杜达尔只不过是他们的工具。 拿破仑决心抓住公爵和迪穆里埃。他们居住在德意志土地上,这一点对他来说 根本算不了什么。塔列朗保证他可以很快说服巴登选侯对这次侵犯他的领土的行为 不加过问。 于是在一次非正式会议上讨论了这个问题。塔列朗、雷阿尔和富歇建议采取最 严厉的措施。勒布伦谈到这种侵犯中立国领土的行为会激起公愤,但是还是屈从了 第一执政的意志。只有弑君者康巴塞雷斯坚决反对这件必然会使法国与德意志和俄 国发生冲突的暴行。 执政王怒斥康巴塞雷斯: “您已经变成了袒护波旁家族的吝啬鬼,连他们的一滴血都不敢沾!” 他怒气冲天,来得极为突然,神经质的怒火烧得他两眼发黑,导致他不问青红 皂白,造成了冤案: “波旁分子想像打狗一样把我打倒,我们走着瞧吧。” 拿破仑不顾他的反对发出了命令,然后前往马尔梅松,在这个令人心旷神怡的 幽境里住下来,几乎与世隔绝。命令则交给奥德内尔将军和科兰古将军去执行,他 们安排了对巴登的入侵;命令还交给了现任巴黎司令官的缪拉及忠心耿耿。从无异 言的萨瓦里和雷阿尔。 对公爵的逮捕,完成得很巧妙。军队与宪兵悄悄地在斯特拉斯堡集中;先派出 了密探去查明地势。当3 月15 日的曙光开始照亮东方的天空时,30名法国人包围 了当甘的住处。当甘生性急躁,本想进行抵抗,但是在一位友人的劝告下默默无言 地投降了。他被带到了斯特拉斯堡,随后押至巴黎东南的万森城堡。3 月20 日晚, 万森堡一切就绪,准备接纳当甘。所有的安排都严加保密。给这个犯人取了一个化 名叫普莱西,连这个城堡的司令官阿雷尔都不知道他的身分。 他在暴怒之中,决然要于出一样子,是不容有丝毫怀疑的。他一不做,二不体, 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所有的叛徒和谋杀分子统统埋葬掉,叫他们永世不得翻 身。约瑟芬哀求他适可而止,但没有用: “你简直是一个孩子,你对政治一窍不通。” 由于约瑟芬责备他选择科兰古去执行任务,科兰古一家曾为孔代家族效劳过, 波拿已脱口而出说了一句强硬的话: “我不知道他的来历,他就是孔代家的人,那又有什么关系?他因此只会更加 死心塌地为我效劳。” 最主要的是,当甘将由军官组成的军事法庭来审讯:采取即决裁判形式,不得 上诉,而普通法院则审理迟缓,并且要在众目睽睽之下进行。诚然,元老院刚刚决 定,凡是谋害第一执政人身安全的案件,一概中止使用陪审团进行审讯——这是鉴 于要对莫罗起诉而采取的做法。但是,仅仅是确保定罪还不够,拿破仑决心使他的 敌人丧胆,而给予迅雷不及掩耳的秘密打击就可以做到这点。 当他决定采取军法审判时,他仍然认为当甘是迪穆里埃的同谋;后来在3 月17 日星期六很晚的时候,这一误会得到了澄清,但他仍坚持实现自己的目的,无意改 变。甚至连3 月18 日复活节礼拜天他在杜伊勒里宫礼拜堂隆重进行的大弥撒,也 没有使他动摇半分。 在回到马尔梅松的路上,约瑟芬对雷米扎夫人承认她担心波拿巴决心已下,不 可更改:“我已尽力而为,但恐怕他已拿定主意了。”在公园里,当塔列朗和波拿 巴在一起时,约瑟芬和约瑟夫又一次去找波拿巴。在走近时,约瑟芬说,“我怕那 个瘸子”,于是约瑟夫把这位外长引开了。 约瑟芬实际上也是王党分子,闻讯丈夫要处决当甘公爵,恳求道:“将军,请 你手下留情,不要沾上波旁家族的鲜血!” “妇道人家不要过问政治!”波拿巴斥责道,“此举出于无奈,若不严惩,反 对派就会竞相效仿,届时局势越发不好收拾,更多人的脑袋就要落地。” 晚上,约瑟芬再次为当甘公爵求情,波拿巴甚为不满,不耐烦地吼道: “走开,你是个幼稚的人,你不懂政治!” 约瑟芬大夫所望,她离开他说道: “波拿已,假如你叫人杀了你抓来的囚犯,你自己也将同我的可怜的丈夫一样, 被送上断头台处决,而我呢,这次是陪着你受刑……. ” 翌日,富歇来到了马尔梅松,波拿巴正在花园里散步。 “呵,什么风把您吹来了?”波拿巴打趣道。 “将军,处决当甘公爵如无确凿证据怕引起轩然大波。”富歇开门见山道。 “证据?波旁分子、危险的敌人,这就是证据!”波拿巴耸耸肩,反驳道。 “将军,须有正当理由才能平息舆论。”富歇毫不退让。 “诸位不是常说我是法国的蒙克,要复辟波旁王朝吗?如今我要借当甘公爵的 脑袋来表明心迹。”波拿巴越说越气,吼道:“我的血难道如此卑贱、不值钱?波 旁分子的血就那么纯正、高贵?我可以饶恕莫罗,但落人我手中的亲王休想得到我 的宽恕!” 对当甘公爵的审讯紧锣密鼓地进行着。 3 月20 日,拿破仑拟定了审讯犯人的问题单子。他现在改变了起诉的理由。 在全部11 个问题中,只有最后三个涉及了公爵与卡杜达尔阴谋的牵连。 这时他已在公爵的文件中找到了说明公爵在目前进行的战争中曾向英国政府表 示愿意为之效劳的证据,以及他希望能够参加未来的大陆战争的证据;但却没有任 何能够说明他同卡杜达尔阴谋有牵连的材料。 当甘公爵曾分别写信给祖父孔代亲王和英国驻法大使。他对祖父说道: “我在边境附近待命殊为必要,一旦波拿巴去世,形势就会骤变。”给英国大 使的信说道:“我愿为英王陛下效劳,统帅联军,与法兰西暴君决一死战。” 两封信表明:当甘公爵确实反对波拿巴,但只是想在战场上见个高低,而不愿 借用匕首进行暗杀。 这些文件肯定使他大失所望;毫无疑问,正是因为如此,他在3 月19日审查了 这些文件之后,才命令雷阿尔“与德马雷一起,秘密审查这些文件。 必须防止谈论从这些文件发现罪状是多是少。”无疑也是由于同样的原因,这 些文件以及这次军法审讯的案卷都从档案中抽走了。 拿破仑要处决当甘公爵了。 莱蒂齐亚也得知了拿破仑要杀当甘亲王的事。她在一天晚上,来到了德茜蕾的 家。德茜蕾不知道莱蒂齐亚晚上来访她,是要告诉她什么事。 莱蒂齐亚道:“如果他杀了亲王,会因此遭到许多人的反对,全法国都会感到 遗憾。现在他一意孤行,谁的话都不入耳。我思来想去,唯有你在他心中占有独特 的地位,你一定要阻止他,你要赶快去,明天就要宣布处决了。 如果真的处决了当甘亲王恐怕会使反对波拿巴的人群起而攻之,那波拿巴就会 遭到恶果呀!” 德茜蕾张了张嘴,没有说出活来。在拿破仑与她分手后,莱蒂齐亚对此表示过 愤慨,且多次安慰看望她。她对不起莱蒂齐亚是怀有一种敬慕之心的,凭她年高体 弱夜晚亲临,是不该拒绝的。而且如果真的处决当甘亲王,恐怕最不利最被动的要 算拿破仑了。 德茜蕾心中十分不愿意拿破仑有什么不测遭遇的,尽管他辜负过她的一腔真情。 她决定当晚就去见拿破仑。 当德酋蕾到达拿破仑那里时,已是深夜11 点了。拿破仑当时正在办公室伏案 工作。 德酋蕾站在门口,看着拿破仑正皱眉疾书,她的心中不由一股爱怜袭上。 拿破仑抬起头来,高兴地吻了吻德茜蕾的手道:“实在没有想到你能来。 我太高兴了,把帽子摘下来吧。” 此时的拿破仑温柔体贴,全然不像一位王者。德茜蕾把帽子送到他的手中,竟 有一种回到从前的温馨感觉。 拿破仑轻轻地抚了抚德茜蕾卷曲的长发,喃喃地道:“欧仁妮,你越来越漂亮 了。你怎么不常来看我?看到你我的心情会好上一天的。” 德茜蕾的眼眶内盈满了泪水。她又想起了马赛的那个雨夜。 过了一会儿,拿破仑又间:“小欧仁妮,这么晚了,除了看看我还有什么吗?” 拿破仑明白纯洁的德茵蕾,决不会在深夜独自看望他的。而这也正是拿破仑敬重她 的地方。 德酋蕾从回忆中拉回思绪,把莱蒂齐亚告诉她的话,如数向拿破仑讲了出来。 拿破仑骤然放开了德茜蕾,在屋内急速地踱了几步,然后站在德茜蕾的面前, 换上一副严峻的面孔,沉声说道:“太太,你的要求太过份了。我不能让任何一个 危险因素存在于我的周围。如果是因为这事,你尽可不来看我!” 拿破仑说完,一挥手,就又坐在了办公桌前。过了一会儿,他抬头看看,德茜 蕾没有走,却正在一旁暗自垂泪。他不由地怜爱顿生,又起身走到德茜蕾面前柔声 道:“小欧仁妮,吓着你了吧。别哭了,你不同于别的女人,政治你不懂得,你只 是一位纯真、可爱的孩子。好了,我告诉你吧,是法国人民让我这么办的。人民需 要我来做他们的君王,我不能让波旁王室分子制造麻烦,而且要让他们知道,他们 别梦想再坐上法国国王的宝座!除了我谁也不行!”德茵蕾失望而又焦灼地回到了 家中。 贝尔纳多特听到德茜蕾说拿破仑要当皇帝的话,一夜没有入眠。 召集组成军事法庭的军官这一任务,派给了缪拉。当这位坦率、诚实的军人接 到命令时,他嚷嚷道,“什么?难道想玷污我的军人名誉!我决不允许!他要是想 这么干的话,他就自己去任命他们好了!” 然而,另一道更为强硬的命令迫使他不得不去完成这项令人憎恨的任务。被召 集起来的巴黎卫戍部队的七名高级军官,奉命在作出判决之前不得分散。七人中为 首的是于兰将军,这位法国革命早期的英雄之一,在袭击巴士底狱时曾显示了极大 的勇敢,却使自己的晚年笼罩在执行午夜谋杀的阴森恐怖之中。 最后,萨瓦里刚从比维尔返回巴黎,由于没有抓住来自海上的登陆者,被通知 前往万森去执行判决。 3 月20 日晚,当甘亲王被带到万森城堡一个军事法庭,半夜对他进行审讯。 萨瓦里已经得到波拿巴的直接命令,当时也在场。命令要求:“一切必须在当夜了 结,判处死刑,不容任何怀疑,必须立即执行。” 这7 名军官到那时为止,对他们的任务一无所知,对军法审讯也全然不懂。对 犯人的审问,异常简短。问了他的姓名,出生地与出生日期,是否曾对法国作战, 是否领取英国的金钱。对于最后这两个问题,当甘作了明确的肯定回答,并说他是 希望参加新的对法战争的。 他的答复与初审时一样,在初审结束时他曾提出书面的紧急要求,希望拿破仑 本人能亲自接见他。 法庭打算同意他的这一请求;但是,站在于兰身后的萨瓦里立即宣布这样做是 不合适的,法官们只有一个机会可以解脱自己的困境,即促使公爵撤销他的请求, 但公爵坚决拒绝这样做。当于兰警告说他的处境十分危险时,他回答说他知道这一 点,因此希望与第一执政会晤。 于是法庭作出判决:“判处该犯死刑。”看来,于兰对这样拙劣的定罪办法感 到羞愧,正要给波拿巴写信,要求依已判罪的犯人的请求见他一次。 这时,萨瓦里把他手里的笔夺去,说,“你的工作已经完了,现在是我的事了。” 公爵立即被押到城堡的护城壕里,只有几支火把照着这出阴沉悲剧的收场。他 要求找一位教士来作祷告,但未获准。于是,他低下头作祷告,接着抬起他那一表 堂堂的脸看着兵士们,要求他们不要打偏了,随后心部中枪,倒地死去,城堡司令 官已根据前一天收到的命令让人在附近掘好了一座坟坑;尸体被扔入坑内,就这样 草草掩埋了以军功出名的孔代家族的最后一棵根苗。 12 年后,当甘的亲友们起出了他的骸骨,迁葬于城堡的礼拜堂里。但是即使 到那时,一般人对这桩骇人听闻的罪行的内情仍然不完全了解。 那天晚上和夜里,波拿已在马尔梅松,行为古怪。约瑟夫,接着是康巴塞雷斯, 都请求他赦免当甘亲王。约瑟芬和奥但丝双双扑倒在他的脚下苦苦哀求。卡罗利娜 甚至都哭了。但拿破仑无动于衷,一点也不松口。晚饭吃得闷闷不乐,谁也不敢多 说一句话。他试着想使气氛活跃一点,但无济于事。 他用完饭来到沙龙,一屁股坐到地上,逗弄小拿破仑玩。他瞅了瞅德·雷米扎 夫人,唐突问道: “为什么您不涂口红?您脸色惨白。” 少妇向他道歉,她忘记化妆了。拿破仑哈哈大笑: “可你是绝不会忘记涂脂抹粉的,你,约瑟芬!” 他又补充道: “女人有两样东西最好看:一是口红,二是眼泪。” 过一会儿他还下了一盘棋。他的棋下得一塌糊涂,有时候,都不看棋于走了没 有。德·雷米扎夫人是他的对手,对他听之任之,不加干涉。看棋的人一个个缄默 无言。他便哼哼唧唧地哼起阿齐尔的小调: “你刚才有胆量来暗杀我,可我,也有魄力……” 雷米扎夫人惊讶地抬起头来。他微微一笑。她以为他已准备好出人意料的宽宏 场面。事实上,波拿巴虽然没有承认,他确有回心转意,但他派了一名特使,火速 去见雷阿尔,命令他首先“就某几个主要问题”审问当甘公爵。 但亲王劫数已到,未能幸免。无疑是塔列朗和富歇施加了影响,命令未能如实 执行。雷阿尔后来说,人们没有及时把他叫醒。然而,平日反应迟吨的宪兵萨瓦里, 这次却匆匆忙忙按拿破仑给他的手令行事。不幸的当甘亲王就在波拿巴动了赦罪之 心之时,饮弹身亡了。 第二天早上8 时,萨瓦里回到马尔梅松。第一执政王正在办公室临窗伏案。萨 瓦尔报告说一切都办妥了。波拿巴听了惊愕不已,锋利的目光狠狠地盯住萨瓦里, 咄咄逼人: “这里头有些事我不明白,”波拿巴说,“军事法庭对当甘公爵的供词提出看 法,这点我并不吃惊……但最后对这一供词,只有在经过雷阿尔亲自审讯过他之后, 才可以作出判决,才能算作有效啊……” 萨瓦里回答说,雷阿尔当时根本没有在万森露面。第一执政王不由一震,不满 之情立刻表现出来。他又说: “这里面有些已超出了我的要求……这是罪过啊,毫无意义。” 他一挥手把萨瓦里打发走了,颓然地呆在那里。梅纳瓦尔看见他回到书房,双 手反剪在背后。他该明白了,雷阿尔,已经卖身投靠塔列朗,玩弄了他,他也应当 明白,雾月政变那一班人都想通过这次谋杀来损坏他的威信,并永远地把他掌握在 手里。 波拿已下令把雷阿尔召回,雷阿尔来了。波拿巴恢复了平静,隐住了神色。他 冷冷地要雷阿尔从头报告事情的经过。他一动不动地听着雷阿尔歪曲辩解,不动声 色他说: “干得不错,” 他说完,拿起自己的帽子,回到自己的房间,几乎一整天闭门谢客。 处决当甘公爵,即使在那样的多事之秋,也是最重大的事件之一。它所引起的 震惊,其程度之深,可以从雷米扎夫人等人内心的悲痛里看出来,而这些人直到那 时是一直把波拿已看作当代的英雄与国家的救星的。 他的母亲和妻子约瑟芬都强烈地斥责他。他母亲说这是桩永远无法洗刷干净的 暴行,是他听从了那些急于盾污他的名声的敌人所出的主意。 拿破仑一言不发,自己关在房里思索这些可怕的话,毫无疑问,正是这些话后 来促使拿破仑抓住塔列朗在这出悲剧中所起的作用,把他狠狠地大骂了一顿。 约瑟芬在见到布里埃纳时,也表现出极大的悲愤。 布里埃纳前不久因涉及贪污案而去职,他得知当甘公爵去世的消息后甚为惊愕, 决定去马尔梅松找约瑟芬问个究竟。 “布里埃纳,”约瑟芬惊叫道,“多么吓人!多么野蛮!谁也不能责怪我,我 已尽了最大的努力,可是他根本不听。我抓住他的衣服,跪倒在他的脚下,他却粗 暴地推开我,吼叫道,‘管你屁事!’仁慈的上帝啊!我们会落得个怎样的结果?” “波拿巴要当皇帝,必然要除掉这个眼中钉。”布里埃纳怒道。 “当皇帝也不能无缘无故杀人!”约瑟芬气愤他说道,“可怜的当甘公爵!您 看,这是他临死前托人带给我的他的面像和一绺头发,谁见了不落泪!” 这时,许多已经开始靠拢拿破仑的保王党人,对这件事都表示愤怒。夏托勃里 昂出任法国驻伐累共和国的使节,正要动身,听到这件事后,立即提出了辞呈,并 暗中采取了反对拿破仑的态度。 这正是一切不为飞黄腾达的前程所迷惑,也不受拿破仑的恩遇所骗的保 王党分子都采取的态度。甚至拿破仑的许多友人也对这种科西嘉式的族间仇杀 大胆地表示震惊。有一句据说是富歇说的妙语(这看来很像,实际上很可能是弄错 了),恰如其分地概括了这些老辣无情的上流人士的普遍看法:“这件事比犯罪还 要糟——这是绝大错误!” 对杀当甘公爵一事,拿破仑在他成为废帝后写的遗嘱中仍有记叙。 在这篇遗嘱中,拿破仑对先前归罪于他的大臣们轻信口供或用心恶毒的种种说 法,一概撇开而自己承担了处决当甘公爵的全部责任: “在阿图瓦伯爵自己承认在巴黎养了60 名刺客之时,我下令逮捕并判决了当 甘公爵,因为这是法国人民的安全、利益与荣誉所必需的。我如果再处于类似的情 况下,还会照样行事的。” 对卡达社尔、皮什格鲁和莫罗以及其他被告的审判,一直拖延到拿破仑加冕称 帝后才举行。 在此之前,他们都被关在丹普尔监狱,皮什格鲁被捕之后40 天,即4 月6 日 的早晨,被发现死在监狱地牢中。 皮什格鲁是被人出卖而被捕获的。警官们找不到他的躲藏地点,就以10万克朗 诱使给他提供隐蔽场所的一个老朋友交出了他。这个家伙当场描述了皮什格鲁藏身 的房间,警察根据他的告发,利用假造的钥匙,在床上抓到了这位攻占荷兰的将军。 皮什格鲁被捕在2 月22 日晚间。 他经过十次审讯,可是一点没有供认,也没有牵连任何人,但是他的全部供词 使人料想,他一定是在审讯时大胆而公开他讲出来的。他说:“我在各位法官面前 的发言是符合真情和我国的利益的。” 人们默默地,然而又是几乎完全一致地,认为这是拿破仑的鹰犬们干下的勾当。 尽管在当甘事件之后作出这种判断是很自然的,但是看来情况并非如此。诚然,尸 体上留下了不象是自杀的痕迹,但是囚禁在附近囚室中的卡杜达尔却没有听见格斗 的声音。象皮什格鲁这么强壮的人,不大会那么轻地被攻击他的人所制服。因此, 更可能是:这位征服过荷兰的将军由于自己的不幸遭遇而心灰意冷,又不愿遭受公 开审讯的耻辱,便自行结束了已注定要毁灭的生命。 皮什格鲁刚死就告知了其他囚犯;他们既然全都认识他,谁也不信他是自杀— —他们当时该是多么恐惧! 对待莫罗不像对其他囚犯那样严厉。确实,即便宽待也不见得太平,因为他甚 至在狱中也受到士兵的崇拜和尊敦。连守卫他的也不例外。巴黎普遍相信,只要莫 罗胆敢向看守他的士兵发一声号令,那狱警队伍会立刻组成一支荣誉卫队,随时准 备执行为保障这位在霍亨林登战胜的将军的安全所必须的一切。或许正因为他受到 尊敬的对待,对于朝夕可见妻儿也尚满意,同时也因为他坚信对他的指控是不公正 的,他才似乎冷漠地顺从地忍受一切。 拿破仑称帝之后约十天,即5 月28 日,审讯开始。巴黎的轰动情况是以前任 何同类事件中都没有的。 审讯开始之日,司法官各通道人群簇拥得水泄不通的状况简直难以想象。审讯 历时12 天,拥挤状况持续了12 天,通过判决那天格外拥挤。第一流人士无不亟 愿到场。 审讯过程中迫使人们注意的最显眼的事实有二——其一是庭长对待囚犯的粗暴 态度;另一是莫罗的无辜。但是莫罗在最狡猾最巧妙的审问中,从未暴露任何破绽。 十分明显,他表现出对在伦敦策划的全部阴谋诡计一概不知。 事实上,在整个审讯过程中,人们没发现他同其余犯人有何牵连,诉讼中听取 证词的39 名证人中几乎没有一个认识他。他自己供称,被告人中他一个不识,也 全没见过。他的外表同他的内心一样平静,他坐在庭上好象一个为好奇而出场的人, 不象可能判处死刑的被告。 有一次开庭时发生了一件事,几乎产生了闪电的效果。莫罗的挚友勒古布将军 带着一个幼童突然闯入法庭,他把孩子举起来感情激动地放声高呼: ——“士兵们,看看你们将军的孩子!”这突如其来的行动使得在场的士兵全 体起立,不约而同地伸出双臂,这时,群众中喝彩声连连响起。人们对昔日的将军 仍然怀有深深的敬意。 宣判前一天开庭时,整个大庭都看到的波利尼烈克弟兄竟相表现的慷慨友爱之 情,更是深深地感动了大家。尤为感动人的是哥哥在供称他是独自外出,又是在白 天,不像迫切要躲避的阴谋分子之后,又增加的一段崇高言词——“现在我仅有一 个希望,当宝剑高悬在我们头顶,危及被告中数人的生存时,希望你们即使不念我 弟弟的无辜,也请姑念他的年幼而赦免他,让你们报复的全部重压都落在我身上吧。” 第二天,死刑判决宣布之前,茹耳·特·波利尼亚克先生向全庭致词说: “昨天我为我哥哥的发言深深感动,以致没能顾到作正式答复。可是现在我既 已完全平静下来,我向诸位先生恳求,不要考虑他为我着想的要求。我对这事提出 相反的、更加公允的意见,如果我们当中必须有一个成为牺牲者,如果还来得及, 救救他吧;——把他还给他眼泪汪汪的妻子吧;我是独身汉。 我同他一样能够从容赴死,——我太年轻,还未及尝到生活的乐趣,不会为失 去这种乐趣而惋借。”“不,不”,他哥哥喊道,“你的一生刚刚开始,应该受刑 的是我。” 上午8 时法庭成员退往会议室。审讯开始以来,听众不仅没有减少,反似日渐 增加,这天上午虽然一时还不会宣判,没有一个离开,生怕重新开庭时挤不进来。 通过死刑判决的有乔治·卡杜达尔、布维·特·洛齐厄、鲁西容、罗歇耳、阿 尔蒙·特·波力奈、夏耳·道西厄、特·里维埃、路易·杜各、彼各、拉若莱、罗 吉、哥斯特- 圣- 难维多、台维耳、加耶、若约、布班、勒默西厄、让·卡杜达尔、 勒朗和默里耳;而茹耳·特·波力奈、勒里当、莫罗将军、罗兰和伊赛仅仅各判处 两年监禁。 审判以后,全场骇然,消息迅即传遍巴黎。 最初,拿破仑觉得对莫罗判决过于宽容。他生气了,但很快就平心静气下来, 而且显得格外仁慈。他的军事上的对手拍卖完自己的财产后出发去了美洲。皇帝用 警察基金把他的财产高价收买下来;他把巴黎大厦赐予贝纳多特,赐给贝尔蒂埃格 罗斯布瓦庄园。 特别法庭判决以后,皇帝的妹夫、巴黎总督缪拉马上求见,恳求他赦免全体囚 犯,因为他看出,在他登基之初,赦免他们给他增添的荣耀要比处死他们对于帝业 增添的安全为多。但是他并未请求个别赦免任何人。 约瑟芬和雷米扎夫人也曾苦苦哀求拿破仑手下留情,求他赦免已经交给行刑队 的阿尔蒙·特·波利尼亚克。他开始拒绝接见被判处死刑的罪人的妻子。 “我一点也不想见她……保王党年轻的后代不乏蠢蠢欲动之徒,若不给予沉重 的教训,他们还会不断卷土重来。” 由于雷米扎夫人一再恳求,皇帝答道: “对这些人,您能得到什么好处是吗?要是他们是您的亲戚,您这样要求还有 情可原。” 他把她们一个个支走了。但又有一些人出面干预,如德·蒙泰松老太太,当年 波拿巴在布里埃纳军校上学时,她曾给他颁发过奖金,而且对他始终寄予极大的信 赖;还有就是塔列朗也出面说情。拿破仑态度软了下来。他在城堡的长廊上见了德· 波利尼亚克夫人,她扑倒在他的脚下。她十分漂亮,哭成泪人似的。拿破仑感动了, 把她扶了起来: “夫人”,他说,“您的丈夫是要我的命的。既然如此,我可以宽恕他。” 不过,他又补充一句,语气苦涩: “他们都是罪大恶极,这些亲王们对忠心耿耿为他们效力的人非但不与他们共 患难,却要危害他们的生命。” 尽管他同意赦免一些人,但他不愿大开恩泽,他减轻了六个罪犯的刑罚。 获得皇恩特赦的有布维·特·洛齐厄、鲁西容、特·里维埃、罗歇耳、阿·特· 波力奈、道西厄、拉若莱和阿芒、加耶。 判决于6 月25 日执行,即对特赦的人宣布之后两天。 乔治知道谣传他已获赦免,请求先死,以便让同伴知道他并没有脱离他们而苟 活。 卡社达尔的遗体被一个医生制成了标本,藏于实验室内。波旁王朝复辟后,他 的尸骨重又厚葬。 搞阴谋的人从来没有失败得象这次这么惨,也从来没有像这样完全落入敌人圈 套中的。 巴黎的街谈巷议有一句妙语,风趣地概括了这些人所搞的微不足道的行动,带 来的结果:“他们来到法国是想给它一位国王,而结果却给了它一位皇帝。”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