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美丽的迪夏泰尔夫人 仁慈的教皇在约瑟芬的额头涂满了圣油,却抹不去使她坐卧不安的嫉妒……当 她将全部的妒火倾泄在美丽的迪夏泰尔夫人那雪白的胴体上时,恼羞成怒的拿破仑 大叫:“……我受够了,我要摆脱这样的枷锁!……” 约瑟芬比任何时候都更加光彩照人,她已成为至尊的法兰西皇后。巴黎的贵妇 个个仰慕欣羡,甚至连许多王后都叹慕她令人难以置信的好运气。 然而,有一个人却让她焚心、忧虑,让她感到了皇后宝座下嘎嘎作响的震动。 那就是皇帝。 皇帝与美艳的贵妇们眉目传情,暗中幽会,这让她像纯情少女一样醋意十足, 她难以摆脱使她坐卧不安的嫉妒。 做了皇帝的拿破仑,在生活中拥有了许多女性。她们像花锦簇一般,点缀着皇 帝本已十分耀眼夺目的生活。 但在拿破仑心目中,德茜蕾的位置是没有能替代的。在他的加冕典礼上,他也 没有忘记给他这位初恋的情人以比其他尊贵的妇人更尊贵的位置。 加冕典礼事关重大,事先都进行了彩排。 当时,约瑟夫负责指挥加冕典礼,礼仪教师在旁协助细节。 一天,众人正在排练。拿破仑观看了皇后加冕仪式的预演。 当时拿破仑轻松地对卡罗利娜道: “对了,加冕那天,还可以让德茜蕾来在约瑟芬身后托手帕。噢,记着让她穿 浅兰色绸衣。 当卡罗利娜把这个消息告诉德茜蕾时,德茜蕾却沉人了痛苦的回忆。 德茜蕾依稀记得,在巴黎的那个雨夜,她就是身着一件蓝色晚服,闯进塔里昂 夫人家里,把酒杯摔在了约瑟芬的脚下,并冲出屋门的。她不知道拿破仑这个提议 想对她的纯情执著再次回味呢,还是更加深深地刺伤她的从来不曾愈合着的心创。 她干干地笑了几声,对卡罗利娜道:“别人都穿粉红色的,我穿蓝色合适吗?” 卡罗利娜诡诈地挤挤眼道:“拿破仑说穿蓝色衣服的你最美。他悄悄对我说, 他一直不能忘记你的。” 晚上,德茜蕾把这个消息告诉了贝尔纳多特。 贝尔纳多特气忿地道:“他分明是想让全天下的人知道你依然在深深地爱着他!” 德茜蕾安慰丈夫道:“你怎么想这么多。这又不是我们情愿的,现在谁又能违 抗他呢?你难道不知道我跟奥斯卡有多爱你吗?丈夫和儿子对我来说,比我的生命 还珍贵。不如这样吧,我佯称有病,不能参加不行么?” 贝尔纳多特亲了亲妻子。他知道妻子是位端庄贤惠的贞洁女人。他点头了。 但拿破仑并没有忘记这件事,不久,他派御医来探望德茜蕾。 御医诊视了德茜蕾一番后,笑道:“夫人身体很好嘛,托手帕没问题。” 德茜蕾忧郁地看着御医道: “如果我不能胜任呢?” 御医依然笑着道:“谁都知道夫人是位贤顺的人,不会做出有损贝尔纳多特元 帅不利的事情,不是这样吗,夫人?” 德茜蕾垂下了头。她自然听出了御医话内的锋芒,她点头答应了。 当天晚上,德茜蕾正安慰着丈夫时,一位仆人手捧一个精美小包送到了她的手 中。 她颤抖着打开了盒子。里面是一个精巧的红色皮匣子,皮匣子里面,是一个小 金盒,金盒里面放着98 枚金币和一封信,信中写道: “贝尔纳多特夫人:你在马赛给我的资助,那是我通向今天的第一步。 今天,我要偿付那98 法郎。十分感谢。拿破仑” 贝尔纳多特暴跳如雷,大声叫道:“他竟敢送给你金币!他要干什么! 羞辱我吗?” 德茜蕾眼里盈满了泪水。一个女人是难能忘记自己的初恋的,但同样难能在这 个局面下不让丈夫嫉妒的。 她搂住了大夫的发抖的身躯,缓缓道来:“你真傻,他的婚姻不幸福,该嫉妒 的是他,他就是不想让我们忘记他,你果然耿耿于怀。你看不到院外那些不三不四 的人么?富歇时刻在惦记着我们做出点违反他的事来,你果真想吗?只要我们美满 地生活,做点让步又怕什么,我永远都是你的妻子。你要记住这一点——永远是你 纯洁的小妻子。” 后来,贝尔纳多特在妻子柔软的臂弯中睡去了,而德茜蕾却一夜未眠。 她知道拿破仑可以对一万个人残忍暴虐,对她则除了不能娶她外,再也不会有 其他伤害的。她知道自己忘不了拿破仑,而拿破仑同样在心底给她留下了一块绿洲。 所以在后来拿破仑加冕后,她又背着丈夫,帮了拿破仑一次。 那是因为莱蒂齐亚不能忘记拿破仑对吕西安的刻薄,没有出席拿破仑的加冕仪 式。拿破仑对此很是恼火。德茜蕾得知这一点后,便在朱丽的一个宴会上,巧妙地 把莱蒂齐亚请到了一个密室。其实,莱蒂齐亚一向喜爱她的。 在舞会开始后,德茜蕾优雅地走到拿破仑的面前,轻轻地道:“陛下,可以请 步舞吗?” 拿破仑笑了,他站起身,搂住德茜蕾的纤腰道:“夫人,我不胜荣幸。” 拿破仑一边旋转着,一边在德茜蕾耳边喃喃道:“小欧仁妮,你永远都是这么 漂亮。这么清纯。你现在还好吗?还想听我吹的《马赛曲》么?” 说着,拿破仑真就轻轻地吹起了口哨。 《马赛曲》!德茜蕾心里永远忘不掉的曲子。这是她和拿破仑的《马赛曲》! 那个雨夜里,拿破仑——当时还叫波拿巴,把大衣脱下来,裹住她裸赤的双脚,那 情景已像烙印,深深地雕刻在德茜蕾心底了。她美丽的眼睛溢满了泪水,不由自己 地淌到了颊上。 拿破仑停止了吹口哨,悄悄地道:“小欧仁妮,别哭,我有能力使你获得一切 ——除了我。你千万别不快乐,那会令我心痛的。” 德茜蕾把思绪拉到现在。是呀,她不能获得他,他是属于别人的了。 她摇了摇头道:“我能跟你单独耽一会儿么?” “当然”,拿破仑顽皮地笑笑,用手指在德茜蕾腰间轻按了一下道:“连仆人 也不让听吗?” 德茜蕾仿佛又看到了年轻时期的拿破仑,不由破涕为笑道:“不能,要单独的。” “好好!只要小欧仁妮笑了,一切都好。” 德茜蕾把拿破仑带到了密室门口,推开门道:“不是我想单独与你会面,而是 另一个人。”说完,把拿破仑推进了屋子,反手又关上门,自己又回到了舞会。 就在那间密室里,拿破仑拥抱了自己的母亲莱蒂齐亚,而且与母亲融洽在了一 起。拿破仑非常敬爱自己的母亲,能在一个很合适的环境与母亲重新和好,是他非 常想的。 德茜蕾做到了这一切。德茜蕾不记前嫌,一如既往地善待他,帮助他。 由此令拿破仑十分敬重她,同时也给了德茜蕾极大的恩惠。这恩惠除了金钱外, 对她丈夫的诸多违反旨意行为,也采取了宽容的态度,并且亲封贝尔纳多特为汉诺 威总督,圆了贝尔纳多特想自己拥有一片国土的梦。 赢得了至高无上权力的拿破仑,也赢得了无数美艳绝伦的女人。她们像敬仰上 帝一样崇拜他,挚爱他,同时也爱着他的金钱。称帝之后,拿破仑在宫中又开始放 纵自己了。 7 月14 日,拿破仑在巴黎荣军院颁发荣誉勋位十字勋章,荣誉勋位团是最近 新建起来的。 那一天,皇后穿着布满银星的玫瑰色罗纱长裙同皇帝一起来的,优雅超群,楚 楚动人,随行人员在她光彩之下,一个个黯然失色,无地自容了。嗣后,皇后即取 水路去埃克斯一拉一夏佩勒。拿破仑则返回布伦,在整整一个月内,他马不停蹄, 车不歇轴,忙于视察各港口和海岸炮台。而后到埃克斯与约瑟芬会合。德国的亲王 们一个个都来参拜皇帝皇后,为他们在莱茵区的劳苦功高的旅行洗尘。这时候,拿 破仑又节外生枝,闹出了一出昙花一现的风流韵事。 德·沃代夫人,由马尔梅松前房东勒库特·德·康特勒的推荐,被任命为宫廷 贵妇,后来成了约瑟芬的朋友,此次她奉命陪皇后到埃克斯。由于前世姻缘作美, 她成了一个大美人,满脑子点子,而且好惹是生非。旅途中宴请频繁,天天都是盛 大节日,德·沃代夫人打扮得花枝招展,令人心醉神迷,成了吸引皇帝目光的头号 美人,她施展魅力居然不费吹灰之力。拿破仑平日与女人在一起颇觉拘谨,对她的 主动进取十分敏感。他同她开玩笑,对她稍添亲热。便趁机大肆撩拨。 回到巴黎后,她竟敢当着皇后的面放肆,使约瑟芬睁大了眼睛。更有甚者,她 越发贪婪、苛求。这正是拿破仑厌恶的怪脾气。从杜伊勒里宫到奥特伊文人区,德· 沃代夫人以宠妃自居,大摆阔气,大捞油水,应邀来访的人大摇大摆地求见她。 她很快债台高筑。她不仅卖弄风骚,而且好争风吃醋。拿破仑两次支付了她递 给他的帐单。但由于德·沃代夫人再次求见,拿破仑已识破她的用意,便命令迪罗 克回绝了她: “我没有这么多钱,也没有这么容易上当,购买如此昂贵的东西,市场如此广 大,她可以找到五花八门的东西。” 拿破仑说:“多谢德·沃代夫人对我的好意,从此别提德·沃代夫人的名字。” 德·沃代宫廷贵妇于是采取并不很高明的生财之道,以自杀相威胁,事先则把 要自杀的决定写进一封感人的信里,并有意让皇帝知道,皇帝连忙派拉普火速赶到 奥特伊文人区。皇帝的侍卫官气喘吁吁赶到那里一看,只见她正同男朋友们围坐一 桌,脚踩绿色地毯,海阔天空瞎扯一气呢。拉普回来禀告皇上,拿破仑当即撤销了 她的贵妇资格,禁止她在杜伊勒里宫抛头露面。 德·沃代夫人何许人也?不过是一个匆匆女过客,一道飘忽而至的阴云。 在拿破仑的心目中,早已另萌新欢,日益倾心于另一位佳人,这可能是自第一 次意大利战役以来最使拿破伦倾倒的美女。 迪夏泰尔夫人正当20 芳龄。她极尽风流艳丽,可谓天香国色。身段苗条,一 头金发,鹰嘴鼻子,稀有的蓝眼睛,肩、腕、髓、踝、腰身,曲线娇柔婉转,媚态 动人。她头脑灵敏,文采绮丽。她能歌善舞,不亚于真正的演员,弹得一手好竖琴。 她善于逢场作戏,引人注目,也善于倾听对方讲话,善于耐心等待。还善于隐瞒自 己的真实印象。她外表开放而内心却很严肃,表面温柔而实质却很坚强。她能见风 使舵,参与阴谋诡计,也能厚颜无耻进行造谣中伤。作为女人,她同宫廷中所有的 女流一样。女人们要保持自己的地位,捍卫自己的利益,就得不择手段。 她出身平民百姓,幸而养成上流社会彬彬有礼的习惯。而且,她懂得人情世故, 她的这种本能比良好习惯更能感召你,让您就范。 她的丈夫迪夏泰尔先生,身兼国家参事和造册总管,颇得拿破仑器重。 他的职责平淡无奇,工作默默无闻,但却于得异常出色,服务极其周到。他是 帝国行政机构框架的铸造者之一。但由于年事已高,加之工作劳累,他对情欲已渐 渐冷漠了。同一个如此年轻妻子在一起,他简直成了一个小老头,而且几乎成了老 老头了。 拿破仑从执政府后期就开始同她亲近了。在圣克卢宫,执政曾在那里邀请过迪 夏泰尔一家。贡斯当叙述说,为了骗过约瑟芬的疑心,波拿巴待全宫廷入睡之后, 才与他的女朋友相会。 “他小心翼翼地到了偷偷摸摸的程度,为了穿过两间套间的通道,他穿着睡裤, 连鞋子,甚至拖鞋都不穿。” 有一次,贡斯当等到天已破晓,可他主子还没来。他怕丑事败露闹出一场风波, 便去叫迪夏泰尔夫人的贴身女当心。五分钟后波拿巴来了,他大吃一惊,因为他发 现约瑟芬的一个使女在十字走廊上窥视这里的动静。贡斯当立即上去警告这位好管 闲事的女人,要是她走漏一点风声,就立即把她赶出去。 为了防止其他意外,执政让仆人在爱丽舍田园大街附近的寡妇街租了一栋房子, 他与迪夏泰尔夫人经常在那里幽会。 帝国成立之后,宫内增添职事;拿破仑册封迪夏泰尔夫人成为八个新的后宫贵 妇之一。这样,迪夏泰尔见她就更方便了。 少妇迪夏泰尔夫人没有陪同去莱茵区旅行,但皇帝一回巴黎,对她亲密如故, 而且益发如胶似漆,难舍难分。 在他们第一次于毗邻皇帝办公室的小密室里幽会以后,拿破仑和迪夏泰尔夫人 立刻感到,他们天生就是能在床上默契行事的一对,于是,他们尽情享受那其中的 甘美…… 约瑟芬刚开始时一无所知,这时她正处于新的惶恐之中,因为拿破仑的家庭对 加冕典礼上约瑟芬的加冕仪式持反对意见,约瑟夫大声反对,甚至宣称有必要离婚。 尽管拿破仑极不耐烦地拒绝了这个建议,约瑟芬还是着实受惊不小。而且,她原先 甚至认为她的儿子欧仁爱这个女人,并且对她关怀备至;认为这个女人也爱着她的 儿子。当时,她显出自己是个善良的母亲,对迪夏泰尔夫人表现得十分友好,逢人 便夸奖她的品质。 直到拿破仑及宫廷里的人到枫丹白露迎接教皇时为止,约瑟芬一直存在着这一 幻觉。然而到了枫丹白露,她发现皇帝身上产生了一种特殊的变化。 拿破仑对后宫贵妇很温存、很亲切、甚至有些风流。这底下是不是掩藏着什么 私情呢? 约瑟芬的怀疑首先落在内伊夫人身上,她严厉地对待她,高做地望着她,不跟 她说话。这位元帅夫人在遭到康庞寄宿学校时的朋友奥但丝的斥责时,为自己的清 白辩护。的确,皇帝似乎注重到她,但只对她说些无动于衷的话。 况且,她害怕皇帝,只是简单地回答他的话语。 她把奥但丝的探索引到迪夏泰尔夫人身上,这时,母女俩才如梦初醒。 迪罗克对迪夏泰尔夫人毕恭毕敬;拿破仑积极参加妻子举行的招待会,那是因 为这些招待会能为拿破仑提供与那位宫廷贵妇单独见面的机会。每当轮到迪夏泰尔 夫人陪同约瑟芬去看戏时,拿破仑才到剧场里来与皇后呆在一起。 如果拿破仑坐在桌前玩牌,他几乎总是指定马雷夫人、迪夏泰尔夫人和雷米扎 夫人与自己一拨。约瑟芬坐在沙龙的另一头,同几位达官贵人漫不经心地聊天;她 痛苦地望着皇帝。皇帝滔滔不绝他讲着话,好像很高兴。 这些花招激怒了约瑟芬,尽管她的女儿和雷米扎夫人一再劝告她要小心从事, 她不久之后还是在圣克卢轻举妄动,险些毁了自己。 拿破仑住在底层的那套朝向花园的房间里,套间的楼上,像在杜伊勒里宫一样, 他为自己准备了几个房间,他禁止任何人走上通向这几间屋子的楼梯。 一天早上,皇后下楼来到聚会的沙龙。 当她在沙龙里被一群人簇拥着的时候,她发现迪夏泰尔夫人悄悄地溜了出去。 十分钟后见她还没有回来,皇后气得直发抖。她转过身对德·雷米扎夫人说。 “我要去澄清我的猜疑。你和其他人就待在这里。如果有人间起我来,你就说 皇帝把我叫去了。” 一刻钟后,她哭丧着脸,踉踉跄跄地跑了回来,让德·雷米扎夫人一起去她的 房间,她凄惨地大叫了一声: “一切都完了。”说着,她随手关上了房门。“我的预见完全被证实了。 我去皇帝的办公室找他,可连人影都没有。于是我蹬上了通往那个密室的暗梯, 发现门被锁着。我把耳朵贴在锁眼上,听到了拿破仑和迪夏泰尔夫人的声音,便拼 命地敲打着房门并自报着姓名。你可以想象得出我弄得他们狼狈极了。过了好一会, 房门才打开,里面只有他们俩人,乱糟糟的,一切都明白了。我也知道当时应该冷 静些,但根本不可能,我破口大骂,迪夏泰尔夫人开始哭了。拿破仑气得发疯,我 差一点没有逃脱他的辱骂。直到此刻,我浑身仍在哆嗦,不知道将要发生什么可怕 的事了。” 德·雷米扎夫人记起了皇帝对她说过的那番慷慨激昂的话,于是想给约瑟芬出 个好主意。 “你现在赶快回到陛下那儿去”,她说。“尽可能用你的温情来平息他的怒气。” 皇后顺从了。 德·雷米扎自以为处事得当,便回到了沙龙,看见了仍未完全平静的迪夏泰尔 夫人,她刚刚进屋。 正在这时,一阵怒吼声打断客人们的谈话。只听到皇帝在大发雷霆,皇后则嚎 啕大哭。各种撞击声、耳光声、以及家具和玻璃的破裂声仿佛是在向宾客们宣告, 酝酿了几个星期的这出戏总算隆重地揭开了帷幕。 迪夏泰尔夫人脸色铁青地站起身,唤来她的马车,启程回了巴黎。而其他人则 迟迟不肯离去,为耳闻目睹了这场可对儿孙们细细描述的丑闻而暗自庆幸。 在上述事件发生之后,宫廷上下沸腾起来了。大家各持己见,互不相让。 缪拉夫妇袒护着迪夏泰尔夫人,雷米扎夫妇站在皇后一边,梅尔夫人则两边讨 好,皇帝的姐妹更是毫无顾忌地散布着谣言。整个宫廷一时陷入议论是非之中,各 种流言蜚语纷至沓来。亲王们四处探听,侯爵夫人们像看家婆似地搬弄是非,元帅 们整天论长道短……拿破仑本人为了去砸碎皇后房里的花瓶,甚至还放弃了进攻英 国的计划…… 当皇帝稍微平静一些后,他走到还在抽泣的约瑟芬面前。 “你不仅妒嫉,还监视我,我受够了。我要摆脱这样的枷锁,从今以后,听取 从政治上着想的劝告:娶一个能给我生儿育女的女人。”他说完这番话后,就离开 了约瑟芬。并派人命令欧仁回来料理他母亲离宫的事宜。 当欧仁来到拿破仑面前时,拿破仑对他宣布了离婚的决定,还笨拙地谈到“赔 偿”的问题。欧仁听到这个决定时的表现,确实像个勇敢的男子汉。 “当这样的灾难降临到他母亲的头上时,他不接受任何东西。母亲退隐时,他 要跟着母亲,那怕是回到马提尼克岛去;为了安慰母亲,他将牺牲一切。” 皇帝不动声色地、恶狠狠地听着他说,然后一声不吭地把他打发走了。 大家都以为约瑟芬这下完了,所以她的朋友中没有一个人敢为她说话,连奥但 丝也不吭声了。奥但丝的丈夫对她很不公正,母亲要是离婚,就等于解放了她。她 几乎也希望母亲离婚了。 奥坦丝对来巴黎告诉她这件事的雷米扎夫人说:我也不能干预此事,因为我的 丈夫确实禁止我采取任何行动。我的母亲太失策了,她将失去皇后的金冠;不过, 至少,她可以得到休息了。啊,请相信我!还有更加不幸的女人呢! 雷米扎夫人不敢追问这个暗示指的是什么,因为奥坦丝从来不诉苦,也不愿别 人为自己打抱不平。 “此外”,奥坦丝补充道,“倘若这件事有调解的可能,那就只有我母亲用温 情和眼泪对波拿巴施加影响。必须让他们自己去解决,我们避免介入他们的争吵。 我劝您不要去圣克卢,何况迪夏泰尔夫人点了您的名,认为您进行了挑唆。” 可怜的奥坦丝有一双温柔的眼睛,她是明智的。经过各种各样的考验,她成熟 了。 果然,约瑟芬的忧伤情绪,默默顺从,平息了拿破仑的怒气,他感到后悔,然 而,使他后悔的更重要原因,也许是波拿巴一家欣喜若狂的劲儿,他们到处散布说, 把这个克里奥尔女人赶走是他们多年来不懈努力的结果。他们这样糟踏约瑟芬,激 怒了拿破仑,使他又站到约瑟芬的一边。天平的轻重两端一下子换了个位置:他不 离婚了。 “怎么能因为我成了大人物,就把这个善良的女人赶走呢?”拿破仑对罗德雷 说,“如果我入狱或流放,她会跟我共同患难的。难道我飞黄腾达了,就把她赶走? 不,我不能这么做。我有一颗人心,我不是母老虎。她将来去世后,我可以再结婚, 会有孩子的。但是,我不忍让她遭受不幸。” 一天晚上,拿破仑把约瑟芬搂在怀里,对她说,一切都变了,他要把她留下。 可是离婚对他确实有利。 “然而”他说,“我没有能力下最后的决心,如果你显得过于悲哀,如果你对 我一味顺从,我就觉得我永远没有勇气迫使你离开我……” 教皇终于决定来法国了,所以拿破仑说完这番话后,就请约瑟芬准备好参加加 冕仪式。她将和拿破仑一起加冕,加冕就意味着她“得救”。她此时此刻一定高兴 得发抖……终于,她松了口气,可以松弛一下,可以不必过分担心地考虑将来了。 由教皇加冕成为法国的皇后,谁能使她从即将登上的顶峰上掉下来呢? 然而在这场混乱中,迪夏泰尔夫人占了上风。为了同她重温旧梦,皇帝简直像 个毛手毛脚的小伙子,做出许多荒唐事来。一天晚上,他在迪罗克的伴随下同她一 块在维里叶散步,突然听到一个过路人的脚步声。他担心同情妇幽会的丑闻又会传 出去,便赶紧朝着不远处的一堵墙奔去,爬过墙跳进了一座花园。“他从高高的围 墙往下跳,”奥坦丝说,“真不怕摔断了筋骨。” 加冕典礼之后,一连几天全是庆祝活动。在战神广场举行的庆典上,皇帝向部 队颁发了带鹰饰的勋章;在歌剧院的庆典上,元帅们为皇帝和皇后举行了舞会;此 外,还在元老院、立法会议所在地、国防部、市政府举行了庆祝活动。在这些活动 中,拿破仑不怎么遮掩他对迪夏泰尔夫人的关切,他与约瑟芬又开始了纠葛。 一天晚上,在一次有各国君主参加的大型宴会。为了打消皇后的疑虑,拿破仑 对她表现出异乎寻常的亲近和殷勤,这反而引起了皇后的警觉。 她一言不语,用眼角的余光窃视着人,揣测着隐藏在这般温情背后的意图。然 而,拿破仑甚至亲自从侍从的手中接过盛满食品的盘子,放在她的面前。 她惊呆了,不自然地笑了笑以示谢意。”然后起身走到沙龙的一个角落里坐下, 细细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她清楚,”德弗尔说,“如此温柔的表现只不过是一 种掩饰淫欲的屏障,用不了多久,拿破仑就会在一条撩人的裙子周围转悠了……” 她一点儿也没弄错。皇帝自以为摆脱了约瑟芬,便站起身来转了一圈,尔后在 朱诺夫人和迪夏泰尔夫人中间停住脚步。迪夏泰尔夫人正伸出手去接一个盛满橄榄 果的盘子。 皇后戒备地瞪着眼睛,看到拿破仑抓过盘子递给一个女伴说: “您晚上不应吃橄榄,这有损于您的健康。” 随后,他向领座的女宾俯下身去: “您呢,朱诺夫人,您不吃橄榄?您做得对。您没有学迪夏泰尔夫人的样就做 得更对啦,因为她的一切都是无法模仿的。” 他含情脉脉他说着这些话,那目光看得迪夏泰尔夫人的脸都红了。她垂下细腻 的眼睑,没有吭声。尽管皇后什么也没听见,她依然猜到了一切。她没有明智地不 予理会。她非得问问朱诺夫人。 于是,第二天便邀请朱诺夫人一起吃午饭。 “皇帝昨天晚上看上去情绪不错,他是不是在和你谈起你的西班牙之行?” “是的,夫人。他和我谈到了我的衣着,和作为一个上等法国女人所应有的责 任。这种事皇帝陛下以前好象不太关心。” 皇后又装着温不经心地问到: “那么和迪夏泰尔夫人呢?也在谈论女人的梳妆吗?” “不,夫人。他对她说……让我想想看……说晚上不应吃橄榄忽然,约瑟芬尖 声嚷着: “既然他给她忠告,那么也应当告诉她,长着这么一个长鼻子,还装罗克斯拉 娜(土尔其苏丹苏莱曼二世的宠妃)真是可笑! 说罢,她激动地朝壁炉台走去,气冲冲地拿起一本詹里斯夫人刚刚出版的描写 拉瓦里埃小姐的小说。 她把小说递给朱诺夫人,说:“这是一本使所有骨瘦如柴的金发女郎入迷的坏 书,她们自以为都是夭生的宠儿!总会有办法对付她们的……” 在饭桌上,约瑟芬时而诉苦怨,时而咬牙切齿,时而又大声地拟定复仇计划。 朱诺夫人享用了一顿倒胃的午餐。 在吃甜食时,约瑟芬突然哭了起来。 她呜咽着:“我想起了皇帝十几天前去我的房间找我……我们度过了美好的一 夜……他既温柔又热烈,简直象个痴情的中尉接着,她还不知羞耻地把拿破仑和她 一起在床上干的事细细描述了一番。朱诺夫人先是膛目结舌,转而又专心致志地记 下了每段情节,以便能在里斯本沙龙里大出风头…… 这次,雷米扎夫人仍然试图消除约瑟芬的妒意,但是白费力气。皇后让她写了 一封由她口授的言辞恶毒的匿名信,这位后宫贵妇后来烧掉了此信;但声称已把信 寄出。皇后派人监视皇帝晚上常去的寡妇街那所金屋藏娇的房子。她为了侦探,不 惜屈尊利用仆人和商贩。 约瑟芬又开始对皇帝大哭大闹。她宣称要禁止迪夏泰尔夫人进入自己的房间。 拿破仑知道此事后,非常恼火地把德·雷米扎夫人召去。 “她对我们俩人都不信任,并在监视着我们。我简直时刻处于她的密探包围之 中,你为什么不能制止她呢?这等于是给她助了一臂之力。你必须如实回答我的问 题,否则我就拿你问罪。” 德·雷米扎低下了头,他继续说: “我知道皇后认为我在恋爱,有了一个宠妃。可实际错了!爱情和我这样的人 没有缘分!政治左右了我的一切,在我的内心里不存在丝毫对女人的占有欲。她们 葬送了亨利4 世和路易14。我的职责远远比那些公子哥儿们重大。今天的法国人决 不会容忍他们的君主流连往返于烟花柳巷,以及为情妇们封号晋爵。” 尽管拿破仑有所抵制,但他依然受到聪颖、精明的迪夏泰尔夫人的潜移默化的 影响与吸引。 2 月底,拿破仑和他的妻子、情妇及宫女在马尔梅松逗留了几天。他在那里更 是目中无人,毫不遮掩,放肆到了极点。女眷们穿着袒胸露臂的衣裙,都快冻僵了。 可是皇帝虽然非常伯冷,倒似乎并无寒意。他不顾旁人议论,接连好几个小时同迪 夏泰尔夫人在花园里散步;萨瓦里夫人有时伴随他们。 约瑟芬从自己的房间里看着他们在小径上走过。她再也不敢抱怨,但她忧郁的 神情、明显地表露了她内心深深的痛苦。但她宁愿相信皇帝对她说的“这是一时的 心血来潮。”并刻记“你越找麻烦就越激起我的思念,你要是不予理会,持续的时 间反而更短。” 但不久,皇帝对迪夏泰尔的兴趣渐渐减弱了。这一方面是被约瑟芬的痛苦所打 动,正象他所说,他不能长期忍受“拉长的面孔和充泪的眼睛。”更重要的是因为 他感到迪夏泰尔夫人野心勃勃。他不堪忍受由别人来指使他的行动。 “我真正的情妇”,他曾说过。“是权力。我历经干辛万苦才征服了她,别说 让人将她夺走,就是有谁不怀好意地瞟她一眼,我也会觉得无比的心疼。” 弗雷德里克·马松说“拿破仑隐隐约约地感到有人想占据他手中的权力”。不 过,迪夏泰尔夫人很精明,她摸透了他的性格,从不开口索取任何东西。 她苦费心计,甚至拒绝了情夫的礼物。 一天,拿破仑派人给她送去他的肖像和光彩夺目的钻石。她把肖像留下,却将 钻石退了回去,“感到这样似乎大见外了。” 这种无私的胸怀使皇帝大为感动,因而差一点上了她的圈套。 首先,他任命迪夏泰尔夫人为宫中女官,“尽管她的身分与此极不相符,她的 家庭也和拿破仑家族无任何沾亲带故的关系。”其次调他还时常专心致志地聆听她 的一些意见。正是靠着迪夏泰尔夫人在拿破仑耳边的吹风,缨拉——她的保护人, 才得以晋升为亲王大元帅成为尊贵的殿下…… 然而,拿破仑总算看清了他的情妇的计谋。 “她想”他有一天说道,“和我平起平坐,我照常给她写情书,然后让迪罗克 向她宣读,因为我无意看到它们象其他君主的情书一样被印发及用来造谣。” 当拿破仑证实他的情妇欲成为“宠妃”和他共享皇权时,便决定同她分道扬镳。 他为此使用的方法极令人惊奇:向约瑟芬求援。德·雷米扎说道,“拿破仑承认他 确实误入情网,不过现在已经结束了;他感到有人想驾驭他。 他但白,迪夏泰尔夫人向他提出了很多坏主意;接着,他又对皇后许下了动听 的诺言,并祈求她帮助割断已使他厌倦了的情丝。……” 委托妻子出面来摆脱情妇的主意简直是太荒谬了,可约瑟芬却对此毫不介意。 “皇后”,德·雷米扎夫人说:“一点儿也不记旧仇。拿破仑的回心转意对于 她来说是公正的,当她看到危险的障碍已经除去,怒气便也随之消失了。摆脱了忧 虑的皇后显得雍容大度,对皇帝丝毫不严厉,而是像往常一样轻易地原谅了他。” “她不愿让这件事闹大,并向丈夫保证,如果他改变对迪夏泰尔夫人的态度, 那么她也作出相应的让步,尽可能把那个女人留下,将这件让世人耻笑的丑闻遮掩 起来。” 皇后随即把宫女叫去,心平气和地向她宣布,她丈夫从此再也不想上她的床榻 了。 “至于你,”她补充道:“假如不再用你那放肆的举止去引诱他的话,我将不 胜感激。皇帝要我向你转告,他对你自以为很拿手的调情逗乐的举止也不再感兴趣 了。” 迪夏泰尔夫人没有争辩。“她表现得”,德·雷米扎夫人说,“镇定自若,冷 静地回答说不值得被授于这番警告。她在一双炙人的目光面前不卑不亢,那冷静沉 着的姿态说明,她对那刚刚断绝的情分并不吝惜。” 至于拿破仑,他对此事的态度再次表现得缺乏涵养,让我们来听听德·雷米扎 的叙述: “皇帝生怕沾上遭迪夏泰尔夫人冷落之嫌,因而有意识地让人相信,他在这场 爱情纠葛中一直占有主动。他对迪夏泰尔夫人甚至取消了起码了礼节,不再理睬她。 每逢谈起她时也显得轻描淡写。他直率得近乎露骨,对自己朝三暮四的爱情丝毫不 加掩饰。他为曾经坠入她的情网而感到羞愧,因为这等于承认他一度屈服于超越自 身的力量。” 迪夏泰尔夫人为此十分伤心,但是她一直没有责怪他。他不是主子吗? 她崇拜他,一直爱着他……不久之后,皇帝就被她的胸怀所感动,他想方设法 请求原谅。他们又重叙旧好,晚上,拿破仑依然穿着市民的服装、戴着市民的帽子, 乘坐由塞扎尔驾驶的、没有徽盾标记的马车私访好家。 一次,皇帝在缨拉和贡斯当的陪同下又微服夜游。他在那个少妇身边呆了那么 长时间,以致坐在车里的两位心腹在百无聊赖之际,担心起来;他们怕人有暗害皇 帝。皇帝的生命安全经常受到威胁,所以有可能怀疑落入了圈套。后来,缨拉看到 天色已明,实在忍耐不住,就跳下车去。他刚抓起敲门锤,门就开了。拿破仑走了 出来,吃了一惊。缨拉道了歉,说出了他的担忧。 “真幼稚!”皇帝说,“你们有什么可担心呢?无论我在哪儿,同在家里有什 么不一样?” 这种交往相当隐秘,不让约瑟芬知道。迪夏泰尔夫人对那些优厚的待遇仍然不 屑一顾,她不接受拿破仑的任何赏赐,连钻石都不收。她的丈夫为皇帝尽忠效力, 皇帝后来按照他的才干提升了他;迪夏泰尔夫人甚至没有为此谢恩。在失宠的时候, 如同在得幸的时候一样,她总是以自己的风采与美貌给杜伊勒里宫增色生辉。她不 是拿破仑最宠爱的情人,但她是他有理由最器重的女性之一。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