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亚历山大的微笑 在埃尔雷特,拿破仑与亚历山大第二次握手,望着雷霆大发、举止粗暴的拿破 仑,沙皇英俊的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塔列朗从这微笑中看到了埋葬拿破仑帝 国的浓烈杀机…… 拿破仑对歌德说:“我的幻想是,你们会怀念我。” 尽管西班牙的情况看起来越来越糟,拿破仑还是将他的注意力暂时转到了东方。 普鲁士和奥地利似乎都很不安份,这是因为他曾毫不留情地凌辱了它们;这一点拿 破仑知道。但这正是他那时既定的政策,他本来就是希望与沙皇联合共同胁迫这两 个国家就范。 在西班牙起义发生之前,已有迹象表明奥地利对两年前的战败之耻仍耿耿于怀, 正暗中作再战的准备。拿破仑注意到了这种危险,便于1807 年8 月12 日指示其 新任外交大臣香巴尼(他刚刚接替了塔列朗的职务)审慎措辞致函梅特涅就奥地利 备战一事提出警告。不过,拥有20 万人马的大军团此时并未遣散,而是分为6 个 军区依旧占领着普鲁士和波兰: 1.达武司令部设于华沙 2.苏尔特司令部设于什切青 3.莫蒂埃司令部设于布雷斯劳 4.维克托司令部设于柏林 5.贝尔纳多特司令部设于汉堡 6.布律纷司令部设于汉诺威 总司令部由贝尔蒂埃领导设干柏林。达武驻华沙离奥地利边界最近,他曾就从 维也纳了解到的敌情向拿破仑发出过警报,但拿破仑对这一危险却宁可信其无。 1807 年10 月13 日,他写信给达武说: 与奥作战的谣传是荒唐无稽的。你的言词务必尽可能平和,千万不要提及“战 争”。你要把奥地利军官当朋友一样看待。 这颇像是一种驼鸟政策,但拿破仑却以为单凭实力外交即可不战而吞并整个伊 比利亚半岛,而大军团仍可留在东欧吓唬奥地利。这一决定导致拿破仑犯下了平生 第一大政策、战略错误。至1808 年3 月,尽管拿破仑已将8 万大军源源不断地开 进了西班牙,但在东部德意志仍驻有30 万人的大军团。 他写信给其在那不勒斯的兄长约瑟夫信吹嘘道: 在马德里方圆75 英里的范围内有8 万兵力,朱诺在葡萄牙还有3 万人。…… 尽管如此,我却未从大军团抽调一兵一卒,在波兰和奥德河上我仍握有30 万大军。 但是随着西班牙局势的突变,拿破仑感到必须动用这个大军团的力量。 但其前提是必须奥、普两个国家在没有军事压力的情况下也不敢妄动,于是, 拿破仑决定再次向遥远的莫斯科盟友寻求支持。 自从提尔西特会晤后,拿破仑便一直唆使亚里山大帮助他一同实现征服东方的 计划。1808 年2 月2 日,他写信给沙皇。在信中他首先祝愿俄国光荣显赫,势力 扩张,并建议沙皇征服芬兰,接着就往下写道: “由俄国人、法国人,也许加上几个奥地利人组成一支5 万人的军队,取道君 士但丁堡挺进亚洲的话,不待到达幼发拉底河,英国就会在我们欧洲大陆面前战栗 屈膝了。我已经在达尔马提亚准备就绪。陛下亦已在多蹈河作好准备。如果我们达 成协议,一个月后,军队就可以开到博斯普鲁斯海峡。…… 5 月1 日,我们的军队就可以到达亚洲;陛下的军队同时也可以到达斯德哥尔 摩。那时英国人在印度一带受到威胁,在地中海东部沿岸又被赶走,这一连串事件 造成紧张气氛,压力很大,他们非垮不可。” 拿破仑极力怂恿实行这个计划是有几个原因的。英国的继续反抗使他恼火,因 而他想在东方动起手来,把英国吓得屈膝投降。 同时,他又想恢复同亚历山大相互关系的和谐。因为事实上提尔西特那种如醉 如狂的和谐乐曲,曾几何时,就因彼此不协调而遭到破坏了。亚历山大没有从多瑙 河沿岸各省撤军,拿破仑也就拒绝撤出西里西亚。到了1807年底,巴黎提出正式建 议:如果俄国继续占据多瑙河沿岸各省,西里西亚就应该由法国处理。这样一来, 由于斤斤计较,唯恐利益不均,磨擦就增加了。 在提尔西特时展现于亚历山大眼前的灿烂前景,于是被这种下流讨厌的讨价还 价弄得黯淡无光。对这样的讨价还价,亚历山大愤然加以拒绝。为了挽回这一错着, 拿破仑写了上面引的那封甜言蜜语的信,沙皇细续起来,不禁放声叫道:“啊,这 才是提尔西特的语言啊。” 他这封信怂恿沙皇在两个地方大举进攻:一是征服芬兰,一是入侵波斯和印度。 光是前者就要俄国费很大力气。尽管亚历山大保证永远尊重芬兰的政治制度和社会 习俗,那个令人很感兴趣的民族却仍坚决抵抗。拿破仑也一定知道当时俄国的兵力 不足以入侵印度。他怂恿亚历山大在两处大兴师旅,势必使瓜分土耳其这件事暂缓 进行。他要在瓜分中捞到最大的一份的话,拖延完全对他有利。俄国军队已经在多 瑙河沿岸准备就绪了,可是他自己还未做好充分准备。 暂时就以快要东征的远景来哄住沙皇吧。正当俄国军队迅速侵占芬兰的时候, 拿破仑千方百计要征服西西里,并使西班牙沦为藩属。他高瞻远瞩,把伊比利亚半 岛仅仅看作一个有用的基地,从这里可以进行征服东方这个更伟大的壮举。 1808 年5 月17 日,他写信给海军和殖民大臣德克雷说:“从印度来的消息 不多。英国在那里经济非常困难;[从法国派去的〕远征军一到,那个殖民地就要 一垮到底的。我越考虑这一步骤,就越觉得这样做没有什么不便之处。”两天后, 他又写信给缨拉说,一定要筹集款项,让海军在西班牙各个港口作好准备:“我非 要船舰不可,因为我立意在夏季未来个猛然一击。” 但西班牙并不是乖乖地供应法国的舰队,而是狠狠地吃掉法国的陆军,因此更 有必要同沙皇协调一致。拿破仑不但希望获得确实保证,再慢一点动手瓜分土耳其, 而且要箔制住奥地利和德意志。 奥地利看到拿破仑处于困境,正加紧组织军队;德意志听到西班牙起义的消息, 也群情激奋,暗潮怒涌。处于潜伏状态的德意志民族意识已有觉醒的征兆。 1808 年初,那个曾一度提倡四海一家的哲学家费希特,在法国战鼓声声入耳 的柏林,作了题为《对德意志民族的演说》的讲演,详细说明,一个不惜任何代价 争取自由的民族,其力量是压不倒的。 这位哲学家讲演的主题,现在西班牙人民已经用鲜血来加以阐发了。无论是思 想家也好,士兵也好,听到拜兰和萨拉戈萨的故事,都深深感动。 当时普鲁士正由于施泰因的努力,开始了一种新的市民生活。这位伟大政治家 得到国王重用,简直独揽民政大权。他实行了最激烈的改革,1807 年10 月,解 放农奴的敕令在梅默尔颁布了,宣告废除奴隶制及其一切贸易垄断,使那古老的封 建社会注入了新的活力,又奋发起来。 城市自治给市民增添了热情和生气。军队“应该使全国精神力量和物质力量合 为一体”这一原则,也由军事组织者沙恩霍斯特付诸实施了;他想出个主意,要所 有体魄健全的男丁都服一段现役,然后转入预备役;这也部分实行了。普军这样一 改革,便引起了拿破仑的猜疑。他强迫普鲁士国王签订条约(1808 年9 月),答 应普军永远不超过42000 人。这一条并不妨碍普军建立一支有战斗力的后备军,因 此,在形式上是字字照办了,在精神实质上则未必如此。 事实上,在前一个月,施泰因、沙恩霍特和其他一些爱国大臣就已经秘密讨论 了一个发动德意志人民起义的计划。西班牙人的榜样到处受到效仿。 可是这个计划流产了,那是由于一封信被截获了;在信中,施泰因太不谨慎, 竟然谈到德意志群情愤激,以及西班牙的事态和奥地利的备战引起热烈希望的情况。 拿破仑不会将这封信登载在9 月8 日的《通报》上,查封了施泰因在威斯特法利亚 的财产。他对普鲁士也保持严密的控制,虽然将法军大部分撤离这个民穷财尽的国 家,却仍在什切青、格洛高和库斯特林驻防。 为了取得俄国的支持,并驱散东方地平线上黑压压的阴云,拿破仑渴望和他的 盟友会晤。建议提了好几个月;但是,使得这次会晤非举行不可的是西班牙的起义 和奥地利的备战。 会议在埃尔富特举行(9 月27 日)。这个图林根地区的城市,一时军装耀眼, 礼炮雷鸣,两位皇帝带着侍从走进古老的城门,通过狭窄的街道。这里弥漫着古代 日耳曼的宁静气氛,本来只适合马丁·路德那样的人在此沉思默想,而不适合东、 西方两位皇帝在此策划世界大事。 随从两位皇帝的,还有他们的大将和大臣,在这些人面前,新封的德意志诸国 王显得黯然失色。还有那些地位更低的德意志王公贵族,其中有些人的来意只是点 缀一下那位封土赐爵、异常慷慨的法国皇帝的朝廷,另一些人则暗示还有所求,希 望得到更多的封地和更高的爵位。 事实上,国王的尊号似乎高不可攀,却也司空见惯。当时流传着一个故事,如 果属实,就可见法国军人早已不把什么国王放在眼里了。据说有一次,符腾堡国王 御驾的豪华气派把仪仗队给搞糊涂了,正要致以只适用于欢迎两位皇帝的三重敬礼, 队长马上怒喝道:“别瞎嚷嚷,只是一个国王罢了。 在埃尔富特这个地方,两个皇帝每天上午个别商谈,下午处理政事,晚上酬宴 和观剧。从巴黎召来了法国喜剧院的演员,为两位皇帝和坐满正厅的王公贵族上演 法国名剧,特别是那些寓意与当时情景适合的剧本。伏尔泰《奥狄浦斯》一剧中有 一句台词: “和大人物结交,真是神灵降福。” 念到这一句时,场内发生了一件引人注目的事。亚历山大好像是灵机一动,猛 然站起来,热烈地握住拿破仑的手,当时拿破仑正在他旁边迷糊糊地打瞌睡。 亚历山大握住拿破仑的手煞有介事地说:“我衷心希望得到你的友谊如同神的 恩惠!” 这句似乎是随意流露出的话语,立刻赢得了全场人的热烈欢迎。 从表面上看来,的确,一切是那么友好和谐。沙皇彬彬有礼地陪着他的盟友去 瞻望那拿战场,细听大获全胜的拿破仑生动地描述当时的战况,然后在附近森林内 举行会猎。 但是,表面冠冕堂皇,心里却暗存疑惧。拿破仑仍在奥得河上各要塞驻扎法军, 又向普鲁士索取无法偿还的巨额赔款,亚历山大对此很不高兴。他曾经为普鲁士说 情,要恢复它的独立,拿破仑干的却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法国的鹰旗既然仍在库斯特林飘扬,就不能认为俄国的边境完全无患。 城府很深,此时又对拿破仑心怀不满的塔列朗从亚里山大脸上时常挂着的意味 深长的微笑中看出了埋葬拿破仑帝国的重重杀机,他决定再加些柴,把火烘起来。 于是,在一次酒会上,他故作诚恳地对亚里山大说:“陛下,您为什么到这里 来?您有责任拯救欧洲,而您要成功,就非顶住拿破仑不可。法国人民是文明的, 但其君主却不是这样;俄国皇帝是文明的,俄国人民却不是。 所以,俄国皇帝应当跟法国人民联合起来。” 有人故意夸大了塔列朗这番话的影响,他们忘了国家大计并不是取决于言语的 逻辑,而是取决于更为严峻的事实的逻辑。自从提尔西特和约签订以来,拿破仑对 他的盟友什么都满口答应,可是口惠而实不至。他在2 月2 日信中所展示的令人神 往的图景,也同样地虚无缥缈。 这使亚里山大很不满意,因此,当拿破仑建议召唤奥地利前来解释它当前的暖 昧态度,要它直截了当地承认约瑟夫·波拿巴为西班牙国王时,沙皇不予理会。要 是奥地利停止它目前的备战,拿破仑在中欧的优势大得惊人了。 俄国与法国这两个帝国之间只有这么一个缓冲国,把它削弱,显然于俄国不利。 沙皇过多顾虑,还因为受到维也纳朝廷的特使樊尚男爵的暗中影响而加剧了。 这位特使给两位皇帝带来了贺信,并且留下来窥测欧洲政治的动向。 看来奥地利暂时可以安然无事。不管拿破仑怎样极力争辩,说除非奥地利承认 西班牙的现状,否则英国绝不会讲和,亚历山大还是沉着而坚决地拒绝采取任何步 骤来迫使哈布斯堡政权低头。 后来辩论越来越激烈了,因为拿破仑看到,除非迫使维也纳朝廷屈服,否则英 国必将继续支援西班牙的爱国志士。可是亚历山大却出乎意料地固执己见。拿破仑 争辩说,必须使英国、奥地利和西班牙的“叛乱分子”全都不敢再捣乱,和平才有保 证;可是亚历山大根本不听。事实上,他开始怀疑: 说要缔造和平,却以战争和威吓为手段,这样的人是否有真心诚意。 拿破仑看见争辩无效,就大发脾气。有一回争辩到最后,他把帽子摔到地上, 猛踩了一脚。亚历山大中止了谈判,意味深长地带着微笑看他,然后安祥地说: “您太暴躁,我呢,又太固执。对我发脾气是得不到什么的。咱们还是谈吧,讲道 理吧,要不我就走啦。”说罢,他迈步朝门口走去,拿破仑只好把他叫回来——于 是,他们又来讲道理。 可是讲来讲去也没有用。亚历山大虽然让他的盟友自由处置西班牙,却拒绝共 同对奥地利施加外交压力。拿破仑看到,这次的严重失败,根本原因在于“该死的 西班牙事件”。这一失败,要使他下一年不得不在多瑙河上打仗。 沙皇如此阻挠,拿破仑就在普鲁士的问题上给予报复,使亚历山大很不痛快。 他拒绝从奥得河上各要塞撤回驻军,只勉强答应略为降低对普鲁士的赔款要求,即 从1.4 亿减为1.2 亿法郎。对沙皇提出的关于土耳其的方案,他也并未作更多的迁 就。 经过激烈的争辩,终于决定让俄国获得多瑙河沿岸各省,但要等到下一年才到 手。法国答应不再在俄土两国之间进行调停,但要求俄国维护士耳其所有其余领土 的完整。这就是说,推迟到拿破仑认为时机已到,可以认真着手实行其东方计划的 时候,才瓜分土耳其。提尔西特的美梦,于是再次推到遥远的未来。沙皇对此深感 失望,痛切到什么程度,可以拿他说过的一句不平常的话来衡量。科兰古早斯从圣 彼得堡发出的报告,引述过沙皇这句话: “任它地覆天翻,但求俄国得到君士坦丁堡和达达尼尔海峡。” 埃尔富特的会见还遗留下另一个隐蔽的创伤。正是在那里,为了同更高贵的家 族联姻,拿破仑把他想同约瑟芬离婚这件事正式提出来讨论。关于这件事,7 年来 早已传说纷纷。似乎不是由于拿破仑有什么表示,而是由于眼红的小姑、捣鬼的亲 戚和好管闲事的大臣们散播流言蜚语。 在这一群随从者当中,最多事的是富歇了,他竟敢向约瑟夫进言,说为了国家 的利益而牺牲自己是合乎正理的。为了这件事,拿破仑不久以前还严厉训斥过富歇 一顿。可是现在他却让塔列朗和科兰古向沙皇试探,看看有没有可能和沙皇的一位 妹妹结婚。得到的回答是既含糊而又慎重。亚历山大表示,法国提出求亲,盛意可 感,他也祝愿建立一个拿破仑皇室。话只说到这个地步。而在他回到圣彼得堡之后 8 天,他那唯一到了婚龄的妹妹叶卡德琳娜就同奥耳登堡公国的储君订婚了。诚然, 这桩婚事是皇太后决定的,但是含义如何,谁都了解,特别是拿破仑。 在与亚历山大的多次争辩中,拿破仑已有了某些预感,特别是亚里山大挂在脸 上的意味深长的微笑总是让他感到不安。 一次,与亚历山大争吵后,他竟做了一个恶梦。 这天夜里,贡斯当被拿破仑卧室传来的喊声惊醒。内侍马上喊醒了睡在隔壁接 待室的鲁斯唐,喊声愈来愈响。贡斯当打开御室的门,发现皇帝横躺在床上,床单 掀在了一边。他那微开的嘴中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双手紧紧压在胸口。贡斯当大 声呼唤,可拿破仑没反应。内侍这才动手去摇。皇帝睁开眼睛,结结巴巴地问道: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他坐了起来,双眼瞪得大大的,一副大惊失色的样子。贡斯当向他解释说,他 以为皇帝在做恶梦,这才叫醒了他。 “您做得对。”拿破仑说,“我刚才正在做一个十分可怕的梦。一只熊扒开了 我的胸膛,在吃我的心。” 皇帝一身冷汗,贡斯当不得不给他换了内衣。他刚才吓得太厉害了,再也难以 入睡。 法国剧团中有位女演员,名叫布尔古安。这位小姐对拿破仑不太服贴。 有一次,她好像一时吸引了亚历山大的目光。拿破仑趁机报复这位假正经的女 戏子,以不屑一顾的口气对沙皇说: “我劝您不要主动接近她。” 当时,拿破仑正在梳洗,沙皇正好看望拿破仑,并向拿破仑谈了些男人之间的 事,透露了自己如何征服这位女演员的手段。“您以为她会拒绝?” 亚历山大诧异地问。 “噢,不。不过明天驿车要来。要不了五天,整个巴黎就会对陛下从头到脚, 了解得一清二楚……再说,我担心您的身体……我希望您能抑制住自己的欲望……” 亚历山大仿佛将信将疑。 “听陛下说话的口气,我禁不住想说,陛下对这位迷人的演员好像抱有个人成 见。” “不。”拿破仑连忙说:“不过,这都是我听别人说的……” 这几句活足以减弱对面子过分珍视的亚历山大的热情了。 与亚历山大的第二次握手,虽历时半月之久,但拿破仑并没有取得多少成绩。 这让他感到很失望。 实际上,拿破仑在埃尔富特赢得的主要胜利倒是在社交和文学方面。他想在德 意志诸侯面前炫耀一番,并且使德意志两位主要思想家忘掉祖国,在这些方面多多 少少有点成功。歌德和维兰德在这位伟大人物面前俯首敬礼。 拿破仑接见了歌德,谈了很久。 有一天起床后,拿破仑约见了歌德。翌日有膳时,再次与歌德相见,并以奉承 的口吻突然对歌德说: “歌德先生,您真是个名符其实的人。” 他告诉歌德,他将荣获誉勋位勋章;并赞美了《少年维特之烦恼》。 “不过,小说的结尾我不喜欢。”他说。 “噢,陛下,我知道您不喜欢小说的结尾。”歌德机智地答道。 拿破仑与诗人谈起了戏剧。他断言,在悲剧中,决不能再让“命运”起支配作 用。 “这样的戏剧年代已经一去不复返了。对我们来说,讲命运有何意义呢? 命运,就是政治。” 然而,在他的内心深处,他是多么相信命运!……正因为如此,他在众人面前 才极力否认命运…… “您应该写出戏《凯撒之死》,但写法上要比伏尔泰略胜一筹,写的更严肃、 更崇高。这也许是您一生中最艰苦的任务,也将是您的杰作。在这出悲剧中,应该 指出,倘若时间允许他完成其巨大的计划,凯撒准可能建立人类的幸福。歌德先生, 到巴黎来吧,我要求您到巴黎来。” 在他的心底,他已经占有了伟大的德国诗人。他既随便又自负地对歌德说: “歌德先生,明天请来观看《依菲热妮》。您到时可以看到正厅里将有不少君 王。您认识首席主教吗?不认识?他呀,他明天肯定搭在符腾堡国王肩上睡觉……” 就是这位首席主教对皇帝百般奉承。在魏玛大公为皇帝举行一次晚宴上,受邀 请的都是得到加冕的人物。拿破仑在晚宴上与首席主教谈起了《黄金诏书》,指出 了颁布的确切年代。 “陛下对这些事怎么了解得这么清楚?”首席主教问。 “我当初任炮兵中尉时……”皇帝开始炫耀起自己的历史。 国王们都诧异地望着这张神气十足的面孔。皇帝打住话头,微微一笑,继续说 道: “我当初有幸任炮兵中尉,在瓦朗斯驻了三年。我不太喜欢交往,喜欢独往独 来。幸运的是,我偶然住在一位极为客气的书店老板家。我一读再读他家的藏书, 后来再也没有忘记。 晚宴后举行了舞会,皇帝没有跳舞。 10 月9 日,他写信给约瑟芬说:“我参加了魏玛的舞会。亚历山大跳了舞, 可我没有跳。年纪不饶人啊,我毕竟40 岁了。” 此后,拿破仑又多次约见了歌德等人,这说明了他对本国那些拙劣的诗匠们不 满,同时又想使德意志文学丧失民族色彩。他模糊地感觉到,条顿理想主义是一个 危险的敌人,因为它保存着民族意识,而这正是他下定决心要消灭的。他这种感觉 是有道理的。席勒的最后一部、也是最富于爱国思想的一部作品《威廉特尔》,费 希特的激昂慷慨的演讲,新成立的爱国组织道德协会的活动,最后但也同样重要的 还有人们记忆犹新的帕尔姆惨遭杀害一事——所有这些影响,都不是用刺刀和外交 手段对付得了的。 临到向学术界人士道别时,他又向德意志理想主义者放了一箭。他先是劝告他 们提防那些理想主义者,因为那些人都是危险的空想家和披着伪装的唯物论者。接 着他提高噪门喊道:“哲学家们自讨苦吃,要编造什么体系,可是他们永远也找不 到胜过基督教的体系。基督教使人安分守已,从而使公开秩序和社会安宁得以保证。 你们的理想主义者破坏一切幻想。可是无论民族也好,个人也好,抱有幻想的时候 就是幸福的时候。此刻我也带着幻想离开你们。我的幻想是:你们会怀念我。”说 罢他便登车直奔巴黎,继续征伐西班牙去了。 在埃尔富特最后办的一项外交事务,是拟订一份秘密协定,规定芬兰和多瑙河 沿岸各省归俄国所有,俄国承诺在奥地利一旦向拿破仑进攻时即给他以援助。沙皇 同时承认约瑟夫·波拿巴为西班牙国王,并与拿破仑联合照会英王乔治三世,敦促 议和。 有了这个条约拿破仑觉得他可以暂时放下东方的问题,彻底地医治那个让他讨 厌的“西班牙脓疮”。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