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德累斯顿大捷 乌云密布,雨水无情,景色为之暗淡无光,笼罩着阴森肃穆的气氛。德累斯顿 这座美丽的德意志艺术和文化的中心却淹没在一片硝烟战火之中…… 上千门大炮的对射夺去了莫罗的双腿…… 拿破仑的确有理由赶回德累斯顿,同盟军现在已兵临城下,正准备夺取这个设 防坚固的城市。 随着战事重起,同盟军在8 月21 日和22 日取道厄尔士山各个隘口婉蜒行进 时,他们全然不知道拿破仑在那里。了解当时作战计划的约米尼和托尔两位将军都 说,同盟军志在夺取来比锡。托尔断言,他们当时相信拿破仑在来比锡;瑞士战略 家米尼则认为这次行动无非是为了同贝尔纳多特会师,把拿破仑同来因河隔断。 显然,同盟军没有料到,由于拿破仑东进,德累斯顿这个重镇唾手可得,因此 他们还是拖着沉重的步伐,向弗赖贝格和克姆尼兹前进。 23 日,他们缴获了圣西尔的一份公文,才恍然大悟。 他们立即转向东,朝德累斯顿进发。但是雨水冲垮了本已残破不堪的小路,行 军十分缓慢,直到25 日凌晨,先头部队才出现在萨克森首都西南方的山头上。 尽管如此,形势全然对他们有利。在右方,维特根施泰因已在皮尔纳打垮法军, 正把圣西尔的前哨赶回德累斯顿。 在施瓦岑贝格司令部里,胆子大的人都求他趁拿破仑还在远方时,乘胜前进。 他们断言,一切都表明法军当时是措手不及的。在优势兵力进攻下,德累斯顿顶不 了多久。它位于河谷之中,南面和西面的山坡已被同盟军牢牢控制,居高临下,这 对长期防守来说是个致命的弱点。法军急忙筑起的13个碉堡,不能持久御敌,而且 其中只有五个是在同盟军扎寨的易北河左岸。 但是,小心谨慎的人反对这些果敢的主张,力请暂缓运行。在德累斯顿城内以 及城南深沟高垒的营寨里,圣西尔有多少兵力,还不得而知。静观事态发展,岂不 是更好一些?托尔和莫罗就是这个意见。莫罗对沙皇的劝告非常恳切,他的话对自 己来说,可谓不幸而言中。他说:“陛下,如果我们进攻,我们就会折兵两万,碰 得头破血流。” 大多数谋臣则不赞成稳扎稳打。众说纷纭,弄得施瓦岑贝格心烦意乱,结果只 好像一切没有决断的人那样,来个软弱无力的折衷。他决定一面等待更多的军团开 到前线,一面在第二天下午4 时推进五个纵队进行全面威力侦察。 正如约米尼指出,这个计划完全是出于思想混乱。如果司令官的意图仅仅是探 知守军实力的话,他只要派出轻装部队,以小股散兵为掩护,佯攻若干军事要点, 就可以马上弄清情况。如果他想大举进攻,行动时间却定在傍晚,就无法保证攻入 敌人决意坚守的这个大城,并在其中站稳脚跟。更有甚者,把进攻推迟了30 个小 时,其结果是让法国皇帝有时间率领近卫军赶到战场。 我们知道,拿破仑25 日凌晨抵达距离德累斯顿约16 英里的小镇施托尔彭。 他的计划,和同盟军那种迟缓而笨拙的安排形成鲜明对照。他打算用一支兵力猛攻 同盟军后卫,切断他们和波希米亚的联系。他只要在科尼希斯泰因渡过了易北河, 就能收复皮尔纳的阵地,控制这以西的高原,截住施瓦岑贝格的退路。 要实现这个计划,需要让疲乏的近卫军有一天时间休息,还要确知德累斯顿短 期内能够守住。他的老兵不休息也许还可以,皇帝到哪里,他们就会跟到哪里;德 累斯顿却是个未知数。25 日晚,午夜过后不久,他才接到圣西尔的报告,说敌人 即将大举进攻,能否守住是没有把握的。 于是,拿破仑立即改变计划,在26 日上午1 时发出四封公文,命令近卫军和 一切能调动的部队援助圣西尔。天还未亮,近卫军就冒着雨水、踏着泥泞继续前进, 只有旺达姆一个军团受命暗中迂回到敌人后面。 此前,他写信责备的工兵可令罗格里拉将军说: 目前的棋局是复杂的。我们必须与之作战的敌军在数量上令人生畏。假如你计 划中的三个据点业已建成,假如街垒已经筑起,假如皮尔纳渠彻底挖好,对于德累 斯顿的实力我就有更大的信心,就有希望在此坚守10 至12 天。 那么,我就可以嘲弄敌人,并将进军波希米亚。但就该城眼前的状况而言,实 在无法像我期待的那样给我以信心。 在近卫军出发不久,拿破仑随即出发,跃马赶过近卫军,在上午9 时和拉图尔 一莫堡的胸甲骑兵一起到达德累斯顿。晌午过后不久,近卫军的熊皮帽就出现在城 东的高地上。这时候,黑压压的同盟军密集队伍正在城南和城西集结,准备进行威 力侦察。 乌云密布,雨水无情,景色为之暗淡无光,笼罩着阴森肃穆的气氛。这座美丽 的城市——德意志艺术和文化的中心,如今周围是匆匆构筑的碉堡和壕沟,约有12 万人驻守。皇帝一出现,恐惧和怨言全消失了。虽然许多人在家里仍然企望同盟军 得胜,但是,对萨克森国王的忠心和对拿破仑的敬畏,使大部分公民洛守盟约。 至于法国士兵,他们热忱无限。一个团队接着一个团队,踏着沉重的步伐,从 东面通过易北河桥入城。士兵们看到熟悉的那个身穿灰大衣的人物,都忘记了疲劳 和辛苦。雷鸣般的呼声“皇帝万岁”划破长空,沿着河流回旋,守军闻之鼓舞,在 敌人阵线中则引起疑惧。 但是,敌人阵线也在加强,最后总共有将近20 万人,在德累斯顿城南各个小 坡上密布战云,大有可能把匆忙构筑的防御工事一扫而光——要是拿破仑不在那里 的话。 拿破仑到来的消息,使俄国皇帝胆怯起来,倒是那个通常胆怯的普鲁士国王反 对任何要撤退的主意。施瓦岑贝格的威力侦察因此得以按时在4 点钟开始。但是到 那个时候,法军经过短暂休息,已经准备迎击他们。 普鲁士军先已占领皮尔纳公路边的“大公园”凭借这个有利地点,他们现在试 图把据守公园侧面和后面那些防御工事的圣西尔所部赶跑。可是,他们的密集队伍 被猛烈的炮火打得七零八落,终于败退下来。在他们右边,俄军的情况也不妙。同 盟军中锋和左翼,进攻一度似乎会成功。他们从山坡上发射猛烈炮火,掩护奥地利 军攻占了两个碉堡;但是,从城郊开来的法军预备队拼命冲锋,又夺回了这些工事。 夜幕降临,遭到严重损失的进攻者大败而归。马尔蒙有维克托军团的到来,预示同 盟军第二天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尽管经历了漫漫长夜的苦况,黎明时分又下起了倾盆大雨,而且明知面前敌人 阵地坚强,背唇还有旺达姆在活动,同盟军却并未因此而丧气。 他们是坚决的,但拿破仑更是满怀希望。他虽然兵力较少,却占了内线,分布 在大约3 英里的地方;而同盟军的凹形阵线则比他的长一倍,左翼和中军又被普劳 恩的峡谷和溪流隔开。因此,拿破仑很容易从内线运用优势兵力,对同盟军这条长 而薄弱的阵线的任何一处发动攻击。他准备进攻他们的侧翼,在那些地方,一切条 件都有利于运用他那种进攻方法,有把握取得成功。 淋漓大雨打在卡茨巴克河岸和德累斯顿城下的战士身上。在这种情况下,滑膛 枪毫无用处,这是一切现代战争中所未曾见的。枪的发火装置诸多毛病,一场暴风 雨过后,整营整营的步兵只发出几响微弱的劈拍声。在那事态急剧变化的两天里, 全靠大炮和白刃。至于步兵,除了几场混战中拼刺刀肉博之外,就没有什么作为了。 26 日在卡茨巴克河岸,以及第二天在德累斯顿的事态发展,其所以如此,就是这 个缘故。 同盟军的中军驻扎在德累斯顿城南的山坡上,非常顽固,向这里进攻是难望取 胜的。拿破仑不打这里,却以莫蒂埃团和南苏蒂的骑兵进攻同盟军右翼的俄军前锋, 结果大获全胜,一直冲到高地上,才给维特根施泰因的密集队伍顶住了。 沿着阵地中段,上干门大炮互相轰击,却没有什么显著成果。唯一值得提及的, 是一个野战炮组突然向沙皇及其一群随从人员开火,一颗炮弹打掉了莫罗的双腿。 这第一炮就给他以致命伤,随后还有好几发炮弹落在这一群人当中,打得亚历山大 和他的幕僚终于走开了。被击中以前,莫罗正在为联军指挥的无能而愤怒。他当面 指责施瓦岑贝格:“见鬼去,先生,难怪17年来,您竟一向打败仗!”接着又转身 对亚历山大说:“陛下,这个人会把一切都断送的。”片刻之后,炮弹便呼啸而来, 落在了沙皇刚刚站立的地方。 而此时,沙皇因为莫罗对施瓦岑贝格的指责所触动,刚刚转身走出几步一外, 这足以使他幸运地逃过了一灾难。 莫罗终于为贝尔纳多特的野心和仇恨牺牲了双腿,这使亚里山大十分悲伤,他 一直是很敬重这位前法国元帅的。他后来写信给戈利金亲王说:“这个事件除了令 我为将军感到无限惋惜外,只是增添了我对上帝的信念!” 正当亚里山大为莫罗叹息时,拿破仑对同盟军左翼发起了决定性的一击。由奥 军组成的这一民团,同主力相隔绝,中间是一道险要的普劳恩峡谷。 拿破仑运用非常高明的联合作战,把这一翼击溃了。 他指示维克托率领2 万人,包括各个兵种,同身穿白衣的奥军正面交战;又命 令缪拉带领1 万骑兵,偷偷地从易北河畔迂回过去,突击奥军侧翼和后卫。 法军攻势猛烈,梅茨科伯爵的一个师首当其冲。他们英勇抵抗。虽然他们的滑 膛枪,50 支当中没有一支能打响,步兵还能在一个地方打退了拉图尔一莫堡的胸 甲骑兵两次冲锋。后来拉图尔——莫堡让枪骑兵领头,乱刺乱砍对方队伍,打开了 缺口,让后面跟着来的队伍施展马刀的威力。 接着是一场砍杀。缪拉的骑兵队伍横扫,打垮了奥军阵线,敌方12000 名和主 力隔绝的步兵放下了武器。左翼惨败的消息和皮尔纳以西群山中旺达姆的大炮轰隆 声,使同盟国的君主们和施瓦岑贝格决定及早向波希米亚撤退。但他们还在中段和 右翼摆出一副英勇对抗的架势,黄昏时,看来双方还是势均力敌地对峙着。 夜间,隆隆的车声告诉马尔蒙的侦察兵:敌人正在撤退。拂晓,拿破仑前来命 令马尔蒙和圣西尔直逼敌人后卫,缪拉则沿着西边的弗赖贝格公路追击。同盟军在 两天战斗中损失极为惨重,阵亡、受伤、被俘者共达35000 人。 这是他们没有抓住命运之神于25 日赐予的大好时机的必然结果;这也是拿破 仑行动迅速,当机立断、利用敌人战术上错误的结果。 对于溃退之敌,法军没有实施有力的追击。拿破仑浑身湿透,下午6 时返回德 累斯顿的王室城堡,除了命令缪拉、马尔蒙和圣西尔向西南和南面追歼逃敌以外, 他似乎失去了进一步采取积极行动的兴趣。 对于向山口撤退的联军拿破仑未能实施无情的追击,这表明他的领导能力和战 略活力正在衰退。假如他不曾把4 个骑兵军中的两个骑兵军抽调给乌迪诺和麦克唐 纳的话,施瓦岑贝格的军队很可能在到达山岳掩蔽地带之前就已被彻底摧垮了。德 累斯顿战役是一次胜利,而且也是他在外国土地上的最后一次胜利,但像包岑之战 一样,这次战役没有取得战略成果。 拿破仑听任他的军长们自行与退却之敌打交道,而他自己却留在德累斯顿。这 又导致另一场灾难。8 月28 日旺达姆的第1 军,3 万人,奉命“突人波希米亚”, 并摧垮了构成施瓦岑贝格的联军右翼的俄军。旺达姆在毫无援助的情况下执行这一 任务。8 月30 日上午旺达姆被克斯特的普军诱入库尔姆附近埃尔茨山的一条峡谷, 以致全军覆没,损失了所有火炮和装备,旺达姆本人也被俘。 乌迪诺、麦克唐纳和旺达姆遭致惨败,再次表明如果没有拿破仑本人对作战行 动的积极控制,他的整个指挥系统就会彻底瘫痪。他的部属充其量都不过被训练为 一部机器上的齿轮,自然也就毫无独立行动的能力。 德累斯顿会战前两天发生了一个意外事件,动摇了拿破仑对其德意志邦联各部 队的可靠性的信心。威斯特伐里亚国王热罗姆送给大军团作为贡礼的两个轻骑兵团, 途中携带全部武器、马匹和运输工具投敌。这虽然还不是根本性的军事灾难,但它 不祥地预示着更严重的倒戈事件就会到来。 这可能是促使他没能亲自来参与对联军追击的原因。但也有人说,这是因为他 在前几天大雨中着了凉。马尔蒙则说,这是因为麦克唐纳在卡茨巴克河畔惨败的消 息,使他担心那边的情况;这个说法或许比较有道理。 此时的拿破仑似乎忘记了他以往战争中一向奉行的全力击溃敌军主力的信条, 反而对一城一地的得失非常重视。就在他取得德累斯顿大捷后不久的夜里,他口述 了一份冗长的备忘录。我必须在两项作战计划之间作出抉择: 其一是利用战胜奥地利的有利形势向布拉格挺进,但我难以先敌抵达布拉格, 而且这是一个坚固的设防城市,我不可能攻克它;另外,如果波希米亚发生叛乱, 我势必陷入一种极其困难的境地。我虽可以据守布拉格至海岸一段的易北河,但它 太长了。只要有一点突破,就敞开了通往威斯特伐里亚的大门,并将迫使我退人我 的版图内最薄弱的部分。 其二是:进军柏林。这样我可以立即取得一项重大战果。可以保护汉堡到德累 斯顿一线,而我将居于这条防线的中心,能马上把俄奥两军分割开来;可以在柏林 找到大量食物,尤其是马铃薯,这样就可把这场战争打下去。这场对奥战争只能以 12 万人在德累斯顿和霍夫之间采取守势,这将给我军提供一个整编的机会。 对形势的这一坦率评论,展示了拿破仑的战略观念中的一套新思想:他不再醉 心于蒙特诺特、那拿、弗里德兰和奥斯特里茨诸战役的方式,无情地摧毁敌人的军 队:他思想上已迷恋上了地理目标——布拉格、柏林。更糟糕的是,在这次战役中, 他已放弃了那些他迄今一直严格遵循并经常不断地同部下强调的基本作战原则: “集中你的兵力”,“切勿将它们割开来”,“保 持相互支援的距离,以纵队行军”,“无情地追击敌人”,所以这些训示都已 置诸脑后。他赋予乌迪诺和麦克唐纳的战斗目标两者相去120 英里。旺达姆被派往 埃尔茨,离他最近的支援部队(莫蒂埃的部队)在后方20 英里的皮尔纳。营方阵 的辉煌思想也已被抛到九霄云外了去了。 这样德累斯顿大捷也无法挽救他的军团的命运了。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