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我卖掉了律成的小提琴 1942年2 月,延安开展整风运动。5 月,律成参加了延安文艺座谈会,聆听了 毛主席的讲话。8 月间,他随武亭同志去太行山,那是在晋东南,离八路军总部不 远的地方。虽然他患着肺结核,还是毅然地走了。那时他心情不太好,因为组织上 一直怀疑他政治上不可靠,他也隐约感到有人在监视他。行前他对我说:“我就是 死也死在前方!” 次年4 月间,还是春寒料峭的时候,我在积雪的山坡间行走滑倒,摔了一跤, 导致早产,我们的女儿未足月即诞生了。本来我身体就不好,患有淋巴结核,每到 春季就感冒不止,加上当时生活条件艰苦,孩子生下来还不到五斤,先天既不足, 后天又失调。我与诗人何其芳的夫人同在一个窑洞休产假,何其芳每天都给夫人端 来鸡汤补充奶水,问寒问暖关怀备至。相形之下我感到十分孤单。不知律成现在何 方?月子里,组织上为我另外找了间窑洞,又派了位只有一只右胳膊的红军战士照 顾我。40天过去了,我没有乳汁喂养女儿,没奈何只好卖掉了律成心爱的小提琴, 换来了一只带着羊羔的母羊。这只母羊伤透了我的脑筋。它要把奶留给小羊羔吃, 所以必须把母羊与羊羔分开。隔离之后,母羊又不安静,冲开破栅栏满山乱窜,还 要去寻找。为了纪念失去的小提琴,我给女儿起了“小提”的名字。上班后找了个 当地的婆姨来带孩子。她正在闹离婚,工作又极不负责,经常把孩子反锁在屋里就 跑了。我中途回来进不了窑洞只好破窗而入,可怜几个月大的孩子半睡半醒,屎尿 一身。小提半岁时,我到边区政府行政学院参加整风审干。班上只我一人带着孩子。 不久,孩子又得了百日咳,弄得我十分狼狈。我觉得带着孩子太影响工作了,正好 班上有一对年长的夫妇没有孩子,又很喜欢小提,我就考虑把孩子送给他们抚养。 正在这时,律成出人意料地从前方回来了。他神采奕奕,腰间扎着皮带,挎着手枪。 看到他,我喜出望外说:“我正要把孩子送人呢!你可回来了,小提就交给你带吧。” 这已是1944年春天,孩子快满周岁了。 律成望着自己从未见过的小女儿,十分疼爱。他告诉我,聚集在太行山的朝鲜 同志,组织了朝鲜独立同盟、朝鲜义勇队、朝鲜革命军政学校。武亭同志任军政学 校校长,他担任教育长。主要任务是培训从敌后来的朝鲜青年战士,有时参加战斗, 有时做锄奸工作,还曾深入敌后做瓦解敌军的工作。律成对这一段生活印象极为深 刻,多年后还以此为题材创作了一个《敌后武工队》的剧本。 就在我的工作正有成效的时候,律成托人捎信给我,说是女儿不行了,上吐下 泻,奄奄一息,他希望我能回去看看孩子。记得是个清凉的月夜,我骑上马,一路 快马加鞭地奔驰而回。到达律成那间简陋的窑洞时,我全身都被汗水浸湿了。在油 灯下,看见孩子骨瘦如柴地躺在小床上,发着高烧,我的心一阵紧缩,难过得直要 落泪。第二天,我牵肠挂肚地上路,又策马赶回安塞。我走后不知他从哪里弄来了 注射器,把从敌后带回来的什么退烧针药打在孩子的臀部,小心地加以护理。说也 奇怪,律成七弄八弄,居然把孩子救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