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高处不胜寒 1972 年6 月17 日凌晨两点30 分,当尼克松正在加勒比海边一所豪华的私 人住宅中安睡时,坐落在华盛顿的水门公寓的民主党全国委员会总部有五个人被捕 :其中三个是古巴人,一个大家都以为是古巴的美籍意大利人,还有一个名叫詹姆 斯·麦科德的人。他们带着手套、电筒、复杂的偷窃工具和电子窃听器。 从表面上看,这不过是一起极为普通的“三流窃贼案”。没有人会想到,这起 毫不起眼的案件,竟会发展成为震惊世界,导致尼克松总统被迫辞职的政治大丑闻。 丑闻的序幕还得追溯到尼克松登上总统宝座不久的1969 年春,尼克松下令秘 密轰炸柬埔寨境内的“共产党庇护所”。 但是,秘密并未保持多久。1969 年5 月,《纽约时报》记者威廉·比彻发表 了一条消息说,“根据尼克松政府某人士透露,最近几个星期美国B —52 轰炸机 首次轰炸了越共和北越人设在柬埔寨境内的若干军需品临时堆集处以及基地和营房。” 尼克松和亨利·基辛格早就对以前的一些新闻报道非常生气,因为他们认为那些报 道损害了美国的谈判地位。例如4 月1 日的《纽约时报》报道说,美国正在积极地 考虑单方面从越南撤退。现在尼克松与基辛格大怒了。他们想知道“尼克松政府某 人士”究竟是谁。他们两人都感到,政府里面有一些官僚在同他们捣蛋。他们两人 都决心找出向新闻界“泄密”的人。 于是,尼克松对联邦调查局局长埃德加·胡佛下令对所有有泄密嫌疑的官员进 行电话窃听。随后,这个计划加以扩大,甚至把新闻记者也包括进去了。结果,联 邦调查局一共窃听了十17 人的电话,其中7 人是基辛格的国家安全委员会的工作 人员,3 人是白宫的工作人员。但是,电话窃听从未收到任何效果。正如尼克松后 来怀着无可奈何的心情所说的,“真笨,简直是一些饭桶。”然而,有一次电话窃 听水门在历史上却是很重要的,因为这是尼克松私下亲自通过白宫的助手而不是通 过联邦调查局下令执行的。窃听对象是有影响的专栏作家约瑟夫·克拉夫特。历史 学家把这次电话窃听归咎于约翰·埃利希曼,但是,这从头到尾都是尼克松自己的 计划。克拉夫特以前是支持尼克松的,现在却在他的专栏中就战争问题和基辛格的 和平谈判问题开始反对了。联邦调查局声称克拉夫特的电话“无法窃听”。为此, 尼克松找了埃利希曼,而埃利希曼后来又找了他手下一个叫约翰·考尔菲尔德的侦 探。 考尔菲尔德雇用了一个过去在联邦调查局工作过的人,名叫约翰·拉根;还雇 用了另外一个人,这个人的名字已无可考了。据说,这两个人用了一个梯子,把它 放在克拉夫特在乔治城的住宅的墙上,然后爬上去,就这样给克拉夫特的电话安上 了一个窃听器。几个星期过去了,他们除了听到一个女佣人打电话之外啥也没有听 到,而她说的又不是英语。看来克拉夫特一家人已去欧洲。尼克松并不气馁,他要 联邦调查局去试试看可否在巴黎对克拉夫特进行窃听,他正在那里报道和平谈判的 新闻。通过法国有关当局,终于在他所住旅馆房间里安装了一个窃听话筒。 这一切都毫无用处。泄密的人一个也未发现。可是,却无意地、不知不觉地为 “水门事件”开了先例:派秘密雇用的白宫人员去搞电话窃听。 1970 年5 月肯特州立大学事件标志着尼克松的一个转折点,这是他走下坡路 并滑向“水门事件”的开始。当时白宫班子中任何人都没有认识到这一点,大家都 过分地忙于设法把全国对入侵柬埔寨的忿怒平息下来。但是到后来,尼克松已不再 指望诸如联邦调查局这样的情报和调查机构来帮助他从事斗争,以平息全国的忿怒 并满意地结束战争了。在他看来,联邦调查局已失败了,它没有发现泄漏军事秘密 的人,它没有发现共产党人对反战组织的支持,而他对存在这种支持是确信无疑的。 总之,它没有做任何事情来帮助他,而且胡佛还切断了联邦调查局和中央情报局的 联系。 自然,尼克松很清楚地知道,他不能依靠中央情报局。更糟糕的是,他不仅对 来自中央情报局而且对来自华盛顿其他许多情报机构的军事情报,都不满意。他告 诉霍尔德曼说,“这些家伙把他们的时间都用来勾心斗角。”的确,不同情报部门 之间的猜忌经常达到白热化的程度。华盛顿有一种很少人谈论的现象,那就是:在 政府机构之间,而且也在特务与“坐探”之间,存在着不顾国家利益的大量敌视行 动。这一点已在尼克松政府中得到了生动证明:基辛格的国家安全委员会工作班子 中的一个服务员已被发现是参谋长联席会议派来的一个坐探。这个服务员查尔斯· 雷德福曾复制绝密文件,送给他在五角大楼的真正上司,好让他们知道基辛格和他 的外交政策专家们在策划些什么。 1970 年春天,一个名叫汤姆·休斯顿的青年——他作为国防部情报局的一名 陆军军官去海外任职归来之后,参加了白宫的工作班子——概述了他认为整个情报 系统存在的一些问题。他特别提到这些人员之间完全缺乏合作与协调以及这种现象 对下述所造成的损害:有必要搜集关于国内的骚乱和暴力行动可能受到外围影响和 支持的足够情报。 他竭力主张立即行动起来,并建议召开一次有各情报机构的首脑参加的会议, 而总统应在这次会议上好好地训斥这些首脑,并告诉他们去制订出可行的计划,以 便收到效果,而不是引起辩解和争论。当这个建议送到总统手里时,他对这个建议 给予了早就料到的欢迎。休斯顿所说的正是尼克松所想的。 中央情报局、联邦调查局、国防部情报局和国家安全委员会的首脑,于6 月5 日举行了会议。尼克松毫不掩饰地表示,对于他们在协调国外和国内情报,特别是 协调关于国内示威运动的情报方面的工作,他是不满意的。 他指令他们组成一个特别工作组,制订出一个能收到效果和解决问题的计划。 他并指定汤姆·休斯顿作为白宫工作人员参加他们的工作。结果产生了众所周知的 “休斯顿计划”,可是这个名称掩盖了以下这个事实,即提交总统并得到他批准的 这些计划并不是汤姆·休斯顿制订的,而是由所有情报机构组成并由J.埃德加·胡 佛任组长的特别工作组制定的。所有这些情报机构的代表都在这个报告上签了名。 胡佛以组长身份签了名,但在一个脚注里说明他对其中许多项建议不能同意。 当尼克松批准这个计划时,他的亲信一点也未想到,他是在制造一个让约翰· 迪安几年后使之爆炸的炸弹。迪安设法弄到了这个报告的抄本,把它放在保险箱里, 到了恰好合适的时候,引人注目地地公布了它,使检察官得到最深刻的印象。该报 告由于建议进行许多非法活动,诸如偷拆信件、窃听电话和破门而入室等,因而引 起了很大的轰动。 这个报告遭到了歪曲,以致使它给人这样一个印象:仿佛尼克松力图把一个不 见经传的白宫工作人员安插在指挥所有情报机构的地位,从而接管整个情报系统, 以达到他罪恶的政治目的。事实完全不是这样。 具有讽刺意味的事情接踵而来。当休斯顿报告关于非法活动部分被揭露时,看 到它的专栏作家都感到不寒而粟。但是,这并非政府的一项新政策。 其实,多年来这一直是官方的政策,直到林登·约翰逊于1966 年停止了这一 政策。 然而,更有讽刺意味的是,现在才知道——不过,当时并不知道——联邦调查 局、中央情报局和其他情报机构所进行的某些活动从未停止过,甚至在1966 年时 也还照干。事实上,甚至当总统在椭圆形办公室和各情报机构的首脑见面开会时, 这些活动也仍然在进行。只不过这些情报机构的首脑一点都没有让总统知道而已。 这些首脑中之一的胡佛确曾宣称他对整个主张感到如此愤概,以致他曾向约翰·米 切尔抱怨了一通。米切尔把他的批评意见告诉了尼克松,尼克松在五天之后便放弃 了这个主张。 休斯顿计划尽管没有执行,但它却给情报机构带来了明显的新的威胁。 它们担心的是,白宫的“干预”会导致它们权力的丧失。 白宫究竟有没有中央情报局的“坐探”呢?1975 年7 月10 日,众议院情报 委员会主席卡尔·尼齐公布了督察长的一个报告,从其中可以看到,中央情报局承 认已“派遣过中央情报局特工人员到白宫和政府各个机构的做法”。督察长的报告 揭露“总统办公室的亲信”中有中央情报局的代理人。 政府内部有中央情报局的坐探已是够糟的了,何况“总统办公室的亲信”中竟 然也有这种坐探呢? 但究竟谁是坐探呢?除了中央情报局的决策人之外,恐怕是没有人知道了。 休斯顿计划的未能执行,为围绕兰德公司“思想库”雇员丹尼尔·埃尔斯伯格 公布五角大楼文件演出的一幕戏剧,布置了舞台。 在五角大楼文件公布以后,尼克松的直接反应,不像在秘密轰炸柬埔寨被泄漏 以后那样感到紧张,而是默不作声。不管怎么说,这些文件涉及的重大事件,都是 肯尼迪和约翰逊两届政府执政而不是他执政期间发生的事情,而且这些文件也不算 太重要。 但是,基辛格却告诉总统公布五角大楼文件究竟会有多么危险。“总统先生, 这表明你是一个软弱的人。”亨利的确知道如何才能触及尼克松的痛处。“一个蠢 人居然可以任意公布这个国家的一切外交秘密,这件事的本身就会损害你在苏联人 心目中的形象,破坏我们执行外交政策的能力。如果其他国家感到我们无法控制内 部的泄密,那么,它们永远也不会同意和我们进行秘密谈判。”尼克松对刊登文件 的报纸和埃尔斯伯格本人发动了反击,并向法院提出了对他们的刑事控告。 接着,他还发动他的“三员大将”采取行动:霍尔德曼、埃利希曼和科尔森。 从“水门事件”的角度来看,人们可以饶有兴味地看到他究竟是如何利用他手下几 员大将每一个人的特殊才能的。 为了采用迎头痛击的办法,尼克松很自然地挑选了霍尔德曼。他把叫他到他的 办公室,命令霍尔德曼亲自去找每一个内阁成员和情报机构首脑面谈,无情地谴责 他们一通,并威胁他们说:如果他们今后堵不住所有泄密的漏洞,就把他们通通撤 职。 尼克松对霍尔德曼说,“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最高执法官”。霍尔德曼点点头, 尼克松又说,“鲍勃,那些该死的东西,我想要国务院每一个接触机密的人员都受 到测谎的试验。”国务院有数以千计的人员。霍尔德曼闭眼一想,等候接受测谎试 验的人排成长达数个街区的队伍,而新闻记者则会兴高采烈地赶紧抓住这件事,大 肆渲染说这是说明即将出现尼克松式的警察国家的又一例证。忠于尼克松的霍尔德 曼说,“总统先生,不可能那样做。他们的人数太多了。国务院将会闹翻天,而我 们将会受到报纸的严厉的批评。”“我他妈才不在乎呢。我就要这样做。这个政府 的泄密事件中有一多半都是这些混蛋在后面支持搞的。我要一劳永逸地制止他们再 这样做。”但结果,只对几个国务院高级官员进行了测谎试验。 为了采取一条比霍尔德曼这种做法更为迂回的途径,尼克松选择了约翰·埃利 希曼。约翰既有敏锐的头脑,又擅长于搞阴谋诡计。埃利希曼有一次告诉霍尔德曼, 他希望在这个政府中担任的职务,不是国内事务顾问,而是中央情报局局长。(他 在“水门事件”后的写作生涯中,仍然流露了他向往中央情报局的感情。)这时, 在谋求从白宫和政府其他部门找出泄密漏洞并堵塞这些漏洞方面,尼克松己不指望 得到联邦调查局和中央情报局的任何真正帮助了。但他仍然决心非做一些事情不可。 因此,他告诉埃利希曼,“如果我们不能从这个糟糕的政府中找到任何人为我们出 点力来解决这个可能是我们遇到的最严重的问题,那么,我的上帝啊,我们就得自 己干了。我希望你就在白宫这里建立一个小组。让参加小组的人避开盯梢的密探, 查明情况,想出如何堵塞泄密的办法。”这正适合埃利希曼的胃口。经过一番考虑 后,他指定他自己班子里的埃吉尔·克罗和基辛格班子里的戴维·扬格成立一个 “特别调查小组”,去执行总统的命令。(约翰把基辛格的人包括在这个小组内, 是一种玩弄权术的典型手法。他对亨利太了解了,亨利常常喜欢煽风点火引起事端, 然后又远远避开,并发誓说自己毫无所知,甚至曾经持过反对意见。)约翰指定的 这两个人在行政办公大楼地下室的一间小办公室开始办公,因为他们的任务是设法 堵漏洞,所以很快就获得了一个名叫“管子工”的绰号。为了不致于被别人占了上 风,或者说,为了不致于在这样一件看来可能很有油水的事情上捞不到油水,查克· 科尔森也连忙赶来插上一手,建议雇用霍华德·亨特来加强“管子工”的力量。 查克·科尔森早已成了为总统个人“表演精彩节目”的人物,或推行他的“强 硬”政治的演出者。人们常常向鲍勃告状说,“野人”科尔森不是蛮横地闯进,就 是偷偷地溜入了一些本来应该由像国内事务顾问约翰·埃利希曼这类白宫高级官员 或由司法部长米切尔这类内阁阁员管辖的政治领域。不管是谁来告状,科尔森都不 在乎。他说他只听尼克松一个人的。而尼克松也是全盘支持他的那些计划的,从他 长时间梦想捉到参议员爱德华·肯尼迪和一个不是他妻子的女人通奸的企图直到像 国际电话电报公司的反托拉斯丑闻一类比较严肃的斗争。 科尔森说,总统在安排他的任务时讲过下述战斗性十足的话:“我们现在遇到 了一股反政府的势力,而我们是非同它进行斗争不可的。为了堵塞这些泄漏洞并防 止将来再发生未经许可的泄漏事件,你怎么去干我都不管,需要怎么干,就怎么干 吧!我不希望你对我讲你为什么不能完成这个任务的理由。如果任何一个人都可以 跑出来泄漏他想泄漏的文件,那么,这个政府就不能存在下去,就不能发挥作用… …我希望知道究竟是谁在后面指使这种勾当的,我希望尽可能进行最全面的调查。 我不要托辞,我要的是成果。我希望完成这个任务,不管要付出多大的代价。”科 尔森此后不久,给霍尔德曼写了一个便条,希望提醒总统注意。他说,控告埃尔斯 伯格不大有搞头。 1971 年9 月4 日清晨,科尔森手下的两员大将利迪和亨特闯入洛杉矶刘易斯· 菲尔丁大夫的诊疗所。因为埃尔斯伯格最近在那里进行过精神分析。 “管子工”们深信,菲尔丁的私人档案可能对他们反击埃尔斯伯格的行动提供 丰富的资料。但是,他们的这次偷窃作案,不仅没有偷到可以指控埃尔斯伯格的有 效证据,反而给尼克松的政敌们提供了“倒尼克松”活动的炮弹。 这次事件发生后不久,“管子工”班子被解散,亨特在科尔森手下从事特别计 划,利迪则成为“争取总统连任委员会”的法律顾问,兼负责竞选活动情报工作。 到“水门事件”发生前的一段时间,从各方面反馈回来的信息来看,尼克松对 于大选的胜利己有十分把握,他将取得压倒性的胜利。在尼克松看来,他已没有必 要再全力投入竞选运动,那会影响他作为现任总统的尊严。他觉得自己好像已经渡 过了竞选之河的急流险滩,正平稳地驶向连任总统的港口。然而,他没有意识到, 他们船舱内部已日益破损腐烂。 事情还是回到本节的开头,1972 年6 月17 日,尼克松一生中最倒霉的日子。 第二天早晨,尼克松喝咖啡时,从《迈阿密先驱报》上看到水门窃案这条消息, 很不在意地浏览过去。 尼克松的亲信、白宫办公厅主任霍尔德曼也看到了这条消息。他的第一个反应 是想笑。去窃听民主党全国委员会吗?干什么去窃听呀?这种想法真是可笑之至。 因为华盛顿任何一个了解内幕的人都知道民主党全国委员会只不过是个外壳。有用 的政治情报得到候选人的办事处去找,而不是到像全国委员会那样礼节性的“门面” 单位里去找。既然如此,那么窃听又是为了什么呢?霍尔德曼的笑容还没收敛,就 可笑地僵住了,他想起了查克·科尔森: “他们准是捉住了科尔森。”这么一想,心里凉了一大截。如果牵涉到查克· 科尔森,那他倒很可能是在为美国总统干着这档子事。 霍尔德曼回到尼克松的办公室,尼克松便问: “鲍勃(霍尔德曼的呢称),那则关于民主党全国委员会的荒唐消息是怎么回 事?”鲍勃回答说还没有听到华盛顿方面的任何情况汇报。尼克松说: “这真是天晓得的怪事。为什么会有人去闯进全国委员会总部呢?那里什么也 没有呀。真正的货在候选人总部,不在全国委员会。”他停顿了一下。“找找马格 鲁德,看看他知道些什么。”38 岁的公共关系专家杰布·马格鲁德是白宫班子派 到争取总统连任委员会里去工作的人。他原来是在白宫工作。 鲍勃找到马格鲁德一了解,被捕的麦科德是“争取总统连任委员会”的保卫人 贝。是给利迪干事的。 正在这时,埃利希曼给鲍勃打来电话。 “这次我们可是有点糟糕,鲍勃,”他说:“那几个古巴人当中的一个身上带 着霍华德·亨特签了字的支票。”亨特是科尔森的人。如果通过亨特而牵涉到科尔 森,那么也可以牵连到总统的椭圆形办公室。鲍勃担心地问:“他和科尔森谈了吗?” “谈了,他把华盛顿的音量提高了一千分贝。关于水门的事他什么也不知道,他已 有好几个月没有见着亨特了。”“他觉得怎么样,约翰?”“我不敢猜想。假如科 尔森老兄和这场小纠纷有牵连,那我们可就多事了。”因为民主党人的行动很快, 撬门事件发生仅仅三天之后的那天早晨,他们就已经开展了一项对“连任委员会” 的控告,要求赔偿数百万美元。也就在这一天,霍尔德曼走进尼克松的办公室,总 统坐在有些刺眼的金色窗帷前面(尼克松夫人喜欢欢乐的颜色)仰靠着,安闲地把 双脚放在书桌上,像往常一样喝着一杯咖啡。 他们起先谈的是关于政府和竞选事务中的一些不太紧迫、不大重要的事,然后 转入了民主党全国委员会的撬门事件。关于民主党的讨论只占用18分半钟,在那之 后又谈起一些日常的琐碎事务,整个谈话差不多用了一个半小时。 然而,就因为那具体18 分半钟在事后从那次会谈的录音带中被洗掉了,而且 单单是那18 分半钟,这就很自然引起人们对他们这短短的时间究竟是怎样度过的, 都说了些什么话等等,产生了兴趣。后来经过法庭审讯、法律调查和技术分析等等 各种努力想取得一个答案,但都没有结果。 1977 年尼克松在戴维·弗罗斯电视采访节目中讨论了那著名的18 分半钟的 空白。他说他们会谈时鲍勃一般都为将来存档作了比较详尽的笔记,既然鲍勃的笔 记只提到了一些有关公关关系的策略,这说明那空白的18 分半钟有关水门事件的 谈话是无关紧要的。 霍尔德曼对此却有不同的说法。据他的回忆,当时的谈话可能是这样进行的。 尼克松:关于闯入民主党全国委员会的事,你有没有听说牵涉到白宫的什么人? 霍尔德曼:没有牵涉到谁,马格鲁德说是“连任委员会”的利迪自己干的。而 且亨特几个月前就离开这里了。 尼克松:可是我对科尔森不放心。 霍尔德曼:为什么呢? 尼克松:联邦调查局已开始进行调查,而有一点我是清楚的,如果联邦调查局 质问起科尔森,那我可吃不消。 霍尔德曼:科尔森告诉我他是清清白白的。亨特不拿他的钱已有好几个月了, 而且科尔森甚至连看都没有去看过他。 尼克松:如果科尔森顶不住了就会谈到总统。你知道,几个月来我一直催促科 尔森,要他在休斯顿那笔交易上把拉里·奥布赖恩抓住。科尔森告诉我他想尽办法 也要把我要的材料搞到手。他们去窃听的不正是奥布赖恩的办公室吗?这后面又是 谁呢?科尔森的人亨特,天哪! 霍尔德曼:但是,马格鲁德连提也没有提科尔森…… 尼克松:他会提的。 霍尔德曼:他为什么会提呢? 尼克松:是科尔森给他打了电话才把整个行动搞起来的,而电话是从他妈的这 个白宫打的,当时亨特和利迪就和他坐在一起,我真希望联邦调查局不来检查办公 室的工作日记,别把这件事同亨特和利迪在科尔森办公室会面这件事联在一起。 霍尔德曼:我得把科尔森找到这儿来。 尼克松:不用啦,我亲自和他谈过了。他说他是无辜的。科尔森说亨特和利迪 在时他根本没有提奥布赖恩,(笑)根本没有提,只是笼统地谈了谈怎样让他们的 情报计划得到上级批准。 霍尔特曼:我还是不信…… 尼克松:所以我假装相信他,并说我不知道究竟是谁发了疯要跑进民主党全国 委员会。你想科尔森有可能把实际情况都讲出去吗? 霍尔德曼:有可能。我想马格鲁德是在把责任一古脑儿往科尔森身上推…… 尼克松:如果科尔森以我的名义打的电话,他就不会这样做了。我不喜欢这类 事。我们控制不了。我们不知道究竟是谁在说谎……我看我们不管怎么样都得硬着 头皮干。其实我们最好是采取攻势。 正是在这段日子,尼克松迈出了导致结束他的总统生涯的最初几步:他没有阻 止人们编造各种解释水门闯入事件的说法,而是尽力促使中央情报局去干涉和限制 联邦调查局的调查。在1974 年夏天,国会认定尼克松阻挠了对“水门事件”的司 法调查,要对尼克松提出弹劾。 但是,在“水门事件”的背后,还有更深刻的党派斗争以及其它复杂的政治背 景。 1973 年1 月1 日,《美国新闻与世界报道》刊登了一篇连任总统尼克松改组 美国政府的文章:《尼克松进行改组的意思》。 他们把总统调整政府职责范围的这种方式叫做“经营管理层的革命”。 他的目的是:使政府按照他要求的方式工作。 接二连三地对政府各个最高级职位进行大调动的意图是:在他任总统的第二届 任期里,理查德·尼克松下决心对宠大的联邦官僚机构进行更为有效的控制和政策 指导。 总统采用的办法之一就是把受过四年尼克松工作方法训练的可靠的白宫助手安 排在政府工作部门的关键职位上。 几个星期之后,虽然那时《华盛顿邮报》和《纽约时报》报道“水门事件”已 经有好几个月了,但是盖洛普民意测验仍报道说,尼克松的声望(或受到赞许的程 度)达到了空前高的地步。 水门闯入事件没有能够煽起公众的情绪。当时的尼克松已经是本世纪以来最使 民主党人和官僚机构感到害怕的一位总统,他的权力达到了顶峰,把政府牢牢地控 制在自己手中。 如果尼克松的改组计划实现了,而且他继续当总统,局面会是怎样的呢? 华盛顿知道内情的人都感到不寒而栗。他不但会通过白宫的八位最高级官员牢 牢地控制着政府,而且还会把他自己的“代理人”安插在每一个政府机构的关键职 位上,害怕尼克松的人再也忍受不住了。突然之间,像一个熟透了的李子从树上掉 下来一样,1973 年1 月末“水门事件”来了一个大爆发。 改组计划暂缓执行了。尼克松可能被冲击到一边去,甚至可能一蹶不振。 最起码他也会被逼得只有招架之功,再也不能推行那个用前所未有的方式控制 政府的计划了。 华盛顿有四大权势集团,按其重要性的顺序排列,它们是: 一、新闻界。 二、官僚机构。 三、国会。 四、情报系统。 在1973 年1 月,所有这四大集团都受到当时在美国人民心目中威信最高的那 位总统的威胁。所有这些集团的反应来势都特别猛烈,因为那位总统是尼克松。在 1973 年的1 、2 、3 月,它们对白宫宣战了。 各界人士都先后醒悟过来了,看到尼克松由于“水门事件”处在一种易受攻击 的地位。 某些方面,例如情报系统,醒悟得早些。其他方面,例如新闻界,除了《华盛 顿邮报》和《纽约时报》等少数例外,都醒悟得比较晚。 但是,当新闻界大规模转向“水门事件”时,所有其他的权势集团都相形见绌 了。到最后,把尼克松搞倒出力最大的新闻界,它的力量超过了其他三个权势集团 的总和。 十几年来,尼克松一直是新闻界的对头。 到了1967 年,新闻界对他的看法改变了,至少在某种程度上是如此。他们说, 一时间出现了一个“新的尼克松”。在内心,他的信念大大增强,在外表,他也显 得有把握多了。这表现在他同新闻界打交道的方式上。新闻界对他也报以比往日客 气得多的态度。但是,尼克松是不会上当的。他知道他们仍然是敌人,不可信赖。 这只是暂时的反常现象,用不了多久事情就会恢复常态。当然,他的预言后来应验 了。 在整个竟选运动中,甚至在他当政的最初几个月里,新闻界一般讲对尼克松还 是相当公正的。 但是,越南战争,以及尼克松为了结束战争而采取的鹰派式的行动,使新闻界 再次聚集起来反对他。尼克松出于本性,进行了反击,这次他利用了他的副总统斯 皮罗·阿格纽。 阿格纽发表了煽风点火的演说,攻击控制着全国的通讯系统、以纽约和华盛顿 为总部的东部“权势集团”,他演说中的构思正是来自椭圆形办公室。 大部分演说稿是由竭力主张强硬路线的尼克松演说撰槁人帕特里克·布坎南起 草的。 当霍尔德曼看到阿格纽第一篇攻击报界的演说的预发稿时,阅后也禁不住大惊 失色。霍尔德曼拿着稿子直奔尼克松的办公室,对他说:“我们不能发表这个,这 太过分了。”尼克松说,他还没有读到演说槁。于是,他们两人在一起读了一遍, 删去了其中一些比较出格的词句。有人听过或读过阿格纽后来因而出名的第一篇攻 击新闻界的演说之后,都认为是太强硬了。 当然,阿格纽说少数权势人物控制着全国的通讯系统是有道理的。不论对阿格 纽的议论是赞成还是反对,都无法改变这一事实。他们势力之大,无论在过去和现 在都是令人望而生畏的。总统的一篇重要政策性演说是高级政府官员花费了好几天 甚至好几个星期进行讨论的结果,但演说在电视上刚播送完,电视新闻评论员不同 任何人商量就开始嘲笑这篇演说。他们管这个叫做即席分析。不过这种“分析”似 乎从来没有讲过什么好话。 在正常的电视新闻节目里,也同样会有一些评论员出来,对总统在记者招待会 上的讲话和各种问题发表的文告进行“分析”。关于哥伦比亚广播公司新闻广播员 丹尼尔·肖尔的著名事件就是这样开始的。尼克松刚宣布了他对教区学校的政策, 肖尔就在电台上广播说,他根本不相信会有这种政策。 总统勃然大怒。他旧时的报复心理复发,又使自己受损失了。“我要联邦调查 这个狗崽子。这次可不许拖拖拉拉了。”霍尔德曼打电话给希格比,他说,肖尔没 有问题。肖尔有白宫通行证,这说明他已经通过了联邦调查局的审查“认可”,因 此他一定有档案。于是他打电话给联邦调查局要调肖尔的档案。 后来事态的发展是很奇特的,白宫班子的一些长于心计的人认为,这是联邦调 查局在故意陷害尼克松。联邦调查局没有交出常规的背景档案,而是开始对肖尔进 行大规模的实地调查,找他的邻居和老板谈话。几分钟后,肖尔就知道了这件事, 于是白宫再次成了众矢之的:这次是被指控为动用了联邦调查局对一名记者进行骚 扰。 白宫班子不得不杜撰一个近乎荒诞的说法,来为此辩解,说是白宫当时正在考 虑要肖尔到联邦政府中任职。白宫班子的日子并不好过。但是,这时,白宫班子已 经对尼克松同报界结仇而造成的磕磕碰碰的局面感到习惯了。 说不清尼克松曾多少次吩咐霍尔德曼用不同方法去“整”过多少个记者了。迈 克·华莱士对白宫公主特里西娅说三道四了吗?“打个电话给他,要他道歉。”约 翰·奥斯本,还是休·赛迪,还是一个别的什么人,写了一些尼克松不喜欢的东西 吗?“不准他参加随行新闻记者团,不准他乘空军一号专机。”霍尔德曼对大多数 这类琐碎的报复性命令一概采取置之不理的办法。但是总有一些是不能不理的,其 中有一个命令就特别使霍尔德曼为难的。 在一次约瑟夫·艾尔索普举行的星期日晚餐会上,在霍尔德曼旁边坐的是凯· 格雷厄姆,《华盛顿邮报》的业主,也是白宫的主要对头,霍尔德曼详细地对她谈 了,设法让她明白,白宫都是些讲道理的人,因此她的《邮报》,对白宫也应该讲 点道理嘛。霍尔德曼认为,这件事有些进展,至少是个开端。 格雷厄姆夫人告诉霍尔德曼,随便什么时候霍尔德曼感到《邮报》对待他们不 公平,一定要直接打电话告诉她。 平地一声雷!几个星期之后,尼克松把霍尔德曼叫进他的办公室。宣布特里西 娅即将举行的婚礼,但是,尼克松“不准那个混蛋《邮报》派人参加特里西娅的婚 礼。”事情的经过好像是这样的。在前一天晚上讨论婚礼的家庭会议上,谈到了新 闻界采访这样一个令人不快的问题。有人提到了一个可怕的不祥之兆,《邮报》可 能要派它最狠毒的反尼克松的社会新闻记者来采访这次婚礼。这简直是大难临头。 就是这个记者在朱莉·尼克松在纽约举行的婚礼上打乱了有关的程序,而且还写了 一篇令人恼火的文章。 总统们似乎都有一种可以理解的通病,总要出于本能地对他们的儿女加以袒护。 哈里·杜鲁门曾经写信给《邮报》的音乐评论家保罗·休姆,告诉他如果再次对杜 鲁门的女儿玛格丽特的嗓音发表不客气的评论的话,就要对他采取行动。 霍尔德曼提出了不同的看,认为禁止《邮报》采访会引起各种反应,并会使公 共关系陷于一片混乱,从而有损于婚礼。这会使婚礼本来会在公众中造成的伟大形 象受到破坏。尼克松说:“我不在乎。我不能让这些人破坏我女儿一生中最有意义 的场面。就是不准《邮报》派人参加。”霍尔德曼回到办公室去,思考这件事该怎 么办。他想到了不久前同凯·格雷厄姆的谈话,以及她说的随时有问题都可以找她 商量的话。虽然,这件事并不就是她当时设想到的问题,但是这是最有希望的解决 办法。因此,霍尔德曼给她打了电话。 “凯,你曾经提议,要我在和《邮报》发生问题时给你打电话。虽然我一般地 不会那样做,但是现在我有一个独特的个人问题,希望你能帮我忙。”然后,霍尔 德曼说明尼克松一家很担心如果某记者被派去采访婚礼的话,会出什么事。霍尔德 曼问她能不能设法避免这一点。并设法从人情上打动她,说明家里人希望婚礼有个 愉快的气氛是件很自然的事情。霍尔德曼没有提起总统已经命令他完全禁止《邮报 》派人采访,因为他希望能够找到某种解决问题的办法。 格雷厄姆夫人冷冷地回答说:“让我看看有什么办法可想。但是我作为报纸的 发行人,是不能干预派谁去采访的决定的,而且我们也不能让白宫来决定谁可以去 采访。不过我理解这个问题。”至于她采取了什么办法已不得而知,但是这个记者 的问题总算解决了。 霍尔德曼没有像尼克松要求的那样禁止《邮报》采访婚礼。从中可以看出报界 同尼克松之间的僵硬关系。 不出所料,首先对尼克松连任造成威胁(公开地)作出反应的是新闻界。 在《纽约时报》、《时代》和《新闻周刊》杂志以及偶然也包括电视网的参加 下,《邮报》的伍德沃德和伯恩斯坦接连好几个月反复揭露“水门事件”。 情报机构从一开始就在暗地里调查这个事件,动用了“坐探”和像贝内特那样 从外面派进去的特工人员。 国会和官僚机构这两个权势集团的行动比较迟缓。由于国会组成的状况,它对 任何事情的反应都不会很快的。而官僚机构因为饭碗太牢靠了,人们对威胁的反应 不会很快的。他们知道,他们还来不及作出反应,威胁早就过去了。 但是,在1 月,从政府的要害部门传出消息说,“白宫里在搞什么名堂”,要 进行改组。于是,这两个权势集团国会和官僚机构为了救自己的命也作出反应了, 一般人都不知道,华盛顿最大的权力中心是国会各委员会的工作人员和他们对口的 联邦官僚机构各部之间保持着联系的那一伙人。 这些工作人员共事多年,彼此了解,为了共同的目标而采取一致的行动。 但这些共同的目标并不一定就是当选政府的目标。例如,众议院军事委员会的 工作人员同五角大楼的军官和文职官员保持着日常的联络。他们共同拟定法案、预 算、武器提案,使之成为有意义的立法行动。他们是这两大权势集团里的权力中心。 现在尼克松要把自己在白宫的人安插到所有的政府部门和机构中去,这就可能 破坏这种长期存在的联盟。 过去对设立“水门事件”调查委员会的提案裹足不前的国会,现在任命参议员 萨姆·欧文领导一个拟议中的委员会,对竟选中的违法舞弊行为进行调查。委员会 的听证会将由电视转播,因而另一个权势集团新闻界又起作用了。官僚机构这个名 列第三的权势集团开始从各个方面泄露情况,从联邦调查局的文件一直到尼克松个 人的报税单。到了1973 年3 月21 日,白宫已经陷于新闻界、情报系统、国会和 官僚机构的重重包围之中,一片杀气腾腾的景象。 尼克松硬着头皮顶着。他仍然据有华盛顿最有权势的职位,总统职位,作为靠 山。他可以运用行政特权进行反击,并利用公众对他的深切关心越过权势集团直接 接触人民。尼克松的亲信们认为尽管权势集团进行了声势浩大的进攻,尼克松本来 还是可以经受得住这场风暴而幸存下来的。但是,尼克松及其亲信们犯了一切可能 犯下的错误,特别是尼克松早在“水门事件”之前,就在白宫安装了秘密录音系统, 录音带成了尼克松脖子上的绞索。 录音带并不是为了便于历史学家研究史料,而是专门给总统自己使用的。也就 是说,当来访的外国政治家乃至他自己的内阁官员或顾问所发表的言论同他们与总 统私下谈话的内容有矛盾时,总统就参考录音带。当理查德·尼克松在1971 年安 装录音系统时,他的主要目的就在于此。附带的一项好处是为他提供个人使用而并 不供历史学家使用的有价值的参考资料。 当然,他的前任总统林登·约翰逊安装录音设备也不单纯是为了保存史料。约 翰逊政府就是遗留下了许多位秘书,其中一些人曾把约翰逊的录音带笔录下来。他 们中间的一位讲了下述激动人心的事件,这一事件足以说明总统们安装录音设备的 一个真正的原因。 林登·约翰逊像往常一样对罗伯特·肯尼迪很恼火。罗伯特和记者的谈话显然 同他私下对总统说的话很有出入。林登·约翰逊决定利用椭圆形办公室的录音系统 使罗伯特陷入圈套。 他把罗伯特叫到他的办公室,按了一下办公桌下面开动录音机的开关,开始录 下他们谈话的内容。他非常之高兴,因为这个圈套的顺利进行超过了他的预料。罗 伯特接连发表了一些自投罗网的言论。 总统情绪很高。他终于使罗伯特陷入了他巴望对方陷入的处境。还没有等椭圆 形办公室的门关上,林登·约翰逊就迫不及待地命令把录音带的内容笔录下来。但 是当速记员戴上耳机时,除嗡嗡的杂音以外她什么也听不到。 据讲述这事件的人说,录音设备失灵的消息气得林登·约翰逊用拳头使劲擂了 一下桌子。只是到后来林登·约翰逊才发现罗伯特·肯尼迪是在口袋里带了一个扰 频器来会面的。他带着一个微型无线电发报机,当他脸上露出他那著名的笑容对着 猴急的约翰逊发表其“陷入罗网”的言论时,这个发报机彻底干扰了麦克风。 当然,约翰·肯尼迪和林登·约翰逊都录下了在白宫的谈话。就肯尼迪来说, 这件事甚至连他最近的顾问特德·索伦森和麦克乔治·邦迪都不知道。 毫无疑问,当年肯尼迪本来也会像尼克松一样,宣称完全是为了记录史实而搞 录音的。林登·约翰逊的受托人似乎用同样的理由来解释目前收藏在约翰逊图书馆 内“经过挑选的”录音带。但真实的情况又是怎样呢?恐怕研究这位总统的学者们 不会捞到什么油水,或者像黑格将军在讨论“水门事件”的物证时曾经说过的那样, 充其量只会捞到一点“稀粥”。毫无疑义,在允许学者们来分析的肯尼迪政府和约 翰逊政府的录音带中,只会有会议和电话上政治家式的言论,不会有肮脏的水门式 的政治讨论,不会有经过删除或未经删除的骂人话,当然更不会有提到窃听或其他 阴谋诡计的内容! 但是,当尼克松在1968 年听说林登·约翰逊装有录音设备时,他感到很震惊。 他第一批的决定之一就是命令拆除林登·约翰逊安装在各个衣帽间和办公室内的全 部电子设备。 所有在尼克松椭圆形办公室内的谈话在1971 年2 月以前一直没有录音。 人们普遍认为,如果到1976 年11 月为止仍然没有录音,理查德·尼克松本 来是会任职到他的总统任期的最后一天的,纵然后来出现了迪安,也不管这人是好 是歹。那么为什么他决定仿效林登·约翰逊的做法,又要把他的谈话录下音来呢? 但是,导致尼克松批准使用录音系统的主要动力是他希望准确地录下他与外宾、 政府官员和他自己的工作人员会见时所谈的一切。他看出了存在着有意无意地歪曲 或误解(谈话内容)的问题,并且对于缺少这样一种记录越来越感到放不下心来。 这是受挫的尼克松用来使亨利·基辛格和其他顾问们的意见不走样的最后一次 尝试。这些人在有争论的军事和外交政策的决策问题上,似乎总是以他们自己的说 法来解释他们自己的和总统的主张。 在椭圆形办公室举行会议的实际过程中有可能被歪曲这一点,使尼克松开始急 于需要准确地记录下重要会议上讨论的内容。但是如果没有录音设备,又怎能办得 到呢? 除此之外,录音系统不仅完整地、准确地留下记录,而且别人还看不见,这样 来访者和顾问们同总统谈话时就不会感到拘束。因此,在一次尼克松和霍尔德曼的 会谈中,他决定安装录音系统。 安装录音系统是在绝对秘密的情况下完成的。在总统的高级顾问中,只有霍尔 德曼知道它的存在。并且霍尔德曼很快就了解到尼克松为什么坚持要采取这种绝对保 密的措施。除了他自己外,尼克松根本不想让任何人听这些录音。甚至这些录音从 来没有被笔录下来。 霍尔德曼清楚地记得尼克松对他表明对录音的态度的那一天。在1972年初“水 门事件”前,负责保管录音带的白宫助理亚历克斯·巴特菲尔德走进霍尔德曼的办 公室,他说:“录音带快要堆积成山了。很明显,谁也不会坐下来听听所有的录音。 这要花几年的时间。所以我猜想你大概会要把它们打成文字吧。”他问霍尔德曼, 他是否应该找个班子开始把这些录音带整理笔录下来。 他说,“否则,日积月累,就要成为无法完成的任务了/ ”那天霍尔德曼向总 统提出了这个问题:“你想不想着手把录音带笔录下来了?”“绝对不要。”他那 激烈的口吻使霍尔德曼大吃一惊。尼克松在任何时候都不愿把它们变成书面记录。 除了他自己以外,他永远不会让任何人听那些录音。接着他补充说:“我甚至从来 不愿让罗斯·玛丽·伍兹听这些录音。 罗斯不知道我在搞录音。我眼下在这个办公室说的话甚至都不愿让罗斯听到。” 说到这里,尼克松抬起头来盯着霍尔德曼看,仿佛他才开始觉察到他在说些什么。 “嗯……也许你也能听这些录音,不过再没有别人了。”正是这个录音系统,使尼 克松难以摆脱他在“水门事件”发生后曾经力图掩盖真相的嫌疑。 当尼克松在竞选总统连任大获全胜,庆酒祝贺之声不绝于耳之时,危机也开始 向他悄悄地逼近。 1973 年1 月8 日,利迪、亨特、麦科德等七人因“水门事件”而被审讯。 1 月11 日,参议员萨姆·欧文同意领导参议院对“水门事件”进行调查的委 员会。 1 月18 日,审讯埃尔斯伯格。 2 月28 日,参议院就批准帕特里克·格雷任联邦调查局局长举行听证会。 3 月14 日,司法委员会得知尼克松的白宫法律顾问约翰·迪安在“水门事件” 后到1972 年9 月间曾与格雷见过33 次面,而且看了联邦调查局掌握的全部有 “水门事件”的档案材料。于是要求迪安出席作证。迪安援引行政特权而拒绝出席 作证。但他深知事态的严重性。 第二天,迪安抱了一本厚厚的法律书去找霍尔德曼,指着书里一条关于阻挠司 法的法律对霍尔德曼说:“我们曾为那些进了监狱的人筹款,这样做的结果使得他 们闭口不作交待,这就是阻挠司法的行为。”霍尔德曼听这一说,吓了一跳。替亨 特与利迪筹款,正是尼克松总统吩咐自己去办的。他感到白宫严实的天地开始崩裂 了。 3 月21 日,尼克松与迪安作了次“长在总统职位上的癌”的谈话。 谈话的目的各不相同,迪安是想要尼克松明白目前的危险处境,并给自己—— 这个了解“水门事件”最详细的人以豁免权。 尼克松则想弄明白亨特在交待他的活动时,有没有间接地涉及到尼克松。同时, 尼克松要霍尔德曼为亨特筹款。 迪安与尼克松谈过话后,明白尼克松只是担心司法机关通过亨特的活动而追查 到椭圆形办公室来。却决不会给迪安以豁免权。 会见的结果是要迪安起草一份报告,总统以此作为发言的基础,表明白宫并未 牵连在内。尼克松对迪安说:“必须写得非常笼统概括,明白吗?别他妈的把那些 事说得那么具体。”3 月23 日,在审判席上公布了麦科德的一封信,信中说“被 告们曾受到政治压力,要他们承认有罪,并保持缄默。……有一些与“水门事件” 有牵连的人,在审讯过程中未被点出名来,其实那些在庭上作证的人是可以点出他 们的名来的。”这封信公布后,引起公众一片骚乱,对政府不信任的情绪迅速蔓延, 新闻界也跟着起哄喧嚷不已。 但这一切并不可能给尼克松构成巨大的威胁,真正的炸弹来自迪安。 迪安在努力争取总统给予豁免权失败后,从致力于保卫尼克松转为致力于保护 自己,自行决定投奔司法部,以他所掌握的大量的而且绰绰有余的情况来为自己争 取到豁免权。 检查官们玩弄迪安于股掌之上,以豁免权为诱饵,引诱迪安上当。 4 月15 日,迪安加大了赌注,把休斯顿计划的绝密报告交给了检查官,接着, 又交待了埃尔斯伯格的医生诊所事件。 这下把霍尔德曼与埃利希曼都献了出去。 司法部首席刑事检查官彼得森建议尼克松应该撤消霍尔德曼与埃利希曼的职务, 以免“总统受累无穷”。 4 月17 日,尼克松发表声明说,他已重新下令调查“水门事件”的真相,并 宣布不能给予现任或前任的政府高级官员以豁免权,他们将出席欧文委员会的听证 会。 在白宫内外,要求霍尔德曼与埃利希曼辞职的呼声开始高涨起来。但对尼克松 的真正威胁仍然来自迪安,在一次会见中,埃利希曼坦率地对尼克松说:“我认为 如果对迪安完全失去控制,如果事情处理不当,那就是完全有可能搞出一项弹劾你 的决议。”这话让尼克松大惊失色,目瞪口呆。这是尼克松与亲信的谈话中第一次 出现“弹劾”的可怕字眼。 4 月26 日,尼克松对霍尔德曼说:“鲍勃,我认为我们在这间办公室设置录 音系统的事,绝对不能传出去。万一传出去,那就要说我们只录了有关国家安全的 材料,其它材料一律抹掉了,从来不作录音记录。听懂了吗?我要你记住这一点。” 几天后,霍尔德曼与埃利希曼宣布辞职。 当时尼克松面临的第一大战役就是对付预计在6 月开始的有电视转播的欧文委 员会听证会,具体地说是对付约翰·迪安的出席作证。 尼克松最初的韬略是抢在迪安前面先发制人,于1973 年5 月22 日发表声明, 承认政府批准了那些窃听事件,企图以此来抵消迪安的证词所产生的冲击波。在声 明中尼克松说让霍尔德曼去找中央情报局寻求帮助并非出于政治原因。但一年后, 尼克松与霍尔德曼谈话录音带公开了,表明他们是有政治动机的。这个把柄立刻被 报界揪住。当美国人知道他们的总统在向他们撒谎时,他们的反应比知道总统实际 上参与了掩盖活动更为强烈。但在当时,尼克松没有想到录音系统的事会败露。 6 月25 日,迪安出席“水门事件”委员会作证。迪安没有说3 月21 日与总 统的谈话,却是说1972 年9 月15 日与总统的一次谈话,从谈话中得出的印象是 尼克松充分了解迪安的掩盖活动。 而尼克松一再说过,在1973 年3 月21 日迪安告诉他出了大毛病以前,他对 于掩盖活动毫无所知。因此,迪安的证词引起委员会的极大兴趣。 参议员霍华德·贝克的一句问话“总统了解些什么情况?他是什么时候了解到 的?”后来成了听证会上的一句名言。 尼克松在7 月10 日让已是平民的霍尔德曼重新听了一下9 月15 日的录音, 以了解是否如迪安证词所说那样。 以后不久,管理录音带的亚历克斯·巴特菲尔德以犹豫、软弱的证词向公众公 布了尼克松拥有白宫录音带,其中包括迪安证词中提到过的所有谈话。关于迪安是 否在撒谎这一大争论,可以靠总统自己保存的录音带来解决。 这个消息的公布,举国震动。 调查的中心开始转到尼克松与“水门事件”有关人员的谈话录音带上。 参议院“水门事件”特别调查小组与特别检查官阿奇博尔德·考克斯要求尼克 松交出录音带。 尼克松坚决地拒绝了这一要求,随后提出了一个折衷方案:允许民主党参议员 斯坦尼斯听录音带。但遭到考克斯的反对。 尼克松意识到来自四面八方的力量是想他从总统的宝座上赶下来,他决定采取 严厉的行动,以总统的权力下令将考克斯撤职,同时,撤掉支持考克斯的司法部副 部长拉克尔肖斯的职务。司法部部长埃利奥特·理查森随后也以辞职来抗议尼克松 的行动。 然而,尼克松总统的行动更加激怒了政敌和群众。他任命了一个新的检查官, 在国会的压力下,交出了一些录音带。但6 月23 日他与霍尔德曼的谈话录音是否 交出,则由最高法院裁决。尼克松之所以作出这个决定,是他认为,只要法院不是 一致通过,他就有理由违抗法院的命令,他也就有可能过关。 但是,出乎他的意料,1974 年7 月8 日,最高法院却以8 票对零票一致通过 了不利于尼克松的裁决。它不知不觉地避免了行政和司法两大权力部门可能发生的 一次极其严重的对抗。尼克松不得不服从法院全体一致通过的决定。 当尼克松的律师和他在国会的支持者听了6 月23 日的录音带之后,一个个都 晕倒过去,他们知道,尼克松这次是完蛋了。 录音带公布之后,全国舆论一片哗然! 其实,“水门事件”发生之后,当它的真相逐步明朗的时候,新闻界对尼克松 的抨击就没有停止过,说尼克松有精神病、吸毒、酗酒、任意驱车外出、天不亮就 打电话等谣言不胫而走。对这些新闻报道,尼克松从来是不屑一顾的。 7 月27 日,当尼克松正在圣克利门蒂附近雷德海滩的海洋中游泳的时候,众 议院司法委员会就弹劾案的第一款进行了投票,以27 票对11 票通过。 这一款指控尼克松采取旨在阻挠对“水门事件”进行调查的“行动方针”。 尼克松成了106 年来第一个被建议应予弹劾的总统。 当天晚上,尼克松一直独坐到深夜,力图弄清他所面临的形势和应采取的最好 行动方针。 面临的选择实际只有两种:辞职或不辞职。 如果不辞职,继续留任总统,最后失败的结局必是肯定的,尼克松将成为美国 历史上第一个被弹劾并被判犯有刑事罪的总统。 7 月29 日,通过了第二款,控告尼克松滥用职权,犯下了足以进行弹劾的罪 行。 7 月30 日,通过了第三款,控告总统抗拒委员会传票调用录音带和文件。 公开辩论预定于8 月9 日举行。尼克松要么决定辞职,要么届时等候参议院裁 决,这样的话,还得拖上6 个月。 8 月6 日,尼克松召开了最后一次内阁会议。 开完内阁会议之后,尼克松在椭圆形办公室里会见基辛格。尼克松告诉他,对 他过去几个月的支持及他对外交政策问题的处理表示非常感谢。接着,尼克松对他 说:“我认为我必须辞职。”基辛格回答说:“总统先生,作为你的一个朋友,我 不得不同意这样做最好。如果你决定斗争下去一直斗到参院,你会被他们啄死,而 且会在审判中进一步受辱,在这种情况下,我国的外交政策也无法执行下去。一个 总统像你这样最近两年来在政治上受到的攻击,这是一回事,但一个总统接受半年 的审讯而且留任机会充其量也没有什么把握,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基辛格走了 以后,尼克松叫比尔·蒂蒙斯汇报国会中背叛他的票数的最新情况。情况完全和他 预料的一样糟糕。两天以前,尼克松估计他差不多可以有把握得到在参院避免给他 定罪所必需的34 票,蒂蒙斯说,今天如果总统决定留任和战斗下去,参议院里总 统只能指望有7 个人支持他。蒂蒙斯说,国会的共和党领导人要求共和党前旗手戈 德华特亲自把他们对情况无望的估计告诉总统。 蒂蒙斯走后,尼克松把黑格和齐格勒叫到行政办公室来。“现在局势发展得很 快,”尼克松说,“所以我认为宁快勿慢。我已决定在星期四晚上辞职。我要毫无 怨恨、不失尊严地辞职。我要体体面面地辞职。”黑格说:“这个出路将是值得尊 敬的,就像咱们的对手们不值得尊敬一样。”尼克松明白,他们对自己再当总统也 持反对态度。在沉默中,尼克松难过地说,“唉,我把事情搞糟了,搞得真糟,是 不是?”其实这并不是一个问题。 8 月7 日,尼克松在椭圆形办公室对基辛格说,他决定于次日晚上辞职。 他们简略地谈到通知外国政府以及专门打电报给中国、苏联、中东各国领导人 的问题。需要对每个国家重新保证尼克松离开政治舞台并不意味着美国外交政策的 改变,他们并不怎么了解杰里·福特,所以尼克松想让他们知道他在众议院和任副 总统的时候就坚决支持尼克松的外交政策,他们完全能指望他当总统将会继承这个 政策。 一刹那间,尼克松试图想象对这些电报的不同反应。周恩来在北京他的办公室 里会怎么想?毛主席坐在仅仅两年以前我们会谈过的到处是书的书房里,他对这个 消息又会怎么想呢? 这个消息到达莫斯科的时候,正是午夜。那个值夜班的工作人员,他必须决定 是马上叫醒勃列日涅夫,还是等他起床以后再告诉他这个消息。勃列日涅夫曾经十 分强调与尼克松之间的个人关系作为缓和基础的重要性,所以尼克松设想他第一个 本能反应是:估价尼克松辞职对他自己的地位会有什么影响,然后据此计划作出他 的反应。 在开罗和特拉维夫,在大马士革和安曼,这消息到达的时候,这些城市仍在沉 睡。八个星期以前,他们的人民曾经把尼克松当作和平缔造者那样向他欢呼,给予 他前所未见的赞扬。现在尼克松因为政治丑闻而辞掉总统职位,他们这样努力工作 而取得的和平,结果怎么竟会是这样脆弱呢? 尼克松的思想很快又回到眼下冷酷无情的现实。“亨利,”尼克松说,“你知 道,你必须留在这儿,为杰里继续执行我和你开始做的事情。全世界都需要我们释 除他们的疑虑,我的辞职并不会改变我国的政策。你能消除他们的疑虑,杰里也需 要你的帮助。正像我要走是没有疑问的一样,你一定得留下,那也是一点没有疑问 的。”8 月8 日9 点差两分,尼克松走进椭圆形办公室,于是,出现了本书开头的 那一幕。 8 月9 日,尼克松在9 点半来到白宫东厅,对官邸工作人员讲了一番发自内心 的话。 尼克松来到东厅的时候,掌声响了好几分钟都不能平息。 在尼克松开始讲话以后,他环顾四周。许多人满面是泪。他知道,如果他继续 这样环顾四周,他势将难以克制自己的感情。所以他转过头来不看群众发红的眼睛, 只盯着摄影机上的红灯,向全国讲话。 现在尼克松打退了潮水般的感情。昨天晚上他是为历史而发表正式演讲,可是 现在他有机会从个人角度亲切地向那些为他那么努力工作而他却令他们那么失望的 人讲话。 这是一个长期幻梦的恶梦式的结尾。尼克松从远方的约巴林达的小屋来到华盛 顿这幢大厦。尼克松想到他的父母,尼克松想把他父母的情况告诉这些人。 “我记得我的老爸爸。我想他们会说他是个小人物、普通人。他可并不这样看 待自己。你们知道他是干什么的?他最初当过电车司机,又当农民,后来拥有了一 个种植柠檬的农场。我向你们保证,那是加利福尼亚州最穷的拧檬农场之一。当人 们在那儿发现石油以前,他就把农场卖掉了。 后来他当杂货商。但是他是一个伟大的人,因为他专心致志做自己的工作,不 管发生什么事,他都把每件工作彻底完成。 也许不会有人写一本关于我母亲的书。是的,我猜你们也会这样说你们的母亲 :我母亲是个圣洁的人。我想到她,两个孩子死于肺病。为了能在阿利桑那照料我 的哥哥,她替别人护理过四个病孩子达三年之久,而且看着这些孩子一个个死去, 当她们死去的时候,她都感到好像是她自己的孩子死去一样。 是的,不会有人写有关她的书。可是,她是个圣洁的人。”接着,尼克松又说 : 有时事情进行得并不如意的时候,我们认为一切都完了;当你第一次没有考上 律师的时候——我倒碰巧考上了,可是我只是运气好,我是说,我写的东西太蹩脚, 律师考官说,“我们只好录取此人”——我们认为一切都完了。当我们某个亲爱的 人去世的时候,当我们竞选失利的时候,当我们遭到失败的时候,我们认为一切都 完了。像西奥多·罗斯福说的那样,我们认为,光明永远离开了他的生命。 事实并非如此。这常常只是一个开端。年轻人应该知道这个道理,老年人也应 该知道这个道理。它必须常常支撑着我们,因为伟大的时刻并不是在你万事如意的 时候来到,当你受到一些打击、一些失望,当悲哀来到的时候,伟大的时刻才来到, 你才真正受到考验;因为只有在你到过最深的山谷,你才能知道爬上最高的山是多 么壮丽的情景。 要永远尽你所能,永远不要气馁,就永远不要小看自己,永远要记住,别人可 能恨你,可是那些恨你的人是不会胜利的,除非你也恨他们,而那样,你也毁了你 自己。 这一天是尼克松任总统的第2027 天!也是任总统的最后一天。 直升机载着尼克松及其家人与工作人员从白宫起飞,向安德鲁机场飞去,“空 军一号”在那儿等着送他们回加利福尼亚老家去。 白宫渐渐远去,尼克松的眼里涌满了泪水。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