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鸡不成的苏联大使 偷鸡不成蚀了一把米。苏联大使谢尔盖·库特尼亚伏切夫灰溜溜地,严格遵照 古巴政府的驱逐令里给他规定的时间,在四十八小时最后一小时到来的对候,泪眼 潸然地离开了哈瓦那,永远地离开了曾经使他拥有过最灿烂辉煌梦想的古巴。 经过一天的转机飞行,他在离开古巴又四十几小时以后,飞回了时令虽说已经 是春天,但是大地仍然迟迟没有解冻的莫斯科。 在莫斯科的努伏科沃民用机场上,苏联外交部和克格勃总部两个级别并不很低 的官员迎接了他。 谢尔盖·库特尼亚伏切夫在莫斯科有他的后方基地,有他的公寓和别墅。 他的已经不再是尊贵的大使夫人和他们的孩子,以及从古巴带回来的许多大包 小包的行李,被安排到另外的车上,送回了在莫斯科他们的私宅。 而他,谢尔盖·库特尼亚伏切夫本人,却被拥上了另一辆车,径直飞驶进入莫 斯科,沿着莫斯科河岸飞奔,然后从斯巴斯克门进入克里姆林宫。汽车在苏共“二 十大”以后翻修的辉煌排场的政府大厦前阶的下面停下。然后,车门打开,谢尔盖· 库特尼亚伏切夫被请下车。从飞机场迎接他归来的两位外交部和克格勃总部的官员, 陪他走上梯阶,进入大厦后,交托给一位库特尼亚伏切夫完全不熟识的官员,他们 就告退了。 这位库特尼亚伏切夫不熟识的官员,只轻声地对库特尼亚伏切夫说了一句: “跟我来吧。” 随后,库恃尼亚伏切夫,被引进了克里姆林宫内当时最豪华、最排场的宏大的 办公室内。 这是在苏联斯大林时期,包括斯大林本人和老一代的斯大林时期的领导人们, 绝不曾使用过的豪华的办公室。 不过、陈设也还简单,只是在整个地面上,都铺着厚厚的纯毛的提花地毯。 过去,在斯大林的办公室里,只是在他习惯踱步的地当央,才铺着不厚的、朴 素的粗毛地毯。现在在这间宏大的办公室内,包括在茶几和桌子底下,都被厚厚的 提花地毯覆盖着。 而在这间办公室里,全部可坐的真皮沙发,不像斯大林时期的办公室坐椅,多 是可以旋转的椅子,现在在这间办公室里的沙发,都是扶手离地面很近的见方形的、 半方形沙发。这说明了这个办公室的主人,一定是个又粗又圆的矮胖子,他很注意 和讲究,在这个办公室里,如果是体型高大的客人再坐较为高大的沙发坐椅里,他 一定会使这间办公室里的主人,产生一种压抑的感觉,好像在这里坐下来的客人, 忽然可以居高临下于这里的主人似人。 那是很不适宜的。 因为这间宏大的办公室的主人,现在是尼基塔·谢尔盖耶维奇·赫鲁晓夫。 谢尔盖·库特尼亚伏切夫现在被领进了这间宏大的办公室。当然,他现在明白 了。他现已经清楚地知道了他是被领进了谁的办公室。因为在他到古巴出任大使之 初,也曾来过这间办公室,那是他临行告别莫斯科即将踏上赴任的征程的前一天, 他也曾被召到这里来过。那一次,尼基塔·谢尔盖耶维奇,也曾与他就坐在这间办 公室的两只低矮的方型沙发上,赫鲁晓夫笑容可鞠,非常亲切,侃侃而谈,向他交 待步骤,讲述策略,面授机宜,指点库特尼亚伏切夫到达古巴,到达哈瓦那以后, 就应该如何如何,怎样怎样行事。 要把古巴闹革命的大胡子猴子们关进笼子,要给古巴玩革命之火的“猴子们” 带上束身衣的话,就是那一回赫鲁晓夫亲自向库特尼亚伏切夫讲说过和交待的。 然而,库特尼亚伏切夫,现在没有完成赫鲁晓夫交托的任务,而且有辱使命, 像一只癞狗似的被从古巴赶回来了,他将怎样来见赫鲁晓夫,赫鲁晓夫又将会怎样 来会见他呢? 库特尼亚伏切夫知道赫鲁晓夫脾气暴燥、粗野,没有文化,有的时候,会变得 像老虎一般的凶暴,特别是对苏联国内他手下的人,他的狂暴往往会是肆无忌惮的, 人们可想而知,这个人,堂堂一个大国的国家领导人,既然可能在联合国大会的高 层会议上,当着世界上诸多国家的领导人的面,会脱下皮鞋来猛敲桌子。会和西班 牙大使大打出手,那么,在国内,在他的官邸或办公室内,他就不可能脱下他的皮 鞋来,用皮鞋头也来敲给他带来烦恼和不快的手下人们的脑袋吗?在赫鲁晓夫身边, 谁能想到,什么磨难不会发生呢? 库特尼亚伏切夫的心“砰砰”地跳动着,他胆突突地跟着赫鲁晓夫的待卫官走 迸了赫鲁晓夫的办公室,他料想他是难得看见赫鲁晓夫还会有一张笑容可掬的脸, 怎么可能呢?很可能的是,赫鲁晓夫会愤怒地,圆睁着两只炯炯有神的哥萨克人特 有的翻白的圆眼,他会狠狠地像吃人兽一般的瞪着你,他会脸色铁青,猛然间像一 只皮球似地弹跳起来,然后向你扑了过来,向你咆哮着、吼叫着、恶毒地骂你“败 类!”“蠢猪!”“白痴!”“叛徒!” “变节者!”“你这个傻瓜!”“你这个可耻的叛徒!”据说赫鲁晓夫经常会 这样。他是很爱发狂、发燥、很爱满嘴粗话,恣意侮辱人,恣意骂人的。 虽然人们说他在斯大林面前曾经是最善奉承,最善阿谀,也是最有好脾气的一 个,可是,后来,这就谈不上了,现在,克格勃总部的官员们都知道,美国情报部 门已经遥测出了赫鲁晓夫的身患病况。美国中央情报局集合了二十多名生理、病理、 心理、神经病学专家。遥测中的赫鲁晓夫,现在已经完全是一个燥郁症的病患者, 常常的在脑海里产生幻觉的冲动,产生难以抑制的狂燥,都是自然的,必然的病态 反映,是一种病理现象,因此,遭遇他的发病折磨,就是在正常情况下,也是难免 的,何况现在出现在他面前的,已经是一个吃了败仗,砸了大锅,捅下大漏子的灰 溜溜的家伙呢。 库特尼亚伏切夫,实在胆胆突突,他缩着脖子,高高的个子忽然好像矮了半尺, 他缩头缩脑来见赫鲁晓夫,他实在骇怕极了,他不仅骇怕今天的遭遇,他还担心骇 怕着接下的恶果,也许从明天就开始的暗谈前景。库特尼亚伏切夫,完全陷在了一 种可怕的深渊中,一种深不可测的深渊中。 但是,不管他多么恐惧和骇怕、担心,他终于还是走到了赫鲁晓夫的面前。池 终于看到了正站在办公室的地当央,两手插在衣兜里,好像是叉腰站着的赫鲁晓夫。 赫鲁晓夫似乎平静地站在他的对面,迎接着库特尼亚伏切夫的到来,谢天谢地。 库特尼亚伏切夫开始在心里默念着。他发现赫鲁晓脸上没有乌云,没有怒气。赫鲁 晓夫仍然好似上次一样,笑容可掬,似乎和蔼可亲。他一点儿也没有生气的样子, 显然库特尼亚伏切夫现在可以放心,他今天遇上了赫鲁晓夫的好天“您好!尊敬的 尼基塔·谢尔盖耶维奇·赫鲁晓夫同志,请接受我们对您最忠心的敬意!” 赫鲁晓夫走过来,张开双臂,竟然拥抱起了库特尼亚伏切夫来。赫鲁晓夫一边 拥抱库特尼亚伏切夫,一边说: “亲爱的谢尔盖·库特尼亚伏切夫同志,欢迎你回国。我们要谢谢你为苏维 埃祖国所进行的创造性劳动。您干得很好。你无私地贡献了您的力量。 特别是后来风云骤变,出现不测,你处理的很得体,很机智,很有分寸,很有 远见,你没有愤怒地回报向你宣布驱逐今的古巴毛猴子,这就对了,不然,和他们 闹翻,完全彻底地闹翻,就更不会有办法控制他们了,你立刻采取了进退裕如的聪 明办法,你不愧是苏维埃国家的老资格的外交家,你的分寸掌握得很好,所以,我 们将准备决定授你一枚劳动红旗勋章,以表彰你为苏维埃国家建立的功勋。” 赫鲁晓夫亲切地说着。 这倒叫库特尼亚伏切夫大出所料,喜出望外,他没有想到亲爱的尼斯塔·谢尔 盖耶维奇·赫鲁晓夫同志会是这样的通情达理,这么样儿的心怀广阔。 库特尼亚伏切夫简直要感动的掉出泪来了,他忽然像是受了委屈的孩子似地嘟 哝着: “亲爱的,尊敬的,最亲爱的赫鲁晓夫同志,我本来还寻思,您会批评处分我 呢,真没想到您会对我这样,有这么样儿的伟大的宽宏。真是的……” 赫鲁晓夫说: “你在古巴的全部活动,都表明着您对苏维埃祖国的忠诚,因此,我们怎么能 批评您呢?你虽然现在退出来了,从那里撤出来了,你不是在那里留了很好的工作 基础嘛?我们要进行的工作,我们要预期达到的目标,不是还可以继续努力吗?难 道我们就不能再改变一种方式,再调换一种方式吗?难道我们就不能用,投其所好 的方法吗?我们为什么不呢?特别是对待古巴的那一班子年轻人,那一班大胡子猴 子,我们为什么不试一试这另一种办法呢!……”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