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夫妻夜话 当夜,卧室。 陈解元等到儿女都睡了,把桌灯挑得亮亮的,也不看书,把妻子香莲叫到面前, 在床沿上坐了;然后,把朝廷黄榜招贤、自己要进京求名的事对她说了。香莲起初 听了不以为意,后来又觉得有些凄然,眼波澄澄望着他说:“官人,你真的想做官 吗?” 陈解元手拍书卷说:“我读书一场,不想做官,想怎的?有道是:学成文武艺, 货与帝王家。我此去倘能求得一官半职,也不枉我十载青灯黄卷,半年布衣蔬食!” 香莲听了便不作声。陈解元问她:“娘子,你是怕山遥路远,音信难通么?”香莲 默然。陈解元又问:“敢莫怕我走后形只影单,凄凉寂寞?”香莲摇头。陈解元不 懂了,说:“那,为何不说话?” 香莲说:“你快莫从我身上想!官人,难道你忘了父母年迈,儿女幼小?你走 后,千斤重担都落在我肩上,这一点,我固然义不容辞,只是不晓得怎样,我总有 些怕……”陈解元安慰说:“我走后,高堂父母,膝下儿女,仰事俯蓄,这重任, 自然都托付你了。娘子莫要怕!我陈世美没那福命便罢了,若是有福命,这一去鱼 跳龙门,稳步蟾宫;到那时,脱白换紫,衣锦荣归,喏,我亲手把五花官诰捧与娘 子!”说着,竟有些眉飞色舞了。 香莲劝诫说:“你的学问,我是晓得的,只怕这一科就要高中了!可是,我还 有一句话,人生在世,品德最要紧!像那才学,毕竟还在其次。官人,你若记得我 这两句话,做个德才兼优的人,比送我五花官诰更宝贵多了!这一去,不管有官无 官,都要早回来啊!”陈解元连说:“记得!” 当夜收拾歇卧不提。隔了两天,陈解元动身进京,陈太公夫妇亲送至柴门口, 千叮万嘱,要他早寄音书,免得二老牵肠挂肚。香莲抱女携儿,把陈解元送到长亭。 陈解元劝止说:“风大,你们回去吧!” 香莲眼望前面,已经是柳堤官道,野水横桥,再前面,就被山色阻断,望不见 了。他们夫妻分别只在顷刻,香莲满眼凝泪,叫声“官人”,才说了一句“你舍得 下……”便哽咽了。陈解元只是摇头。香莲说:“汴梁东京是个繁华之地,红楼十 里,你得意之后,该不会喜新厌旧吧?”陈解元以手指心说:“娘子放心!我不是 那些迷花恋柳,亏心负义的人!”香莲点头。又叫儿子英哥:“快叫爹!”英哥只 有五岁,不知事,吵着要跟他爹一起去。陈解元哄他说:“去不得,京城里有拐子!” 英哥才不闹了。香莲又抱过冬妹。冬妹才两岁,小眼望着她爹,“呀呀”作语。这 陈解元虽说儿女情重,到底功名要紧。当时别了妻儿,径往京都。此去毕竟如何? 正所谓:混浊难分鲢和鲤,水清方见两般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