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糠菜当饭 从此,陈世美做了皇家驸马,吃用珍肴百味,穿戴绫罗绸缎;端的恩重如山, 春深似海!富贵日子容易过,弹指间便是三年。 这里,且按下京都汴梁,再说湖广荆州的事。打陈世美上京那年起,荆州地面 一连闹了三年灾荒!第一年,蝗灾;第二年,水灾;第三年,旱灾。前两次不去说 它,单说这场干旱,百天内不见滴雨,田土龟裂,赤地千里,种下的庄稼,没一粒 收成!闲常只说大柳庄风水好,如今看起来并不见得,出了一个什么状元,却遭了 三年灾荒!老百姓把草根树皮都吃光了,老弱的多半饿死,少壮的逃荒外乡,那幅 凄惨景象,说来令人鼻酸。 陈世美的家底子本来就不殷实,哪里还当得这连年灾荒!他家虽说也有亲有邻, 无奈大家的苦况都差不多,就是有一两家景况稍好的,偏又是势利鬼,谁来理睬? 秦香莲左支右绌,罗掘俱穷,真乃上山擒虎易,开口告人难!没奈何,把衣裙首饰 典的典,卖的卖,换些柴米,勉强撑支。 这天清晨,香莲把最后一股钗儿卖了,籴来一斛米,煮了半锅粥,捧出草堂, 请公公婆婆用饭。 陈公公一见那雪白的粥,先有三分欢喜,趁热喝了一口,咂嘴说:“说嘛是这 样说,人是铁饭才是钢!一口下肚,身上就暖和了哩!”陈老太却不满地说:“光 吃粥吗?小菜呢?哎,炒个鸡蛋也好!”陈太公劝慰说:“这是荒年,将就吃点就 是。”陈老太唠叨说:“不信连榨菜也买不起!不是我说,昨天的还是干饭,今天 就变了稀粥,等到明天,只怕叫我们二老喝清水了!”陈太公说:“其实年荒岁歉, 你休怪媳妇!”陈老太说:“错怪?我知道她娘儿母子在厨下吃的什么?” 恰好英哥那孩子端着只空碗,来到堂屋门口张望。陈老太一见,唤住问:“乖 孙,你们娘儿母子在厨房吃啥好东西?”英哥说:“我们吃糠!”陈老太耳聋,听 成了“吃汤”,转面对陈太公说:“怎样?不是在吃鲜汤吗?”陈太公说:“说嘛 是这样说……”陈老太打断说:“我们赶到厨房去,好汤好水,大家尝点!”颤巍 巍立起来,扯了陈太公就走。 两个走进厨房,只见灶下烧得焰焰腾腾,锅里“咕嘟”作响。陈老太冷笑问: “什么可口物儿?也让我二老吃点儿?”香莲吓得紧按锅盖说:“娘,你吃不得!” 陈老太说:“我又不吃灶王斋,哪怕油荤!”喝教揭开锅盖,看时,锅内黄是黄, 绿是绿,黄的是糠皮,绿的是野菜,不住地翻泡打滚!陈老太不相信自己的眼情, 盛起半碗,吞了一口,立刻噎住。半天缓过气来,问香莲:“你们吃了多久?”香 莲说:“半年了。”老太一阵心疼,惨叫一声,跌倒于地。青龙共白虎同行,吉凶 事全然难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