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不认糟糠 香莲急引儿女,来到厅前,只见陈世美端坐金交椅上,贴身站着几名太监,两 旁还立着许多校尉。那些太监,看起来不过是阴阳怪气,还没什么可怕,惟有那班 校尉,头插雉尾,腰挂长剑,神气好生威严!有个婆子脸老太监,一见香莲走近, 忙唤校尉说:“你们快叫那妞儿站远些,看臭气熏坏了驸马爷,落得公主说话!” 校尉喝一声:“止步。”香莲只得站在阶下,冬妹胆小,早吓得“哇”的哭了。 陈世美在座上焦躁,一叠连声,叫“传门官!”少时门官来到,陈世美一见大 怒说:“你这奴才,既在宫门当差,所司何事?竟敢擅放贫妇入宫,坏了规矩。来 啊,与本宫扯下去打!”门官慌忙取出那幅罗裙,高举过顶说:“她在前面走,小 人在后面拉,有撕破罗裙为证!”陈世美叫把罗裙就香莲身上验看,验来果然相合。 陈世美恨恨地连声说:“若不是罗裙相合,定要打折奴才狗腿!还不滚下去!”门 官抱头鼠窜而去。 陈世美这才把香莲唤到厅上,假作不识说:“你这贫妇,冒闯皇家宫院,可知 罪吗?”香莲见他这般光景,又记起刚才他说的“要知进退”的话,暗想:我不如 借告状做由头,说出我受的诸般苦楚,或许还能打动他!想罢,于是说:“我有满 腹冤屈,需要申诉。”陈世美说:“论理,这是皇宫内院,不理民词;不过,你既 来了,也算造化。你且说,你是哪里人氏?有什么冤屈?说得在理,本宫非但不来 加罪,还要为你做主。”又递一个眼色:“宫禁森严,非比他处,说话可得有个分 寸!” 香莲强抑悲愤说:“说起我的冤屈,海也似深!我夫家姓陈,祖居湖广,只为 朝廷皇榜招贤,我丈夫上京应试,不想一去三载,音信杳然。湖广地面连年荒旱, 草根树皮都吃尽了,可怜我那公公婆婆,本已思儿成病,更兼缺衣少食,竟活活冻 饿而死了!” 陈世美失口惊叹说:“冻饿而死了?……嗳!”眼里流下两滴泪来。旁边那婆 子脸太监看见,慌忙递过龙凤绢帕说:“驸马爷,别伤心啦!擦把脸吧!”陈世美 急忙自掩说:“本宫伤心什么!本宫是个软心肠的人,听她说得悲惨,一时动了情。 这叫做看书流泪,替古人担忧哩!” 香莲继续说:“死后又无衣衾棺椁,多亏乡邻周济,才草草收敛;又无力安葬, 我麻裙包土,堆就新坟。驸马爷,你来看……”颤巍巍高举双手说:“我这十指尚 有伤痕啊!” 陈世美一见,心肺震动,不觉立起身来,张口要叫,又见校尉交头接耳,语声 哗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