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直斥薄幸 陈世美改口说:“本宫知道了,你且往下诉述,简略些。”于是,颓然坐下。 香莲说:“葬事完毕,我照公公遗言,携儿带女,上京寻我夫。白日琵琶乞讨,夜 宿荒野古庙,受尽颠连,儿女皆病,千里迢迢,好容易来到京城。”陈世美假意问 :“你可找着你那丈夫?”香莲说:“找倒是找着了。”陈世美说:“那么他……” 香莲说:“他做了高官,冠戴荣身,高坐堂皇,居然假装认不得我了!” 陈世美汗流满面说:“你那丈夫既读诗书,必然是个明白事理的人,他不来认 你,莫非有什么难言之痛吧!”香莲惨然说:“驸马想必不知,我和他乃患难夫妻, 我夜来挑灯伴读,白日纺织执炊,浆洗补缀,问暖嘘寒;况且奉着公婆,抚育儿女, 也算尽了妻子之道。不料,他一朝富贵,便忘了根本,入赘高门,得新弃旧,不认 我这糟糠之妻了!驸马爷,你听了我这段苦情,难道不觉伤心惨痛吗?”说至此, 不禁泪随声坠。 陈世美哪里敢回答?王顾左右说:“原来如此!嗳,夫妻夫妻,看来才是冤家 对头!”旁边有个小太监趁势巴结说:“可不是?像奴婢忠心在宫里头当差,就没 啥冤家对头!”婆子脸太监喝住说:“废话!这件事儿,咱们全外行!” 陈世美深恐问下去不便,就此收科说:“贫妇听着,你丈夫既在朝为官,和本 宫便是同僚了;你不是说他原籍湖广,而且姓陈么?待本宫去六部查访,访着了, 自然要劝他照看于你。”说着递了个眼色:“你且带了儿女出去,早晚间便有消息。” 香莲大失所望说:“驸马爷问了半天,难道就只有这两句话吩咐吗?”陈世美说: “本宫不是有司官,只好如此。”香莲冷笑说:“驸马要劝我丈夫,那就再好不过。 只是有姓无名,你又从何查访?”陈世美语塞说:“这个……”香莲横了心说: “我索性说了出来吧!他叫陈世美!” “陈世美”三个字一出口,堂上立刻大乱,校尉们发了一声吼,拔剑出鞘,那 些太监也无不骇然,一个个揎拳捋袖;英哥冬妹吓得藏躲不迭。秦香莲以身遮蔽两 个孩子,昂然而立,毫无惧色。 奇怪!陈世美反而很镇静。大约巨奸大恶,往往都有几分机变,当时,他假意 问左右道:“这是做什么?”那婆子脸太监躬身禀复说:“这贫妇好大的胆!竟敢 提起驸马爷名讳,因此,孩儿们在喝堂威阻止!”陈世美假笑说:“这又见差了! 她说的是无情无义的陈世美;本宫,乃是有情有义的陈世美;天下同名同姓的人多 着,又何必大惊小怪呢?嘻嘻嘻……”说罢,叱退了校尉,吩咐把香莲母子带往西 廊,少时再来发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