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恶夫不仁 却说陈世美猛省道:“我若留下她母子,公主知道了,非但富贵不保,祸且立 至!况且我三十功名,正在火红热闹,前程如花似锦又岂为这点旧情断送?罢,罢, 我与它来个一错到底!”他本来要走过去温语安慰香莲的,这一来,顿时变得神情 冷酷。他说:“皇宫内院,怎能容留外人?你这不是痴心妄想?” 香莲差不多绝望了,只得作最后哀求说:“既然求作仆婢都不能够,我也不来 求你了。只是英哥冬妹,乃是你亲生的儿女。望你念在骨肉之情,将他兄妹留下, 有吃不完的残茶剩饭,给他兄妹解解饥饿;有穿破了的旧衣烂衫,给他兄妹遮遮风 寒。我,从此与你告别,是生是死,由着我命闯去!官人,我纵是山穷水尽,路死 沟埋,再也不来寻你的了!”说着呼唤英哥冬妹:“还不过去哀求你爹?” 英哥冬妹齐跑过去,跪在陈世美面前,一个抱膝,一个牵衣,英哥说:“爹, 爷爷婆婆都死了,你晓得嘛?”冬妹说:“爹,娘把首饰都卖了,你晓得不晓得?” 英哥说:“爹,我们路上好苦啊!还遇见狼来!”冬妹说:“爹,我的脚都走出血 了,就想你抱我!”英哥说:“你为啥不叫我?爹,我是你的小英哥呀!”冬妹说 :“你为啥不说话?爹,你抱抱我呀!……”陈世美闭目低头,任谁叫喊,只不作 声。但即使如此,还是掩盖不住他那激动,全身颤抖不已。就在这时,又听香莲说 :“官人,我也给你跪下了啊!” 陈世美不觉天良大动,一手揽住英哥,一手揽住冬妹,只一抱,抱在怀里,颤 声叫了声:“我的儿……”眼泪已夺眶而出。英哥冬妹也呜呜而哭。这时,就是巨 奸大恶,大约也不能不受良心指责,而内疚神明吧! 正觉悲痛,猛听得门板上有弹指之声,陈世美大惊,慌忙推开英哥兄妹,立起 身来。原来他秘密来到这里,唯恐泄漏风声,特地带了个心腹近侍在门外望风。这 时听见敲门,便知风声不好,忙把门板开了一线,问:“有什么事?” 那近侍慌慌张张地说:“可把奴才急死了!公主等着驸马爷同去长乐宫贺节, 已着人出来寻过两遍了,奴才推说驸马爷正沐浴更衣,少刻便到。驸马爷还是快去 为妙!”陈世美说:“知道了。”依然掩了房门。这时,他一听公主召唤,如奉纶 音法旨,哪还顾什么妻儿情义!回身对香莲说:“非是我绝情寡恩,其实势难两全, 你从此死了这条心吧!这枕箱内是纹银二百两,你可作为盘费,速速带了儿女回乡 去吧!” 香莲至此,完全绝望,惨笑说:“二百两纹银,就买断了夫妻之义,儿女之情 么?”陈世美面色铁青地说:“你说得是!我正要买个一刀两断!你此番上京,必 然带来一件东西,快快取了出来,我一手交银,你一手交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