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丞相问冤 陈世美目露凶光,顿开衣襟说:“谁是你的爹!”两步跨出门来,把那近侍唤 来吩咐说:“本宫念在乡里之情,本来要周济这贫妇,无奈她言辞颠倒,竟敢诽谤 本宫;快传校尉与我赶了出去!”说罢,扬长进内去了。 少时,来了四名校尉,连轰带赶,把香莲母子逐出宫门。这时,秦香莲反而镇 定得多了,带了儿女,正要回转客栈,别做商议,刚走出红纱胡同,忽听御街上道 锣连声,又见执事顶马,一队队走将过来。那前面高足牌上,大书“相府”两个字, 香莲一见,急中生智说:“丞相官居极品,谅来不怕权势,我不趁此时上前喊冤, 还等待什么!”等那执事过完,官轿将近,大着胆子,跃身向前,拦轿高呼:“爷 爷在上,民妇有冤!”两旁护轿虞侯喝止不住,提起藤棍要打。 却说轿内这位丞相,姓王,官讳廷玉,年逾花甲,虽是须发灰白,却喜神爽体 健,他现掌东厅枢密,官拜左班首相,又是本朝元老,恩遇最隆,内外仰望。这天 正下朝回来,忽听有人拦轿喊冤,揭起轿帘,注目把香莲母子一看。若在别的官儿, 必是叫她母子去开封府告状,或者驱散了事。王丞相却是出身贫寒,颇知些民间疾 苦,当时看了不忍,吩咐虞侯住手说:“这妇人若是无冤苦,怎肯抛头露面,当街 鸣冤?你们不要惊吓她,且把她母子带回府去,老夫要问话。”虞侯领命,就把香 莲母子带在轿后,一路回到相府。 王丞相换了朝服,趁着闲暇,把香莲母子唤进书房,先问了香莲姓名籍贯,然 后问道:“你有什么冤情,须要实说,不可虚诳;你且说告着什么人?”香莲说: “民妇告的是陈世美!”王丞相惊问:“莫不是现做着驸马都尉的陈世美?湖广人?” 香莲说:“就是他了。”王丞相惶惑说:“他乃皇亲国戚,你一个民间妇人,告他 什么事?”香莲叫声:“爷爷听禀!”先说了自己乃是陈世美的原配夫人,然后从 琵琶上路起,直到闯宫被逐止,把那满腹含冤,尽情倾诉出来,末了说:“正因他 是皇家驸马,权高势大,民妇有冤无处诉。惟有请相爷做主了!” 王丞相暗暗惊讶说:“原来陈世美还有原配夫人!……”忽又有些怀疑说: “陈世美说他家贫未娶,怎会又有……” 香莲见他沉吟不绝,自贴身处取出一个梅红色帖儿,这正是陈世美要花二百两 银子买的婚书,她本无意带来,如今恰好用着。便双手递了过去说:“婚书尚在, 相爷请看!”丞相看了婚书,又问过了英哥冬妹两个孩子,觉得这事已是千真万确, 不禁愤慨说:“不料此人丧心病狂,以至于此!”待要奏明皇帝,又觉此事牵涉甚 广,张扬开来,难于收拾;忽然一眼望到婚书上,陈世美名下露出“八月十六日生” 一行字,不觉喜形于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