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有自己的彩匣子 裘盛戎的坐科生活总的来看是很顺利的。嗓子越来越好,会的戏越来越多,舞 台经验越来越丰富,演出时的“叫座儿”力也越来越大。他不仅在北京演出,还跟 着科班到天津等地去演出过,并受到外地观众的欢迎。按理说他的心情一定是十分 愉快的了,但是,实际上每当他想到自己作为一个花脸演员的命运时,内心深处就 像蒙上一层乌云。 就拿扮戏来说,演花脸角色的,有一道特殊的“工序”,那就是必须勾画脸谱 ;而当时勾脸的条件却相当差。在后台设有三张桌子,即放梳头用品的梳头桌,放 一些小把子、小道具的后场桌和专放花脸勾脸用的五颜六色的彩匣桌。唯独这张彩 匣桌由于勾脸时有可能把色彩弄得到处皆是,所以就总是被放在穿堂过道等处,与 垃圾堆、泔水桶等相邻。那里的环境是又脏又乱,臭气烘烘,夏天在这里扮戏四周 常有苍蝇飞舞,冬天在这里勾脸不断有冷风袭来。而且,不论图案多么复杂的脸谱, 也只能一手拿着一面小镜子、一手拿着彩笔,在如此恶劣的环境里站着勾画。在 “损不足以奉有余”的旧的社会风气下,有的人对花脸演员的命运不但不加以同情, 反而看不起,称之为“臭花脸”。有时到外面的达官显贵家里去演堂会戏,更经常 被安排在露天的院子里勾脸扮戏。如果赶上是寒冷的冬天,花脸演员就更苦了,光 头被寒风抽打,脸部任色彩结冰,整个脸部真是又冷又疼。勾脸苦,卸脸也苦。现 在演戏时是用棉花醮油擦去脸上的油彩,而在旧时的富连成却是用草纸醮着豆油来 擦去脸上的颜色的。那种草纸质地非常粗糙,往脸上一擦,往往会把皮肤拉得生疼, 甚至拉出许多细小的口子。而这一切又有谁来同情呢?那些坐在灯火辉煌的厅堂里 正在看戏享乐的达官贵人们对此是想也不曾想过的。 花脸演员在彩《铡美案》剧照,裘盛戎饰包拯匣桌旁站着勾脸是一种老习惯, 庆春圃、钱宝峰、穆凤山、何桂山、金秀山等花脸老前辈,虽然都是名角儿,但也 无不如此。而到了裘盛戎、袁世海等人坐科时期,这种老习惯已经有了变化。名净 侯喜瑞首先对这种老习惯进行改革,他自己准备了一个专用彩匣子,里面不但有各 种颜色和彩笔、镜子等物,还在上面安上电灯,从而能在正式扮戏的屋子里坐着勾 脸,再也不用到彩匣桌旁去站着勾脸了。 后来名净郝寿臣、金少山等也无不仿效。不过这一新事物在富连成科班内尚未 得到推广,所以裘盛戎、袁世海等这时都还未能摆脱那站着勾脸的命运。 有一次裘盛戎和袁世海两人在一块谈心,袁世海向裘盛戎诉说了他在严寒的院 子里勾脸、卸脸所受的苦处,裘盛戎和他同病相怜,也不禁深有感慨,悲愤满怀。 “咱们长大了,要将彩匣子都放屋里,让大家注意干净。咱们也像侯先生、郝 先生他们那样置一份干净的彩匣子,自己专用,都得在屋子里勾脸,不能哪儿脏、 哪儿臭,就让咱们去哪儿,更不许管咱们叫‘臭花脸’。”袁世海说出了自己的志 愿。 “就是呀!咱们的彩匣子总是干干净净,谁还能管咱们叫‘臭花脸’!”裘盛 戎也表示了相同的志愿。 这时裘盛戎还不大清楚,要真正改变被人蔑视的命运,仅仅有了自己专用的彩 匣子还是远远不够的,然而他要和受侮辱、受损害的命运较量一番的决心和勇气却 是很大的。他不想做命运的奴隶,而要做命运的主人。后来的事实表明,裘盛戎和 袁世海出科以后,通过各自的艰苦奋斗,终于双双实现了有自己的专用彩匣子的理 想,他们再也不用在后台的公用彩匣桌旁站着勾脸了,只不过在旧中国他们的社会 命运都不可能得到真正的根本的改变。裘盛戎在出科以后,还有多少坎坷的命运在 等待着他啊。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