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的演出 太平京剧社后改名太平京剧团,于一九五二年又改名北京市京剧二团。 有关文化领导部门往剧团里派去了辅导员,加强了对剧团的领导与管理。这时 业务上仍然很红火,一派蒸蒸日上的景象。当时,除了日常营业演出外,还有时要 去完成一些临时任务。如赴兰州参加天兰线通车的庆祝活动,然后又参加赴朝慰问 团等。 一九五三年组成了以贺龙元帅为总团长的赴朝慰问团,其中一个分团的主要演 员由谭富英、裘盛戎、言慧珠担任。此次赴朝之前,大家先来到沈阳集中,参加赴 朝慰问演出前的培训。这时,谭富英忽然收到北京家里拍来的电报,得知父亲谭小 培于日前病逝的噩耗。谭富英非常悲痛,只能暂时请假回京料理丧事。裘盛戎听到 小培先生逝世的消息后,心里也很难过,同时他又怕谭富英这一走影响在朝鲜的演 出,所以他特意叮嘱谭先生快去快回。谭富英表示一定由北京直接赶赴朝鲜,不会 影响演出任务的完成。当慰问团到达朝鲜不久,谭富英果然风尘仆仆地赶到了。志 愿军官兵听说谭富英克制丧父之痛积极赶到朝鲜参加演出,都很受感动,他们热情 地拥抱谭富英,把谭富英举起来往上扔,表示对这位艺术家的热烈欢迎。那种场面 使裘盛戎见了也受到感动,他一方面被志愿军指战员的革命英雄主义的精神所感动, 另一方面也为志愿军同志对慰问团的无微不至的热情接待所感动。志愿军同志为他 们烧了暖烘烘的热炕,给他们准备了可口的饭食,还给他们拿来了鸡蛋、苹果…… 裘盛戎心里想,这哪里是我们来慰问志愿军,简直成了志愿军在慰问我们。想到这 些,他更决心要全力以赴地搞好演出,把高质量的京剧艺术奉献给这些最可爱的人。 在慰问演出活动中,谭富英演出了《空城计》等传统戏,裘盛戎也演出了《铡 美案》等传统戏,但他们演得最多的还是谭富英、裘盛戎联合主演的新编剧目《将 相和》。 演出在露天搭的舞台上进行。天气很冷,风也很大,在台上连甩水袖这类动作 都受到风力的影响。成千上万的志愿军官兵就在寒风中排列整齐地席地而坐,他们 不时对演出报以热烈的掌声。他们是那样的严肃,又是那样的热情;是那样的年轻 活泼,又是那样的全神贯注;台下没有丝毫的喧闹之声,而对于台上每演到精彩之 点却必定报以雷鸣般的掌声。裘盛戎从来没有看到过这么好的观众,从来没有看到 过对于演员的劳动这么尊重和热情的观众。 他从幕后向台下一看,那种景象感动得他心头一热,泪水为之盈眶。是啊,自 然的环境虽然寒冷,但此时此地台上台下的《将相和》剧照,谭富英饰蔺相如,裘 盛戎饰廉颇人心却是火热的,这心中的火早已燃烧起来,把大自然的寒冷赶跑了。 请听,蔺相如在秦宫面对秦王要用武力抢夺和氏壁的念白: 慢、慢、慢呐!你们这虎狼之秦,列国皆知,大王今日此举,我是早已料就。 再若逼迫,你来看呐!俺蔺棺如拼着我这项上人头不要,与此壁同碎这金柱之上矣! 谭富英把这段白口念得何等理直气壮、刚劲有力,真是把蔺相如那种怒发冲冠的气 势刻画得真实而生动。台下成千上万只手都在用力地拍击着,好像是在向那位古人 的爱国行为表示敬意。 请看,蔺相如与秦王进行了又一次的唇枪舌剑的抗争,他不顾秦王以油鼎相威 胁,从容地唱完“相如这里把话讲,列国使臣听端详,你我在此俱一样,莫学相如 无下场。我这里脱袍往前闯啊”以后,脱袍、甩纱帽、翻吊毛,直奔油鼎扑去,并 被秦廷武上举起。他毫无惧色。此时,台下又响起了热烈的掌声,他们为蔺相如的 大无畏精神鼓掌,也为谭富英优异的做派和功夫而鼓掌。 戏一场一场地演下去,当演到渑池赴会以后,廉颇与秦将白起开打的场面使得 全场的热烈气氛又一次出现高潮。只见裘盛戎扮演的廉颇穿一身黑靠,手持大刀, 在“急急风”的锣鼓声中,在八面耀武旗的引导下,威风凛凛地登场。顿时在台上 呈现出一派铁马金戈的战斗气氛,全场看戏的战士也都一下子激动起来,好像自己 也置身在一场古代战斗中似的。当廉颇以高屋建瓴之势,打退白起,大杀秦兵,然 后在“四击头”的强烈节奏中,戳刀、背刀、推髯,借鉴关羽戏的表演,亮了一个 “老爷相”时,人们的眼前由动而静,立时矗立起一尊古代忠勇战将的塑像。那席 卷全场、震荡夜空的掌声似乎是在表示,让这壮美的形象在舞台上多停留一会儿吧。 好让我们把这结晶着真、善、美的画面永远印在心里。 如果说《将相和》这出戏的前一半是着重表现赵国与秦国的外部矛盾的话,那 么戏的后半部就转向了表现赵国将相之间的内部矛盾了。蔺相如被封力首相后,廉 颇心中不服,就到街头去阻挡蔺相如的道路,蔺相如则以大局为重,克已让人,退 避而去。谭富英在这段戏中演得端庄宁静,从容不迫,很有首相风度。裘盛戎则着 意刻画廉颇气量狭小的表现和自恃功高不可一世的神气。他唱的那段[西皮快板] “蔺相如也不曾身经百战”在国内演出时受到内外行的一致赞赏,这次在朝鲜给志 愿军演唱同样取得了很好的演出效果。他把“蔺相如也不曾身经百战,定名位我在 后他反在先”这两句唱得很紧凑,唱第三句“似这等不平事气破肝胆”时,则从后 半句起开始把速度稍稍放慢,为唱好下一句做铺垫,第四句是这段的重点句子: “俺要在长街之上把蔺相如羞辱一番”,他把前半句“俺要在长街之上”的速度稳 稳地扳慢,而唱后半句“把蔺相如羞辱一番”时不仅把速度再催上去,而且嘴皮子 用劲,最大限度地使这几个字突现出来,最后一句“人来与爷你们把路来断”则唱 得干脆果断,把人物的行动与意图鲜明地传达出来。同时,裘盛戎那弘润中含苍劲 的嗓音,流畅中呈现出明显起伏的演唱节奏,都给人以非常强烈的美感,因而这个 唱段还没有唱完,全场已经爆发出又一阵震天动地的掌声。这掌声表明广大志愿军 观众感受到了京剧特有的形式美,从中得到了审美的满足。 再往后的重点场子是廉颇悔悟。裘盛戎唱了由“导、碰、原”组成的成套唱腔, 把人物愁烦不宁的心情刻画得很准确,同时也把廉颇老将家居时的那种既雄壮而又 潇洒的风度也演出来了。那开氅上的巨大的一笔草书“虎”,那飘洒前胸的银须, 配合上阔大的身段,凝重的台步,真是达到了每个动作都像是一幅古色古香的人物 画的境界。当虞卿用言词打动了廉颇,使他愧悔交加,裘盛戎在这里唱了一段精彩 的[西皮二六]: 廉颇闻言暗思忖,良言打动梦中人。 我赵邦在列国称千乘,将相不和难抗强秦。(转[快板])我好比井底之蛙多 愚蠢,不识大体狭隘胸襟。 老夫若不把错认,怎见满朝文武臣。 他在这里采用了明快爽朗的西皮腔调,把廉颇认识错误的彻底,改正错误的坚 决,性格的豪爽,心情的急迫都唱了出来。观众刚听完大段二黄唱腔,这里又改用 西皮唱腔,也给人以相映成趣、耳目一新之感。 最后一场是负荆请罪。这一场演得简洁而有光彩,使整个戏在将相和好的感情 极为真挚的气氛中结束。 志愿军观众长时间的鼓掌,向演员们表示感谢。演员谢幕后,还有一位志愿军 负责同志登台讲话,他着重从《将相和》的思想意义上进行了分析,号召看戏的同 志要从这出戏中领会其爱国主义和团结抗敌的主题思想;并再一次对谭富英、裘盛 戎和全体演员表示衷心的感谢。 演员们在幕后卸装,那里寒风凛冽,条件较差。志愿军的战士们就一个挨一个 地围成了一道人墙,为演员们遮挡冷风。演员们看到此情此景,人人都受到感动。 裘盛戎一边洗脸换衣服,一边想:这些志愿军同志真是我们最可爱的人啊!今后我 一定要演更多的新戏、好戏为人民服务,为工农兵服务。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