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带你到医院去一趟 对于在外地工作的弟子,裘盛戎也一样关怀,只要他们有机会到北京来,就抓 紧时间给他们说戏,看他们的演出,甚至亲自给他们把场、勾脸,把自己的行头拿 来给他们使用。譬如他对弟子于鸣奎的关怀就是一例。 于鸣奎是在五十年代前期,经奚啸伯先生推荐拜裘盛戎为师的。后来于鸣奎被 新疆军区建设兵团京剧团邀走,师徒之间便多年没有见面。一九五九年时于鸣奎随 团进京演出,他与冀韵兰合演的《火烧余洪》在吉祥戏院演出时,受到观众的热烈 欢迎。裘盛戎也亲自到场看戏,并在后台与徒弟见了面。 “下一轮你准备演什么?”裘盛戎关心地问道。 “下一轮我们计划演李逵。”于鸣奎答道。 “你们按哪个剧本的路子演呢?”裘盛戎又问。 “我基本上照袁世海先生的演出本来演,不过,我在后面增加了开打、翻跌。” 于鸣奎又答。 “什么?李逵还翻!”裘盛戎摇了头,明确地指出:“这么演恐怕不行。” “我是想,黑旋风吆,我本身又有这个条件,所以就加上了翻;在外地就这么演, 还挺受欢迎呢!”于鸣奎做了一点解释。 “你在外地这么演也许还可以,在北京也这么演恐怕不太适合,李逵要是一翻 就把他演小了,你考虑考虑吧。”裘盛戎向弟子提出了自己的严格要求。 根据老师的意见,于鸣奎这次在北京的下一轮演出除了还是演《火烧余洪》以 外,又演了《嘉兴府》和《刺王僚》双出,而没有演计划中的李逵。 老师要求得严格,弟子服从得坚决。裘盛戎不让于鸣奎按照其原来的设计演李 逵,正是为弟子严把艺术质量关,其实质是希望弟子给北京观众留下一个更美好的 印象。 后来,到了六十年代前期,于鸣奎因嗓子患病,又一次回到北京。他到裘家去 看望老师。裘盛戎平时没机会给于鸣奎说戏,这次好容易见到了鸣奎,见面后还没 说几句话,就和他谈起了戏。 “你演过《白良关》吗?”裘盛戎问弟子道。 “我演过。”于鸣奎赶紧回答。 “你唱唱,我听听。”老师提出了要求。 于是,于鸣奎唱起了《白良关》尉迟恭的[二黄散板]:“唐朝国公十八家, 提名道姓要某家,人来带过爷的马,两军阵前会会娃娃。”“我唱唱,你听听。” 裘盛戎自己唱了一遍,然后对于鸣奎说:“唱时你一定要注意用气,尤其是这句‘ 人来带过爷的马’最好是一口气贯下来,唱断了就不好听了。我年纪大了,有时中 间得缓气,你唱时最好一口气贯下来。”于鸣奎把注意力集中到最大程度,认真聆 听老师是怎么唱的。他感到老师在唱“提名道姓要某家”的“某”字时,就仿佛旁 边有一座山、用力把山“拱”了那么一下似的,在从容舒缓的节奏中饱含着雄浑壮 大的力度。而所以能唱出这种效果,主要就是得力于有充沛而连贯的气息。后来于 鸣奎经常琢磨老师的这几句唱和老师的谆谆教诲,并举一反三,受益很深。 师徒二人谈了半天戏,于鸣奎怕老师劳累,就要起身告辞。裘盛戎却十分关切 地问起他的嗓子。 “你这个嗓子怎么回事啊?”裘盛戎神情专注地问道。 “我的嗓子坏了,主要是累的。”于鸣奎向老师汇报说:“我连武小花脸都唱 了,《牧虎关》和《九龙杯》双出,前边演高旺,后边演杨香武。有时是前边演《 龙风呈样》的孙权,后边接演《周瑜归天》的周瑜。一出文,一出武,一出花脸, 一出其他行当。”“你这样唱能行吗?”老师不禁关切地问了一句。 “没办法,在外地唱戏,人家就这么要求啊!”于鸣奎答道。 “那这样吧,我带你到天坛医院去一趟。那儿有名医。给你好好看看嗓子。” 裘盛戎很同情鸣奎,于是就决定亲自带他去看病。 到了天坛医院,裘盛戎特意向一位专治嗓子病的医生介绍说,于鸣奎是个很有 才能的演员,是自己挺喜欢的一个徒弟,他在边疆工作,工作太累,把嗓子累坏了, 无论如何请大夫给他把嗓子治好。那位医生很尊重裘先生,一看裘先生亲自带来的 患者,便赶忙给于鸣奎做了认真的检查和治疗。 于鸣奎本来就是想看望老师一趟,陪着老师聊聊天,不曾想裘先生一见面又给 自己说戏,又在繁忙的工作中抽出时间亲自带自己去看病,体现出对弟子的一颗慈 爱之心。后来,多少年过去了,于鸣奎每一想起裘先生对自己的严格要求和亲切关 怀,就感到如沐春风,感动不已。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