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义与不义 “抚台,不巧得很,孟洛川眼下不在济南。”何长子禀道,“他若在济南,看 了告示,还会等到现在您去请他吗?” “那怎么办?”丁宝桢一时愕然了。 “孟洛川虽不在济南,不过他在济南数家商号的总掌柜沙文峰,目前正在济南 代行其职。” “他能行吗?” “虽说他不如孟洛川的号召力大,但毕竟是孟氏数家商号的总掌柜。此人见识 深远,颇具雄才,甚至比孟洛川还多几分沉稳,是大任可托之人。” “那好!”丁宝桢果断地说道,“您代我去会他一面,务必要他带起这个头, 烧起这把火来!” 何长子辞过丁宝桢,一乘肩舆,出了衙署,直奔院西大街的瑞蚨祥。 三言两语说明了来意。沙文峰说道:“何老先生,近些日子我一直在考虑这事。 只是,少东不在家,我不好贸然做主。” 何长子道:“少东的见识我知道,他若在家,一定不肯放过这种广播名声的机 会。” 沙文峰沉默了。良久,才抬起脸来,诚恳地望着何长子,问道:“何老先生, 您说实话,这次剿捻,官军到底有多少胜算?” “很难断定。”何长子如实答道,“不过,南端沿黄河的防务筑牢,至少有八 成的胜局。” “也就是说,渡河南突,是捻军惟一可能成功的选择?” 何长子没作解释,只是深深地点了点头。 沙文峰道:“国家有难,匹夫有责,此大义也。然而,看当今各地州县官府, 腐败无道,所以才有民反,如捻军,‘救我残黎,除奸诛暴’,百姓口传中谓之有 道义师——而助无道伐有道,此又大不义也。说实话,何老先生,此二者之间,却 是学生犹豫不定、难做取舍的原因所在。一旦背上大不义的声名,瑞蚨祥岂不是毁 在我沙文峰手里吗?” “文峰兄之思虑,果然比常人深远一层,而这也正是老夫心中之症结也!”长 叹一声,何长子又道,“苦闷殷忧间,又自思道:义与不义,当以天下苍生为念。 细察自太平军以来,近二十年间,连年征战,兵祸不断,商旅不通,百事废弛,盗 贼纵横,蕉苻遍野,百姓颠沛流离,大半个中国满目疮痍,委实不能再继续打下去 了啊!再说眼前的战局吧,若捻军自黄河突围南入,济南首当其冲,官军必然尾追 截击,实行圈制长围,那时整个山东境内,还会有一方安静之地吗?” 沉思一刻,沙文峰道:“何老先生,您说得在情在理,可谓大义也。不过,此 事毕竟不仅仅关乎几万两银子,少东不在,我不便做这么大的主张。既然丁大人情 系于此,我今天就去旧军一趟,禀过东主,明天一早,我再去衙署明复。” 何长子双手一拱:“有劳文峰兄了!”